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舉兩得

老李在后山包了一片地，種了水果蔬菜，幾年過去收成不錯，借著鄉村旅游的勁頭，他開起了生態采摘。

這天，一個自稱孫經理的男人找上門來，問老李接不接待團體客戶。老李心說大買賣來了，忙道：“接待！接待！我這里最愛接待團體客戶了！”

老李帶著孫經理在采摘園里逛了一圈，孫經理挺滿意，當即跟老李談好了價錢約好了時間。

轉天，孫經理公司的人來了，按照孫經理的要求，老李把他們帶到西紅柿園子里，眾人領了塑料袋開始采摘。

老李坐在一邊，聽著人家夸他的西紅柿又大又紅，心里正得意，突然聽孫經理道：“各位同事，咱們公司組織的‘西紅柿大戰’現在正式開始，大伙兒不要猶豫、盡情釋放吧！”

西紅柿大戰？孫經理沒提前說啊，老李正發蒙，突然眼前嗖地飛過一個西紅柿，砸到一個姑娘的肩膀上，那姑娘先是“啊”了一聲，緊接著就振臂高呼：“反擊！”接著，反手一個西紅柿扔出去，砸到一個小伙子的背上。

轉眼間，這些人都開始扔起西紅柿來。

莊稼人見不得別人糟踐東西，這下老李可坐不住了，他把孫經理叫到一邊，急道：“孫經理，我這是采摘園不是游樂園，你們說好了是來采摘的，怎么砸起西紅柿來了？這可不行！”

孫經理呵呵一笑：“大叔別這么小氣嘛！年輕人壓力大，讓他們解解壓。”

老李有點生氣，道：“解啥壓啊？你要是提前跟我說是來玩西紅柿大戰的，我寧可不做這買賣！”

“這樣吧，大叔，等會兒結賬的時候你把地上的西紅柿也都算上，另外我再給你一筆衛生費，行不行？”

老李見那些人正在興頭上，知道勸不住，再看地上已經堆了不少砸爛的西紅柿和菜秧子，只能被迫答應：“唉……行吧！”

一行人玩了個盡興，臨走時，孫經理滿意地拍著老李的肩膀說下次還來，可老李卻高興不起來。

當天晚上回到家，老李憋屈得吃不下飯，坐在炕上一個勁跟老伴抱怨。

老伴嘲諷道：“你老想著干什么大買賣，這下不嘚瑟了吧！人家城里人花樣多，哪是你一個老頭子能應付得了的？”

老李沒好氣道：“就會放馬后炮，一開始你咋不說？”

“你這人……”老伴把眼一瞪，叉起腰就要跟老李吵架。

這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聽一個聲音道：“二叔在家嗎？”老伴往窗外瞥了一眼，壓低嗓門道：“是曉偉來了！”

曉偉是老李的侄子，父母都不在了，他也沒個正經工作，每天和一幫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不是在網吧就是在棋牌室，沒錢了就來問老李借，說是借，基本上有去無回。

老李托人給曉偉介紹過幾個工作，可這小子不是嫌苦就是嫌累，一個都不肯干，把老李氣得腦仁兒疼。

曉偉進了屋，眼珠一轉，覺得勢頭不對，忙問二嬸出了啥事。二嬸也不瞞著，把事情說了一遍。曉偉一聽就急了：“這不是欺負人嗎？我找那姓孫的去！”說著，擼起袖子就往外走。

老李急忙道：“給我回來！要出氣不能用拳頭，還有別的法子！”

別的法子？曉偉腦瓜子一轉，忽然高興地說：“有辦法了！”

過了一個月，老李給孫經理打電話，說又有一園子的西紅柿熟了，問孫經理想不想來。孫經理一聽就說好，于是兩人約好了時間。

到了采摘這天，孫經理又帶來一群人，這次接待他的是曉偉。曉偉說老李感冒了，他臨時頂替一天。

曉偉帶著孫經理一行人進了園子，人群中突然響起尖叫聲：“啊！有蛇！”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條渾身泛著綠光的青蛇正吐著芯子，爬在藤蔓上。

一幫人都嚇壞了，西紅柿也不敢摘了，這時候，又有人大叫：“地上也有蛇！”只見地頭上還有一條花蛇，比那條青蛇還要大。園子里瞬間亂成一團，這幫人一個個尖叫著爭先恐后往外跑。

因為這場意外，孫經理他們也沒心情繼續采摘了，急匆匆跑出園子上車走人。

這時老李走了出來，看著這群人狼狽離去的背影，笑得嘴都歪了。

轉天，曉偉又去找老李，一進門，就見老李躺在床上，二嬸在一旁抹眼淚。

曉偉趕緊問怎么了，二嬸聲音帶著哭腔道：“出大事了！那個孫經理住院了，現在要你二叔賠醫藥費、誤工費，還有什么精神損失費，總共四萬塊。家里的錢都投到園子里了，哪有錢賠人家，你二叔都給急出病來了！”

曉偉傻眼了，沖老李道：“不對啊，二叔，那兩條蛇是我買的塑料蛇，咋還住院了？”

老李坐起身，道：“孫經理說那天混亂中摔了一跤，當時沒覺得怎么著，回到家腿疼，到醫院一查骨折了！”

“孫經理自己摔了跤，怎么怪起我們來了？就算打官司他也不占理啊！”

二嬸插嘴道：“怎么不占理？人家是花錢來采摘的，和咱家是買賣關系，現在人在咱家園子里傷了，這個責任咱們肯定跑不了！”

曉偉蔫了，半晌才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

老李面色沉重道：“那孫經理精明得很，說我是因為上次西紅柿的事情記恨他，所以才想了招來報復他。他現在不僅要咱賠錢，還要告咱們故意傷害。要是真告成了，麻煩可就大了！”

曉偉一聽臉色煞白：“完了，完了，這可咋辦？”

老李安慰曉偉說，先別怕，打官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孫經理告不告得成還不一定。

曉偉聽完稍稍松了口氣。老李又說孫經理找的律師這兩天就要來調查取證，這節骨眼兒上，曉偉還是出去躲一躲的好。

接著，老李讓老伴拎出來個行李包，道：“上次我托人給你介紹的那個外地汽修廠的工作還在，你現在就去火車站買最早的一班車走，到了會有人接你。”說完，老李又掏出一個信封塞到曉偉手里，說里面的錢讓他在路上花。

曉偉一下子紅了眼眶，他抽了抽鼻子，正要拎行李包，老李突然攥住他的手道：“曉偉，你可得想好了，人家那廠子是合同制，只要進廠就得干滿三年，要簽字按手印的，你能行嗎？”

曉偉重重地點了點頭，哽咽道：“二叔，你為了我又是賠錢又是冒著坐牢的風險，我要是再不好好干，我還是個人嗎？你放心，這四萬塊錢當是我欠你的，等我掙夠了就回來還你！”一聽這話，老李和老伴兒都抹起了眼淚。

送走曉偉后，老伴埋怨起了老李：“哎，死老頭子非要演這一出，哭得我眼睛都疼了！”

老李道：“這孩子爹媽死得早，被爺爺奶奶帶大，大伙兒都可憐他、寵著他，我平常也不忍心說他。可越是這樣，他越是長不大。 眼看著他要往邪道上走，我要是再不管管，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大哥大嫂啊！”

老伴兒點點頭，又問道：“那天你和孫經理在里屋聊了那么久，聊了啥？他真的不要咱們賠錢？”

老李嘿嘿一笑，道：“他倒是想讓咱們賠錢，可我說了一句話，他就不吭聲了。”

“你說了啥？”

“我說你要是讓我賠錢，我就把你們糟蹋西紅柿的視頻放到網上，讓網友評評理，借著采摘的名頭去人家園子里糟蹋東西合不合理？我剛說完，他立馬一溜煙跑了！再想想侄子也老實上班去了，這不是一舉兩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