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著眼于長征時期特殊的歷史背景,梳理紅軍在川西北地區16個月期間開展文化教育的史實。通過文獻研究和史料分析發現,中國工農紅軍為了教育廣大指戰員和當地群眾,開展了形式多樣、內容豐富的文化教育活動,包括制定符合民族地區工作的綱領性文件、開辦紅軍大學、培養適應復雜環境的各類人才、教育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等。創造了在民族地區和極端環境下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實踐模式,給今天復雜形勢下更好開展民族地區文化教育工作帶來了歷史的經驗和啟示: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堅持黨的領導;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圍繞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展開;文化教育工作必須以民族團結進步為題中應有之義;文化教育工作必須立足實際、開拓創新;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將培養優秀少數民族地區干部作為一項重要內容。
關鍵詞:長征時期;阿壩地區;文化教育;現實啟示
[中圖分類號] D2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2097-2210(2024)04-0048-11
中國共產黨歷來十分重視文化教育工作,并將文化教育作為推動革命事業發展的重要手段和方法。1934年1月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出臺的文化教育工作總方針指出:蘇維埃文化教育建設的中心任務,“是厲行全部的義務教育,是發展廣泛的社會教育,是努力掃除文盲,是創造大批領導斗爭的高級干部”[1]。黨的文化教育事業的發展cf7quQuzLz88j+Z7kdldRQ==,“除了受到特定的政治、經濟等因素的制約外,又由于文化本身所具有的地域性與超地域性的特征,使它還要受到所在區域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的影響”[2]。紅軍長征在川西北地區那段艱難困苦的時期,黨的文化教育工作也不曾中斷,它既延續了黨在蘇區進行文化教育的經驗,又對民族地區和極端環境下如何開展文化教育進行了探索。梳理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實踐,總結其成功經驗,對于今天攻堅克難、凝心聚力,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實踐探索
中國工農紅軍長征自1935年4月到1936年8月,在川西北地區往返、停留達16個月。川西北地區是20世紀二三十年代四川松理茂汶屯區的別稱,即今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所轄境域。參見中共阿壩州黨史研究室、阿壩州地方志辦公室:《阿壩州志之紅軍長征在阿壩》,四川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序言。在這里,中國工農紅軍以其艱苦奮斗的革命實踐,在川西北地區譜寫下了壯麗的歷史篇章。
紅軍長征在川西北地區的這段行程,是整個長征過程中最為艱難困苦的一段歷程參見朱成源:《長征在雪山草地》,四川民族出版社,1986年版,序言。
:頻繁的戰事、嚴酷的自然環境、絕地斷糧的威脅、激烈的黨內斗爭、國民黨的蠱惑宣傳、語言的不通,等等。盡管如此,黨的文化教育工作不僅沒有中斷,相反,為適應川西北地區特殊的民情和斗爭環境,黨在文化教育方面進行了新的嘗試和探索。通過對文獻資料的分析,可以發現黨在川西北地區的文化教育工作既有面對紅軍隊伍內部,也有針對地方群眾的教育。紅軍內部宣傳教育主要有:黨在民族地區的政策、紀律要求、工作方法,適應高原生存的經驗、做法,針對高原騎兵作戰的技能、方法。地方教育則側重:宣傳黨的民族、宗教政策,揭露國民黨和四川軍閥的反動本質,號召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和國民黨軍閥,實現民族自決。形式上主要采取:
(一)制定符合民族地區工作的綱領性文件,為紅軍指戰員提供工作遵循
進入川西北少數民族地區后,如何破除國民黨散布的謠言,贏得各族人民的信任和支持,增強戰勝嚴酷自然環境及適應新的作戰形勢的本領,關系紅軍能否勝利走出雪山草地,關系革命事業成敗。為此,黨要有明確的民族地區工作的思路和方向。開展文化教育就是民族地區革命工作的重要手段和方法。
紅四方面軍即將攻克土門封鎖線進入川西北少數民族地區時,為使紅四方面軍指戰員進入少數民族地區開展工作有所遵循,1935年5月5日,中國工農紅軍西北特區委員會下發了《西北特區關于少數民族工作須知》,提出每一個工作干部和戰士在對回、番民族工作中必須注意的10條工作要點,即每一個工作干部和戰士,必須了解回、番民族情形狀況;要學會回、番民族的語言文字,遵守他們的風俗習慣、語言文字;向回、番民購買物品要公買公賣,照貨給價;向回、番民家中借用用品,應經過他們許可后才準借走,用完應迅速交還;到回、番民家中不準亂動其一切物件,如拿草、下門板、拿水桶、鍋、碗等;對回民清真寺應遵守他們規矩,不準隨便進行東摩西搞,一切要切實遵守他們風俗習慣;對回、番婦女更要絕對遵守他們禮節。[3]1935年5月19日,紅軍總政治部又專門發出給中央紅軍各軍團政委、政治部的《關于爭取少數民族工作的訓令》,其中強調:“野戰軍今后的機動和戰斗,都密切的關聯著爭取少數民族的問題。這個問題之解決,對于實現我們的戰略任務,有決定的意義。因之,各軍團政治部必須立即把這個問題提到最重要的地位。”[4]并要求各軍團政治部必須向全體戰斗員解釋爭取少數民族的重要性及其必須注意的事項。這些工作要點明確而具體,沒有深奧的理論,就是對一些日常中的細碎事情提出要求,在廣大紅軍指戰員文化水平普遍不高的情況下,便于理解,也便于紅軍指戰員操作和執行。
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會師后不久,中共中央到達卓克基(今阿壩州馬爾康市馬爾康鎮)。1935年7月3日,在卓克基召開政治局常委會議,通過了《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告康藏西番民眾書——進行西藏民族革命運動的斗爭綱領》(以下簡稱《綱領》),其中明確指出:“中國共產黨的民族政策是解放被壓迫的各少數民族,并積極幫助一切革命的民族建立自由選舉的革命政府,同時號召藏族民眾起來反對帝國主義和國民黨軍閥,成立游擊隊,加入紅軍,實現民族自決。”[5] 《綱領》就成為廣大紅軍指戰員在川西北民族地區開展民族工作及與少數民族群眾交流交往的根本遵循。
黨中央停留黑水期間,根據卓克基會議精神,紅軍總司令朱德發布了《紅軍必須遵守六條紀律》的命令,要求全體紅軍指戰員嚴格執行此命令,對嚴重違反紀律者及時進行處理。[6]
黨中央到達松潘毛兒蓋地區后,又在沙窩會議上通過了《中央關于紅一、四方面軍會合后的政治形勢與任務的決議》(以下簡稱《決議》)。《決議》提出:在部隊中進行宣傳鼓動、軍事政治訓練、嚴緊紀律、加緊階級教育等12項中心工作,以提高部隊的戰斗力。1935年8月29日,在中央政治局巴西(班佑)常委擴大會議上,又專門研究教育和宣傳問題。會議決定:近期盡可能出一至兩期《干部必讀》,同時建立中央宣傳委員會,由博古、凱豐、楊尚昆、李維漢擔任委員。[7]對于這些會議精神和綱領性文件及工作要求、指示,各部隊都會進行認真傳達,教育引導廣大紅軍指戰員明確如何在民族地區開展工作,明確黨的群眾紀律和工作要求是什么等問題。通過這些文化教育工作,紅軍指戰員在行動上就有了準則和方向,工作成效也十分明顯。
(二)開展形式多樣的文化活動,提升紅軍指戰員的斗志和勇氣
從1935年4月底紅軍進入川西北地區后,條件變得更加艱苦,饑餓、寒冷、高原不適隨時威脅著紅軍的生命,語言不通、群眾敵視、土官土兵襲擾等因素增加了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難度。但紅軍領導機關仍然通過組織多種形式的文化活動來教育激勵廣大紅軍指戰員,特別是培養堅定的理想信念、大無畏的思想境界、樂觀的革命情懷。中央紅軍的軍人俱樂部和猛進劇團,紅二、六軍團的戰斗劇社和紅四方面軍的工農劇團的戰士們不畏艱險、不懼困難,以藝術為刀槍,與其他的紅軍戰士并肩戰斗。
紅軍文藝工作者在川西北地區開展的文化活動形式多樣、內容豐富多彩。紅軍文藝工作者將黨在川西北民族地區的政策要求、紀律規定、工作方法、注意事項編成順口溜、快板或濃縮成一些簡捷、響亮的口號,邊行軍邊吹、拉、彈、唱進行宣傳教育,由于朗朗上口,容易記憶,又寓教于樂,黨的重要決策精神很快就傳達給每一位戰士。同時,由于表演靈活生動、妙趣橫生、不拘一格,從而使廣大指戰員在笑聲中忘卻疲勞、忘卻饑餓、忘卻傷痛,激發了革命豪情,提高了革命斗志。
到了宿營地,紅軍文藝工作者經常會組織一些“同樂會”“對歌會”,用山歌、民謠調子,依據感受、情景,即興對歌。這類“同樂會”“對歌會”在中央紅軍和紅二、六軍團中最為流行,以戰士們喜愛的形式和充實革命的內容,在給廣大紅軍指戰員枯燥而艱辛的生活增添無窮樂趣的同時,還起到了互相激勵、統一思想的作用。
在紅軍部隊停留較長的地區,紅軍文藝工作者往往把工作深入到連隊和地方群眾中去。他們搭臺表演,為前方戰士和地方群眾送去歡笑,與當地群眾的聯系更加密切。比如,紅軍在茂縣,每當紅軍進行宣傳演出時,街頭、場口、村寨的坪壩里紅旗招展,鑼鼓喧天,人們競相觀看。就連反動派統治下的一些報刊也不得不發出慨嘆說:紅軍在茂縣城里,每夜與民“相混聚市,六街燈火如上元。……在城隍廟大打大豉,大演其平民劇”[8]。又如,紅軍在汶川的威州,除演出歷史戲“烏泥河救駕”“樊梨花”“干媽問別”等外,還演出一些以鄧(鄧錫侯)、田(田頌堯)、劉(劉文輝)等軍閥及其家庭丑聞為題的活報劇。[9]如,紅一、四方面軍懋功(今阿壩州小金縣)會師后,紅一、四方面軍的干部、戰士和懋功城內的人民群眾,舉行了盛大的聯歡晚會,分別在營盤街較場壩(今小金中學所在地)、城內四方臺子(今小金縣人民醫院所在地)及城隍廟(今小金縣幼兒園內),演出了豐富多彩、富有戰斗性的文藝節目,如“火線”“猛進”劇社的歌舞,還有“太陽縱隊”演出的十七勇士強渡大渡河為題材的節目。 [10] 在今天阿壩州的茂縣、汶川的雁門和威州、理縣雜谷腦和薛城、小金、金川、馬爾康等地,都留有紅軍巡回演出的遺跡。
結合黨在川西北地區的中心任務,廣泛運用民歌、山歌形式譜寫歌詞進行宣傳、動員、鼓勁;運用活報劇、話劇、川戲揭露敵人,教育紅軍指戰員和群眾,是長征期間紅軍文藝工作者的主要工作。比如,紅軍進入川西北地區后,軍事上要與反動土司、頭人組織的騎兵作戰,生活上物資極端匱乏,戰士們又不適應當地飲食習慣。為了幫助各部隊克服這些困難,讓戰士熟悉打敵人騎兵的戰術,盡快適應高原生活,紅軍文藝工作者創作了《打騎兵歌》和《吃牛肉歌》。《打騎兵歌》的歌詞是:“敵人的騎兵不須怕,沉著敏捷來打它。目標又大又好打,排槍快放易射殺。我們瞄準它,我們消滅它。我們是無敵的紅軍,打垮蔣匪百萬兵。努力再學打騎兵,我們百戰要百勝。”[11]《吃牛肉歌》則寫道:“牛肉真是個好東西,吃了養身體。不會錯,是真的。吃了牛肉渾身有力氣。爬上雪山,走過草地;練好本領,上前殺敵。”[12]將戰術要領和改變飲食習慣的內容寓于歌曲之中,教紅軍指戰員們學唱,大家既掌握了高原作戰、生活技能,又學會了歌曲,增添了生活樂趣。再如,中央紅軍翻越夾金山與紅四方面軍會師于達維,陸定一用《二次全蘇大會歌》的曲子,填寫了《兩大主力會合歌》的詞,歌詞內容為:“兩大主力軍,邛崍山脈勝利會合了,歡迎紅四方面軍百戰百勝弟兄,團結中國革命運動中心的力量,哎!團結中國革命運動中心的力量,堅決爭取大勝利!萬余里長征,經歷八省險阻與山河,鐵的意志,血的犧牲,換來偉大的會合,為著奠定中國革命鞏固的基礎,哎!為著奠定中國革命鞏固的基礎,高舉紅旗向前進。”[13]詞意激越,氣勢磅礴,充分表達了兩大主力紅軍會師的喜悅之情。在廣大紅軍文藝工作者的辛勤努力下,紅軍盡管面對極地考驗、國民黨幾十萬大軍的圍堵、斷糧威脅,卻始終保持著樂觀的精神、昂揚的斗志。
(三)建立紅軍大學,培養適應復雜環境下斗爭的各類人才
紅軍長征在川西北地區期間,除了平時以連為單位組織干部、戰士進行日常的文化學習、軍事技能訓練和接受軍事政治教育,針對新的工作、戰斗實際情況,紅軍還建立紅軍大學,進一步提高指戰員的軍政素養,培養各類適應復雜環境的軍政人才。
1935年8月上旬,根據中央政治局沙窩會議關于“設立紅軍大學與高級黨校,大批的培養軍事的與政治的干部”[14]的決定,將紅一方面軍的干部團和紅四方面軍的紅軍大學合編,在松潘毛兒蓋建立了新的紅軍大學。新組建的紅軍大學校長為倪志亮(未到職,由共產國際代表李德負責),何畏任政委,黃超任秘書長,李特任教育長,莫文驊任黨總支書記,劉少奇任政治部主任(未到職)。紅軍大學設有指揮科、政治科、步兵科、工兵科、炮兵科及騎兵科等專業。指揮科和政治科的學員主要是營以上干部;步兵、工兵、炮兵科的學員主要是各軍選送的優秀基層干部(班、排、連)和戰士。
紅軍大學成立后,由于即將北上過草地,學員們學習時間并不多,只進行了有關戰術、圖上作業等方面的教學,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在籌糧及過草地的準備工作上。
為了執行黨的北上戰略方針,根據沙窩會議的決定,將紅一、四方面軍主力混合編成左、右兩路軍,紅軍大學被編入右路軍系列,隨中央和前敵指揮部行動。中央組建的紅軍大學從1935年8月成立到9月10日巴西分開,僅僅只存在了一個月時間。由于張國燾拒不執行中央北上路線,仍然頑固地堅持其“乘勢南打”的錯誤主張,紅軍大學被迫分家,原一方面軍學員和部分紅四方面軍學員隨中央北上,在中央抵達哈達鋪后又恢復了干部團建制。紅軍大學其余學員未跟隨中央北上,而是在李特等人的率領下南返二過草地,經巴西、毛兒蓋、馬塘、卓克基等地,于10月初到達松崗(今阿壩州馬爾康市松崗鎮)。
鑒于日本帝國主義對我國加緊進攻和全國抗日救亡運動的高漲,為培養軍、政干部,提高各級干部的軍事政治水平,以便適應抗日救國的需要,經總司令朱德,總參謀長劉伯承提議,紅四方面軍于1935年10月9日恢復了紅軍大學。這時期的紅軍大學,劉伯承兼任校長,何畏任政委,張宗遜任參謀長,王新亭任政治部主任。下設三個專業科:高級指揮科,張宗遜兼科長,吸收軍、師級干部學習;上級指揮科,科長周子昆,吸收營、團級干部學習;上級政治科,科長彭紹輝,吸收營、團級干部學習,學制均為三個月。
紅軍大學的教育方針是:“理論聯系實際,全面培養干部。”[15]教學方法采用“教員講課多示范,學員學習多操練”[16]。課程設置有政治課、軍事課和文化課。軍事課教學多聯系實際,要過雪山時就講雪山氣候變化規律、高山行軍、宿營等方面的知識,并發動學員總結之前爬雪山經驗。講對高原騎兵作戰的戰術時就聯系之前對騎兵作戰的經驗,尤其是劉伯承親自教授學員“排槍快放”的打法,還把它編成打騎兵的戰術教材,供學員學習。紅軍大學測繪教員賴光勛帶著高級指揮科學員在沙爾尼村外的河邊教測繪略圖,他講完“測距”內容后,一位學員提出:我們要知道大金川河水面多寬,請教員測給我們看看。賴光勛邊講邊做,他說:測距離有步測法、三角交會法、三角光線法等,要測這條河的水面寬度,可用三角光線法。他將北面的獨立樹作為河東水面的邊緣,二者之間為河的水面,運用三角光線法,寬度就測出來了。賴光勛請學員們用尺去量,他們返回后說“距離一樣”。又有一個學員提出讓賴光勛測一座山的高度給他們看,賴光勛就借助喇嘛寺房頂為基準點,用水準儀測了一下,經過計算,告訴他們高度,又讓學員用繩子去量,得出的結論又是一樣。這種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教學方式,易于學員接受,效果十分明顯。
政治課教學更是把紅軍對少數民族政策和做好駐地群眾工作緊密結合。在沙爾尼村時,有一首民歌唱道:“兵占平,民占坡,蠻家住在山窩窩。”[17]這首歌反映了舊中國我國少數民族在大漢族主義壓迫下的苦難生活。在一次軍民聯歡會上,紅軍大學政治部主任王新亭從這首民歌談起,他說:我們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工農紅軍,是窮苦人民的軍隊。我們反對大漢族主義,反對欺負兄弟民族。中國各族人民都是在一個國家、一塊土地上生活的兄弟姐妹,是一家人。[18]王新亭的講話得到參加聯歡會群眾的擁護,對紅軍大學的全體學員也是一次很好的政治教育。
然而,紅軍大學開學上課不足10天,即奉命隨軍沿大金川西岸經丹巴東渡大金川河,翻越夾金山南下。紅二、四方面軍會師后,紅軍大學編入中路軍,隨紅四方面軍指揮部由爐霍出發,經色達、壤塘、毛兒蓋、巴西地區,三過草地北上,教學也就相應結束。1936年10月,紅軍三大主力勝利會師。12月,紅軍大學的高級指揮科、上級指揮科、上級政治科調到保安與中國人民抗日紅軍大學合并為抗日軍政大學。紅軍大學雖然存在的時間不長,但是它的教學內容貼合實際,教學重點突出,具有很強的針對性和操作性,對軍政干部提升高原作戰、高原行軍技能,正確與民族地區人民打交道發揮了重要作用。不僅如此,紅軍大學還在戰斗極為頻繁的情況下,克服重重困難,采取邊打邊教學的靈活方式,這種情況在陳伯鈞的日記中清晰可見:“10月15日,陰,黃昏前風作。駐軍中阿壩。第一堂上課。利用第二堂課時間,起草連的偵察警戒講授提綱一段,并擬定第四周的操課表。下午野外演習,一連擔任前隊。下午,騎蠻又來阿壩附近騷擾,追捕我紅大的馬匹。結果被我學生擊潰。”[19]“10月19日,晨霜,晴,下午大風。駐軍中阿壩。上午上課,講山地戰的防御。下午在中、下阿壩之間演習山地戰,連的防御。晚上演習夜間接敵運動及通信聯絡記號。演習中遇蠻騎三名,將其打走。”[20]在一年多的時間內,紅軍大學先后吸收各級學員達三千多人次,為黨和紅軍培養了大批干部,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作出了巨大貢獻。
(四)探索地方文化教育,培養少數民族革命干部
紅軍長征在川西北地區期間,除了對紅軍隊伍自身的文化教育,還對川西北地區的群眾也進行了形式多樣的文化教育活動。這種文化教育始于宣傳工作,以消弭各族群眾對紅軍的疑懼,同紅軍逐步接觸,在此基礎上,“發現和選擇基層積極分子,送到縣以上政權等組織舉辦的各種訓練班或短訓班學習、培養,使其成為當地基層組織的骨干和領導力量”[21]。紅軍總政治部在《關于爭取少數民族工作的訓令》中向各軍團、政治部提出:“努力爭取少數民族加入紅軍。……政治部對于這些份(分)子在生活上、政治教育上都應加以特別的注意。在人數較多時,應成立某個少數民族的單獨的連隊,并特別注意與培養他們自己的干部。”[22]沙窩會議決議也明確指出:“必須挑選一部分優良的番民給以階級的與民族的教育,以造成他們自己的干部。”[23]為了使更多的人熟悉中國社會狀況,實現民族地區的獨立與解放,建立川西北各族人民自己的蘇維埃政府,壯大革命力量,紅軍建立了各種專門培養少數民族干部的機構,并舉辦短訓班。比如,西北聯邦政府內設有教育部,協助地方政權培訓當地干部。再如,紅軍在茂縣、綏靖地區都曾興辦過蘇維埃干部訓練班、軍事訓練班、格勒得沙學校等。“綏靖(今金川)建立了西北聯邦政府的勞動學校,有140人參加了學習。格勒得沙中央政府在綏靖舉辦的藏人訓練班,后改稱為格勒得沙大學。中共大金省委黨校也曾吸收過少數民族的地方學員”[24]。這些訓練班或學校雖然沒有正規教學計劃,但都培養了大批干部和工作人員,何雨龍、沙納等就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二、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重要作用
長征時期,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的文化教育工作,為黨和紅軍最終戰勝國民黨的圍追堵截,經受住嚴酷的自然環境考驗,勝利走出有“死亡陷阱”之稱的茫茫草地,創造世界戰爭史上的奇跡,開創中國革命新局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一)增強了廣大紅軍指戰員戰勝困難、取得勝利的信心
形式多樣、內容豐富、靈活生動的文化活動的開展,激發了紅軍戰士的革命豪情,提高了革命斗志。正如潘振武在《打騎兵歌》一文中所述:“事實證明,《打騎兵歌》及其舞蹈的推廣普及,的確發揮了應有的效用。以后紅軍遇到騎兵,再也不會感到驚慌失措了,一陣排子槍打過去,打得敵人人仰馬翻。”“敵人騎兵囂張一時的兇惡氣焰,在英勇的紅軍面前,徹底地崩潰了。”[25]黨在川西北地區的文化教育工作,使一支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裝備落后的人民軍隊匯聚起了磅礴之力,他們不畏艱險、不懼困難、勇于犧牲。美國記者斯諾對此毫不吝嗇地加以贊美,“這些千千萬萬青年人經久不衰的熱情,始終如一的希望,令人驚詫的革命樂觀情緒,像一把烈焰,貫穿著這一切,他們不僅在人力面前,或者在大自然面前,上帝面前,死亡面前都絕不承認失敗”[26]。所以,當年紅軍幾萬大軍過草地,隊伍拉得很長,路途中饑餓、寒冷、疲勞、疾病奪去了很多戰士寶貴的生命,但紅軍走出草地就在包座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之后,更是一路凱歌到陜北,勝利實現了紅軍的偉大戰略轉移。
(二)提高了各級干部的文化素質和理論水平,增強了應對復雜問題的本領
長征時期,紅軍各級指揮員和干部文化水平普遍不高。這從王波的《在雪山草地的紅軍大學》一文就能真實地反映出來,他在文中寫道:“就我們高級指揮科的學生來說,除一位軍參謀長陳天池同志讀過幾年小學、我讀過一個月的高中外,其他同志都是一字不識的文盲。雖然他們在軍事指揮方面都是身經百戰、有豐富作戰經驗的指揮員、紅色的戰斗英雄,但都沒有文化,好多人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或根本寫不出來,還得從一、二、三、四、五學起。”[27]紅軍大學建立后,教授內容既有語文、數學、中外地理、中國革命史、中國共產黨黨史等文化知識,也有馬列主義理論常識。由此,提升了紅軍各級指戰員的文化素質和理論水平,使他們能夠更深入地理解黨的統一戰線和民族政策及紅軍紀律、軍民團結等黨在民族地區的政策要求,更好地推進革命事業發展。同時,面對川西北地區復雜的自然地理環境和少數民族善山地作戰、善騎射的特點,紅軍大學有針對性地開展教學活動,提升了軍政干部高原作戰、高原行軍技能,最大限度保存了紅軍有生革命力量。像許世友等許多黨的優秀高級干部都是當時“紅大”的學生,他們成為中國共產黨和紅軍極為寶貴的人才資源,構成以后領導抗日戰爭和人民解放戰爭的中堅力量。
(三)贏得了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的大力支持和衷心擁護
《西北特區關于少數民族工作須知》《紅軍必須遵守六條紀律》等文件下發后,廣大紅軍指戰員以此為尺,嚴格遵照執行,使黨所領導的革命隊伍真正成為一支為國家民族人民利益而戰,不同于任何舊政權舊軍閥的新生力量,贏得了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真心的支持與擁護。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對紅軍由開始時的疑懼,到后來傾力支援。紅軍經過川西北地區時“各族人民先后支援的牛、馬、羊、豬等各類牲畜總頭數達20萬余頭,糧食2000多萬斤”[28]。不僅如此,很多少數民族群眾主動為紅軍當通司(翻譯)和向導,給紅軍作宣傳、想辦法、出主意。比如,黑水藏族群眾九十三曾親自到深山密林中將紅軍的主張翻譯給受蒙蔽而躲藏的藏民,動員他們返家,還幫助紅軍完成了在當地的籌糧任務。[29]這些工作為黨和紅軍順利走出雪山草地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和物質基礎。
(四)革命真理播向了藏羌大地,鼓舞了川西北各族人民的革命士氣,為長征勝利作出了卓越貢獻
在中國共產黨的宣傳教育下,川西北地區建立了各級蘇維埃政權,還組建了番民騎兵隊、回民獨立連、格勒得沙革命軍、金川獨立師等少數民族革命武裝,一大批優秀的藏羌回各族兒女為爭取本地區和本民族的解放加入其中,有一些人還直接參加了紅軍,壯大了革命力量。“據不完全統計,1935年5月至1936年8月,在今阿壩州境域內參加紅軍的人數就達5000人以上。”[30]這些地方政權和武裝力量發動群眾為紅軍籌糧籌物,組織運輸隊、修路隊、擔架隊配合紅軍作戰,同紅軍一起與殘酷的自然環境和兇惡的敵人殊死拼搏。比如,“為了配合、協助主力部隊行動,紅軍南下時在大小金川地區建立的各級黨政軍和留守部隊,積極發動群眾,籌集了大批糧食、牛羊、柴草等軍需品,修筑沿途橋梁,設置兵站,布置宿營地,并完成了運輸物資,轉移、護理傷病員等工作,有力保證了主力部隊的順利行動。”[31]總之,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實踐探索,喚起了當地各族群眾的覺悟,鼓舞了當地各族人民的革命意志,發揮了打擊敵人、消滅敵人的重要作用,為長征勝利作出了卓越貢獻。
三、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文化教育工作的現實啟示
長征時期黨和紅軍在川西北地區開展的文化教育工作,不僅為長征勝利作出了積極貢獻,也給今天復雜形勢下民族地區更好開展文化教育工作以啟迪。
(一)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堅持黨的領導
文化教育工作離不開黨的領導。長征時期的文化教育工作是在黨的領導下開展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堅持黨對文化教育工作的領導,把握文化教育工作的正確方向,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及國家、民族榮譽感和認同感教育,弘揚優秀傳統文化和革命文化,把黨的領導落實到文化教育工作全過程各方面,團結奮進,形成全國各族人民和海內外中華兒女同心共圓中國夢的強大合力,才能破解黨和人民面臨的各種危局。
(二)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圍繞黨和國家的中心任務展開
圍繞黨和國家的中心工作開展文化教育,是文化教育工作的生命力所在。長征時期,黨在川西北地區開展的文化教育工作始終圍繞“打擊敵人、消滅敵人,最終取得長征勝利”這一主題展開。
從黨的二十大開始,“中國共產黨的中心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32]。文化教育作為立心塑魂工作,就是要圍繞這一中心任務進行思考、進行謀劃,通過加強理論武裝,鞏固壯大主流思想輿論,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建設,培育正向、積極、健康的思想文化情趣等,真正形成國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的合力,才能更好地推進各項事業發展,民族復興才不會停留在紙張和筆端上。
(三)文化教育工作必須以實現民族團結進步為題中應有之義
中國是一個多民族國家,各民族之間休戚相關、命運與共,這是中國共產黨對中國民族關系的深度分析與認知。民族平等、民族團結、共同繁榮發展是中國共產黨文化教育工作的題中應有之義。如今,面對極少數民族分裂分子的分裂活動,如何教育民族地區青少年樹立正確的民族觀、國家觀,不盲目聽信、跟隨少數別有用心之人,既是民族地區文化教育工作的重點和難點,也是民族地區文化教育工作的使命與責任。通過建好民族地區文化教育陣地,深挖具有民族特色的文化教育素材,鑄牢民族團結進步之魂,從而使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真正成為民族地區群眾自覺。
(四)文化教育工作必須立足實際、開拓創新
立足當地實際又開拓創新是文化教育工作有效開展的保障。川西北地區藏、羌、回、漢等多民族雜居,不同的民族文化、宗教文化、歷史文化交織交融,思想文化更加多元多樣,意識形態領域的斗爭更加復雜,因此,必須立足實際,創新文化教育的方式方法。特別是隨著網絡信息技術飛速發展,深刻改變了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的生產生活方式,文化教育工作也必須與時俱進。比如,靈活運用數字技術創新文化載體和文化樣式,將川西北地區多彩的文化元素融入其中,豐富數字空間文化供給,以滿足各族群眾多層次多方面精神文化需求,讓優秀傳統文化、民族文化、紅色文化“活”在當下,服務當代。真正使文化教育工作在新時代川西北民族地區發揮敲擊靈魂、觸動人心,引起共鳴、發人深省,激起斗志、凝聚力量的作用。
(五)文化教育工作必須將培養優秀少數民族地區干部作為一項重要內容
優秀的少數民族干部是我們黨的寶貴資源,是黨實現民族地區社會長治久安、民族和睦相處、經濟文化繁榮發展不可或缺的力量。川西北地區的少數民族干部生于斯、長于斯,他們熟知當地的風土人情、社會發展狀況、民族文化心理,他們容易與當地各族群眾進行語言溝通、產生情感共鳴、拉近與當地群眾的距離。同時,他們也更熱愛自己的家園故土,工作當中會投入更多的時間、精力和情感。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談會上強調,“治國必治邊、治邊先穩藏”[33],川西北地區作為治邊穩藏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區域和曾經的“三區三州”(指中國特定的深度貧困地區),實現地區經濟發展、社會穩定,各族人民安居樂業、和諧共處,并與全省全國一道實現共同富裕的難度相對較大,選拔培養優秀的本地區民族干部就顯得尤為重要。要充分發揮優秀民族干部在川西北地區各族群眾中的動員力、組織力、引領力,以推動各項事業的發展和社會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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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全面貫徹新時代黨的治藏方略》,《新西藏》(漢文版),2020年第9期。
(特約編輯:文 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