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是長盛不衰的話題。在我們學(xué)習(xí)的課文中,不乏有關(guān)親情的動人篇章,既有“言不由衷”的愛,又有行勝于言的愛。既然這份愛千變?nèi)f化,那么我們該如何安放它呢?我們在長大,父母在變老;我們奔向遠(yuǎn)方,父母原地守候。愛的時空距離一步步拉遠(yuǎn),但不意味著一點點變淡,讀懂親情的傳遞,是豐富人生情感體驗的一把鑰匙。下面,我們結(jié)合《背影》《秋天的懷念》《臺階》來探究親情的雙向流動。
■閱讀思考1
課文中哪些刻畫讓你感受到了父母對子女的愛?
【探究文本】
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干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朱紅的橘子往回走了。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于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里很輕松似的。
——朱自清《背影》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里,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jìn)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xiàn)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時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jīng)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那就趕緊準(zhǔn)備準(zhǔn)備。”“哎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么好準(zhǔn)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guī)闳ケ焙幔磕闫f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于“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兒,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史鐵生《秋天的懷念》
【分析明確】
在《背影》節(jié)選的特寫鏡頭中,“探”“攀”“縮”“傾”等動作寫出了人到中年的父親的吃力,而他這樣努力,竟只為了給兒子買幾個橘子,因為父親深諳浙江舊時民俗,送別時要給兒子送“橘”(諧音“吉”)。除了選段中對父愛的描寫,文中還有多處細(xì)節(jié)表現(xiàn)父愛,如執(zhí)意親自送兒子去車站。當(dāng)時朱自清的祖母去世,家道中落的朱家連喪事都是借錢辦的,面對慘淡的光景,賦閑的父親心境該是何等落寞。但即使這樣,父親還是放心不下,執(zhí)意去送二十歲、已多次獨立來往于北京和家鄉(xiāng)的兒子。再如父親為兒子做了一件紫毛大衣,而他自己卻是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兩者的對比,突出了家道中落的情況下父親寧愿對自己吝嗇,也要讓孩子舒服安穩(wěn)地坐上車,可見這份父愛雖笨拙卻無微不至。
對于21歲的史鐵生來說,突如其來的病痛,不僅襲向他的身體,更撞向他的心靈。母親看著昔日活潑的兒子如今在輪椅上一言不發(fā),心里既難過又心疼,于是,有了《秋天的懷念》中這一幕:落葉時,母親悄悄擋在窗前,唯恐飄零的落葉勾起兒子悲觀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問兒子是否愿意去北海看菊花,得到兒子同意后頓時喜出望外,不禁說起從前,可不小心提到了“跑”“踩”,又趕緊停住,悄悄出去了。“悄悄”顯出母愛的隱忍與深沉,母親用愛包裹起孩子敏感的心。憔悴的面容顯出絕癥晚期對母親身體的折磨和兒子絕望狀態(tài)對母親心理的折磨,央求的神色顯出屢遭兒子拒絕卻從未改變的關(guān)懷和渴望,可見這份母愛雖卑微卻盡其所能。
■閱讀思考2
面對父母深沉的愛,課文中哪些刻畫讓你感受到了當(dāng)時子女對父母的情感?
【探究文本】
行李太多了,得向腳夫行些小費才可過去。他便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我那時真是聰明過分,總覺他說話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但他終于講定了價錢;就送我上車。他給我揀定了靠車門的一張椅子;我將他給我做的紫毛大衣鋪好座位。他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又囑托茶房好好照應(yīng)我。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他們只認(rèn)得錢,托他們只是白托!而且我這樣大年紀(jì)的人,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么?唉,我現(xiàn)在想想,那時真是太聰明了!
——朱自清《背影》
當(dāng)一切恢復(fù)沉寂,她又悄悄地進(jìn)來,眼邊兒紅紅的,看著我。“聽說北海的花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么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著,“我可活什么勁兒!”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娘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
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jīng)到了那步田地。后來妹妹告訴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史鐵生《秋天的懷念》
【分析明確】
在《背影》中,“迂”是朱自清對父親的評價。由于新舊思想的沖突,朱自清父子之間隔閡不淺。朱自清作為家中長子,自幼就受到父親的嚴(yán)格管教。隨著他漸漸長大,父親的舊式封建思想與他追求個性的新思想的矛盾日益尖銳,因此,朱自清那時認(rèn)為自己“太聰明”,而暗笑父親的“迂”,透露出高處看低處的審視感。朱自清認(rèn)為父親言語迂腐、行動迂緩、情感迂折,所以他用放大鏡般批判的眼光品評著父親的言行。對于父親的愛,當(dāng)時的朱自清選擇了忽視,甚至是輕視。
在《秋天的懷念》中,史鐵生看到母親“眼邊兒紅紅的”,他沒有多問。史鐵生在癱瘓后脾氣暴怒無常,絲毫沒有注意到母親嚴(yán)重的病情,甚至母親肝疼得整宿睡不了覺也是后來聽妹妹說的。從“她總是這么說”的“總”字,可以看出母親多次提出看花邀請,史鐵生卻多次拒絕,斬釘截鐵的“不”字,毫無顧忌地傷了母親的心。聽到“看花”,史鐵生不僅沒有理會母親的深切用意,反而被勾起苦悶煩躁的情緒,狠命捶打雙腿。當(dāng)時的史鐵生沉浸在巨大的苦痛中,無暇顧及母親,更談不上關(guān)心母親。
■閱讀思考3
從課文中哪些刻畫可以看出親情的時空距離?
【探究文本】
但最近兩年的不見,他終于忘卻我的不好,只是惦記著我,惦記著我的兒子。我北來后,他寫了一信給我,信中說道:“我身體平安,唯膀子疼痛厲害,舉箸提筆,諸多不便,大約大去之期不遠(yuǎn)矣。”我讀到此處,在晶瑩的淚光中,又看見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馬褂的背影。唉!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
——朱自清《背影》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到她已經(jīng)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yuǎn)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yuǎn)的訣別。
鄰居的小伙子背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史鐵生《秋天的懷念》
那根很老的毛竹扁擔(dān)受了震動,便“嘎嘰”地慘叫了一聲,父親身子晃一晃,水便潑了一些在臺階上。我連忙去搶父親的擔(dān)子,他卻很粗暴地一把推開我:“不要你湊熱鬧,我連一擔(dān)水都挑不——動嗎!”我只好讓在一邊,看父親把水挑進(jìn)廚房里去。廚房里又傳出一聲扁擔(dān)沉重的叫聲,我和母親都驚了驚,但我們都盡力保持平靜。
——李森祥《臺階》
【分析明確】
朱自清的父親在家信中說他“大約大去之期不遠(yuǎn)矣”,朱自清在晶瑩的淚光中,寫下了《背影》,多年來的怨懟不滿,終于化為淡淡一句“他終于忘卻我的不好”。在聽說父親“膀子疼痛厲害”“大去之期不遠(yuǎn)”時,朱自清回顧過往,在晶瑩的淚光中想到當(dāng)年凝望父親背影時的流淚,形成由質(zhì)疑、埋怨到理解、原諒父親的情感鏈條。正面相對時矛盾交鋒,渙然冰釋時卻相見無期,當(dāng)朱自清感慨“我不知何時再能與他相見”時,他知道難以逾越的不僅有心理距離,還有空間距離,只是這份理解來得遲了些。
史鐵生對母親的去世毫無思想準(zhǔn)備,聽說母親去世前大口大口地吐血,他才恍然大悟,母親此前同樣遭受著心理與身體的痛苦。正如他在《我與地壇》中所言:“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加倍的。”對史鐵生而言,他是否希望早點兒知曉母親的病情呢?也許希望,那樣就會多少顧及母親,少說幾句扎人心窩的話;也許不愿,因為知曉便意味著要承受雙倍的痛苦,這殘缺的生命又該怎樣得以維系。無論兒子是否希望得知真相,母親都毫不猶豫地隱瞞,她不愿本就身心俱疲的兒子分擔(dān)她的苦痛。在她的臨終心愿里,有兒女,卻只字不提自己。當(dāng)史鐵生讀懂那句“好好兒活”時,二人已經(jīng)天人永隔,永遠(yuǎn)無法傳達(dá)跨越時空的愧怍與懷念。
王森祥在《臺階》中提到,在他的家鄉(xiāng),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應(yīng)高。父親終于如愿砌成九級臺階,卻意識到自己老了。兒子關(guān)心父親,想幫父親挑水,父親卻“一把推開我”,還說“不要你湊熱鬧”,可見父親與兒子的溝通方式有些粗暴。父親當(dāng)初建新屋砌臺階是想給妻兒更好的生活,現(xiàn)在仍想繼續(xù)擔(dān)負(fù)家庭重任,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對兒子有深沉的愛,但由于心急,粗暴地拒絕了兒子的幫助,因此后來即使他閃了腰,近在咫尺的兒子也不敢上前。面對衰老,父親內(nèi)心掙扎卻不愿承認(rèn),兒子的滿滿關(guān)心也不知以何種方式表達(dá)。作者童年視角里的父親強壯、堅忍、能干;成年視角的回憶里,父親變得嚴(yán)厲、不服老、固執(zhí)。也許多年后,兒子終于能讀懂父親,但已錯過情感溝通的最佳時機(jī)。
小結(jié) 親情,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情感之一。作為進(jìn)入青春期的初中生,同學(xué)們自我意識增強,與父母的隔閡可能會加深。但是面對親情,請用心體會,積極溝通,大膽表達(dá)。時空易變,請記住,愛,經(jīng)不起等待。
(本文作者任教于沈陽市第一三四中學(xué),系沈陽市初中語文朱敏南名師工作室成員。本文為沈陽市規(guī)劃課題“‘三融六域’深度學(xué)習(xí)提升質(zhì)量的實踐研究”成果)
初中生學(xué)習(xí)指導(dǎo)·提升版2024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