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農業農村現代化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實現農業大國向農業強國跨越的基礎和支撐。通過梳理日韓、美國、歐盟等主要發達國家或地區的農業農村現代化歷程,發現不同國家在各自的自然稟賦、制度環境乃至歷史機緣下作出了不同的路徑選擇,同時進一步反映出階段異步性、城鄉發展等值化、鄉村治理現代化等農業農村現代化的規律性特征。從國際比較來看,中國的農業農村現代化是一種“大國小農”的共同式現代化,既面臨著小農經濟和傳統村社結構的歷史制約,又肩負著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時代使命,同時需要滿足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因此,中國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既要遵循一般規律,又要基于自身國情農情,準確把握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時空坐標,以縣域城鄉融合為切口,以鄉村多元共治為支撐,探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中國道路。
關鍵詞:農業農村現代化;國際經驗;中國特色
中圖分類號:F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6378(2024)05-0016-11
DOI:10.3969/j.issn.1005-6378.2024.05.002
“沒有農業農村現代化,社會主義現代化就是不全面的。”[1]農業農村現代化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根基所在,也是滿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基本要求。從新中國成立初期要求實施農業機械化、農業合作化、農田水利化,并對農業農村進行社會主義改造,到改革開放后進一步調整城鄉工農關系,構建以家庭承包經營為基礎、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再到新時代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黨和國家始終重視“三農”工作在現代化建設中的基礎性地位,其中對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規律的認識也不斷深化。但當前我國仍面臨著城鄉差距擴大、農村內生動力不足、農業基礎不牢等諸多問題,呈現出“鄉村衰退”的現象。從國際視野來看,“現代化是工業化、城市化升級迭代并不斷從原生國家向后發國家擴散的過程”[2]。這些問題
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4年第5期
實際上在發達國家現代化的進程中都曾經歷。因此,在考察后發國家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時,不僅需要“長時段”的歷史維度,也需要“寬領域”的國際視野。鑒于各國農業農村現代化存在共性因素與規律性特征,情況更是如此。
近年來,在加快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政策話語體系下,學界圍繞農業農村現代化問題的相關研究也逐漸增加,既有概念內涵的闡釋與解析[3],也有歷史維度的梳理與總結[4]和現實維度的問題與對策[5],其中也不乏國際視野的比較與考察[6]。因為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不僅是一個簡單的發展問題,同時也是一個向世界農業農村發展先進水平的追趕過程。為此,不少學者將研究視野拓展到國外,提出善用他山之石,考察的對象主要集中在以下國家或地區:一是同處亞洲,傳統農耕文化一脈相承的日本、韓國;二是走在世界發展前列、最早開啟現代化進程的歐盟;三是與中國農業貿易往來密切的世界第一大農業強國美國。致力于分析他們在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模式、推進路徑與理論創新等方面積累的諸多成功經驗,但鮮有研究對這些經驗進行系統梳理和比較分析,加之國情農情的差異,導致這些域外經驗在為我國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提供借鑒的同時可能存在實踐上的“悖論”。因此,系統總結域外不同國家或地區的典型經驗,科學把握國際比較與中國特色的關系,對于推進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實踐發展和理論研究都至關重要。本文嘗試在大歷史觀下從“寬領域”的空間維度出發,采用類型化的研究方法對日韓、歐盟、美國等域外典型國家或地區農業農村現代化進行歷史考察和差異比較,深入挖掘不同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過程中的經驗性事實和規律性特征,并在此基礎上結合我國基本國情農情分析其對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鏡鑒與啟示,以期探索農業農村現代化的中國道路。
一、典型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歷史考察與經驗事實
農業農村現代化是一個比較性與動態性相結合的概念,其內涵與構成在特定歷史時期、不同國家或地區均會有所不同。因此,在從空間維度借鑒域外發達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經驗的同時,需要保證時間維度上的契合性。當前我國農村正處于“農業現代化”向“農業農村現代化”轉變的歷史交匯期,具有空間并存和過程疊加的特征。因此,本文考察的重點也將放在日韓、歐盟、美國等域外典型國家或地區在這一階段的經驗事實,以滿足新的時代方位下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借鑒需求。
(一)日韓:“小國眾民”的小農式現代化
1.戰后恢復期:20世紀60—70年代。20世紀中期,日韓兩國在經歷戰爭的創傷后,農村社會滿目瘡痍,農業生產難以滿足本國的基本糧食供應。日本政府制定了一系列保護自耕農的制度和措施,韓國也推行了一系列促進糧食生產的政策,以此提高農業生產率、保持農產品價格和市場穩定、確保農產品有效供給。但由于兩國經濟發展均集中在工業化和城鎮化建設上,導致工農業發展嚴重失衡、區域性生態環境問題日趨嚴重、城鄉差距逐漸拉大。20世紀60—70年代,韓國GDP年均增長率為9.6%,而第一產業年均增長率只有3.5%[7]。此后,日本、韓國分別開始實施以農業發展、產業振興為核心的“造町運動”和以發展農業生產基礎設施、提高農民生活質量為主要內容的“新村運動”。兩國農村相繼進入了發展黃金時期,并先后基本實現了農業現代化。從統計數字上看,1970年日本農戶家庭年均收入達到159.2萬日元,超過非農家庭的135.5萬日元數據來源:OECD.Evaluation of Agricultural Policy Reforms in Japan.2009.。韓國在1976年主糧也基本實現自給自足,農民收入甚至一度超過了城市居民[8]。
2.多元轉型期:20世紀80年代到21世紀初。
進入20世紀80年代,由于人均土地規模小的天然約束,以及“烏拉圭談判”后農產品進口自由化政策的影響,日韓兩國普遍面臨農產品價格高于國際市場均價,農業財政補貼難以為繼,土地撂荒、生態污染、農村人口外流和老齡化持續加重等問題。以日本為例,1980年,占地面積不足1公頃的農戶仍約占70%[9],到1990年,日本農業勞動力中65歲以上占比由1970年的17.6%上升到近40%[10]。兩國農村再次面臨衰退困境。為應對這些挑戰,日本開始轉變單一的“產業優先”發展理念,注重實施人才、文化、生態等多方面的“鄉村振興運動”;韓國“新村運動”也開始由政府主導向民間主導轉變,傾向于制定更加系統化的農村發展政策。該時期,兩國在綜合性的發展目標指引下,實現了農業農村發展的進一步融合,推動了鄉村內部空間的活化復興。
3.現實瓶頸期:21世紀初至今。
進入21世紀,盡管日韓兩國政府采取了多種措施推進鄉村振興,但糧食自給率低、鄉村過疏化、農村人口老齡化等問題仍難以得到實質性的改善,人口的大量流失成為很多地區衰退乃至趨于解體的重要原因。據統計,2017年日本全國過疏化市町村有817個,占全國市町村總數的47%[11]。到2019年,韓國農村人口未滿2 000人的邑面(鄉鎮)數量也從1985年的9個增加至381個數據來源:. 2009.。日韓兩國也逐步意識到,在整體人口集聚趨勢保持不變但農村人口數量減少的情況下,僅將國土開發視為單一的政策目標是不可取的,鄉村社會要實現可持續發展應逐漸擺脫單一的生產空間定位,著力構建集生產、生活、生態、文化等多重功能為一體的復合型空間。當前,制約兩國農業農村發展的最大問題在于支持補貼力度越來越大、目標越來越多元,但阻礙因素卻越來越多、約束條件越來越復雜,導致陷入農業農村現代化不斷推進但農業農村活力卻不斷下降的“悖論”之中[6]。
之所以日本和韓國放在一起考察,一方面,二者農業資源稟賦和經營方式類似。丘陵山地均占國土面積的2/3以上、人均耕地面積小,主要以小規模適度經營為主;另一方面,二者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歷史底色和發展路徑趨同。日本和韓國作為東亞傳統農耕社會的代表,幾乎都經歷了“戰后恢復—產業發展—困境停滯—多元轉型”的過程,韓國的鄉村振興政策啟動及演進過程也表現出緊隨日本的特征。在這一過程中會發現,日韓兩國不僅并未摒棄小農社會的傳統,反而不斷強化其合理性,實現了小農傳統與現代要素的有機銜接。在資源稟賦極其不利和全球農業市場化的沖擊下,無論是日本的“造町運動”,還是韓國的“新村運動”,都十分注重對農民“勤勉、自助、合作”精神的培育,以及自身主體作用的發揮,把“強小農”作為解決農業農村發展問題的突破口,表現在農業經營方式上則呈現出小規模化、精致化、兼業化、副業化等特點。但這種“小農現代化”的發展模式本質上依舊存在著對農業生產分工協作、自由發展的天然排斥[12],導致在全球農產品貿易日益自由化的背景下,即便是現代化的小農生產方式也難以獲得比較優勢,無法為農村現代化提供長久的支撐,日韓兩國如今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困境就是最好的例證。
(二)美國:“地廣人稀”的大國式現代化
1.初始發展階段:20世紀30—60年代。
美國作為當前世界第一大農業強國,建國之初同樣以農立國,十分注重土地資源的開發。進入20世紀,美國在基本實現工業化的基礎上,農業機械化程度不斷提高,傳統家庭農場也迅速走上了規模化經營之路,美國農業進入了“黃金時代”。但20世紀30年代經濟危機很快讓美國農業陷入了嚴重的大蕭條之中,農民收入大幅降低、大量農場主破產。為此,美國真正開始了對農業農村發展的政府干預。1933年,美國國會通過了《農業調整法》,并將其納入羅斯福“新政”中,通過縮減種植面積、擴大對外出口等形式維持農產品供需平衡,甚至直接實行對農產品價格的管制。隨后,美國又于1936年頒布了《農村電氣化法》,旨在通過電氣化貸款應對經濟衰退,被認為是美國當代農村發展政策的開端[13]。不過,一直到二戰結束時,美國的政策仍主要圍繞農產品價格和農場主收入展開,缺乏對農村社會發展的關注。
2.多元法治階段:20世紀70—80年代。
20世紀60—70年代,隨著美國城市化進程加速推進,農村社會非農化問題日益突出,勞動力大量外流,城鄉發展結構呈現失衡態勢。為此,美國政府進行了一系列旨在“支持農業農村發展”的政策改革,加速推進農村政策立法。1972年美國政府出臺了第一部專門關注農村領域的法律即《農村發展法》,并成立了國家農村發展協調委員會,明確了農村發展的總目標和基本戰略,正式開啟了農村政策獨立化的時代。此后,《農業與消費者保護法》(1973)、《食品與農業法》(1977)、《農村發展政策法》(1980)等多部法律相繼出臺[14],開始關注教育培訓、災害救助、農村信貸和農村研究等眾多領域,美國的農業農村發展政策進入多元化、法治化階段。
3.融合完善階段:20世紀90年代至今。
20世紀90年代以來,在全球農業生產綠色低碳化、農業貿易自由市場化的進程下,美國農業農村發展雖受到了歐洲環保標準和聯邦政府債臺高筑的影響,但也推動了農業生產關系和政策的調整,并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在克林頓執政時期,美國政府抓住自身在資源稟賦和全球市場話語權上的顯著優勢,不斷完善對農村發展的政策支持體系,強化農業年度固定補貼取代差額支付補貼,進一步推動農業規模化、自由化、全球化發展,農場主收入水平不斷提高,鄉村地區貧困率也從1993年的17.2%降至2000年的13.4%[15]。進入21世紀,美國又先后出臺了《農場安全與農村投資法案》(2002)、《糧食、保育和能源法案》(2008)、《食物、農場及就業法案》(2014)[16]等多部法案,進一步加強對農村基礎設施的建設和投資,不斷擴大農村發展政策的覆蓋范圍。這一階段,美國農業的國際化、專業化程度不斷深化,農村社會也呈現出了融合發展、和諧穩定的趨勢。
美國在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歷程中,相較于日韓、歐盟系統的農業發展政策和充足的公共財政資金,美國聯邦政府明顯缺乏統一且長期的發展規劃,各州、各部門之間往往奉行自己的農業農村政策,這很大程度上受到了美國國家現代化整體發展進程的影響。二戰結束后,美蘇爭霸格局逐漸形成。此時,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早已不是一個簡單的國內農業農村發展問題,而是涉及“一個世界級超大經濟體戰略崛起”的時代命題。在這樣的國家戰略導向下,美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發展更多得益于快速發展工業化、城市化的溢出效應,1960年其城市化率就已經超過70%,這為美國后續的農業農村現代化提供了良好的經濟支撐。加之農業發展自身優越的資源稟賦,幾十年來,美國在農業生產和出口領域一直處于世界領先地位,成為超大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典范,并衍生出了國際政治功能:糧食武器,即通過糧食援助和出口獲得對一國基本生存權的控制,借助金融衍生品獲得對全球糧食價格的定價權[17]。
(三)歐盟:“區域協調”的共同式現代化
1.產業振興階段:20世紀50—70年代。
二戰后,歐洲同樣亟須恢復和重建,首要任務就是解決糧食等重要農產品供給問題,農業農村現代化毫無疑問受到優先考慮。1947年、1954年法國先后實施了“莫內計劃”和“第二個國家計劃”,其中都包含推動農業機械化、加快組織農業市場等內容。1962年,歐共體開始推行旨在穩定農業市場、增加農民收入、促進農產品自由貿易的共同農業政策(CAP),對歐洲部分國家農村經濟秩序的重建和農業現代化的發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到20世紀70年代,法、德等國的農村政策紛紛從以農業為主轉向為農村綜合發展,共同農業政策也開始關注農村現代化問題,增加了公共服務供給、城鄉空間規劃、農民職業培訓等方面的政策內容。在這種擴張主義和生產主義觀念的指導下,歐共體大部分國家很快都出現了食物產能過剩、農村環境惡化、農業財政補貼壓力大等一系列問題。
2.多元發展階段:20世紀80年代到21世紀初。
到90年代,隨著歐盟的正式成立,成員國數量進一步增加,區域間經濟、社會、政治一體化程度也迅速提高。農村發展政策開始向綠色主義和多元取向轉變,共同農業政策除了關注農業生產和農產品價格外,歐盟把經濟、社會、環境目標都納入共同農業政策的政策目標和支持范圍。1996年,歐盟在愛爾蘭科克(Cork)召開有關全球化浪潮下農村發展會議,通過了“Cork 宣言”,提出農村優先戰略,要求構建城鄉公平的公共支出和投資機制[18]。農村優先發展在共同農業政策中的地位迅速提高。這一時期,共同農業政策強調成員國間的相互協調,注重農業的多功能培育以及農村社會的多樣化發展,實現了從單一農業政策向農業農村全面發展政策的轉變。
3.綠色轉型階段:21世紀初至今。
進入21世紀,由于農業農村在生態環境保護、應對氣候變化等領域的重要性日趨凸顯,走資源節約、環境友好的可持續發展道路成為歐盟農業農村政策的重要選擇。2013年,歐盟成員國共同設立了總額高達610億歐元的歐洲鄉村發展基金(EAFRD),覆蓋118個農村發展子項目,每個成員國按照比例獲得資金支持,實施各自鄉村發展計劃,其中明確要求各成員國每個鄉村發展計劃的資金至少30%用于環境與氣候變化相關政策措施[19]。這一階段,歐盟的農業農村發展政策在加大對農場及農業產業支持力度的同時,更加注重保護生態環境、提高生活品質、增加就業機會和傳承鄉村文化[20],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的成效斐然。
作為現代化的起源地,歐盟成員國不僅具有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物質基礎,同樣在思想觀念上具備著其他國家難以復制的現代性。在考察歐盟農業農村現代化歷程時,共同農業政策(CAP)是貫穿戰后絕大多數成員國的政策主線,即便在歐共體成立初期,法德等歐洲農業大國也包含在其中,而在這種區域化的大市場下,部分國家的共同農業政策也勢必對域內其他國家產生外溢效應。如今,經過半個多世紀的發展,歐盟成員國之間經濟、社會、政治一體化程度已達到很高水平,數量也超過了歐洲國家總數的一半,共同農業政策與各成員國相關政策實現了全面對接。因此,“區域協調”“共同發展”無疑是歐盟農業農村現代化最為顯著的特征。相較于日韓而言,雖然荷蘭、比利時等西歐國家的耕地面積也較為狹小,但并沒有陷入農業發展的“小國宿命”中,這正是歐盟一體化下“共同大市場”的功勞。
二、農業農村現代化的規律性特征
通過對日韓、美國、歐盟等國外典型國家或地區農業農村發展歷程的考察,可以看出,由于國情農情的不同,以及現代化啟動時間和推進狀況的差異,不同國家或地區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呈現出了不同的發展模式和路徑選擇:如日韓在“小國眾民”的天然條件下,十分注重政府對農業農村的支持和保護,以及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的有效銜接;美國在“地廣人稀”的資源稟賦下,走上了農業規模化、機械化、產業化的發展道路,成為傲視全球的農業大國;歐盟及其各成員國受區域一體化和自由市場的影響,選擇了農業專業化、農村精致化的城鄉融合發展之路。但這并不意味著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發展缺乏一般性的規律,只是存在著多樣性的選擇,因為普遍性寓于特殊性之中,不同國家或地區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同樣具有規律性的特征。
(一)階段異步性:從農業現代化到農業農村現代化
無論是政策話語還是學術表達,“農業農村現代化”這一融合概念也不過是在近些年才日漸興起。20世紀60年代,著名經濟學家舒爾茨于《改造傳統農業》一書中提出“把傳統農業改造為現代農業”,正式提出農業現代化相關理論,學界關注的重心多為“農業現代化”的發展,強調農業的機械化、標準化以及市場化、產業化等問題。此后隨著實踐的發展,“農村現代化”逐漸進入研究視野,縮小城鄉差別、實現城農協調發展成為現代化中期的重要內容。再后來,農業農村現代化理念才正式提出。從國外發達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歷史考察也可以看出,無論是日韓“小國眾民”的小農式現代化模式,還是歐盟“區域協調”的共同式現代化模式,抑或是美國“地廣人稀”的大國式現代化模式,無不經歷了從“農業現代化”到“農業農村現代化”的觀念轉變和戰略提升。因此,農業農村現代化是理論創新與實踐探索辯證統一的結果,不能簡單地將二者相互疊加。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也并非完全同步,而是在特定的發展階段呈現出一定的異步性,具體表現為:農業現代化對農村現代化的邊際貢獻往往先遞增后遞減[6]。
現代化發展初期,隨著農業生產方式和經營管理模式的變革,農業生產效率大幅提高,農民收入也顯著增加,農村社會呈現出繁榮景象。但隨著農業現代化的持續推進,大量農民從土地束縛中解放出來,開始向城市規模性流動,而這往往會帶來農村治理主體的缺失和傳統秩序的失衡,導致村莊陷入了一種“治理型困境”,進而阻礙農村現代化的進一步發展。這是大多數發達國家都經歷過的“發展悖論”,其中日本和韓國在20世紀“造町運動”和“新村運動”時期更為明顯,甚至現在很多地區依舊難以擺脫這種“發展悖論”。這種現象的原因在于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并非同步發展,而是在不同的發展階段存在異步性,其本質在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的矛盾。從政治經濟學的視角來看,農業現代化和農村現代化分屬兩個體系,農業現代化更傾向于“物”的現代化,而農村現代化作為一個區域現代化概念,其更傾向于“社會”和“人”的現代化,而“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21]。這也就意味著先進生產要素和勞動生產率提升速度往往快于人類生活習慣、文化、宗教等社會變化,進而導致農業農村現代化呈現出發展的異步性[22]。但這里并不是將“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兩個概念對立起來,而是為了更加明晰二者之間的相互聯系、相互作用,更好地實現二者的有機耦合,防止我國在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過程中簡單地將農業現代化作為前提基礎,而忽視農村社會的發展和生態環境的保護。其實,如果將這種現代化的異步性置于更長的歷史時段,從整體上看農業農村現代化也是同步的。
(二)城鄉發展等值化:從城鄉二元到城鄉一體
農業農村現代化是消除城鄉發展不平衡和鄉村發展不充分、實現城鄉一體化發展的過程,而城鄉等值化發展正是破解城鄉二元結構的重要實踐路徑。“城鄉等值化”的核心內涵是“不同類但等值”[23],即在承認城鄉在社會形態、生產和生活方式等方面存在差別的前提下,通過政府調節和市場配置等手段,促進城市優質資源的回流,同時激活村莊內生發展的動力,在內外部資源的有效銜接與整合利用的過程中實現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目標,共享現代化文明成果。這是一種有效縮小城鄉差距,促進城鄉融合發展的方式,具有城鄉居民收入均衡化、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和生活質量等值化的多重內涵[24]。
“城鄉等值化”理念最早源于1950年德國巴伐利亞州的社會實驗,該實驗主要是通過土地整理、村莊革新等方式,促進鄉村與城市均衡發展,并逐漸成為歐共體農村現代化發展的方向。即便其他一些國家并沒有明確提出“城鄉等值化”的發展目標,但本質上依舊注重城鄉的一體化發展,同樣具備“城鄉等值化”的特征。在城鄉居民收入上,20世紀60年代初,日本政府提出“國民收入倍增計劃”,著力提高國民生活水平,縮小城鄉居民之間、農業與非農業之間的收入差距,并頒布了多部相關政策法律,如《山村振興法》(1965年)、《農村地區工業等導入促進法》(1971年)。韓國政府也一直致力于提高農戶收入,20世紀80年代韓國政府提出了一系列以“擴大非農收入”為主題的鄉村振興政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農漁村收入源開發促進法》(1983年),為縮小城鄉和工農差別、促進農村可持續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城鄉社會服務上,多數發達國家都實現了城鄉基本公共服務的均等化,農民與市民之間在公共教育、醫療衛生、社會保障等方面享有同等待遇。如美國在基本公共服務市場化的背景下,教育、醫療、養老等都實施統一標準,農業就業率與非農就業率也相差無幾。法德等歐盟成員國在農民權利維護、農村社會保障、農業生態發展上更是走在前列。
城鄉等值化是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要特征與目標指向,也是現代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從國外“城鄉等值化”實踐取得的顯著成效可以看出,“城鄉等值化”所追求的“不同類但等值”的核心理念符合人類社會城鄉發展的客觀規律,同時也滿足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在當今城鎮化、工業化快速發展的社會背景下,大部分村莊逐漸凋敝已經成為難以扭轉的既定事實,而體現“可持續性”“公平性”原則的城鄉等值化發展具有毋庸置疑的先進性。因此,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不是完全地將所有農村改造為城鎮,也不是一味地追求農業經營的大規模化,而是在城鄉融合發展的過程中,通過不斷調整農業生產和農村生活方式使其逐漸適應現代社會的發展,最終徹底消除城鄉差別[25]。
(三)鄉村治理現代化:從村莊自治到多元共治
鄉村治理現代化是農業農村現代化成果的一個集成反映,也是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的內在引擎。伴隨著現代化進程,傳統農村社會由封閉走向開放,流動性不斷增強,農民之間的異質性、不平等性增加,利益訴求日益多元化,致使傳統農村的社會秩序和治理網絡逐漸瓦解,傳統村莊自治難以適應農村現代化發展的需要,社會性自治的治理效益不斷降低。這是任何一個國家在農業農村現代化進程中都要面臨的現實困境,尤其是對于普遍缺乏現代性要素的東亞社會而言。
針對上述困境,日韓兩國在鄉村治理的實踐中充分尊重農民的主體地位,與此同時不斷強化基層社會組織的作用,多元協調、共同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日本,20世紀60年代開始推進“農業自立”運動,農協在政府的幫扶下迅速崛起,與其他國家的農業合作社相比,日本農協擁有全國規模的服務體系和健全的三層管理體制,在小農戶與市場對接、先進農業技術推廣、農民權益保護等方面發揮了顯著作用,很好地解決了現代化過程中農民組織化問題。韓國政府在推進“新村運動”的過程中,既積極發揮政府主導作用,成立專門的“咨詢與協調委員會”,推動新村建設的各項事宜;同時注重調動廣大農民參與其中,倡導成立新農村婦女協會、新農村青年協會等民間組織,共同參與鄉村社會治理。歐盟及主要成員國也早早意識到農業農村現代化是一個上下交互、協同發力的過程,因此十分注重政府、市場、社會等多元主體的共同治理。一方面,賦予基層政府、社區和村莊更大的靈活自主參與權,宣傳動員廣大村民參與到鄉村建設中;另一方面,充分發揮農民合作組織在農產品生產與銷售、農技推廣與培訓、政策制定與咨詢等方面作為農民有效對接企業和市場的“橋梁”作用,其中現代農業的典范荷蘭就擁有643家農業合作社[26]。而美國作為農業市場化、自由化程度更高的國家,其鄉村治理體系的現代化更是不言而喻。
從發達國家的歷史經驗來看,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不能僅靠“自上而下”的制度供給和“由外而內”的資源輸入,因為這種國家力量的強勢介入容易消解村莊本身的自治活力,導致社會空間發育不足,同時也不能僅依賴農村社會自身的力量任由其自治緩慢發展,而是應尋求國家力量與社會力量之間的有效銜接,既保證國家權力對農村社會的價值引領和服務供給,又要保證充分發揮農村社會的內生動力,讓其有充足的自治空間[27]。在國家與社會、政府與市場、傳統與現代的良性互動中,共同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三、鏡鑒啟示: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的中國路徑
作為較早邁入現代化歷程的發達國家或地區,日韓、美國和歐盟在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的先行探索中,基于自身的資源稟賦、制度環境和發展優勢積累了大量的經驗性事實,同時也展現出了共性的規律特征,這對于中國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具有一定的鏡鑒價值和啟示意義。但在此過程中也暴露出了西式現代化“資本至上”的發展桎梏,農業基礎地位削弱化、農村生態環境退化、農民政治參與邊緣化等多維度問題長期存在。因此,在吸收借鑒發達國家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經驗時,不能脫離本土“經驗場域”而盲目“照搬照抄”,需要在遵循現代化共同規律的基礎上,深刻把握基于自身國情農情的中國特色,形成農業農村現代化的中國道路。
(一)首要前提:準確把握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時空坐標
在大歷史觀的“寬領域”視角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內在規定兼具著現代化的一般表征和中國特色的空間特征,并在縱向發展的歷程中呈現出自身獨特的歷史邏輯[28]。因此,準確把握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時空坐標,對于探尋其內在機理和破題路徑,具有前提性意義。從橫向的空間維度來看,“大國小農”的基本國情農情與“人多地少”的資源稟賦構成了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根本的空間約束條件,并且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不會發生質變。與此同時,站在新的歷史方位下,一方面,農業農村現代化早已不僅僅局限在“三農”領域,而是一個涉及“后發型國家”的現代化崛起問題,這與二戰后美國面臨的情況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另一方面,農業農村現代化是5億多農村居民的現代化,是城鄉居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這在發展理念和目標導向上與歐盟“區域協調”的共同現代化有共通之處。從縱向的時間維度來看,當前我國正處在農業現代化向農業農村現代化轉型的歷史機遇期,呈現出多主體參與、多線條并行的融合發展態勢。但由于農業農村現代化本身存在階段異步性,加之我國作為后發型現代化國家,導致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在交疊界面上的矛盾更為突出、時間更加緊迫。為此,我們需要跳出傳統的線性思維來看待這一現代化問題,關鍵要立足新發展階段,統籌推進農業農村現代化“并聯式”發展。在促進農業提質增效的同時也要注重村莊規劃發展、鄉風文明建設、人居環境改善等多方面內容,處理好農業現代化與農村現代化、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之間的關系,共同繪就“農業強盛、農民富足、農村和美”的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圖景。
(二)破題關鍵:統籌推進縣域城鄉融合發展
城市與農村作為現代化建設的兩個空間場域,二者之間并非相互獨立、彼此割裂,而是一個復雜的交融發展的關系。城市的發展離不開農業、農村、農民的支撐作用,鄉村的振興也依賴于城市的反哺與帶動。因此,在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過程中絕不能僅看到農業農村內部問題,必須跳出“農業農村”,將其放在更大的視野范圍內進行考察。相較于日韓和歐盟的一些小國而言,我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很多偏遠農村地區難以受到大中城市的輻射帶動作用,小農戶自給自足的生產方式無法根本改變,導致城鄉二元結構長期存在且更為突出。那么,如何處理好城鄉關系,促進城鄉融合發展,對于中國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至關重要。在這樣的背景下,具有城鄉聯系緊密、地域范圍適中、文化同質性強等優勢的縣域空間,就成為化解農業轉移人口壓力,破除城鄉二元結構難題的重要切入點[29]。因此,必須在遵循城鄉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積極推動以縣城為載體的新型城鎮化建設,增強對鄉村的輻射帶動能力。一是大力發展縣域經濟,培育新產業新業態,促進縣域鄉村產業間的銜接互補,強化縣域產業發展對農業剩余勞動力的承接作用。二是暢通縣鄉要素流動渠道,推進土地、資本、人才、技術等要素的雙向流動和優化配置,激發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新動能。三是推動城鄉社會服務均等化,持續優化縣域內的空間規劃,統籌布局基本公共服務設施建設,讓農村居民享有平等的公共服務權利。
(三)韌性支撐:共同締造鄉村多元治理格局
鄉村治理現代化作為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高階形態,始終內嵌于農業農村現代化的發展過程中,并在現代化的中后期發揮著重要的韌性支撐作用。同國外發達國家相比,我國農村社會是一個擁有廣闊疆域和億萬人口的超大公共場域,多主體的互動共同構成了鄉村治理的復雜實踐,也使得農村社會作為最小的治理單元,卻承擔著最為艱巨和繁重的任務。從當前來看,隨著脫貧攻堅和鄉村振興的接續推進,傳統的鄉村治理模式已難以適應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的新要求,鄉村治理現代化水平有待提高,影響邁向共同富裕的持續穩固[30]。因此,以共同締造為理念和方法,推進基層治理體制機制創新,構建農民、政府、企業、基層組織等多元主體共建共治共享的治理模式,對于實現共同富裕導向下的農業農村現代化,具有支撐性價值。一是堅持黨建工作引領,塑造鄉村共治空間。以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為主線,將基層黨組織延伸至農村社會空間的各個角落,運用黨建的空間塑造功能構建“縱向到底、橫向到邊”的嚴密組織體系,形成黨組織引領下的共治空間。二是激發農民主體意識,夯實鄉村共治基礎。從制度上打破制約農民“權利貧困”的藩籬,賦予農民充分的主體權利,充分調動廣大農民群眾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切實發揮好農民在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中的主體作用。三是強化數智技術支持,搭建鄉村共治平臺。充分利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新質生產力要素推動鄉村治理轉型,搭建村民“共同在場”的數字參與場景以營造良性互動的自治氛圍,同時吸納多元治理主體“入場”助力農業農村發展。
現代化是人類文明發展的趨勢,同樣也是農業農村建設的目標歸宿。從國際比較來看,中國的農業農村現代化既具有同日韓相似的“自給自足”的農耕傳統和“人多地少”的稟賦特征,同時也體現著同美國和歐盟趨近的現實訴求和目標指向,呈現出一種“大國小農”的共同式現代化特征,是現代化“普遍性”與中國社會“特殊性”的有機統一。站在中國式現代化的新征程上,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建設不僅面臨著小農經濟和傳統村社結構的歷史制約,而且肩負著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時代使命,同時需要滿足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本質要求,具有風險挑戰嚴峻、使命任務艱巨、責任擔當重大等多重意涵。因此,在大歷史觀的“寬領域”視角下,需要準確把握我國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時空坐標,處理好國際經驗與中國特色的關系,積極探索基于自身國情農情和獨特歷史邏輯的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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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姣,李汶卓)
Foreign Experiences and China Enlightenment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Comparative Analysis Based on Japan,Korea,America and the European Union
MA Hua,GUO Zhixin
(School of Politic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Shanxi University,Taiyuan,Shanxi 030006,China)
Abstract:A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ese-style modernization,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is the foundation and support for realizing the leap from a large agricultural country to a powerful agricultural country.By combing through the course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in major developed countries or regions such as Japan,South Korea,America and the European Union,it is found that different countries have made different choices of paths under their own natural endowments,institutional environments and even historical opportunities,and at the same time further reflecting regular features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such as the asynchronous nature of phases,the equilibrium of urban and rural development,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rural governance.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China,s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is a kind of common modernization of “a big country with small scale agricultural operations”,which faces the historical constraints of small farm economy and traditional village structure,but also shoulders the mission of building a strong socialist modernized country,and at the same time,needs to satisfy the essential requirement of realizing the common wealth of all people.Therefore,China,s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construction should not only follow general laws,but also be based on its own national and agricultural conditions,accurately grasp the temporal and spatial coordinates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take the integration of urban and rural areas at the county level as the starting point,and explore the Chinese path of agricultural and rural modernization with the support of diversified governance in rural areas.
Key words:agriculture and rural modernization;international experience;Chinese characteristic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