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產教融合是職業教育的核心主題。近年來,中央及地方政府發布多項專門性政策以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推動職業教育更好地為經濟與產業發展服務。深化產教融合也因而在政策文本中逐步被專門化、規范化及制度化。但是,我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在政策法規、地方治理及主體參與等方面仍面臨一些挑戰和困難。對此,需建立健全相關制度、建立地方治理架構、激發企業參與意愿,以加快形成產教良性互動、校企優勢互補的產教深度融合發展格局。
“深化產教融合”這一政策話語首次出現在2013年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中。自2017年國務院頒布專門性政策文件《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后,先后有《國家產教融合建設試點實施方案》《試點建設培育國家產教融合型企業工作方案》等專門性的政策文件陸續發布,為各省級地方政府推動產教融合建設提供了重要參考。自2022年《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修訂后,“堅持產教融合、校企合作”被上升至立法層面,更強化了企業的職業教育辦學主體地位。此后,《職業教育產教融合賦能提升行動實施方案(2023—2025年)》等政策繼續強調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重要性,并提出若干具體措施。
從以學校為主體到以校企為主體的轉變,體現出政府部門對產教關系認識乃至思維模式的轉變。作為深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重要角色,我國政府嘗試通過多種途徑提高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意愿與程度,在綜合性激勵政策、現代學徒制項目支持、產教融合平臺載體建設等維度提供了多層次的指引。基于此,行業企業聚焦人才培養過程本身,形成了現代學徒制、訂單班、混合所有制形式產權參與、職教集團等日漸豐富的參與形式。

自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起,我國職業院校與企業間的關系逐漸從組織內科層關系轉變為組織間市場關系。面對產教“融而不合”、校企“跨而不實”的困境,國家在過去若干年中采取了不同的措施激勵產教融合的深化,如從中國特色現代學徒制及新型學徒制建設,到涉及多個層級和行業的職業教育集團,再到2022年提出的市域產教聯合體、行業產教融合共同體等制度設計等。促進職業教育不同相關方的共同參與和協作,推動職業教育跨界組織的實體化運作,逐漸成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制度化建設的重要方向。
面對我國不同區域在經濟發展水平、產業特征和教育資源等方面的內在差異,在區域和城市層面推動產教融合的發展變得尤為重要——國家產教融合試點城市的建設意在增強職業教育服務區域經濟產業發展的能力。產教融合型城市作為綜合承載產教融合改革功能的空間載體,將深化產教融合改革下沉至各地級城市,推動行業主管部門與行業組織在城市產教融合改革中發揮協調推動及公共服務職能。同時,產教融合型城市建設作為推動優化空間生產的資源配置方式,引導職業教育的發展規模、布局及結構,聚焦城市實際發展需求,加大教育對城市產業轉型升級的服務貢獻力度。
盡管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政策不斷推出,但政策法規、地方治理及主體參與等方面面臨的一些挑戰和困難,依然在制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
政策法規方面,相關政策法規的針對性、協同性等仍有待完善,產教融合的跨界組織建設也多停留在合同或協議層面,實體組織建設也逐步從組織制度逐漸趨向獎項競賽,如市域產教聯合體在建設中存在主體責權明晰和協調問題、組織間信任關系的建立問題、合作成果和收益的歸屬問題等。
地方治理方面,主要體現為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政策與實踐在中央與地方之間存在一些摩擦,主要表現在財政體系建設與地方政府供給意愿之間、評價體系建設與職業院校深耕校企合作之間、立交橋體系建設與區域產業人才需求結構之間。
主體參與方面,我國行業企業的主動參與程度相對較淺,主要聚焦人才培養過程涉及較多的課程及教學層面,而對以專業教學計劃為核心的職業教育標準制定、開發過程則參與較少;在學校適應產業界需求的主動性層面,我國職業院校的主動適應性較強,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產業參與的有限;在成本分擔及政府作用方面,我國政府承擔比例較高,所發揮的主導作用也較強。此外,行業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積極性不高,部分企業未能向實習的學生提供足夠的培訓指導,難以有效提升學生的職業技能;在部分校企相互協作的過程中,仍因相互之間的目標不一致、人才培養的觀念差異及其他實際操作中的困難等,而出現交易成本很高以致難以持續合作的情況。
深化產教融合意味著職業教育辦學模式應更加關注經濟模式與辦學模式的匹配程度,遵循“經濟模式——產教融合——辦學模式”的思維主線。產業對技能人才類型、技術與管理水平等的需求具有周期變化特征、區域性特征及產業特征,要求地方政府基于鼓勵市場機制作用的根本原則,依據區域內人力資源培育現狀及產業對區域理想人力資源結構的期盼,盡可能地利用政策工具補充市場機制所不能實現的功能而避免放任及越權的極端。基于此,我們提出幾點展望和建議:
在政策法規方面,要提高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目標間的協同性,細化政策的執行舉措,盡快出臺各維度專門性的實施細則;優化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實施制度,推動產教跨界組織的實體化運作;建立健全相關配套制度,完善職業教育產教融合政策的監督、評估及問責等環節。
在地方治理方面,要完善區域層面利益相關者參與的管理與評價機制, 構建有利于技能積累的區域協調性生產體制。基于區域產教融合利益格局、產教互動偏好等地方性特質,因地制宜地建立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的地方治理架構。
在主體參與方面,要考慮我國區域產業、勞動力市場、經濟社會環境及現有教育資源的現實狀況,多維度激發企業參與職業教育的意愿。政府也應在制度設計層面引入利益相關者參與機制,激勵行業企業在職業教育標準制定、開發等層面的深度參與;在合理的范圍內恰當地運用激勵手段,保護企業在職業培訓市場上的自主行為,避免政策效用的反向偏移。同時允許校企雙方在具體合作實踐中有更多的自主權,盡可能地允許不同區域的行業企業、職業院校依據自身特征及需求開展合作,并自主進行逐步的調整。此外,職業院校可通過產教融合對接平臺主動與行業企業建立聯系以把握主動權,使職業教育更好地服務于區域產業的發展。
(李俊,同濟大學職業技術教育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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