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是那樣寥廓、深邃。
每當月亮掛在天上,整個村莊就變得十分祥和;每當月光灑在地上,整個村莊就成了小伙伴們的天堂。家鄉那清朗澄澈的月亮,成了我心中的一份牽掛和思念。
中秋賞月是最令人愉悅的。晚飯后,月亮終于出來了。它從云層間射下細細的一道光,轉眼間水池便成了一面水鏡,映了波光,映了樹影。只一會兒,云層便悄無聲息地把月光收了去。突然,月光又從另一側溜出來,一大片的土地、樹木、房屋,頓時變得清亮。
這時,我拿著娘分給我的一半月餅,喜不自勝地踏著灑了一地銀白色的月光,跑到街上去和小伙伴們比誰的月餅大,誰的月餅圓,誰的月餅更香甜。有的說,他的月餅大,是從天上摘下來的大月亮;有的說,他的月餅圓,是嫦娥姐姐舍不得吃,從天上投下來專門獎勵給他的;有的說,他的月餅又香又甜,比吳剛捧出的桂花酒還香,比孫悟空偷吃的王母娘娘的蟠桃還甜。我的那半塊月餅自然比不上他們的,于是,就成了他們取笑的對象。但我毫不示弱:“我的另一半月餅獎賞給了月亮上勤奮的玉兔弟弟吃了,玉兔弟弟還埋怨你們不與他一起分享呢!”
我們在外邊玩到很晚,一直到玩得累了、困了,才在大人們的催促下各自回家睡覺。回家后,娘看到我穿著她做的布鞋,前頭磨破了,裸露出了大拇腳指頭。娘并沒有責怪我,只是讓我脫掉布鞋,趕快躺到炕上去睡覺。這時候,娘坐在炕頭上,伴著小煤油燈修補我的布鞋。我看到娘插針、拔針、拉線、剔針,不時拿針尖在頭發上摩擦,接著在燈火上烤一烤,繼續穿針引線,煤油燈火映紅了娘的臉。娘的眼睛花了,就向窗外望一下月光。清亮的月光穿過高大的梧桐樹,在天井地面上畫出斑駁的影子,顯得一片寂靜。我安靜地躺在娘的身旁,很快就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每當背誦李白這首耳熟能詳的《靜夜思》時,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上小學五年級那年到大田勞動、分吃月餅的事。
那是1977年的中秋節前后,正值“三秋”大忙季節,公社領導到各大隊調度農田耕種進度。當時,公社僅有五臺“東方紅”拖拉機,全公社四十二個大隊,四萬余畝耕地輪流使用,其緊張程度可想而知。各生產隊靠耕牛犁地又太慢了,包片領導便找到學校負責人商量調動學生參加義務勞動。于是,我們全校學生服從安排,從家中帶著鐵锨,在老師及公社干部的統一指揮下,用鐵锨翻地。那時,我所在的學校是一所擁有三百多人的中小學配套學校。同學們一下子涌到大田里與農民一起勞作,人山人海,鐵锨翻飛,農田里不時飛起動人的歌曲,別有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中秋節的晚上,我們大隊四個生產隊,共一千三百多畝耕地,沒等公社派來拖拉機,就用人力、畜力提前完成了翻耕任務,受到公社領導的獎賞,每人分了兩個月餅。同學們雖然很勞累,但在接到領導獎賞的兩個月餅之后,一下子覺得全身異常輕松、愉快。同學們大口咬著月餅,邊吃邊跳,邊唱邊笑。這時,我忽然發現同伴小林手里拿著兩個月餅一口也沒舍得吃。我就問他為什么不吃,他自豪地回答道:“我要帶回去,跟爺爺奶奶一塊吃,我要讓他們也高興高興!”聽了小林的話,我后悔不已,自己不該那么饞吃掉了一個,幸好還有一個可以拿回家,孝敬疼我愛我的爺爺奶奶。
一晃四十多年過去了。如今,農田耕作已被機械所代替了。莊稼人對月餅也不再稀罕,只是成為中秋節的一種文化傳承。
今年的中秋節快要到了。天涯共此時,中秋夜月明。一家人舉杯慶豐收,共飲團圓酒,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呢?哲學家康德說:“這個世界唯有兩樣東西能讓我感到深深的震撼—一是燦爛的星空,二是內心崇高的道德法則。”而讓我更為感懷的是,家鄉夜空中那輪給我帶來希冀和夢想的月亮,讓我產生了無盡的遐想,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