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探索中國現代化的科學思維方法

〔關鍵詞〕鄧小平；中國式現代化；歷史思維；戰略思維；創新思維；底線思維

現代化表征著社會的進步狀態，是近代以來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全部主題。把中國建設成為一個現代化國家，進而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是中國共產黨不懈追求的奮斗目標。2021 年7 月1 日，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 周年大會上正式提出中國式現代化：“我們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推動物質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會文明、生態文明協調發展，創造了中國式現代化新道路，創造了人類文明新形態。”① 中國式現代化為人類社會的現代化探索貢獻了更多的路徑選擇，對世界現代化進程與人類文明進步產生了深遠影響。作為中國現代化事業的重要開拓者、推動者，鄧小平為探索“中國式的現代化”①作出了重要貢獻。從研究進展來看，當前學界對中國式現代化思想理論資源進行了深度挖掘，從價值維度集中探討了鄧小平現代化思想對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歷史貢獻、現實啟示以及世界意義②，但從哲學意蘊、思維方法等視角來研究鄧小平探索中國現代化的成果尚不多見，相關研究仍存在進一步深耕的空間。基于此，本文從鄧小平推進中國現代化的科學思維方法視角，解讀鄧小平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事業作出的重要探索和巨大貢獻，以期為新時代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提供借鑒與啟示。

一、歷史思維：論證中國現代化道路的歷史必然性問題

歷史思維要求主體立足歷史的長期演進過程，正確把握歷史發展規律，全面總結歷史發展經驗，深刻追問歷史發展趨向。在探索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進程中，鄧小平運用歷史思維深刻論證了中國獨立自主地走符合自己國情的現代化道路的歷史必然性。

（一）堅持歷史的本體論思維，追溯中國現代化“從何而來”

堅持歷史的本體論思維，即通過探尋中國現代化的歷史起點，把握中國現代化的歷史脈絡，最終完成對中國現代化“從何而來”這一根本問題的解答。

其一，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是實現現代化的基本前提。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以來就開始探索中國現代化道路。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為中國現代化奠定了制度基礎和政治條件。1980 年10 月25 日，鄧小平在同中央負責同志就起草《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進行談話時指出：“沒有中國共產黨，不進行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革命，不建立社會主義制度，今天我們的國家還會是舊中國的樣子。我們能夠取得現在這樣的成就，都是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同毛澤東同志的領導分不開的。”③ 這一論述充分肯定了中國共產黨的革命實踐對中國現代化發展的重要意義。

其二，社會主義建設取得的巨大成就為中國現代化奠定了較為豐厚的物質基礎。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我國建立起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取得了以“兩彈一星”為標志的科技進步，成為世界上有重要影響的社會主義大國。其中，作為黨的第一代中央領導集體的重要成員，鄧小平為探索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作出了重要貢獻。1985 年4 月15 日，鄧小平在會見時任坦桑尼亞副總統姆維尼時就提出，“從建國到一九七八年三十年的成績很大”①，在這一時期，“ 我們做了許多工作， 也取得了一些重大成就， 比如搞出了原子彈、氫彈、導彈等”②。沒有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帶領人民進行的艱苦探索，改革開放后中國現代化事業的快速推進就無從談起。由此，堅持歷史的本體論思維，鄧小平得以在中國共產黨探索現代化建設的艱苦歷程中明晰中國現代化道路從何而來。

（二）堅持歷史的反思性思維，追悟中國現代化“有何經驗”

現代化建設不是閉門造車，任何國家現代化事業的成功開創與發展壯大，都需要建立在一定的經驗參照基礎之上。鄧小平堅持以歷史視野審視世界現代化的演進歷程，充分汲取并理性反思國內外現代化建設的成熟經驗和深刻教訓，為獨立自主地探索中國現代化提供了實踐指引。其一，對世界現代化經驗的借鑒與反思。1982年9 月1 日，鄧小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明確指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必須從中國的實際出發。無論是革命還是建設，都要注意學習和借鑒外國經驗。”③ 面對當時同世界主要發達國家之間存在較大差距的實際情況，中國的現代化建設需要以主動姿態虛心學習與借鑒西方現代化的先進技術和成功經驗。1983年7 月8 日，鄧小平在同中央有關負責同志談話時指出，建設中國自己的現代化事業，要積極利用外國智力和擴大對外開放，并坦誠“搞現代化建設，我們既缺少經驗，又缺少知識。不要怕請外國人多花了幾個錢。……應該很好地發揮他們的作用”④。借鑒其他國家現代化經驗的同時，我們必須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絕不動搖，這是我國現代化建設的根本前提。此外，伴隨社會主義現代化的實踐積累，鄧小平對蘇聯的現代化經驗有了更多思考。他指出：“蘇聯搞了很多年，也并沒有完全搞清楚。可能列寧的思路比較好， 搞了個新經濟政策， 但是后來蘇聯的模式僵化了。”⑤ 可見，中國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絕不能模仿照搬他國，必須堅持把馬克思主義的普遍原理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道路。其二，對本國現代化建設經驗教訓的反思。中國現代化歸根到底是一條立足于本國實踐基礎、歷史積淀之上的現代化道路，近代以來尤其是新中國成立以后的現代化實踐為鄧小平探索中國現代化提供了歷史鏡鑒。1984 年6 月30 日，鄧小平在會見日本友人時就反思道，中國之所以在近代西方國家的產業革命進程中落后于人，“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閉關自守。建國以后，人家封鎖我們，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也還是閉關自守”①。“三十幾年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關起門來搞建設是不行的，發展不起來”②，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啟了改革開放、面向世界的現代化建設新時期。同時，鄧小平深刻反思“文化大革命”對中國現代化帶來的教訓，強調中國要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必須有一個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有秩序、有領導地進行現代化建設。至此，鄧小平得以在對國內外現代化建設的歷史回顧和經驗總結中，闡明推進中國現代化建設的重要遵循和實踐理路。

（三）堅持歷史的過程性思維，追問中國現代化“向何處去”

現代化是一個動態的、實踐的歷史過程，而非僵化的、靜止不變的理論概念。堅持歷史的過程性思維，就是以中國現代化為現實坐標，既明悟其從何處來，更追問其向何處去，以掌握中國現代化道路的發展趨向和演進走向。堅持歷史的過程性思維，鄧小平從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大進程中把握中國現代化的最終走向。從近代以來中華民族追求國家現代化的基本歷程進行考察，中國現代化是一項“未竟的事業”。鄧小平曾指出：“國民黨搞了二十幾年，中國還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證明資本主義道路在中國是不能成功的。”③ 如此，開辟和推進中國的現代化新路，實現民族復興的崇高使命歷史性地落在中國共產黨人身上。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前夕，黨領導人民完成社會主義革命，在社會主義建設中取得巨大成就。在此基礎上，對于以什么樣的現代化形態來進一步推進民族復興偉業，鄧小平進行了深入思考。改革開放初期，他就指出：“我們進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要在經濟上趕上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在政治上創造比資本主義國家的民主更高更切實的民主，并且造就比這些國家更多更優秀的人才。”④ 1990 年他進一步指出：“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我們集中力量搞四個現代化，著眼于振興中華民族。”⑤ 可以說，最終超越西方現代化，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民族復興，就是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去處”和目標。

二、戰略思維：把握中國現代化的重大戰略屬性問題

戰略思維是一種注重從事物發展的高度、全局以及趨勢上思考問題的科學思維方法。鄧小平堅持從和平與發展時代主題的戰略背景、“三步走”的戰略規劃以及“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戰略布局中把握探索中國現代化的一系列重大戰略屬性問題。

（一）從和平與發展時代主題的戰略背景中把握中國現代化

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潮流和趨勢，任何國家現代化事業的展開都需要在一定時代背景中進行。中國現代化是在全球化時代的時空背景下進行的，時代的發展趨勢、本質特征以及基本矛盾會左右中國現代化建設的最終效能。一方面，科學判斷和平與發展兩大時代主題，鄧小平得以正確把握中國現代化的戰略背景。1985年3 月4 日，在會見日本工商訪華團時，鄧小平認為現在世界現代化的問題，“帶全球性的戰略問題，一個是和平問題，一個是經濟問題或者說發展問題。和平問題是東西問題，發展問題是南北問題。概括起來，就是東西南北四個字”①。這就科學論證了中國現代化的現實背景和客觀依據。另一方面，在此基礎上，鄧小平分別闡釋了和平與發展時代主題對推進中國現代化建設的深遠影響。在談到國際形勢變化與國內現代化建設之間的關系時，鄧小平指出當今世界雖然存在一定的戰爭風險，但和平力量仍然占據著主導地位，世界和平還是未來很長一段歷史時期的主旋律，這為中國的現代化建設提供了穩定的外部環境保證。他指出：“我們的現代化建設要取得成功，決定于兩個條件。一個是國內條件，就是堅持現行的改革開放政策。還有一個是國際條件， 就是持久的和平環境。”② 同時， 鄧小平認為發展問題是“現在世界上真正大的問題”③，在大多數發達國家面臨發展瓶頸，資本、貿易以及市場亟須尋求發展出路之際，世界的發展需要無疑為中國現代化提供了重要的發展機遇。

（二）從“三步走”的戰略目標中把握中國現代化

現代化建設不是漫無目的的實踐探索，其執行與展開需要在明確的目標牽引下進行。中國現代化遵循世界現代化的普遍規律，具有長期性、階段性以及現實性。鄧小平將中國實現現代化分為三步走，在“本世紀走兩步，達到溫飽和小康，下個世紀用三十年到五十年時間再走一步，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的水平”④。由此得以從時間維度上清晰勾勒出中國推進現代化建設的戰略步驟和長遠規劃。“三步走”戰略目標立足于中國現實國情，符合中國實際發展需要。中國現代化的第一步是以1980 年為基數，“當時國民生產總值人均只有二百五十美元，翻一番，達到五百美元”①，達到溫飽水平，這是中國現代化在起步準備階段擺脫貧困落后現狀的應然訴求；中國現代化的第二步是“到本世紀末，再翻一番，人均達到一千美元”②，達到小康社會，這是中國現代化在完成起步準備，進入持續增長階段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內在要求；中國現代化的第三步是“在下世紀用三十年到五十年再翻兩番，大體上達到人均四千美元”③，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這是中國現代化走向成熟階段后追求更高質量發展的題中之義。這三個發展階段層層遞進，呈現螺旋式上升狀態，是鄧小平對中國現代化宏偉藍圖的科學繪制和堅定展望。

（三）從“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戰略布局中把握中國現代化

現代化建設是一項系統工程，現代化建設的前進方向如何把牢、內部結構如何平衡、戰略意圖如何實現，都是探索中國現代化需要整體考量、通盤謀劃的重大現實課題。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和改革開放，鄧小平得以確定中國現代化“‘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的戰略布局”④，并要求“這個戰略布局我們一定要堅持下去，永遠不改變”⑤。

“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是確保中國現代化行穩致遠的根本保證。經濟現代化是實現中國現代化的核心內容，如果不能緊緊抓住經濟建設這個中心，中國現代化事業就將喪失發展機遇，既難以推進，更無法堅持；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人民民主專政，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堅持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是中國現代化的政治基石，沒有穩定的政治局面和政治秩序，中國現代化建設就將無從談起。歸根結底，中國現代化還是要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基礎上發展生產力”⑥。堅持改革開放是推進中國現代化的重要動力，堅持改革就是要變革束縛生產力發展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堅持開放就是要打開國門、面向世界，積極適應、主動順應世界現代化的發展趨勢。鄧小平指出，堅持改革開放，中國現代化就能走向成功，放棄改革開放，“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就會被葬送”⑦。

三、辯證思維：闡釋探索中國現代化需要把握的重大關系問題

作為中國共產黨人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科學思維方法，辯證思維是一種要求主體以唯物辯證法來分析和解決問題，把握事物本身以及事物之間的發展規律和普遍聯系的邏輯方法。通過把握和處理好共性與個性、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民族性與世界性的辯證關系，鄧小平深刻闡釋探索中國現代化需要把握的重大關系問題，彰顯出深厚的辯證智慧。

（一）把握和處理好現代化共性與現代化個性的關系

現代化雖然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和必經階段，但其在不同民族、國家的推進進程卻是具體的，這決定現代化是共性與個性的內在統一。探索“中國式的現代化”， 鄧小平從“ 中國式” 和“ 現代化” 兩個方面進行了邏輯演繹： 一方面，“ 現代化” 作為世界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塑造了中國現代化的普遍性外觀；另一方面，“ 中國式” 作為現代化的特定樣式和具體呈現規定了“ 中國式的現代化”的特殊性內涵。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后，面對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地區相繼取得現代化建設的重大成就，鄧小平深刻意識到中國啟動改革開放、進行現代化建設的緊迫性和重要性。1978 年5 月30 日， 鄧小平在同胡喬木等人談話時指出，現代化是目前世界的發展趨勢，現在亞洲有幾個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很快，對外貿易增長很快。它們都能把經濟發展得那么快，我們難道就不能嗎”①？由此建構了中國現代化遵循世界現代化發展的普遍性規律的內在邏輯。其后，中國正式啟動了改革開放，全面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與此同時，中國現代化不是對其他國家現代化路徑的照抄照搬，鄧小平冷靜認識到，中國的實際情況決定了中國現代化有其自身特殊性。1981 年11 月17 日， 鄧小平在會見美國財政部部長唐納德· 里甘時指出：“ 因為中國底子薄， 人口太多。所以， 我們緊接著總結了經驗，提出搞中國式的現代化。”② 這不僅是對中國現代化的發展基礎、基本國情的深刻揭示， 也是對中國現代化發展規律的科學把握。為此， 他提出“ 小康社會”這一符合當時中國國情的目標概念， 將之作為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重要階段性目標。

堅持現代化普遍性與特殊性、共性與個性的內在統一，鄧小平不僅從世界歷史發展維度驗證了探索中國現代化的正當性，也從本國具體社會歷史維度論證了推進中國現代化的合理性。

（二）把握和處理好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關系

現代化是一種由“現實的人”推動形成的社會歷史發展趨勢，人民是現代化建設的動力主體。探索中國現代化，鄧小平既要求現代化建設必須符合社會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也尊重人民群眾在現代化建設進程中的主體地位，彰顯了中國現代化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內在統一。鄧小平對中國現代化的探索雖然是“摸著石頭過河”，但仍遵循了中國社會發展的客觀規律，符合當時中國的獨特現實狀況。1985年8 月28 日，在會見津巴布韋領導人羅伯特·穆加貝時，鄧小平理性反思了中國在現代化建設過程中存在的“左”傾教訓，認為“我們的用心是好的，想早一點進入共產主義。這往往使我們不能冷靜地分析主客觀方面的情況，從而違反客觀世界發展的規律”①。這不僅表達出鄧小平在探索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對待客觀規律的實事求是作風，更由此確立了推進中國現代化必須一切從實際出發的行動邏輯。同時，中國的現代化道路是中國人民集體意志選擇的結果，中國現代化的推進與發展也離不開廣大人民群眾的實踐參與，因而對人民共同利益和需要的滿足是中國現代化的根本目的。早在改革開放啟動之初，鄧小平就強調人民群眾的意志和愿望是衡量中國現代化建設成效的價值標準。他指出：“中國實現四個現代化政策的持續性，不是由個人因素決定的，關鍵在于這些政策是否正確，人民是否贊成，對人民是否有好處。”② 隨后鄧小平進一步提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富裕才是社會主義，“但這種富是人民共同富裕”③。這深刻揭示了中國現代化以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為根本追求的價值內核。

（三）把握和處理好民族性與世界性的關系

世界現代化是由各個國家、各個民族的現代化事業共同匯聚形成的發展潮流和時代趨勢。探索中國現代化，鄧小平既強調現代化建設的民族情感和立場，也關照現代化建設的世界貢獻和擔當。1988 年10 月，鄧小平在視察北京正負電子對撞機國家實驗室時，明確要求中國必須制定好高科技發展計劃，爭取在世界高科技領域占據一席之地，認為“這些東西反映一個民族的能力，也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興旺發達的標志”④。這里既提出了中國推進科學技術現代化的發展策略和目標，也從中華民族振興視角闡釋了推進科學技術現代化的重要意義，蘊含著深厚的民族情感和堅定的民族立場。同時，鄧小平認為，中國現代化事業作為世界現代化事業的重要構成，中國現代化的發展能夠為促進世界現代化的發展和人類文明的進步作出重要貢獻。改革開放之初我國的整體經濟水平較為落后，人民溫飽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鄧小平在外出訪問時指出：“我們相信，隨著四個現代化的發展，我們有可能較多地幫助世界發展中的國家。”⑤ 其中不僅充滿了對中國現代化發展速度和發展預期的強烈信心，也彰顯出中國以現代化發展成就助益其他國家現代化建設的大國擔當。

四、創新思維：建構中國現代化的發展動力問題

創新思維要求主體突破思維慣性和思維定式，勇于破除違背事物發展規律的陳舊規定，能夠以新思路、新方法以及新經驗來分析和解決社會現實問題，推動社會歷史向前發展。探索中國現代化，鄧小平一以貫之地主張“不要固守一成不變的框框”①。秉持創新思維，鄧小平以理論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領航導向，以制度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保駕護航，以科技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蓄勢賦能，為推進中國現代化建設注入了強勁的發展動力。

（一）堅持理論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領航導向

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的深遠變革，涵蓋著對國家政治、經濟、文化以及社會等諸多領域的深刻調整與深度變動。新課題催生新理論，社會實踐的發展變動要求進行理論層面的創新。鄧小平是“理論創新的光輝典范”②。

在中國現代化建設進程中，鄧小平圍繞理論創新的前提、路徑等展開深刻論述、做出實踐表率，為探索中國現代化指明了正確前進方向。1978 年12 月，面對“文化大革命”結束后“左”傾錯誤思想造成人們頭腦的禁錮和僵化狀態，鄧小平在中央工作會議上強調：“一個黨，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如果一切從本本出發，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進，它的生機就停止了，就要亡黨亡國……只有解放思想，堅持實事求是，一切從實際出發，理論聯系實際，我們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才能順利進行， 我們黨的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理論也才能順利發展。”③ 理論創新的前提是思想的解放。解放思想、實事求是思想路線的重新確立為鄧小平進行理論創新以服務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奠定了思想基礎。

理論創新不是純粹的邏輯思辨，必須緊緊跟隨中國現代化的發展步伐和現實需要。1983 年10 月12 日，在中國共產黨十二屆二中全會上，鄧小平對部分理論工作者遠離社會發展需要孤立地進行理論研究的現象提出批評，他指出：“有相當一部分理論工作者，對于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實踐中提出的種種重大的理論問題缺乏興趣，不愿意對現實問題進行調查和研究。”④ 正是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的方法論，鄧小平先后提出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一國兩制”理論構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以及社會主義本質理論等一系列極具原創性、標識性的理論成果，闡明了中國現代化在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領域的基本原則和推進路向，實現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重大理論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領航導向。

（二）堅持制度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保駕護航

制度創新是補齊現代化建設制度短板，構建更符合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發展的制度規范體系，從而確保現代化事業在合理制度體系中實現穩定運轉的重要保障。在推進中國現代化的過程中，鄧小平十分重視發揮制度創新的積極作用，從實踐維度展開深入探索，為中國現代化提供了更為有效的制度保障。1980 年4 月3 日，鄧小平在同中央領導同志就社會主義現代化的政治保證問題談話時指出：“我們要不斷研究新情況、解決新問題、尋找新辦法、制定新制度，使整個國家的各種體制越來越完善，保證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能夠順利進行。”① 這里明確提出要以制度建設與制度創新助力中國現代化。同時，鄧小平將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的改革與完善視作進行中國各方面制度創新的關鍵抓手，對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進行了一系列深化改革， 加速了中國現代化事業的發展。制度創新也要隨著實踐發展而不斷推進。1992 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指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②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不斷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經濟體制改革以及科技、教育、文化等各領域體制改革，創新和完善了社會主義政治制度、社會主義經濟制度以及各領域具體制度，確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的基本框架，適應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發展需要，為探索中國現代化奠定了堅實制度基礎。

（三）堅持科技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蓄勢賦能

科技創新是推動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引擎與內生動力。世界現代化的發展歷史，也是科學技術推動人類社會不斷向前發展的歷史。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科學技術的現代化是其中的重要內容。在鄧小平看來，中國“要實現現代化，關鍵是科學技術要能上去”③。通過落實“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各項政策，改革科技體制等舉措，鄧小平得以有力推進科技創新，為探索中國現代化提供重要技術支撐。在鄧小平看來，科學技術就是生產力，科技創新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1988 年9 月，在聽取關于價格和工資改革初步方案匯報時，鄧小平認為當今世界科技在快速發展，過去我們講科學技術是生產力，“現在看來這樣說可能不夠，恐怕是第一生產力”④。這一重要命題首次從“第一生產力”的戰略高度詮釋了科學技術對推進中國現代化建設的基礎作用和價值定位，明確了進行科技創新的認識前提。改革開放進程中，鄧小平主張以科技體制改革推進科技創新，進而為中國現代化的經濟體制改革和人才培養服務。1985 年3 月7 日，鄧小平在全國科技工作會議上指出：“新的經濟體制，應該是有利于技術進步的體制。新的科技體制，應該是有利于經濟發展的體制。”① 這里實際隱含著探索中國現代化應該如何處理好科技創新與經濟發展之間關系的解決之道。同時，改革科技體制，鄧小平“最關心的，還是人才”②。在他看來，要調動科研人才的積極性和創造性，推動科技創新，“ 光空講不行， 還要給他們創造條件， 切切實實地幫助他們解決一些具體問題”③。鄧小平對科研人才的重視和愛護，為推進科技創新注入強大動能，為推進現代化建設提供了堅實的人才支撐。

五、底線思維：解析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重大風險防范化解問題

底線思維是一種主體根據事物發展的客觀限度，設置最低預期目標，認真做好最壞打算，努力爭取最好結果，積極掌握主動權的科學思維方法。鄧小平高度重視底線思維的工作方法，始終強調：“我們要把工作的基點放在出現較大的風險上，準備好對策。這樣，即使出現了大的風險，天也不會塌下來。”④ 正是運用底線思維，鄧小平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堅持共同富裕、堅持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兩手抓”，牢牢守住中國現代化的道路底線、價值底線以及功能底線，正確分析和解決了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重大風險防范化解問題，不斷推動中國現代化向前發展。

（一）堅持社會主義道路，明確中國現代化的道路底線

現代化建設的道路問題關乎根本，道路一旦走錯，現代化探索就將步入歧途。鄧小平指出：“我們要實現工業、農業、國防和科技現代化，但在四個現代化前面有‘社會主義’四個字，叫‘社會主義四個現代化’。”⑤ 中國現代化，歸根到底是社會主義現代化，社會主義的道路方向決定了中國現代化建設的政治方向。1987年6 月12 日，鄧小平在會見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中央主席團委員科羅舍茨時指出：“我們的改革不能離開社會主義道路，不能沒有共產黨的領導，這兩點是相互聯系的，是一個問題。”⑥ 推進中國現代化建設，必須堅持社會主義道路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二者不是非此即彼，而是高度統一的。堅持走社會主義的現代化建設道路，需要采取正確的策略與手段。1982 年9 月1 日，鄧小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開幕詞中提出，探索中國現代化需要做好四件大事：進行機構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打擊經濟領域和其他領域內破壞社會主義的犯罪活動；在認真學習新黨章的基礎上，整頓黨的作風和組織。“這是我們堅持社會主義道路，集中力量進行現代化建設的最重要的保證。”① 這就從多個視角出發，為中國現代化提供了一個能夠有效規避偏離社會主義道路風險的可行之策。

（二）堅持共同富裕，明確中國現代化的價值底線

西方現代化模式以資本邏輯為中心，盲目追求社會財富的私人占有，最終導致貧富懸殊和兩極分化嚴重。堅持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避免兩極分化，是中國現代化的本質特征。在探索現代化進程中，鄧小平對堅持共同富裕作出多重規定，明確了中國現代化的價值底線。1992 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對實現共同富裕進行了完整的表述：“一部分地區有條件先發展起來，一部分地區發展慢點，先發展起來的地區帶動后發展的地區，最終達到共同富裕。”② 這里實際上指向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共同富裕具有時間層面上的非同步性。各個地區發展程度、資源稟賦以及地理位置的不同，決定了中國現代化需要在動態發展過程中分階段、逐步地推進共同富裕，不可盲目追求齊步走的“同時富裕”。早在1986 年，鄧小平在同幾位中央領導同志論及共同富裕的內涵時就指出，共同富裕不是“大鍋飯”“平均化”，“我們講共同富裕，但也允許有差別”③。這說明了中國現代化進程中的共同富裕具有程度上的非平等性，不同區域、不同人群的富裕程度亦會有所區別。

對于先富如何帶動后富，鄧小平也有初步的設想。他提出，對于一部分在現代化建設中先富裕起來的個人，可以通過征收所得稅，提倡出錢修路、辦教育等手段予以一定限制，前提是“決不能搞攤派，現在也不宜過多宣傳這樣的例子，但是應該鼓勵”④。這里強調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共同富裕的實現手段具有非剝奪性，共同富裕不是“劫富濟貧”，而必須借助合理的制度安排和價值感召。1987 年10 月，鄧小平在會見外賓時指出， 社會主義對比資本主義的優越性就體現在共同富裕上，“要經過若干年的努力，體現出社會主義的優越性，體現出我們走社會主義道路走得對”⑤。這里“若干年的努力”，表明以中國現代化推進共同富裕具有長期性以及非享受性，其實現有賴于全體人民的共同勞動、艱苦奮斗和實踐創造。

（三）堅持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兩手抓”，明確中國現代化的功能底線

現代化的本質是文明的生成與演進，文明的結構要素是否平衡，直接關系到現代化事業的最終成敗。倘若文明內部的結構失衡，就會產生“短板效應”，危及現代化建設的程度與功能。在鄧小平看來，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就是“搞兩個文明建設，一是物質文明，一是精神文明”①。在探索中國現代化進程中，鄧小平堅持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兩個文明”協調發展，強調現代化建設的平衡性、協調性，明確了中國現代化的功能底線。堅持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的協調發展，物質文明具有基礎性作用。1980 年1 月16 日，鄧小平在中共中央召集的干部會議上指出：“要把經濟建設當作中心。離開了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就有喪失物質基礎的危險。”② 物質貧窮不是社會主義，中國現代化是物質資料豐富的現代化，不能離開物質基礎空談精神建設，必須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厚植中國現代化建設的物質條件。同時，精神貧窮也不是社會主義。1985 年9 月23 日，鄧小平在中國共產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強調：“不加強精神文明的建設，物質文明的建設也要受破壞，走彎路。光靠物質條件，我們的革命和建設都不可能勝利。”③ 推進物質文明建設離不開精神文明的價值指引，精神文明建設對中國現代化事業的成功具有重要價值。

總之，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鄧小平堅持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堅持運用科學思維方法探索中國現代化，為中國共產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作出了重大理論和歷史貢獻。這些科學思維方法既是對中國革命和建設時期中國共產黨探索現代化建設的經驗總結，也為新時代中國共產黨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深刻啟示。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在新中國成立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長期探索和實踐基礎上，經過十八大以來在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我們黨成功推進和拓展了中國式現代化。”④ 新時代新征程上，我們要認真學習和領會鄧小平探索中國現代化的科學思維方法，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理論指引，不斷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取得新的進展和突破，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不懈奮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