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下的新媒體環境中,VLOG作為一種被新興技術支持的傳播方式自2016年以來一直處于被大眾不斷創新、解讀的過程。在2018年由于明星效應,VLOG在國內獲得大面積的關注,這也使得VLOG的發展逐步進入正軌,許多不同職業,不同身份和角色的創作者參與其中。逐漸打破了傳統的交流交往模式,使“對話”有了新的形式。同期VLOG作為視覺文化轉向下的產物也逐漸被學者附加關于文化研究的意義,伴隨著身體美學觀念傳入中國,在眾多的研究中“身體”審美意識作為社會觀念和話語時間的產物在不斷的被編碼解碼。本文的關注點在生活類VLOG短視頻中人物身體在“自我”與“他者”的作用下敘事行為的產生以及人物的塑造。
關鍵詞:VLOG短視頻;身體;再現;敘事
一、VLOG中作為交流的身體
在藝術與生活的界限被模糊之后,日常生活的審美問題被納入美學和藝術的研究領域,出現了關于生活美學的眾多研究領域。目前讀圖時代下的大眾傳播媒介作為視覺生產的主要戰場,審美的日常生活使得視覺生產在進行藝術創造時,將生產的主要視角放在最受吸引力的視覺符號—身體景觀的創作。當我們傾向于直觀的瀏覽圖像快速獲得審美感受時,可以看出目前圖像化審美,機器復制性的視覺媒介滲透了我們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
“身體”在自柏拉圖以來一直處于被壓抑的狀態,古希臘哲學家對于身體與心靈的關系推崇的是心靈的力量高于身體的力量,認為身體是作為承載思想的軀殼。同樣中國古代思想家也早就有對于身心關系的論述,如莊子“氣化觀”、身體“氣”與“神”的交融一體。中國儒家思想也強調“克己復禮”,是對身體欲望的克制。因此對于“身體”的研究大概是從尼采反對理性的絕對壓制思想的觀點的提出開始有所改變,之后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觀點逐漸吸引了近代學者對身體研究的廣泛關注。
生活類VLOG風靡至今的一個重要特點是在包括VLOG在內的各種短視頻都暗含著一種“美好”或者“想要變好”的隱喻意義,在建構這種意義的創作過程中,身體作為短視頻中展演的主體成為整個短視頻中最具有吸引力的視覺符號。在梅洛-龐蒂的身體現象學中,身體具有表達的特性,在VLOG視頻中創作者通過他們的身體行動與受眾進行交流。梅洛-龐蒂的現象學身體是指“一個使得現象發生的場域”,在這個場域中主體的實踐活動得以展開,也建立了某種與世界的關聯。在與世界進行交流的過程中,身體承擔了主動建構的作用。除去身體的主體性之外,梅洛-龐蒂的身體美學中相關身體概念還是表達的身體。梅洛-龐蒂認為語言和思想是不可分割的,思想通過語言的傳達而實現,身體作為言說的重要表現形式意味著身體不是孤立存在的,身體的表達性特征使得其在“我”與他人之間的交流扮演著橋梁作用。VLOG視頻中的身體就扮演了這樣一種橋梁作用。VLOG視頻創作者借助技術的支持,通過生理身體的表情、動作、服飾等符號去連貫地呈現自己的生活故事,再通過作為交流存在的身體,展現自己的獨特性格,傳達自己對生活的熱愛,生產自己對世界的一種看法。
在日常生活審美化的語境下,身體作為短視頻的中心,它承載了視頻創作中創作主體賦予身體的各種展示意義,同時也包含了受眾群體想要看到的審美想象。戈夫曼的“擬劇理論”認為,“在社會情境定義中,人們自然而然習以為常戴著面具生活,表演便成了約定俗成的做法”[1]。戈夫曼傳達的觀點是,人們在將自己的生活方式或者某種觀點的表達呈現在大眾面前時帶有表演的成分。生活類VLOG創作者將自己一天的生活狀態以微電影的方式展示在大眾面前時,其呈現的每一個畫面和肢體語言都可能具有表演的成分存在。很多創作者都曾自己描述過視頻創作的過程,他們每一個畫面的背后都可能經過多次的重復拍攝才將自己最好的形象展現在大眾面前。這種意外也經常作為生活中的小插曲被剪輯在視頻中,會成為視頻的討論點之一。
生活類VLOG創作者將自己最好形象,或者是最具有討論意義的身體形象展現在大眾面前的行為,部分原因可以理解為作為視頻中心視覺符號的身體承載了觀眾想要看到的審美想象,這是創作者在接收到了受眾群體對視頻反饋結果后做出的反應。告知受眾群體“我”接收到了這種反饋,最為直接的展示媒介就是身體言說。在VLOG的視頻創作的整個過程,從開始的建立自己與世界交流的場域,之后通過由技術支持的新媒體傳達給大眾,最后接收到受眾群體的反饋進而做出改變。整個交流過程中身體一直處于一種虛擬的在場。正如凱瑟琳·海勒所言:“人類有兩個身體,表現的身體以血肉之軀出現在電腦屏幕一側,再現的身體則通過符號標記在電子環境中產生。”[2]
生活類VLOG中的身體作為展演的主體,將整個事件的發生和轉變,或者是博主的一天生活進行串聯和排序。在向大眾展示的過程中通過身體的微表情符號,或者肢體語言建立了一個屬于自己的表達場所,在這個場所中視頻創作者的身體成為最受關注的言說符號,將場景進行復制再現,這時身體作為一個審美對象向受眾群體傳達自己的故事和思想,進而發起與“他者”的交流。
二、VLOG中“身體話語”的建構
視覺文化轉向背景下的圖像審美,正在以無處不在的形式對大眾的審美觀點造成沖擊。弗洛伊德提出的“集體無意識”的觀念在文化上表現為,每一個特定的區域和圈層都有屬于特定群體的審美表達和美的觀點。身體言說也通常作為傳達思想的首要媒介,主要表現在身體展演的服飾、發型、行為等相關符號。借助對身體言說的研究逐漸形成了相關的身體敘事的系統,“從巴赫金到美體商鋪,從利奧塔到緊身衣,身體變成了后 現代思想當下最為關注的東西”[3]66。胡塞爾、梅洛-龐蒂等身體現象學的研究對身體的空間位置和身體的交流表達做了解釋,福柯從權力的角度分析了規訓和凝視,一直到舒特斯曼提出“身體美學學科的建議”逐漸開始了身體美學的學科化發展,使其成為系統化的話語體系成為可能。
現在大部分學者都已經發覺視覺文化的轉向使得現在的新媒體文化進入了圖像時代,圖像作為攝影作品來講具有表征意義,圖像的拍攝看似獲取了世界某一瞬間,類似語言一樣,是對我們所意識到的世界的一種表征,這種表征是對我們觀察到某種存在的事物的復制和再現。在VLOG視頻中的圖像展示更是一種對生活的再現和表現。
生活類VLOG更像是視頻創作者向我們展示創作者自身的生活和成長的故事,類似于小說故事情節的展開,通過對自己日常生活的開啟,轉折和結束的時間節點作為整個視頻的時間順序,身體作為連接轉場的視覺符號不可避免。若想要故事情節受到人們的喜歡就必然需要引起欣賞者在情感或者思想方面的認同,獲得這種認同感最主要的途徑是貫穿整個視頻的話語建構。身體符號在VLOG短視頻話語建構的過程中更多的承擔著轉喻和隱喻的作用,身體作為一種視覺符號具有大家普遍認同的構成基礎,能夠讓受眾群體快速的將符號的外在表現聯系到其隱含意義。
VLOG視頻中身體話語的建構大致分為身體的外在展示和身體的再現與表現兩個方面。身體言說作為傳達思想的首要媒介,主要表現在身體展演的服飾、發型、行為等相關符號。索緒爾認為語言符號具有系統性,在索緒爾的語言學概念中,語言中的各個要素都是有聯系的,身體語言自然也具有系統性。身體作為視頻的主要語言符號展現在大眾面前經過了服飾、妝容、發型等要素的選擇和組合,甚至涉及到面部表情的管理。VLOG創作者通過各個部分的調整使整個身體系統變得更加協調,或者更符合大眾期待的外在形象。身體外在形象的展示通常也會和整個視頻的創作主旨和創作者的個人風格有關,這時身體的外在形象就作為了VLOG創作者審美意識形態展現的形式。
同時,作為與外界對話交流的表現形式,這種外在形象的塑造有時也會有相關的隱喻意義。如一些以鄉村生活為主的博主,他們在視頻中展現的服飾和發型等不會具有精致的美感,多為粗布衣衫以及簡單易打理的發型。這種外在的形象隱喻日常鄉村生活的簡單和樸實,或者是生活的苦難。受眾群體會通過其展現出的身體符號對視頻的隱喻含義做出初步的判斷。
其次是身體的再現與表現。身體的再現是指在VLOG視頻中創作者對自己身邊的場所和行為進行拍攝,將自己與生活世界的交流進行復制展現在大眾面前。身體的再現與表現既是對現實行為的模仿再現,也是內容創作者主觀意愿的一種體現[4]。這種主觀意愿的表現正如前文說到的戈夫曼的“擬劇理論”,VLOG作為一種傳播方式為普羅大眾創造了一個展演自己的舞臺。在不進行拍攝的情況下,日常行為的產生過程中人們都會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在拍攝時更會出于展示的目的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和行為意義。在戈夫曼的觀點解釋下,這種出于拍攝的目的將自己的生活環境和個人形象美化的創作過程,是在這種理想化的身體再現與表現中完成內心自我形象的建構,進而改變或固化受眾的印象達到自我認同的需求。部分VLOG視頻的創作不僅是為了獲得自我和外在的認同感,還有一定程度上的利益交換,VLOG在對自己形象建構的過程中參雜資本主義的消費觀,其意識形態話語的傳達也會出現位移。這時身體的再現和表現使得身體逐漸變為文化工業的表征,部分視頻的創作會淪為商業化審美的產物。
三、VLOG中的人物敘事行為
VLOG的創作通過身體外在形象的展示和身體的再現與表現兩個方面完成了整個視頻初步的話語建構。作為“自我”的創作者與作為“他者”的欣賞者,通過社交平臺的傳播,跨越了個體不同的角色阻礙,將身體從傳統的審美框架中掙脫出來,使“交流”擁有了更多的可能性。當然,在一些創作者受到了超乎想象的關注度,承載了過多的審美寄托,不可避免的會有一些表演的成分存在。而這種表演的行為的產生也是基于創作者在對之前視頻中受眾群體的反饋進行解碼之后的結果。作為主體的“自我”為了更加符合大眾期待而進行的身體語言或拍攝角度等敘事行為的調整,“他者”借助視頻平臺的點贊,評論,投幣等交流行為對其作品進行反饋。在“自我”與“他者”的共同審美的塑造下完成了整個視頻的人物形象和敘事行為,從而生產了作為屬于生產者的敘事話語,有時也會成為創作者的個人標簽。
生活類的VLOG人物敘事形象的產生類似于小說中的主角形象,借助小說人物形象塑造的方法。生活類的VLOG博主展現的視頻內容大多是屬于自己私密空間下產生的話語行為,他們通過自我對話的形式完成整個視頻的個體呈現,將自己的學習、工作等生活狀態呈現在大眾面前這一時期的“自我”作為視頻的主體是身體敘事行為的決定者。在沒有作為“他者”的外在人物參與的情境下,構成了自我認同的身體符號,向“他者”展示自己認同的審美意識下的身體敘事。
個體的呈現除去自我意識的展現之外還有作為受眾群體的“他者”,社交媒體為“自我”與“他者”的交流提供了一個不需要身體在場的虛擬社交平臺,人們打破了傳統的社交方式,可以隨意地對一些事件和觀點發表評論。當博主接收到這些信息,部分會出于綜合的目的對自我的展現進行調整,構建一個符合大眾期待的新的身體敘事行為。
生活類的VLOG博主,在屬于自己的私密生活環境下構建了敘事行為產生的場景,在這個場景中事件的發生、轉場和故事情節的敘述都由身體展演,通過向大眾展現自己在不同情境下的身體行為,外在形象的展示等將身體作為一個傳達自己思想觀點的“場域”。基于這個表達的“場域”對向外界傳達自己對世界的看法,由于生活類VLOG大多有屬于自己的受眾群體的標簽,更容易引起人們在觀看時的情感共鳴,進而尋求自我和他者的認同。在受眾群體接收到了主體的自我敘事話語之后,對其進行作為“他者”的評價,與創作者進行交流,而創作者根據自我意愿和他者的評價,對自己的身體行為和形象塑造進行調整,滿足觀者和自我的審美寄托。即使生活類VLOG有時會被一些群體認為具有演戲的成分,這也是為了滿足觀者和自我關于美好生活的祈愿。
四、結語
視覺文化背景下作為敘事的身體已被廣泛研究,眾多學者也將身體與政治、消費主義、社會交往、美學等相關領域進行跨域研究。人的身體作為視覺圖像的中心,承擔著作為關系信號散發的主要視覺景觀。在消費主義盛行的今天,身體不再是被單純地作為審美對象而存在,更多地被資本主義當作刺激消費的手段。在生活類VLOG中,身體不僅承擔了作為視頻話語建構的主要展演符號,也是向受眾展示屬于自己的私密領域。VLOG創作者通過“自我”和“他者”的雙重認同和調節,不斷地改變自己外在形象的展示系統和視頻的再現場景。從一開始的為獲得“自我”認同感欲望的拍攝,逐漸轉向為滿足“他者”的審美想象而進行身體展演。這個敘事行為的轉變過程背后,不僅承載著作為人們對世界美好愿景的寄托,是否也在逐漸改變創作者“自我”形象建構的初衷。
參考文獻:
[1]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現[M].周怡,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19.
[2]海勒.我們何以成為后人類:文學、信息科學和控制論中的虛擬身體[M].劉宇清,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
[3]伊格爾頓.后現代主義的幻象[M].華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4:66.
[4]張昊璇.故事·話語·行為:抖音平臺中的身體敘事研究[D].泉州:華僑大學,2022.
作者簡介:馮佳玉,山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