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區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成效與啟示

摘要：在全球大都市區加速推進的大背景下，產業生態、公共交通等與土地利用互相配合，成為世界一流城市發展的重要支撐。巴黎作為歐洲的重要城市區域之一，其發展模式、成就與經驗具有重要參考價值。文章運用比較研究、數據解析與歸納總結相結合的方法，從巴黎大區的產業多元化發展、交通網絡化服務、土地混合利用等方面，進行多維度的發展路徑及成效解析，以總結提煉對上海市產業用地提質增效的主要啟示。研究認為：產業空間與生態空間實現合理平衡，是提高產業發展質量、優化產業結構、促進經濟與環境協同發展的重要基礎；秉持公共交通優先 、慢行交通及靜態交通的網絡化交通格局，多措并舉提升交通可達性是巴黎城市高質量發展的成功支撐；住房與公共空間 是城市高質量發展的有力政策保障。只有系統性把握城市多中心發展模式及經濟、社會、生態可持續發展內涵，才能助力上海在新質生產力驅動下實現高質量發展目標。

關鍵詞：區域經濟；高質量發展；實施路徑；實踐成效；比較與啟示；世界一流城市

中圖分類號：F293.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2095-1329（2024）03-0150-07

城市的“比較姿態”不僅在研究中越來越普遍，而且在實踐中也越來越廣泛。從理論上看，關于全球城市對標的價值和討論正在蓬勃發展；在實踐中，許多城市正通過擴大國際視野、尋找更多的合作伙伴和構建發展網絡來提高城市競爭力。巴黎地處法國北部，沿塞納河而建，作為法國的首都以及政治文化中心，其在歷史演進、文化傳承和經濟發展等方面都具有重要意義[1]。從20 世紀60 年代開始，巴黎大區在 城市到區域的發展變遷中，提出了防止城市建成區蔓延擴張的發展思路，并一直貫徹“多中心”的空間戰略[2]。以1965 年作為巴黎地區規劃的分界線，巴黎逐步迎來了“三大轉變”：（1）實現了區域擴展，由城區向郊外轉移；（2）由遏制城市膨脹轉變為引導合理布局城市空間；（3）由解決交通、住房等單一要素層面轉向社會、經濟、文化等多要素協調發展，實施“多中心”空間戰略至今[3]。2024 年，巴黎奧運會的召開更是令全球目光匯聚于此。

《2023 全球城市綜合排名》顯示，上海排名上升3 位，位列全球第13 名。盡管城市排名有了顯著上升，但是標桿城市是如何影響城市決策者的思想和行為，以及城市如何具備全球化思維仍有較多討論空間。強化高端產業引領功能，堅持創新驅動，營造一流產業生態，加快先進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深度融合、數字化與綠色低碳協同轉型等，是目前上海市加快推進新型工業化的有效途徑[4]。因此，統籌抓好新質生產力布局與土地規劃特色是實現上海高質量發展的關鍵。

盡管巴黎大區和上海在地理空間上距離較遠，且土地面積與人口存在較大差異，但是兩座城市的發展特征仍具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性：（1）經濟中心地位相似。巴黎和上海都是各自國家重要的金融、經濟中心，都是國內外重要金融機構和企業的聚集地。巴黎證券交易所和上海證券交易所都是全球重要的證券交易所，在世界各大交易所中分別排名第四和第三。（2）產業結構相似。文化創意產業、旅游與服務業及高新技術產業等均為巴黎和上海的主要城市產業。例如，2023 年上海全社會研發經費占地區生產總值比重在4.4% 左右；在巴黎大區的研發支出占其國內生產總值的3% 左右，在歐盟整體研發支出中所占比例為7%。（3）人口流動及城市化。巴黎和上海均在緩解交通擁堵、解決住房緊張、資源分配等問題上采取了相應的措施與政策。因此，觀察其城市發展新動能的激發與創意策略，可為上海產業用地提質增效提供寶貴經驗與創新思路。

1 巴黎區域發展概述

1.1 城市規劃及空間圈層現狀

從空間圈層劃分來看，巴黎城市區域分為三個層次：（1） 第一層被稱為巴黎大區（Paris MetropolitanArea），包括巴黎市及三個近郊省和四個遠郊省，總面積達12000 km2，人口1200 多萬（圖1（a））；（2）第二層為巴黎都會區（Paris Urban Area），由國家統計局劃定范圍，統一調整。到2008 年，都市區面積達到2845 km2，人口1036 萬；（3）第三層是巴黎的正式行政區，是由1850 年奧斯曼實施巴黎改造計劃所形成的規模，也稱“巴黎二十區”（各有市長、市政廳，以及特定的功能）。從市中心順時針方向到20 編號；面積105.4 km2，與上海內環（114 km2）相當（圖1（b）），人口224 萬，約為上海市內環人口（327 萬）的70%[5-7]。

1.2 產業經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

巴黎大區是歐洲最大的經濟體，創造了法國31% 的國民財富及歐盟5.3% 的GDP，與荷蘭相當，高于波蘭、比利時、瑞典和奧地利[8]。2008—2021 年，巴黎大區的GDP 及人均GDP 占比不斷上升，表明其擁有卓越的經濟實力和發展活力（表1）。2021 年，巴黎GDP 為7650 億歐元，約合59370 億元人民幣，遠高于上海（43214 億元人民幣）。其中，研發經費占法國的42.3%，擁有法國37.7% 的研發人員及29.9% 的科學家和工程師（ParisRegion Facts & Figures 2024）。巴黎大區多樣的經濟格局迎合了各種類型的企業，在服務業和工業領域都擁有極其強大的專業知識和技術。其在金融服務、航空航天、國防領域、新交通、新空間、智慧城市、清潔技術和綠色能源領域都是全球領先者[9]。由此可見，巴黎的城市建設具備規劃性、發展性和先進性，并且與其國情條件相契合。

2 從城市化與生態性的協同優化看巴黎區域發展

本文從巴黎大區城市化與生態性協同優化環路的框架來進行多維度分析（圖2）。

2.1 推動土地混合利用

受全球化、信息化等宏觀社會變革的影響，城市生活和生產方式發生了巨大變化，城市功能也更加多樣和復雜。土地的混合利用符合現代城市發展要求，理論上具有眾多的好處。城市土地混合利用，被認為是激發城市活力、實現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工具[8，10]。

從巴黎大區統計資料可以發現，2000—2012 年間，在巴黎市105 km2 的行政轄區內， 建成區面積為103km2，占比約97.8%（表2）。其中，住宅用地占比最高，約占39%；公共開放空間、綠化帶、公園、水面約占28%；產業用地、交通附屬用地及附屬設施約占33%。在此期間，巴黎大區建成區面積增加幅度較小，基本保持不變。巴黎大區城市規劃研究院發布的《趨于理性與可持續的城市用地發展》報告中也表明，在2012 至2017年期間，巴黎大區的城市化進程持續放緩且趨于理性。大部分城市住宅在城市更新中增加，城市綠地面積在城市高密度地區增長。

從巴黎大區的土地利用結構占比及變化來看（表3、圖3），巴黎大區有50% 的農業用地和24% 的林地，這意味著法國人口最稠密的地區在土地利用結構上與全國水平相當。然而，來自城市的壓力也威脅到了開放空間：盡管在外圍鄉村地帶的開放空間面積約占80%，但森林面積呈下降趨勢，而城市內部的開放空間比率不到10%（圖3）。

巴黎土地利用規劃的一個顯著特點是用地分區規劃，即根據不同的區位特點，規劃確定每一種土地分區的主體功能和附加功能，并分別確定容積率。不同容積率的組合，必然帶來建筑形態的不同，從而間接地影響城市外部景觀。因此，在土地混合利用的基礎上，巴黎市城市肌理豐富、功能高度混合。自19 世紀中期以來，巴黎市形成了東部產業相對聚集、圍繞凱旋門的西部地區商務辦公相對集中的情況。從職住關系來看，在巴黎邊緣的12—20 區，多數街區可以提供的住房數量大于可以提供的就業數量；而在巴黎中心的1—11 區，多數街區可以提供的就業數量要么與住房數量基本相當，要么大于可以提供的住房數量[11]。因此，總體可以看出巴黎市就業數量與住房數量較為平衡。

2.2 多元化的產業發展格局

巴黎大區是一個多元化的經濟發源地，擁有高度多樣性的經濟格局，創造了法國31% 的國民財富，是迄今為止歐洲最大經濟體。巴黎大區是金融服務、航空航天和國防領域的全球領軍者，也是新交通、新空間、智慧城市、清潔技術和綠色能源領域的先行者。在健康和生命科學領域，其研究成果在世界范圍內廣受認可，并且擁有集中且規模化的教育及科研產業，被譽為“法國硅谷”。巴黎大區還是IT、數字化轉型、文化創意產業、物流、農產品、化妝品等領域的領導者。巴黎的新興產業為投資者帶來了豐富的機遇，如投資太陽能電站或開發高效的能源存儲系統[12-13]。

多元化的產業存續與發展依賴于人，巴黎大區15～64歲勞動力人口在不同產業和崗位中的分類數量及占比情況如表4 所示。可以發現管理類白領崗、高新技術崗、服務行政崗占比較高，且2012—2019 年間，管理類白領崗、高新技術崗、技能型商人與商務管理人員需求人才逐年上漲。這體現了巴黎在高科技制造業方面，例如人工智能、醫療保健、生命科學、清潔技術與能源等的研發和創新能力較強，為經濟增長提供了新興動力。另外，技能型商人與商務管理人員占比逐年增加，這也體現了巴黎作為國際金融中心之一的吸引力。工人及汽車駕駛員等勞工占比逐漸下降，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巴黎在勞動密集型產業上的轉型升級。

巴黎大區是歐洲最大的商業地產聚集地，由表5、表6 可以看出：2014—2017 年，商業用地的占地面積在不斷增加，辦公室面積也在不斷增加，辦公室空置率在不斷降低，在建的辦公空間也在不斷減少，說明巴黎對辦公用地的可持續利用能力在增強，物盡其用。

2.3 可持續的交通服務

巴黎大區是通往歐洲與世界的門戶，2 小時的飛機即可連接5 億消費者。交通運輸方面通過飛機、火車、自行車、共享自行車、共享汽車等多個角度進行分析。從表7 中可以看出，巴黎大區的機場、航班數、火車等交通運輸量在2014—2018 年在不斷增加，體現出巴黎大區擁有連接歐洲與全世界的交通設施的能力與規模，且建造量不斷增加。1863 年，世界上第一條以蒸汽為動力的地下鐵道在巴黎建成通車。此后，公共交通不斷發展和演變，公共汽車逐漸成為主體，重要景點都有相應的地鐵站，極大地方便了人們的出行。

巴黎大區交通出行規劃（PDUIF）中強調通過加強時空間連續度和用地規劃實現銜接整合，從需求層面縮短出行距離，建設短距離城市；扶持慢行交通，提供自行車、公交出行便利度與吸引力等。在2023 年巴黎大區發布的數據中可知，2018—2020 年巴黎大區的自行車出行量增加了25%，尤其是在市中心。這一改變不僅得益于城市規劃與基礎設施的改善，而且有助于緩解公共交通壓力、節約能源和資源，推動交通服務的可持續發展。

法國交通發展規劃或交通出行規劃經過了觀念的轉變，從小汽車交通組織的優化，慢慢到積極發展公共交通，再到小汽車交通的節能減排，最后著重強調交通出行規劃跟城市空間用地規劃的整合，重視城市交通的整體社會效應[14]。在公共交通領域，加大投資進行線路擴建和維護，提升列車的準點率和服務質量。對于自行車交通，繼續完善自行車道網絡，加強交通安全管理，提高市民對自行車出行的信任度。此外，還通過宣傳和教育活動，提高市民的環保意識和綠色出行意愿。

2.4 以開放空間為基礎，完善藍綠網絡

從公園空間來看，巴黎的社區共有公園397 個，總面積358 萬m2，平均每個社區有將近20 個公園，人均社區公園面積1.67 m2。第12 區的公園最多，達24 個；公園最少的是第2 區，只有3 個。最小的公園是Pihet-Beslay公園，也在第2 區，只有92 m2；第19 區的La Vilette 公園最大，有3.5 萬m2。不僅如此，在城市總長350 km 的大街和林蔭道兩旁，共栽種樹木10 多萬棵。根據2019年巴黎大區的統計年鑒可知，巴黎大區的藍綠網絡構成多樣，是融合地區原生農業的“田園城市”。其中，農業用地占50%，森林覆蓋率為24%，城市風光面積占23%，水資源占1%。大區包括4 個大區自然公園，占總土地面積的18%（218520 hm2）；有15171 hm2 的有機種植田；95000 hm2 森林向公眾開放。

從濱水空間來看，巴黎的塞納河沿岸經過精心規劃和改造，成為了一個集休閑、文化和生態功能于一體的藍綠空間。沿著河岸修建了步行道和自行車道，人們可以在這里散步、騎行，欣賞河景。同時，河岸還分布著公園、花園和綠地，增加了城市的生態多樣性。例如，塞納河畔 的安德烈·雪鐵龍公園（Parc André Citro?n），園內有大片的草坪、花壇和水景，不僅是市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也為城市提供了重要的生態服務。

巴黎現代城市公園面 向大眾開放，體現出公共性的增長與人的發展、社會進步的一致性。布洛涅森林（le boisde Boulogne）和文森森林（Bois de Vincennes）是巴黎的重要綠色空間，通過與城市內部的公園、花園和街道綠化相連接，形成了一個連續的藍綠網絡。森林內設有步行小徑、自行車道和騎馬道，還有湖泊、溪流等自然景觀[15-16]。

另外，在部分新的建筑和社區規劃中，引入了雨水花園和綠色屋頂的設計。雨水花園在增加綠色植被的同時，可對雨水進行收集和過濾，減輕雨水徑流對城市排水系統的壓力。綠色屋頂，不僅具備保溫、隔熱的效果，更為城市增添了綠色景觀。例如，巴黎的一些商業建筑和住宅建筑采用了綠色屋頂，改善了局部的生態環境。以上案例展示了巴黎如何通過打造開放空間，構建藍綠網絡，提升城市的生態質量和居民的生活品質。

3 對上海城市發展的有益啟示

巴黎區域城市化與生態性協同發展給我們提供了下列主要借鑒和啟示：

3.1 產業空間與生態空間實現合理平衡，是提高產業發展質量、優化產業機構、促進經濟與環境協同發展的重要前提

結合文獻[10] 與本研究搜集資料對比得到：巴黎大區第一產業的從業人員遠少于上海，但農用地的面積卻遠大于上海（表8）。在法國巴黎大區，農業空間的主要組織形態是大型農場，其土地連貫性、農業專業化和機械化水平均較高[17]。另外，巴黎大區呈現輕工業、重商業的城市產業發展趨勢，且以生產性服務業作為城市的核心產業，商業用地更加集中化、工業用地穩步下降。上海也可通過注重產業的立體發展、多功能綜合利用來促進城市中心的產業和功能轉移，實行容積率獎勵措施、低效用地再開發等提高土地集約化利用水平，追求產業集聚也要注重生態保護。增加綠地面積、控制污染源、制定法律法規等是最直接有效的生態保護措施。

3.2 秉持公共交通優先、慢行交通及靜態交通的網絡化交通格局，多措并舉提升交通可達性是巴黎城市可持續發展的成功之路

良好的慢行交通網絡可以提高產業園區及周邊地區的可達性，促進產業用地與周邊商業、居住區的融合，形成功能復合、充滿活力的城市空間。上海在積極推進產業用地提質增效的過程中，將交通用地尤其是慢行交通用地的規劃與之有機結合，對于實現產業的可持續發展和城市空間的優化具有重要意義。

3.3 住房保障與公共空間相得益彰

人口集聚會帶來產業的集聚以及社會經濟活力的提升，如何保障城市居民住房供應是世界一流城市都必須解決的問題。伴隨人口規模不斷增加，與此配套的住宅用地面積也在不斷增加。對濱水空間、公園綠地、城市廣場等公共空間的規劃設計是世界一流城市塑造城市特色形象的重要手段。世界一流城市注重對公共空間的規劃，如在濱水公共空間規劃建設中，通過設計公眾與環境交互的公共設計、文化活動等提高城市活力。

3.4 建立多中心發展模式，構建合理大都市空間結構

對上海來說，學習巴黎多中心發展方式，構建合理的大都市空間結構也尤為必要[18]。目前城市中心區域范圍大、硬件設施突出，城市中心與郊區之間的差距明顯，城市整體發展不平衡。通過多中心的發展模式，可以使得中心城區不用盲目擴大，多個城市中心協調發展，共同帶動周邊地區的均衡發展。

4 結語

從世界范圍看，城市化進程中占用自然土地幾乎不可避免，但是占用數量與空間卻可控制。其中，巴黎大區堪稱對自然空間進行良好保護的典范之一。巴黎大區規劃及城市建設實踐歷經數次調整變遷，然而其對自然、土地及農業的珍視與保護卻是一脈相承。堅持城市化與生態永續性“兩手抓”，是實現城市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途徑。在土地混合利用下，產業發展格局、交通服務設施及藍綠開放空間等，形成了復雜的互動統一體。

在土地混合利用中，巴黎市住宅用地占比最高，產業用地、交通用地及附屬設施次之，公共開放空間、綠化帶、公園、水面占比最少；巴黎大區城市化進程持續放緩且趨于理性，農用地占比最高，大部分城市住宅在城市更新中增加、城市綠地面積在城市高密度地區增長。

從不同產業和崗位中的分類數量及占比來看，管理類白領崗、高新技術崗、技能型商人與商務管理人員需求人才占比較高且逐年上升，工人及汽車駕駛員等勞工占比逐漸下降，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巴黎在勞動型密集型產業上的轉型升級。

圍繞城市空間用地進行交通出行規劃的整合，扶持慢行交通，重視城市交通的整體社會效應，有益于優化空間和時間的雙維度職住平衡。

綜上所述，巴黎區域發展進程中，有許多成功的做法和經驗值得上海學習與參考，如產業空間與生態空間實現合理平衡、秉持公共交通優先、慢行交通及靜態交通的網絡化交通格局、住房保障與公共空間相得益彰及建立多中心發展模式。當然，兩個城市的發展歷史、政治體制不同，其經驗與發展也不宜完全照搬，需因地制宜地完善并助力上海在新質生產力驅動下實現高質量 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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