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歐陽修在人們的視野中是一位散文家,但他在詞方面也有著重要的開拓作用。復雜的朝野生活及豐富的人生經歷對歐陽修產生很大的影響,體現在其詞作中即融入個人的政治經歷與人生的悲歡離合,抒發真情實感,詞的題材有所拓展。從歐陽修在貶謫時期所作的詞中,可以看到樂觀者的抒情與言志,作為從政者的責任與回憶,在起起落落的轉遷生涯中仍保持著豁達、樂觀的心態。
【關鍵詞】北宋;歐陽修;詞;貶謫心態
【中圖分類號】I20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8264(2024)36-0041-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4.36.012
在中國歷史上,官員參與朝政遭貶的現象很多,宋代的貶謫主要是士大夫斗爭的結果,貶謫的經歷影響著士人的文學創作。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永叔‘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直須看盡洛城花,始與東風容易別’,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1]54這是關于歐陽修詞的特色的評語,說它既豪放又沉著正是因為其詞中隱含著對苦難無常的認識,書寫對人生的感悟。作為北宋重要的官僚、文士、學者,他的經歷并不那么一帆風順。景祐三年(1036),因作為支持范仲淹改革一派受到牽連,被貶到夷陵。康定元年(1040年),復館閣校勘一職,第一次貶謫經歷四年。慶歷五年(1045),“慶歷新政”失敗,因為范仲淹、韓琦、富弼等人上書分辯被貶為滁州太守,在揚州、潁州均在貶謫期間。宋神宗繼位后,被污蔑有男女作風問題,被貶到亳州、青州、蔡州。
宋代重視文教,儒者文士的社會政治地位得到提升。在當時,涉及政治遷謫和個人感慨方面的題材,文人最先選取的還是以“言志”為目的的詩文,其次才是詞。詞最初在民間興起,有著相當廣泛、豐富的內容題材,但是從晚唐開始,文人詞的創作主要突出娛樂的功能,宋詞創作之初仍然承襲著花間的風氣。從北宋前期詞人的創作中也可以看出,他們嘗試擺脫花間的傳統,嘗試去開拓更為高雅的內容,在宋詞中出現一些因貶官而作的詞篇。雖然歐陽修在貶謫時期所作的詞不多,但他把個人轉遷生活的體驗寫進詞中,詞的抒情言志功能進一步擴大。
一、樂觀者的抒情與言志
詞在宋代進入士大夫階層。李煜的詞擺脫唐五代以來的境界,轉而書寫亡國之痛及人生苦難,詞由僅供伶人作為花前月下的娛樂工具變為士大夫抒情言志的文學體裁。而到宋代,商業發展到新的階段,形成北宋著名的冗官冗兵問題,詞擺脫通俗娛樂的枷鎖,成為文人士大夫書寫胸懷和抱負的一種文學形式。盡管如此,詞的主流功能依然是曲子,詞的地位仍然較低。歐陽修在《歸田錄》中說:“在西洛時,嘗語僚屬,言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2]24這是歐陽修在筆記中記錄的錢惟演的讀書癖好,這里的“小說”相當于雜記、筆記,“小辭”可理解為詩文詞曲。《隋書·經籍志》確立四部(經、史、子、集)分類法,這里“小說”似“子部”,“小辭”似“集部”。可理解為,坐讀經史,臥讀子,廁讀集。集部是收錄詩文詞曲的總集和專集,大多是文學作品。錢惟演在讀不同類別的書時,所采用的姿勢不同,由此可見,當時“小辭”的地位是比較低的。
北宋的儒者文士多熱衷并積極投入到現實的社會政治之中,以期實現社會理想。但由于政治見解有異、學術思想有別,在現實社會政治生活實踐中發生群體分化而形成不同派別,黨爭劇烈自然地成為北宋社會政治和思想文化生活的重要現象。雖然詞是文人個人情感的抒發,是日常生活的一種表現方式,但是其俚俗的一面卻不符合儒家思想。于是,文人以士大夫更高雅的審美理想對詞進行新的嘗試。在這一背景下,宋代文人士大夫在詞方面開始有了新的嘗試,歐陽修及第歷官后,經歷三次貶謫,他的仕途生涯可謂奔波坎坷。歐陽修將個人經歷與人生感悟寫入一些詞中,在詞中記錄人生的悲歡離合,抒發自己的真情實感。
試看一首《玉樓春》 (西湖南北煙波闊):
西湖南北煙波闊,風里絲簧聲韻咽。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林深不覺琉璃滑,貪看六幺花十八。明朝車馬各西東,惆悵畫橋風與月。[3]169
這首詞應作于皇祐二年(1050)七月歐陽修任潁州太守,即將辭別潁州到應天府之時,透露出詞人對潁州山水的不舍之情。這首詞仍是歌舞酒宴的傳統題材,題材不出花間傳統,但艷麗不靡。詞的上片,前兩句先寫西湖風光氣派的景象,接著承上面的“絲簧”之聲,具體寫歌舞的情形。下片描寫的角度轉到正觀賞琵琶舞曲的人們的忘情之狀,接著轉入明朝,跌宕有力。這首詞還表達出歐陽修對人事變遷的感慨,今天沉醉不覺者會有一天被車馬帶向遠方,回首畫橋與風月,是多么的惆悵,有“物是人非事事休”[3]1208之感。詞中描寫的場面看起來帶有欣賞的意味,實則表現出無可奈何之中若有所失又若有所思的一種十分復雜的情感。
再看他的《圣無憂》 (世路風波險):
世路風波險,十年一別須臾。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好酒能消光景,春風不染髭須。為公一醉花前倒,紅袖莫來扶。[3]179
歐陽修從慶歷五年(1045)被貶到滁州,后來又到揚州、潁州、應天府,然后又回到潁州,到此時被召回京已過十年。皇祐元年(1049),歐陽修在潁州時,他的舊友歐世英專程赴潁州拜訪他。于是借與故人重逢聚飲的機會,在酒邊花前作這首詞,一吐胸中大半生的郁積。上片簡述十年貶謫的不幸遭遇和痛苦感受,憤懣悲涼之情溢于言表。下片傷時嘆老,直抒胸臆。寫好酒能讓人忘記時間,但春風不解風情,表達流光易逝、不如及時行樂的思想情緒,于疏放中又見沉著之致。這首詞感情真摯,風格蒼涼,且抒情議論富于形象性和哲理性,因而其中的警句“世路風波險”“春風不染髭須”等,常為后人引用。比如南宋辛棄疾的抒情名句“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嗟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等等,便由此脫化而出。
再看這首《漁家傲》 (暖日遲遲花裊裊):
暖日遲遲花裊裊。人將紅粉爭花好。花不能言惟解笑。金壺倒。花開未老人年少。車馬九門來擾擾。行人莫羨長安道。丹禁漏聲衢鼓報。催昏曉。長安城里人先老。[3]163-164
這首詞可能作于宋仁宗嘉祐五年(1060)至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期間。此詞為歐陽修經歷幾次貶謫后對人生的感慨之作。在這首詞中,上片以輕快的筆調描寫青年男女暖日游春的快樂和浪漫,既是對當時春游暢飲場面的描寫,也是詞人對人生的感懷,告訴人們應當珍惜美好時光,不要辜負大好年華。下片轉而以沉重的筆墨描寫長安繁華紛擾,感慨人生易老。禁城傳來擊鼓報時的鐘聲和銅壺滴漏聲,這是詞人在感慨時間的流逝,傷時傷逝。幾經宦海浮沉,在身居高位之時卻白發體衰。全詞語言曉暢,上片和下片對比鮮明,表達詞人對這種刻板的、不自由的、上朝聽命的官僚生活的厭倦,以及對城外自由生活的向往之情,體現出歐陽修對官場的深刻認識,一句“莫羨長安道”,道盡身在仕途的心酸。
以上幾首詞分析可看出,歐陽修的詞并未脫離花間的傳統,但詞在題材上有所拓展,有寫對人事變遷的感慨,有表達時光易逝與及時行樂,有寫對官場生活的厭倦和對自由生活的向往等。歐陽修在詞中抒情言志,詞中表達的情感更加豐富。他把個人的人生經歷融入創作,在詞中書寫對人生的感悟與面對人生的態度,這種細膩的情感,是在他詩文中不曾有的。清人馮熙評價歐陽修的詞“宋至文忠,文始復古。天下翕然師尊之,風尚為之一變。即以詞言,亦疏雋開子瞻,深婉開少游”[4]3585,歐陽修的詞在內容題材方面有所拓展和創新,對后來王安石、蘇軾、秦觀、李清照等詞人也產生影響。
二、從政者的責任與回憶
歐陽修作為北宋重要的官僚、文士、學者,最高官至副宰相,對國家有著責任與擔當。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言事書》中說:“顧內則不能無以社稷為憂,外則不能無懼于夷狄,天下之財力日以困窮,而風俗日以衰壞。”[5]328北宋王朝政治昏暗,“守內虛外”的政策使得宋王朝內憂外患交織。歐陽修的一生期望治世,正如他在《食糟民》中表達自己的責任和抱負:“上不能寬國之利,下不能飽爾之饑。我飲酒,爾食糟,爾雖不我責,我責何由逃。”[5]72這體現出歐陽修作為一個從政者對腐敗官吏的痛恨和對百姓的同情體恤之情。孔子所說的“從心所欲、不逾矩”在歐陽修身上有著很好的體現,于世,有從政者的責任與擔當;于己,活出真我。
試看這首《臨江仙》 (記得金鑾同唱第):
記得金鑾同唱第,春風上國繁華。如今薄宦老天涯。十年歧路,空負曲江花。聞說閬山通閬苑,樓高不見君家。孤城寒日等閑斜。離愁難盡,紅樹遠連霞。[3]179
這首詞是歐陽修貶滁州任太守之時為送別一位即將赴任閬州的同年進士朋友而作。上片撫今追昔,先回想當年與朋友一起參加科舉同榜及第春風得意的時刻,再感慨十年后的今天自己遠在京外,被貶滁州,官職低微,過去的得志和現在的失意形成鮮明的對比,表達詞人對過去的懷念、對當下遭貶的境遇的悲嘆。下片抒情,寫離愁別緒,聽說朋友即將赴任偏遠的閬州,分別后恐再難相見,想象朋友的離去,生活孤單、清冷,無限的愁緒涌上心頭。這首詞包含著詞人多種情感,如朋友來訪的喜悅、對往昔的懷念,對自己貶謫經歷的嘆息,對與朋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慨,更有對朋友即將遠行的不舍。
再看一首寫對洛陽生活回憶、對洛陽故友懷念的詞《夜行船》 (憶昔西都歡縱):
憶昔西都歡縱。自別后、有誰能共。伊川山水洛川花,細尋思、舊游如夢。今日相逢情愈重。愁聞唱、畫樓鐘動。白發天涯逢此景,倒金尊、 殢誰相送。[3]184
這首詞作于歐陽修從滁州知州調任揚州知州之時。梅堯臣從宣城到陳州路過揚州與歐陽修會面,此時,歐陽修在洛陽的舊交謝絳、尹洙、張汝士三人都已去世。這首詞上片憶舊,寫詞人對青春生活的追憶,過去一起在洛陽詩酒歡會、縱情游賞的朋友,只有梅堯臣還在,表達詞人對洛中故友的深切懷念。下片傷今,敘述與朋友重聚痛飲,有無限的傷感。前三句寫詞人和朋友久別重逢的感受,但相聚之時總是短暫的,“愁”字寫出詞人對即將到來的分別的無限惆悵與傷感。白發相逢,洛陽的朋友們早已凋亡殆盡,這時候的傷感,是一種痛徹心扉的深沉傷感。后兩句寫詞人面對即將到來的離別而勸飲的情景。老友見面,總是意味著許多的滄桑回憶,非三言兩語所能道盡,再次分別不知是否還能再見,索性開懷暢飲,不留遺憾。句中的“此景”,不僅是別離之景,更是人到暮年之景。整首詞語言質樸,情感表達摯烈,體現詞人與朋友之間真摯淳樸的友情,是一首很優秀的懷舊之作。
古人送友赴任,通常是寫詩,歐陽修卻寫有送人赴任的詞。嘉祐元年(1056),劉敞出守揚州,歐陽修為劉敞餞行。此時歐陽修回憶起自己在揚州工作的經歷,寫下了這首送別詞《朝中措》 (送劉仲原甫出守維揚),其中包含歐陽修作為一個從政者的責任,對劉敞的揚州之行寄予厚望,面對此時知交零落的人生景況,不改其樂觀自信的本性:
平山闌檻倚晴空。山色有無中。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文章太守,揮毫萬字,一飲千鐘。行樂直須年少,尊前看取衰翁。[3]156
《朝中措》是歐陽修詞的經典作品,是其疏雋豪放風格的代表作,是其人生態度的重要體現。上片寫他剛任太守時在揚州城北山上時所建造的平山堂的壯麗景色。首句“平山闌檻倚晴空”,“倚”字極為警動,顯示出平山堂突兀崢嶸的凌空之勢。“山色有無中”本是王維《漢江臨泛》中的句子,歐陽修在此處化用,亦成為這首詞的名句。后兩句借對過往的懷念,回憶自己在揚州任太守時的往事,正好呼應詞題。下片是歐陽修自我的體認,以從前任揚州太守豪放曠達的形象勸勉現任揚州太守(劉原甫)做一個樂天派、豪放派。“文章太守”三句則是歐陽修的自我畫像,他是一個“揮毫萬字”“一飲千鐘”的豪放之人。
這首詞在詞人的自謙自嘆中表現出一種豁達、樂觀的人生態度。這讓筆者想到《古詩十九首》中的“生年不滿百,長懷千載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站在珍惜時光的哲理高度,其基調是豪放的、豁達的、樂觀的。在整首詞中盡顯風流儒雅、笑對人生的儒者風范。
還有《浣溪沙》 (堤上游人逐畫船):
堤上游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秋千。白發戴花君莫笑,六幺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尊前。[3]182
這首詞是歐陽修貶潁州時所作,以清麗質樸的語言描寫在潁州西湖踏青賞春的所見所感。詞的上片寫春景的美和游人玩樂的情景,通過寫所見之人、所見之景及美景中人的活動展現出疏放清曠的意境。詞的下片寫宴飲的情況,著重抒情,“白發”指的是歐陽修自己,白發老人頭插鮮花寫出他不羈的形象,“六幺催拍盞頻傳”和上句對仗,“六幺”是曲調名,最后一句雖是議論卻是作者感情的升華。歐陽修在詞中表現出的是他與民同樂、同慶春天蒞臨的情懷。
葉嘉瑩在《唐宋名家詞賞析》中提道:“歐陽修是在憂患之中有一種譴玩的意興,這不見得是最高最好的態度,但至少是他對待憂愁挫折使自己不致跌倒時所取的一種方式和態度,這種態度從很多地方都可以見到。”[6]109四十歲的歐陽修在被貶為滁州知州時寫下《醉翁亭記》,自號“醉翁”,借山水之樂排遣貶謫生活的苦悶,既體現其與民同樂的情懷,又是其人生態度的重要體現。
在歐陽修的一生中,曾高官至副宰相,但為宦的仕途經歷非常坎坷,這使得歐陽修在人生的命運以及官場的艱險上有很深的體悟。雖然歐陽修在這方面的詞并不是很多,但是卻可以顯現出一個新的創作方向。當時的詞不僅可以寫傳統的內容,還能在詞中抒情、言志,抒發出作者對人生的體驗。對比歐陽修一些其他的詞可以看出,多年轉遷生活使得歐陽修的人生體驗豐富、深化,在不同時期與不同階段,詞人選詞用語、傳情達意的方式皆有不同。
三、豁達、樂觀的處世心態
在歷史的長河中,也許最耐人尋味的就是貶謫文化。歐陽修一生都在官場,期望治世,雖屢遭貶謫卻仍不改初衷。在夷陵的貶謫經歷,對他思想性格與創作產生了深刻影響。在滁州時,他又說:“花光濃爛柳輕明,酌酒花前送我行。我亦只如常日醉,莫教管弦作離聲。”[7]900雖寫離愁別緒,卻落筆輕快自然,雖是因為被貶,但是貶謫期間依然兢兢業業、克己奉公、執法為民,也對滁州有很深的情感,寫下千古名篇《醉翁亭記》《豐樂亭記》等。現實的困境加深歐陽修對生活和生命的體悟,練就豁達樂觀的心態。再看歐陽修的一首《采桑子》 (群芳過后西湖好):
群芳過后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干盡日風。笙歌散盡游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3]154
這首詞表現歐陽修的心性、品格、經歷和對人生的體驗。像“群芳過后西湖好”這樣的句子是難以言傳的。大家都欣賞萬紫千紅的繁花,歐陽修卻認為群芳過后的西湖還是美的。人生中苦難是不幸的,理想并不都能實現,但有境界的詩詞往往是要經歷磨煉才能寫得出來。宋代遭貶謫的文人如過江之鯽,有人在挫折中一蹶不振,但也有人在挫折中成就自己,歐陽修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他在《與謝景山書》中說:“古人久困不得其志,則多躁憤佯狂,失其常節,接輿、屈原之輩是也”[8]1003,雖然經歷過許多磨難,卻還有那種譴玩的豪興,這是很難得的。在他看來,人生的挫折以另外一種美的境界存在,作為詞人,他在失意之時仍有豁達樂觀的處世心態。也正是因為貶謫的經歷,讓文人士大夫有新的觀察世界、分析人生的視角,這是平順人生無法得到的歷練。從這個角度來說,貶謫也是有其積極意義的吧。
歐陽修開創貶謫士人風氣,這一追求和詩文革新運動的文學精神相通。都說宋代詩不如詞,貶謫的經歷對歐陽修產生重要影響,在他筆下,“詞體詩化”意識得到加強。相比較前人,歐陽修的詞開始有一些豪放的特征。我們也說他是千古伯樂,在北宋仁宗時期提拔的很多仁人志士,不僅奠定北宋的文化繁榮,而且對后來北宋詞人的貶謫心態亦產生了影響。最典型的是歐陽修的學生蘇軾,貶謫詞數量有四十一首之多,他在詞中抒寫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人生態度,貶謫的苦悶與矛盾最終都消解為勇于面對現實的曠達、樂觀。宋代重文輕武,文官的地位和影響力很高,宋代的教育環境與學習氛圍又是前無古人的,加之宋代的經濟是歷朝歷代中相對發達的一個朝代,使得這一時期的文人更具主體意識。歐陽修在起起落落的轉遷生涯中尚能保持著較為平和的情緒,在遷謫特定的環境中努力尋找內心的平衡,在現實與理想的矛盾沖突中積極地尋找平衡點,在他的貶謫時期的詞中書寫自己對人生的感悟,表現出歐陽修貶謫時豁達樂觀的心態。這一心態是他安身立命的準則規范,也是他通達人生態度的一種體現。
四、結語
文章依據前人的研究成果,通過文本細讀的方法找出歐陽修在貶謫時期或回憶謫居所作的詞并作分析。北宋的官員幾乎大部分都被貶謫過,歐陽修經歷北宋內憂外患的社會現實、親朋故舊的凋零與起起落落的轉遷生活,在面對貶謫的特定環境仍有著豁達、樂觀的心態。他在貶謫地表現出的通達和自娛源于他對理想與現實的思考和體悟,對人生現實的理解更加深刻,也更加理性。
王運濤先生在《中國古代貶謫文化與經典文學研究》中指出:“貶謫文學是指在參與朝政中遭遇挫折而受到貶謫的士人將心中的郁結訴諸筆端的產物。貶官文學是一種隱性文化,隱約中透出士人人格的力度,能給身處逆境的人一些啟悟。”[9]21因此可以說,他的政治經歷與人生經歷對他在詞方面的開拓有重要的影響。“文學即人學”,文學的創作者是人,人的主觀能動性認識世界、改造世界,這反映在他的詞中,即理想與生命感悟等題材入詞。他的詞雖受到晏殊一定的影響,但題材書寫有所擴大,超越南唐詞風。歐陽修在這一時期所作的詞對宋詞的發展有著重要的開拓作用,詞的言志功能進一步擴展,詞的風格不再僅是一貫的深婉俗艷,可以體現出詞人的人生經歷與人生
態度。
參考文獻:
[1]王國維.人間詞話[M].北京:中華書局,2009.
[2](宋)歐陽修撰,李偉國點校.歸田錄[M].北京:中華書局,1981.
[3]唐圭璋編纂,王仲聞參訂,孔凡禮補輯.全宋詞[M].北京:中華書局,1999.
[4]唐圭璋.詞話叢編[Z].北京:中華書局,1986.
[5]曾棗莊,劉琳等主編.全宋文[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6.
[6]葉嘉瑩.唐宋名家詞賞析[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3.
[7](宋)歐陽修撰,劉德清等箋注.歐陽修詩編年箋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2.
[8](宋)歐陽修著,李逸安點校.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9]王運濤.中國古代貶謫文化與經典文學傳播研究[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5.
作者簡介:
黎聰聰,女,壯族,廣西南寧人,南寧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