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作系統探討

摘 要：有效的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需要家庭、學校、醫療機構和相關社會組織的通力合作。文章在分析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現狀及多組織協作的必要性的基礎上，構建了包含預防、干預、預后三個階段的“家校醫社”心理危機干預協同工作系統，最后探討了以學校為主體的“家校醫社”協同組織實施工作的具體思路。

關鍵詞：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家校醫社”協作系統

【中圖分類號】G44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539（2024）11-0043-04

*臺州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三臺新秀”專項課題（23GHQ16）；臺州學院教育科學研究院—三門縣實驗學校“學校心理健康教育”項目；臨海市“親職引路 共護花開”家庭教育能力提升項目；“社科賦能山區（海島）縣高質量發展行動”研究成果。

2020年10月29日，黨的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該重要決議全文中有三個地方和心理健康有關，即：在“維護社會穩定和安全”下要求“健全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和危機干預機制”；在“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下要求“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和“重視青少年身體素質和心理健康教育”；在“全面推進健康中國建設”下要求“重視精神衛生和心理健康”。此外，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精神衛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等法律的出臺或修訂，立法層面明確規定了學校、家庭、醫療機構、社會在維護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方面的職責。不難看出，齊聚全社會力量保障青少年的心理健康一直受到國家層面的高度重視。

當前，青少年群體的心理健康問題經常會以心理危機的形式顯現出來。有效的心理危機干預直接關系到未成年人和剛剛步入成年期個體的社會適應和人格健全發展，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實施過程中，從專業力量、社會資源支撐到具體的干預行動，均迫切需要家庭、學校、醫療機構、相關社會組織的全方位、協同式的合作和保障。

一、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多組織協作的必要性分析

（一）青少年的心理危機及其干預現狀

個體的心理危機可以理解為一系列超出個體應對能力的意外、不可控的創傷性事件以及累積的生存環境壓力，引發出個體暫時性的心理失衡現象。心理危機現象往往具有突發、緊急的特點，若處理不好，會進一步導致個體產生嚴重的認知、情緒和行為障礙，乃至生命危險。在青少年群體中，呈現出來的心理危機現象常常表現為嚴重的情緒失控或紊亂，以及自傷、自殺、暴力攻擊、輟學、離家出走、反社會舉動等異常行為，以及親歷了創傷性事件之后明顯產生應激的負性情緒和行為等等。心理社會轉變模式的相關理論認為，人是先天遺傳加上從特定環境中習得知識的產物，個體的心理危機可能與內部和外部心理、社會或環境困難有關，心理應對技巧、社會支持和環境資源的獲得可以提升危機個體的適應能力[1]。因此，個體心理危機的發生和遺傳特質（如精神病家族史）、人格特質（內部心理）、人際關系（外部心理）、創傷性意外事件、生活的環境和經歷等因素可能都有密切聯系。個體心理危機干預需要多維度的外界資源來支持。

近年來，在校青少年群體的心理問題層出不窮，心理危機表現形式呈現復雜化趨勢。國內規模較大的高等學校基本建立了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和心理危機干預的專門化工作系統，但大多數中小學在心理健康工作有效開展方面仍然缺乏現實條件。我國現有的青少年心理健康工作模式主要包括惠及全校學生的日常心理健康教育（比如心理健康課程、心理健康活動周）和面向個體的心理輔導（一對一模式）兩部分，即被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研究團隊稱之為發展性和補救性心理健康教育“雙系統”。在心理健康課程教學、心理健康活動開展的發展性方面，很多學校是作為日常教育教學工作開展的，并且做出了一些校本特色。但在青少年的個體心理輔導、心理危機干預等補救性方面，很多學校仍然缺乏有效解決問題的專業經驗和成熟的干預機制。

（二）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多組織協作的必要性

青少年心理危機發生前的過程具有隱蔽性。許多學生平時遇到心理困擾時主動求助的意愿比較低。加上如果求助渠道受限、和學業無關的需求不被鼓勵等因素，學生的心理問題長期積壓，就會在某個時刻以反常情緒和行為的心理危機形式呈現出來。因此，學生心理危機的發生往往是比較突然、出乎意料的。對于許多家長或班主任來說，孩子心理問題的動態變化和預警信號在危機發生之前經常不被覺察或被忽視。

學生在校發生心理危機時，學校通常會第一時間聯系家長，同時盡可能利用校內的心理輔導力量對個體進行幫扶，并把事件及處理進展層層上報，再研究后續對策。對于高等學校來說，學生心理危機干預主要依靠專職于學生工作的思想政治教育系統，中小學校則主要依靠校內負責學生德育工作的團隊。一旦涉及較強的專業判斷，學校會要求家長帶孩子去醫院或校外專業機構，并配合辦理請假或休學手續。可見，當前的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工作更多是依賴于學校內部的工作系統來開展，鮮有融合校外專業機構及社會組織進行共同商討、共同協作去解決問題。

愛普斯坦（ E p s t e i n ）等人的交疊影響閾理論（Overlapping Spheres of Influence）認為良好的家校合作被證實能夠更好促進兒童、青少年的心理發展。在我國，家校合作、家校共育、家校溝通也一直被學者和教育行政部門所重視[2]。但實際情況是，往往在比較嚴重的學生心理危機事件發生之后，學校和家長才會建立起補救性的密切聯系。在青少年心理危機發生之前，家庭、學校以及其他可以參與的專業組織缺乏針對個體心理健康進行持續關注、幫助的協同互動過程。此外，布朗芬布倫納（Bronfenbrenner）的人類發展生態理論（Ecology of Human Development）認為，由個人及其所處的人際網、家庭、學校、社區、社會、時代等構成了逐級擴大的微、中、外、宏的環境，這些環境圈層之間的互動都會指向于個體的心理發展，會對個體產生直接或間接的影響[3]。

因此，心理育人是一個系統工程。青少年的心理危機干預工作既涉及教育管理、家庭配合、專業技術的必要支持，也涉及到諸如醫院、公安、群團、媒體等其他社會組織的分工。其干預機制應當體現出由家庭、校內和校外等多個社會單元共同協作解決問題，并致力于為每個青少年營造長遠、積極、健康的心理發展環境。

二、“家校醫社”心理危機干預協同工作組織的構建

（一）“家校醫社”心理危機干預協作組織的成員

結合國家倡導的“社會心理服務體系建設”規劃，以及近年來我國校園心理危機干預的實際情況來看，家庭、學校、醫療機構及社會相關組織這四大部分應當作為主要成員來協同參與青少年的心理危機干預工作，即有必要建立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同工作系統。家長承擔家庭教育、監護孩子心理行為的重要任務，是青少年心理成長的第一責任人。相對學校來說，家長是一個集聚共同目標和多元智慧的群體，在問題解決上經常可以群策群力、互幫互助；學校是對在校青少年進行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危機干預的主體，是聯系“家校醫社”進行協同心理危機干預的核心組織者；和心理危機干預相關的醫療機構主要包括急救、精神衛生、醫學心理等科室或專科醫院；和心理危機干預相關的社會組織主要包括區域心理援助聯盟、校外心理咨詢專業機構、社會工作團體、媒體以及公安、消防、法律援助等輔助性的公共機構。

雖然青少年心理危機事件的屬性、干預對象和干預方式都具有較大的差異，其協同工作的具體組成成員也不是一成不變的，但基本可以用“家、校、醫、社”四大要素來概括切實可行的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整體組織系統。建立、健全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同工作組織，無論是從問題解決，還是預防心理危機的再發生，以及營造積極的心理發展環境，對青少年個體和群體的成長都具有重要意義。“家校醫社”的協作系統應當是由具體的分工角色成員所組成的有機整體。

（二）“家校醫社”心理危機干預協作體系的結構

一些國外學者推崇心理危機的三級干預，即預防危機、危機急救和危機后幫扶的分段工作模式[4]。這種模式啟發了心理危機干預工作需要建立完整的組織系統和U17qPyBHgos98cQx0gSyWQ==長效機制，才能真正持續、有效地在日常工作中監控和抵御危機事件給青少年心理健康帶來的威脅。按照這個思路，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協同工作組織必然要包含校內外各相關行業人員的組建和分工，通過各方緊密聯系、合作，實踐著心理危機的預防、預警、干預和預后跟進的全程工作邏輯。

依據前述探討，本文構思了針對青少年群體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作工作系統，可視化的組織結構和工作思路見（圖1）。這個系統的工作成員由家庭、學校、醫院、社會四大部分組成，且分別包含了各成員在心理危機干預中的角色職能。各成員共同圍繞著干預對象“青少年個體或群體”存在的危機問題，緊密聯系，履行涉及自己領域的責任。該組織系統從共同育人的角度開展常態化的危機預防、危機干預、危機預后三個階段的具體事務。在任務執行過程中，學校應當作為對接一線問題的核心組織者，努力引領并協調其他組織開展工作。

三、“家校醫社”協作式心理危機干預的實施

（一）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過程中的思想誤區

當前，面對青少年心理危機事件時，學校、家庭、醫院等各方成員尚存在一些難以克服的思想誤區，在推進“家校醫社”協作模式上形成了阻礙。比如，一些學校把學生心理危機事件視為阻礙學校順利運轉的負面事件，盡量控制在小范圍內進行應急處理，并追求“短、平、快”的問題解決效果。學校擔心更大范圍學生的心理健康狀況以及教學、升學、招生、聲譽乃至應對上級的考核等方面受到消極影響，會力圖控制校內外的輿論傳播，盡快恢復教學秩序。因此，很多學校既恐懼心理危機對集體學生的損傷，又特別顧慮危機事件的發生給辦學帶來的不利影響。青少年學生的心理危機發生后，一些家長會在直覺上認為學校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因此在家校聯合干預時家長就會產生抵觸情緒。再比如，對于在校學生出現可能危害自身或他人的疑似重性精神疾病的突發狀況，需要求助專科醫院派人派醫用車輛來校送診時，一些醫院也會表現出配合上的困難，甚至因不符合內部流程而直接拒絕。此外，一些被診斷為精神疾病的危機學生經過一段時期的治療后，醫院認為達到出院標準，而學校的評估卻認為學生目前的狀態還不能獨立適應校內教學和管理，不建議返校。

受各種因素的影響，青少年心理危機事件時有發生，是無法完全避免的。如果涉及到的相關人員總是從對自我有利的立場保持防御性的應對心態，容易形成意見分化甚至對立，更不利于對心理危機事件的有效控制。因此，理性、冷靜地應對危機事件的發生，以常態化、專業化、合作化的教育管理方式，主動擔起保護和促進青少年心理健康成長的責任，是任何人、任何組織從事或參與育人工作的使命。

（二）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分類處理

由于誘發心理問題發生的現實環境或事件不同，以及應對壓力的不同人格基礎等因素的影響，青少年的心理問題分類比較復雜。大致可以劃分為發展性心理問題、一般心理問題、嚴重心理問題、神經性的心理問題、人格障礙以及基本心理功能失常的精神疾病這幾大類[5]。而以異常情緒和行為表征出來的心理危機，需要專業人員深入了解才能判斷出心理問題的具體類型，給予針對性的干預。再者，引發青少年個體或群體心理危機的事件屬性比較多元，有的誘發事件本身具有強烈的刺激性，即便是對大多數普通個體，也會造成明顯的心理創傷，比如自然災害、意外受傷、家庭重大變故、校園欺凌、故意傷害等難以抗力的外界刺激。這些外界刺激和諸如學習成績下滑、人際關系不和、情緒不良等個體自身可控的誘發事件的性質又不一樣。因此，按固定的危機干預程序統一應對所有的心理危機現象顯然是不科學的。對心理問題、心理危機誘發事件的正確判斷和分類是有效開展干預工作的前提。

在對處于心理危機狀態的青少年個體或群體進行干預時，學校應組織校內外的專業人員，根據心理危機誘發事件所呈現出來的基本屬性、危害程度、波及范圍等特征，迅速決定應和“家校醫社”協同組織中的哪些具體單位、人員溝通或求助，參照并靈活調整既有的校園心理危機干預方案。并且，以學校心理輔導人員為主的協同組織專業人員應根據危機個體的癥狀表現、個性基礎等可觀察到的特征，盡快做出大概屬于哪一類心理問題類型的初步判斷，再決定是否轉介個體至醫療機構，還是繼續留在校內或家里守護個體安全的同時再做進一步觀察。無論如何，學校應當從有效保護學生身心安全和健康的人道主義教育者角度，根據干預需求，召集“家校醫社”系統中的對應成員進行協同工作。

（三）預防、干預和預后的長效工作機制

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作系統的功能不能僅僅局限于心理危機發生后的應急干預，而應當體現出預防、干預和預后三大環節的整合（見圖1），即建立完整、常態化的長效工作機制。在“家校醫社”協作系統中，學校必然扮演著核心組織者的重要角色。協作系統的日常工作機構也應設立在學校，組成成員可以包括校領導、中層干部、心理輔導教師、班主任等所有涉及學生管理工作的人員，并吸納學校所在行政區域內的“家校醫社”其他組織的代表人員入駐機構。

在預防階段，以學校為主的協作系統應該通過安全保障、教育懲戒、心理健康教育、心理咨詢、家校互通等方式，對可能造成心理危機的生活事件進行管控，對學生心理健康狀況進行監測、觀察和分類關注，并對學生開展心理健康和精神衛生知識的科普；在干預階段，學校應根據心理危機干預的實際需要，迅速抽調各方資源，協調各方發揮優勢職能，共同合作解決問題；在預后階段，學校應組織協作系統對危機個體或群體在心理狀態的恢復、生活和學習的適應方面進行追蹤關注，必要時再進行鞏固干預。協作系統應對本次心理危機事件的處理過程進行總結和反思，并在此基礎上拓展出經驗和教訓，改進原有的干預思路和執行方案。

盡管學校在“家校醫社”協作系統中處于核心角色，但實際的執行還需依賴于校內外多方組織的通力合作。在合作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其他組織配合程度不高的局面。因此，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的“家校醫社”協作系統的有效運行還應該受到當地政府的行政支持。比如，通過制定規章、文件要求在涉及青少年心理危機事件處理時，“家校醫社”相關組織的資源和行動必須無條件配合學校需求，第一時間主動提供實質的支援。當地政府還要研究、設置其他的激勵政策來促進“家校醫社”協作系統中各方的主動合作。

四、結語

當前各級各類學校在面臨青少年心理危機發生時，普遍缺乏有效干預的專業經驗和社會資源，建立健全“家校醫社”協作干預系統能夠有效彌補這些不足。學校作為從事青少年心理危機干預工作的核心組織者，應當引領協作系統成員堅守“生命第一”原則以及“以學生為中心”“無條件積極關注”的人本主義心理健康工作理念。“家校醫社”協作系統中的成員也應在常態化的工作過程中不斷加強溝通，建立起信任、默契的工作關系，共同致力于心理育人。

（責任編輯：陳娟）

參考文獻

[1] [美]Richard K. James， Burl E. Gilliland.危機干預策略（第七版）[M].肖水源等，譯.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9：6-7，21.

[2] 吳重涵.從國際視野重新審視家校合作——《學校、家庭和社區合作伙伴：行動手冊》中文版序[J].教育學術月刊，2013，（01）：108-111.

[3] [美]Anita Woolfolk.教育心理學[M].何先友等，譯.北京：中國輕工業出版社，2018.78-80.

[4] 浙江省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指導中心.浙江省中小學校園心理危機干預指導手冊[M].寧波：寧波出版社，2014：28-38.

[5] 中國就業培訓技術指導中心，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國家職業資格培訓教程？心理咨詢師：基礎知識[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5：320-3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