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對完善我國數據要素市場制度規則作出部署,為我國數據領域的改革發展指明了方向。當前,我國數據要素市場在發展中尚面臨諸多需要解決的問題,例如,數據使用和收益權屬不清、交易方信息不對稱、隱私保護力度不夠、不正當競爭導致的市場失靈等,阻礙了數據價值潛力的有效釋放。為此,加快構建統一公平、開放有序、安全規范的數據要素市場既是國家頂層設計的戰略目標,也是企業微觀主體的迫切期望。
數據要素市場的相關概念
數據要素和數據資產的概念先后出現,初始狀態的數據通常是指對客觀事物進行記錄、未被加工的原始素材,是最基礎的信息要素。根據官方文件界定,數據要素是指在社會生產和經營活動中,能夠為所有者或使用者帶來經濟效益的數據資源。數據資產是數據資源和數據商品在更高生產階段的產物。數據商品可以為普通消費者使用擁有,其應用場景則是作為企業生產過程中的中間要素存在,等同于經濟學原理中“資本投入”概念。
數據要素市場類比有價證券、權益憑證和金融衍生品等無具體實物形態交易標的的交易市場,作為新興業態的市場類別在交易標的認定計量環節存在很大的不同。金融要素市場的各類交易標的,均具有標準化的計量單位和對應公開的市場交易價格。而數據要素市場交易標的具體形態千差萬別,絕大部分交易標的都沒有進行標準化歸并整理和集中統一交割,而是買賣雙方自行協商確定,這就導致無法形成公允的市場價格。當前,數據要素市場尚處于發展初級階段,尚需要較長的演進過程方可成為規范運作的現代金融要素市場。
我國數據要素市場發展回顧
我國數據要素市場發展時間不長,基本上同國民經濟數字化步伐同步。早于國家規劃出臺,2003年就有以互聯網信息咨詢服務商為代表的數商機構有償提供數據形態服務,可算為中國數據要素市場的雛形。伴隨中國數字經濟的蓬勃興起,數據要素市場步入發展快車道。根據工信部數據,截至2022年我國數字經濟規模達到50.2萬億元,數字經濟占G D P的比重已達到41.5%,已連續11年高于同期G D P增長速度。2023年,我國數據生產總量達32.85Z B(澤字節),海量數據資源成為我國發展數據產業的優勢。作為數字經濟大國,中國數字信息技術領先全球并滲透到國民經濟和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
根據筆者研究,“十三五”期間我國數據要素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超過30%,僅次于資本要素。其中,以數據資源流通與交易為主要業務的“數商”十年增長十倍,實體經濟需求為數字形態商品服務和資產交易催生出巨大的內生動能。截至2023年,我國數據要素市場規模僅場內市場交易及可統計的場外交易就達到1200多億元,“十四五”以來的累計增速超過25%。數據要素市場代表性的平臺是以企業形態存在的交易所、交易中心等機構,已成為我國金融創新最受矚目的新興要素市場之一。從中國移動互聯網元年的2014年開始,數字經濟大潮方興未艾,數字金融創新熱點層出不窮,各地數據資產交易機構如雨后春筍般拔節生長。截至2023年,全國共有登記注冊的數據資產交易機構超過100家,其中北京、上海、廣州、成都等地建設有全國性大市場,還有以省會中心城市為代表的地方性交易市場,以及有行業專屬的垂直交易市場。
我國數據要素市場發展面臨的問題
數據要素市場作為要素市場體系產生最晚、技術門檻最高、形態演進迭代最快的新生業態,在現實運作中還存在諸多內生缺陷和制度性障礙。數據要素作為沒有外部物理形態的客觀存在,不具有獨立創造價值的可能性。本身雖屬于生產要素但須與其他生產要素組合嵌入到主體生產經營過程中,才能發揮作用提升價值。因此,數據要素不同于其他商品。數據要素的有效合理定價除依托廣泛充分的市場交易活動外,更主要是通過后續使用過程中產生的邊際價值增量進行零基比較測算獲得。
數據要素定價過程帶有鮮明的“因用稱價”和“一用一價”的隨機屬性,這就決定了數據要素價格的多變性和難以事先精準測量等顯著特征。在實踐探索過程中,業界普遍認為除去少數單純字節計量基礎數據,帶有結構化經過加工處理的數據要素實體,只有使用者開發利用后才能獲得真實收益并最終確定公允價格。現實交易中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和認知偏差,不容易達成一致的市場定價,從而不可避免會產生巨大的交易成本。由于內生缺陷和制度性障礙導致了數據要素市場交易不活躍,影響了有效定價機制的完善,定價機制不完善又導致數據要素難以充分開發利用,使數據要素潛在價值不能充分體現。
推進數據要素市場健康發展的建議
一是完善數據要素市場制度機制和生態體系。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加快建立數據產權歸屬認定、市場交易、權益分配、利益保護制度。要豐富數據要素應用場景和挖掘潛在價值,為數據要素市場創造增長動力謀劃頂層設計。加快數字要素流通的數據標準化建設,根據不同類別交易主體和中介機構的差異化需求,出臺統一規范和靈活適用的制度機制,研究制定稅收優惠激勵措施,降低數據要素流通過程中的交易成本。培育以中小機構為主的數據要素市場中介服務機構,構建多層次雙向互動的數據要素授權管控體系,為活躍要素市場交易提供制度保障。規范行業自律行為,倡導發起行業中介組織和自律組織,營造規范有序的數據市場生態。明確數據要素交易流通中各方權利義務,完善配套利益糾紛調解機制,兼顧各方利益和公共利益。
二是提升數據要素流通交易市場化水平。充分發揮數據要素價值,必須以健全的數據要素市場為前提。要做大做強數據要素交易平臺,聚集更多市場主體,打造門類齊全功能完善的數據要素生態鏈體系。創新數據要素開發利用機制,促進數據、技術、場景在實體經濟中的深度融合,通過數據要素的放大、疊加、倍增作用賦能傳統產業轉型升級。加強數據要素安全治理,引導地方性和行業性交易平臺機構,結合自身特點和資源稟賦因地制宜走差異化發展之路。培育多層次數據要素流通交易體系,破除數據要素交易存在的地方壁壘,允許數據要素跨區域流動和合理配置。優化數據要素市場的監管環境,探索數據要素交易動態監管和信息匯總,規范數據要素交易機構的市場準入,優化區域布局,推進場內場外交易市場實現協同有序發展。
三是引導金融機構參與數據要素市場建設。充分發揮金融機構在數據要素市場建設中的支持作用,為服務數據要素領域改革提供助力保障。加快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引導銀行保險等金融機構充分借助數據要素等外部資源,推進自身數字化應用效率和質量提升。探索金融機構在保障金融安全的前提下,為數據要素市場健康發展提供高質量金融基礎設施資源。鼓勵金融機構與數據要素產業鏈上下游機構開展合作,依托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帶來的巨大資本投入,拉動下游產業提升需求加速技術應用推廣步伐。引導金融機構利用自有資本,直接投資數據要素產業鏈其他行業機構,加大金融機構研發投入力度,實現產業紐帶精準對接和資本信息技術高度融合。支持金融證券市場、大宗商品市場等其他要素市場,設計推出以數據要素為標的或者外部參照指標的金融衍生產品,穩步推進數據要素資本化試點工作。
四是加強數據要素市場領域國際交流合作。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提升數據安全治理監管能力,建立高效便利安全的數據跨境流動機制。要完善數據要素跨境流動和數字形態服務貿易進出口配套法規制度體系,探索國內數據要素市場制度規則與國際標準對接。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并重,鼓勵支持金融機構、數字科技龍頭企業等有實力的機構開拓數據要素交易海外市場,積極開展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數字經濟等領域交流合作,向廣大發展中國家介紹中國數據要素市場建設經驗,彌補全球化背景下的“數字鴻溝”。在自貿試驗區等條件成熟區域采取特別措施,鼓勵境外數據要素產業鏈龍頭企業和交易機構來華設立機構開展業務,提升我國數字產業的國際化程度。國家主管部門、行業龍頭企業、金融機構要積極參與全球數據要素交易領域的規則制定和制度創新,提升中國數據要素市場的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