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子里的花

遇見那只籠子時，正是春末，在我們小興安嶺深處，這時溫暖才剛剛開始。我走在小小的山坡上，稀稀疏疏的林木正吐出嶄新的葉，一片嫩嫩的綠。那個籠子就在一棵樹下不遠處，竹子制的，底部已經散碎，直插入泥土里。它可能是曾經掛在樹上，里面曾困囿著一只美麗的鳥，然后忽然墜落，鳥兒卻飛向高空。

然后我看到籠子里的地面上，長出一棵小小的植株，纖細柔弱，一陣風來都會搖曳得很劇烈。似乎有籠子的阻擋，它才不至于倒下。籠子不寂寞，在失去了一只鳥兒后，又有這樣的一株植物自投羅網。而植物沒有翅膀，也沒有腿腳，也許這樣的桎梏對它并沒有什么限制，反而會是一種保護和陪伴。

而再次去那里時，已是半個月后，我也改變了原來的看法。此時草木繁茂，覆蓋了天空也覆蓋了大地。那個籠子幾乎淹沒于雜草間，籠子里的那棵植株也高大粗壯了許多，頂部的細干和周圍的枝丫，紛紛從籠子柵欄的間隙里鉆出來，然后或旁逸斜出，或扭曲向上，看起來反倒像是它把籠子纏繞圍困起來。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覺得那個偶然的籠子限制了這株植物的生長，使它不能恣意于風雨之中盡情舒展，而且多了一份掙扎。它身畔的那些花花草草，都已經躥得老高，仿佛爭相努力著，去搶從高樹間瀉落的陽光。

我心里因此有了一份牽念。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想起山坡上籠子里那株不知名的植物。只是再見到它的時候，已是十多天之后。夜里一場雨悄悄路過，便把山色濯洗得清亮無比。踩著一地的微滑與松軟，許多葉上的水珠紛紛投入我的懷抱。終于來到那棵樹下，一眼看去，竟然沒有發現那個籠子。

用目光細細地梳理過去，才在一叢綠色中發現那個籠子，它比原來高了許多。那棵植物已經更高大粗壯，而且枝繁葉茂，像許多只臂膀，把籠子拖離了地面。籠子就像它腰間的裙子，被枝枝丫丫托舉著，被密密層層的葉子遮掩著，籠子的身形被隱去，完全被植物包裹住。而且枝丫間結了細小的花蕾，向著四面八方，自由而奔放。在風行雨過中，植物越發茁壯，籠子卻越發破敗。

再次去時，那株植物的花兒已經競相綻放，在夏日林間點點斑斑的陽光下，花兒并不十分鮮艷，但團團簇簇，也很惹人注目。籠子依然可憐地吊在植物的身上，松松散散，仿佛是想拼命抓住那一縷芬芳。籠里開花籠外香，而此刻，花與香都在籠外，籠子破敗無比，只是仗著一些細竹條勾掛在花枝上。一些花兒已經開敗，更多花兒還在開放的過程中。那一處淡香氤氳，我似乎已經忘了籠子的存在。

那以后仿佛放下了一份心事，那一株不知名的花兒，終是打破了牢籠，在無人的山間盡情地釋放美麗與芳香。于是我便不再想起它，身畔的生活重復而匆匆，我的心剛剛伸出樊籠一角，便又收了回來。于是繼續在塵世里輾轉奔波，每一天的堆積，時光便于半麻木中消散。當我再次與那株植物相遇，已是秋日。

也是無意間散步，就到了舊處。便想起春夏里的種種，目光依然細細地撫過熟悉的地方，那株植物更高大了一些，葉片稀疏黯淡，花兒也早已謝落。那個籠子已經沒有了蹤影，我蹲下來，看著地上，籠子已散碎成竹條，半入塵埃，和它們在一起的，還有花謝后成熟脫落的種子。籠子終會被泥土所化，而種子，明年依然會破土而出。

如果明年在這里，看到一簇花開，我也許已經忘了曾經有個籠子的存在。

【怦然心動】 （河南省焦作市作家協會副主席" 古保祥）

“籠子”象征著一種障礙，正如人生中的坎坷與磨難。花是花樣年華，是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之途。對花而言，無論障礙是否存在，我就是要按照自然規律，有秩序地開放，哪怕籠子阻礙了我的情緒與發揮，我照樣要跨越、穿過牢籠。哪怕籠子約束著我，讓我不得施展才華，我還是要綻放。“籠子”真真切切地存在于現實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或多或少、或強或弱、或真或假的牢籠，但請不要忘記，生命本身總會創造奇跡，哪怕傷痕累累，哪怕剎那芳華，主動權在我，而不是他人。幸福與歡樂不可能常伴左右，我們瀟灑堅強，牢籠就會越來越破敗松垮；我們昂揚向上，磨難就會越來越稀松平常。

籠子里的花，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照樣可以燃燒希望，照樣可以讓一個少年心生無限向往。

【文題延伸】等待春天；跨越；生命的力量；與_____相處……

【拓展訓練】

1.第八自然段“那以后仿佛放下了一份心事”中的“心事”指什么？

2.本文的敘事線索是什么？記敘了什么事情？請用簡潔的語言概括出來。

3.請你從修辭角度賞析并仿寫下面文章中的句子。

那棵植物已經更高大粗壯，而且枝繁葉茂，像許多只臂膀，把籠子拖離了地面。

4.本文想寫的是花，卻用了許多筆墨描寫籠子，用意何在？

5.文章采用由事及理的寫法，由敘寫籠子里植物生長的經過一事悟出“籠子終會被泥土所化，而種子，明年依然會破土而出”的道理，請結合生活經驗，說說你對結尾段的理解。

（題目設計：李傳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