2023年9月20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發布《關于依法懲治網絡暴力違法犯罪的指導意見》。在網絡暴力中,有一類特殊的現象就是仇恨性言論,這需要引起我們足夠的關注。
在《關于仇恨言論的戰略和行動計劃》中,聯合國將仇恨言論定義為“因為個人或群體的身份(即宗教、族裔、國籍、種族、膚色、血統、性別或其他身份因素)而攻擊他們或對他們使用貶損或歧視性語言的任何言論、文字或行為交流”。
因為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存在種族屠殺的黑暗歷史,國際公約認為,必須打擊仇恨性言論,防止歷史的重演。
《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消除一切形式種族歧視國際公約》和《防止及懲治滅絕種族罪公約》三個公約認為:
1.蓄意煽動種族滅絕的言論,必須被定為犯罪;
2.煽動暴力的言論,可以被定為犯罪;
3.煽動仇恨、敵意或歧視的侮辱性言論,雖然公約沒有明確規定,但國際人權機構目前允許各國,就此類言論對個人處以監禁刑。
不少國家的刑法,都有懲罰仇恨性言論的規定。
比如,德國《刑法》第130條規定了煽動民眾罪(Volksverhetzung),其中包括以擾亂公共安寧的方法,“針對民族、種族、宗教或由出生決定的群體,激起對部分居民的仇恨,或激起屬于前述群體的一員或部分居民的一員的仇恨,煽動對其實施暴力或專制,或辱罵、惡意蔑視或誹謗前述群體、部分居民或前述群體的一員或部分居民的一員,損害其人格尊嚴”,對此行為可以處三個月以上、五年以下的自由刑;“公開或在集會中,以侵害被害人尊嚴的方式妨害公共秩序,對納粹加以贊許、頌揚或辯護的,處三年以下自由刑或罰金”。
德國《刑法》第189條還規定了詆毀死者的記憶犯罪(Verunglimpfung des Andenkens Verstorbener),對于否認大屠殺的言論可以此罪論處,最高可以判處兩年自由刑。
2021年9月22日,德國《刑法》增加了煽動仇恨侮辱罪(Verhetzende Beleidigung),因他人的國籍、種族、宗教、族裔、意識形態、殘疾或性向,對其所屬群體或個人進行侮辱、蔑視或誹謗,應處以兩年以下監禁或罰款。
我國也有類似規定,《反恐怖主義法》第4條第2款規定:“國家反對一切形式的以歪曲宗教教義或者其他方法煽動仇恨、煽動歧視、鼓吹暴力等極端主義,消除恐怖主義的思想基礎。”
我國《刑法》所打擊的仇恨性言論,主要有種族、宗教和極端主義三類:
對于宣揚種族仇恨的言論,第249條“煽動民族仇恨、民族歧視罪”,對其予以規制;
對于宣揚宗教仇恨的言論,第251條“非法剝奪公民宗教信仰自由罪”和“侵犯少數民族風俗習慣罪”,第300條“組織、利用會道門、邪教組織、利用迷信破壞法律實施罪”,都可以對其予以規制;
至于其他的仇恨言論,可以通過對《刑法》第120條之三“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煽動實施恐怖活動罪”和第120條之四“利用極端主義破壞法律實施罪”中的極端主義進行相應的解釋,實行必要的打擊。
對仇恨性言論的禁止,不是為了保護強勢群體,而是對弱勢群體基本權利的保護。民主不僅要防止少數凌駕多數的特權,也要避免多數對少數的歧視。
托克維爾提醒人們,民主制度最大的弊端之一,在于“多數人的暴政”。很多人自以為自己是“多數”,可以在匿于“多數”之中感受到安全;但是,所有的“多數”都可以再分化——自以為是、洋洋自得的“多數”,很可能在冷不丁之下,就成為人人喊打的“少數”。
在網絡時代,各種仇恨性言論,假借多數意志肆意蔓延,這種社會暴虐比國家專斷更可怕。這正如約翰·穆勒所言:“當社會集體地凌壓其組成的個人時,它的肆虐手段并不只是限于其政治機構的所作所為......這種暴虐比許多政治暴虐還可怕,因為雖不常用極端的處罰做后盾,但卻令人更難遁逃,這是因其更深入生活的細節,甚至奴役到靈魂深處。”
因此,《刑法》必須打擊仇恨性言論;仇恨性言論的網絡暴力,必須受到法律的禁止。
總之,對人的尊重是法律不變的精神:尊重他人,才能尊重自己;尊重自己,才能尊重他人。《荀子》有言:“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無論是誰,都無法改變天道的規律。天不變,道亦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