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剛上高中那會兒,陌生的校園環境、沉重的課業負擔、不合口味的食堂飯菜如三塊巨石壓在我身上,讓我喘不過氣來。
那時,我最熟悉的同學大概就是幾個室友,不過我也只是能夠把她們的名字和臉龐對上號而已。更糟糕的是,由于我的身高比較“突出”,因此在這個人數為奇數的班級中,只有我一個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是的,我連擁有同桌的權利都失去了。
最開始,我還能通過努力交朋友來緩解我的孤獨與不安;等我發現課業跟不上的時候,自責、焦慮、沮喪等負面情緒開始肆無忌憚地撕咬我的身體。沒過多久,我的頭發開始大把大把地掉,身體也開始暴瘦。最終,我不得不開啟走讀的生活。
剛走讀的那段時間,為了照顧我的情緒,父母不管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但我卻絲毫不領情,有時可能是廚房里的水流聲太大,有時可能是一出門就碰上下雨,總之,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只要讓我覺得不順心,都有可能誘發我身體里的怪獸。我不止一次對著母親大聲吼叫。更有一次,我將書桌上堆積如山的書本猛地一推,一本如磚頭般厚的字典重重地砸向了母親,正在給我送水的母親一個措手不及,“咣當”一聲,她手上的玻璃杯直直摔在地上,玻璃碴散落了一地。
當時的我也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的本意并不想傷及母親??筛赣H真的生氣了,他沖上來向我伸出了右手,倔強的我梗起脖子,桀驁地等待那一巴掌的降臨。但巴掌最終沒有落下來,因為母親死死地抓住了父親的手,幾乎是連拖帶拽地把父親拉出了房間?!芭椤钡囊宦暎块T被重重地關上,那一刻,我突然平靜了下來。
這件事真的讓我恨透了自己,我幾次三番想要向母親道歉,可每次話到嘴邊時就被我緊閉的雙唇給攔了回去,最后只能化成躲閃的眼神、沉重的嘆息。而母親那邊卻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似的,一如既往地照料我的生活起居。我知道,她的故作淡定其實是想減輕我的心理壓力。那天之后,母親每天都會將做好的晚飯放入我的房間,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避開餐桌上父親的“教導”。等到晚上我要寫作業的時候,她和父親又會特別有默契地離家去散步,但在此之前,他們倆最愛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了。正如堅固的堤壩往往不是在一瞬間潰決的,我的心房早就被父母一點一滴的愛與溫暖浸潤。
真正讓我和父母消除隔閡的是那個雨夜。那天,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我想,今天他們應該不會出門散步了吧。沒想到,大門準時開啟,我實在沒忍住,沖了出去,拿著雨傘的父母正站在門前滿臉驚詫地望著我。“你……你們不在,我……害怕?!苯K于,我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一刻,父母明顯愣了一下,就像是一個被冷落已久的孩子突然受寵,然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爬上臉龐。這一切完完整整地落在我的眼眸里,刻下了溫柔的印記。
就這樣,學業上的難題、青春期的創痕最終還是被愛化解,父母毫無保留的真心成了我最堅固的城墻。我開始沉下心來鉆研課本、求助師友,慢慢地跟上了高中的學習節奏。
現在回過頭來看,原來那些可怖的折磨不過是一層浮毛,只要愛一來,它們便四散奔逃。泰戈爾有一首小詩:“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為你不知道,誰會借著你的光,走出了黑暗。”而我想說,父母就是我的光源,照亮了我青春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