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明如黑漆光

全世界有45種烏鴉（將某些當地品種單獨區分或劃在一起，總數將略多于或少于這一數字）。它們名字各異，包括渡鴉、寒鴉和禿鼻烏鴉，但都是鴉屬成員，都是同一個主題的變奏，都長著烏黑發亮的羽毛（也可能是黑白相間），都有刺耳的聲音，似乎也都具備突破人類認知、讓人類吃驚的無窮能力。

——[加]坎達絲·薩維奇《烏鴉簡史》

喜鵲與烏鴉都是博學多才的鳥類，它們大部分沒有華麗服裝的裝飾，卻能在自然界混得風生水起。

烏鴉一大家子

烏鴉俗稱老鴰，是鴉屬鳥類的統稱，約有45種，包括寒鴉、渡鴉、大嘴烏鴉、禿鼻烏鴉等，占整個鴉科的三分之一。事實上，很多時候，人們把名稱中帶有“鴉”字的鴉科鳥類都叫做烏鴉，如西叢鴉、新喀鴉、北美星鴉、黑頭松鴉、白尾地鴉等。

體型較小的寒鴉，敢于冒險、腳喙結實。個頭特別大的渡鴉，靈巧機警、叫聲流暢。寒鴉體長約37厘米，渡鴉則可達69厘米。烏鴉中的渡鴉就如杜鵑中的噪鵑，體型碩大、叫聲洪亮、行為復雜、智力超群。大多數烏鴉的體型在寒鴉與渡鴉之間。家鴉機警大膽，伴人而居，體長約43厘米，通體黑色并帶有紫藍色金屬光澤，脖子上似乎戴著一個灰色項圈。小嘴烏鴉與禿鼻烏鴉的喙強勁而細小。小嘴烏鴉是世界上分布最廣的烏鴉之一，它們喜結大群棲息，但不像禿鼻烏鴉那樣結群營巢。與小嘴烏鴉比，禿鼻烏鴉在外形上的顯著特點是嘴基部沒有被覆黑色的絮狀羽毛（幼鳥有鼻羽，成年后脫落）。大嘴烏鴉又叫巨嘴鴉，與小嘴烏鴉外形相似，都是體型較大的烏鴉，成年時可達50厘米左右。

星鴉、西叢鴉、北美星鴉以貯藏食物的特長而揚名鳥界，它們這種行為可以傳播樹種，維護森林發育。星鴉屬里有星鴉和北美星鴉。星鴉在我國分布廣泛，身體以深褐色為主基調，脖頸處密布星星點點的白斑。星鴉舉止斯文，飛行起伏而有節律，主食紅松、云杉和落葉松的松子。叢鴉屬共有5種鳥，在北美很常見。西叢鴉藍白相間，頭、翅膀和尾巴為藍色，喉部有白色與藍色羽毛組成的環帶。西叢鴉飛行緩慢，但善于跳躍，在地面活動相當靈活。

新疆是地鴉屬的發源地，全世界4種地鴉中有2種分布于我國。地鴉發達的鼻羽把鼻孔遮得嚴嚴實實，可以阻擋風沙吹入鼻孔。無垠的沙漠本不適于鳥類生存，白尾地鴉卻把塔克拉瑪干大沙漠作為自己唯一的家園，并使自19ac430ed98a5e4a6fb12825d41d7ed2287a32e233c0a6734880c6d12c2d4f28己成為新疆唯一的特有鳥類。其身體以深褐色為主色調，頭頂至后頸的黑色羽毛，略帶藍色的金屬光澤，翅尖和尾羽為白色。黑尾地鴉與白尾地鴉的明顯差異是尾部為黑色，它們主要棲息于我國西部和蒙古干旱的山腳平原、荒漠和半荒漠地區。

山鴉和家鴉的身材與羽色極其相似，通體黑色，閃耀著藍色、綠色或紫銅色光澤。所不同的是山鴉的腳為鮮艷的朱紅色，而且嘴的顏色也有明顯區別。山鴉屬由紅嘴山鴉和黃嘴山鴉組成。紅嘴山鴉的喙為紅色，黃嘴山鴉則為黃色。

噪鴉屬包括3種體羽松軟的灰色和棕色的鳥，分別是北噪鴉、灰噪鴉、黑頭噪鴉。黑頭噪鴉貌不驚人，體型較小，身長約30厘米，通體缺乏鮮亮色調，它是我國特有的物種。

在我國，大部分的烏鴉與喜鵲、斑鳩、畫眉、啄木鳥一樣，是常見的留鳥，它們不隨季節遷徙，通常終年生活在其出生地。我國最常見的大嘴烏鴉、小嘴烏鴉、達烏里寒鴉，在冬季常常混群越冬。

值得一提的是，有一種居住在海邊、營巢于懸崖的海鳥，名叫“海鴉”，卻并非烏鴉。海鴉非但不屬于鴉科，也不屬于雀形目，而是隸屬于鸻形目海雀科。海鴉身材如家鴉，長相似企鵝，像企鵝那樣善于游泳和潛水，卻又兼具家鴉的飛行技巧。

天下烏鴉一般黑

每種生物都有自己的審美標準，也有獨特的穿著打扮。大部分烏鴉都不喜歡炫耀穿著，更罕有標新立異、驚世駭俗的著裝。家鴉、渡鴉、短嘴鴉、小嘴烏鴉等都喜歡穿正裝，盡管只是一身油亮的黑大衣，但依然落落大方、不落俗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光彩照人。烏鴉不僅羽毛是黑色的，喙和腳也多為黑色。曹雪芹說：“天下烏鴉一般黑。”

烏鴉的黑色是與生俱來的。黑色常常讓人感到沉重、恐怖、壓抑，但并非總是令人討厭。相反，鴉青色是中國的傳統色彩。所謂鴉青色就是烏鴉羽毛的顏色，黑中帶有紫綠光。“才近中秋月已清，鴉青幕掛一團冰。”將近中秋，月亮已變得十分清澈，好像是在鴉青色的幕布上掛著一團寒冰。楊萬里筆下的月亮冰清玉潔，天空色比鴉青。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在南朝樂府民歌《西洲曲》中，用小烏鴉的顏色來形容女子兩鬢烏黑發亮，煥發出青春的光芒。杜牧則反其意而用之，他用“毛欺皇后發”來贊美烏鴉的羽毛比皇后的發髻還要華麗。后來，詩人們常用“鴉翎”來指代墨黑的發絲。南宋詩人王偁描寫女子姿色時，用“鴉翎蟬翼半蓬松”突出一頭秀發，把佳人臨睡前的嬌姿美態呈現出來。由于烏鴉的黑色羽毛常有美麗閃亮的虹彩，因此，用“鴉翎”來指代美女的秀發就更加讓人浮想聯翩。

烏鴉未必一般黑

其實，天下烏鴉未必一般黑。除了由于基因突變，偶爾出現全身雪白的白烏鴉之外，還有一些穿著打扮領異標新的烏鴉。

白頸鴉烏黑的身體上有一圈白色羽毛環繞著脖子，像穿著黑禮服，系著白圍巾的紳士。它們在開闊的農田、河灘緩步覓食時，顯得特別悠閑自在，風度翩翩。與白頸鴉類似，達烏里寒鴉“頸腹如霜雙翅玄”，但體型較小，胸部的白色部分卻較大。

生物界中最不缺少的就是例外。有些羽毛色彩艷麗，甚至長著夸張羽冠的鳥，即使扯著破銅鑼般的嗓子呱呱亂叫，人們恐怕也很難把它們與烏鴉聯系起來。

松鴉屬的黑頭松鴉儀表堂堂，其頭頂有黑色羽冠，遇刺激時能夠豎立。軀干以蓬松的棕色羽毛為主，翅和尾上有黑藍相間的橫斑，十分搶眼。松鴉是烏鴉中特別的存在，不僅打扮光鮮亮麗，叫聲嘹亮不羈，而且喜歡偷東摸西。

在北美的森林和公園里，冬春時節，活躍著嘈雜的冠藍鴉。冠藍鴉屬的冠藍鴉氣質不俗，它們有美麗的頂冠，翅和尾上有比松鴉更鮮亮的藍黑橫紋，頂冠與背部的羽色為薰衣草藍或淡藍色，腹部為米白色，脖子上有一圈黑色領環。冠藍鴉長相俊美，舉止卻不優雅，它們與紅腹啄木鳥、北美黑啄木鳥生活在同一片森林里，卻時不時用交替的哨聲和尖叫打斷啄木鳥的齊聲鳴唱。

藍鴉屬的黑喉鵲鴉纖長的身姿、黑藍白三色相間的羽色，與冠藍鴉大相徑庭。黑喉鵲鴉修長飄逸的尾羽長達30厘米，占體長的一半以上。高達8厘米的羽冠令人矚目，使得黑喉鵲鴉的顏值更上一層樓。黑喉鵲鴉長相出眾，叫聲卻沙啞刺耳。

靚麗的印加綠藍鴉算得上烏鴉的顏值天花板，其明快、艷麗的羽色絲毫不亞于黃胸綠鵲，甚至可以媲美金剛鸚鵡：頭部淺藍、喉部墨黑、翅膀翠綠、胸部淡黃。其嘴根部的羽簇酷似八哥，但其藍色羽簇比八哥的黑色羽簇更賞心悅目。亮黃色的眼睛就像兩顆寶石鑲嵌在深藍色的臉頰上，熠熠生輝、炯炯有神。印加綠藍鴉棲息于南美洲北部和西部的密林中，其羽色雖然艷麗，但藏在雨林里卻不容易發現，因此，它們常常通過高低錯落、音域寬廣的叫聲相互聯系。

盡管絕大多數烏鴉都是單調的黑色，但黑色是一種神秘的色彩，往往構成自然美景中的點睛之筆。“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夕陽西下時，數萬只黑烏鴉點綴著殘陽如血的天空，一彎流水環繞著孤零零的村莊。北宋詞人秦觀在《滿庭芳·山抹微云》中以極美的境界刻畫痛苦的心情，使千古讀者嘆為絕唱。萬點寒鴉，讓人們感受到了蕭瑟天地之間的生命脈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