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電信網絡詐騙、網絡賭博等犯罪已愈發傾向利用虛擬貨幣轉移錢款。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呈現出犯罪故意認定爭議大、犯罪數額認定存在分歧等現狀,該類犯罪的鏈條化等特點進一步加劇了行為人犯罪故意證明難與涉案資金流向證明難等問題,這些問題直接影響到后續事實認定及其歸屬論證,也影響行為罪與非罪或此罪與彼罪的認定。對此,應當強化對加密通訊工具、法定貨幣資金賬戶、虛擬貨幣區塊鏈流向等證據的審查,運用證據的多元關聯證明行為人的犯罪故意,并充分利用綜合認定、推定等證明規則。
關鍵詞:虛擬貨幣 洗錢犯罪 主觀明知 犯罪數額 綜合認定
以區塊鏈技術為依托的虛擬貨幣具有去中心化、匿名性較強、跨境流轉便捷等特點。不法分子利用虛擬貨幣的特點,在電信網絡詐騙、網絡賭博、洗錢等犯罪活動中逐步減少傳統金融系統支付,更傾向于利用虛擬貨幣轉移錢款。據統計,2022年54.72%的虛擬貨幣犯罪與洗錢相關。[1] 2024年8月20日起施行的“兩高”《關于辦理洗錢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24年洗錢解釋》)明確將通過“虛擬資產”交易列為洗錢方式之一。虛擬貨幣介入洗錢犯罪,使得司法機關在證明行為人主觀心態、查證涉案資金流向、認定犯罪數額等方面均面臨更多難題,導致了案件事實認定與法律適用上的分歧。有必要立足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證明中的問題,分析原因并提出應對之策。
一、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的證明現狀
我國洗錢犯罪罪名體系采取“多條文規定、多罪名規范”的立法模式,包括《刑法》第191條洗錢罪、第349條窩藏、轉移、隱瞞毒品、毒贓罪、第312條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以下簡稱“掩隱罪”)、第287條之二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以下簡稱“幫信罪”)。將幫信罪納入洗錢犯罪罪名體系,主要考慮實務中幫信罪的“支付結算”幫助行為越來越多采取了虛擬貨幣交易方式,而掩隱罪、幫信罪界分困難在一定程度影響了此類案件的證明思路。
以“洗錢”“虛擬貨幣”為關鍵詞在北大法寶司法案例數據庫進行全文檢索,命中文書374篇,其中刑事案由文書326篇;從不同年份審結案件數量來看,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在2019年至2021年呈急速上升趨勢。[2]通過分析發現,虛擬貨幣介入犯罪活動,會增加犯罪事實的調查、證明難度,進而導致法律適用的差異化。相較于傳統洗錢犯罪,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資金流向難以追蹤、主觀故意難以認定、犯罪數額認定分歧等證明難題更加突出。[3]
(一)資金流向難以全程追蹤對應
近年來,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手段不斷演變升級,虛擬貨幣與法定貨幣的交易,各類虛擬貨幣的相互轉換,使用同一主體控制的相異賬戶相互交易,或與實體商品進行交易,甚至使用混幣、匿名幣等交易手段,涉虛擬貨幣洗錢手法已經由最初的通過組織“幣農”“錢騾”[4]代買虛擬貨幣、場外交易,演變為通過混幣平臺、小眾或去中心化交易所、跨鏈等更為復雜、更為隱蔽的手法進行洗錢。贓款的資金鏈路由“贓款→虛擬貨幣”的簡易模式,逐漸發展到“贓款→虛擬貨幣→匿名幣等隱藏資金鏈路的其他虛擬貨幣→暗網、黑市交易、境外網賭平臺資金結算等”等錯綜復雜的模式,導致被直接或間接中斷的資金流向難以形成資金流轉的完整證據鏈,給相關洗錢犯罪認定和追贓挽損工作帶來新的挑戰。
同時,在利用虛擬貨幣洗錢的案件中,為快速轉移犯罪所得,上游犯罪資金在流轉過程中不斷通過大額轉入、分散轉出、多資金賬戶多層轉移等方式,常以犯罪所得或與其他不明資金混同的形式,進入洗錢行為人提供或控制的各類資金賬戶。這些資金賬戶涉案金額巨大、來源復雜,給司法機關查證每一筆資金的來源和完整流轉途徑帶來現實困難。
(二)犯罪故意認定證明難度增大
行為人犯罪故意(主觀心態)的證明會直接影響相關行為是否構成犯罪以及構成何罪。在一些利用虛擬貨幣轉移贓款的案件中,“不知道資金來源”成為掩隱罪、幫信罪中最常見的辯護理由,嫌疑人經常辯解在虛擬貨幣交易平臺上正常“炒幣賺錢”[5],只是虛擬貨幣的承兌人員,不了解虛擬貨幣來源、不具有洗錢犯罪故意。
如在郭某甲、郭某乙等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嫌疑人以低于虛擬貨幣交易所即時交易價格、線下交付現金的形式,買入上游人員控制的泰達幣(USDT),并立刻在虛擬貨幣交易所掛單賣出泰達幣轉化為人民幣,后前往銀行取現交付給上游人員。[6]該案中,嫌疑人否認洗錢犯罪事實,稱其只是正常“炒幣”,并無直接證據證明被告人明知通過虛擬貨幣轉移資金的性質,極大提升了主觀故意的證明難度。此外,對于鏈條化的職業洗錢團伙而言,他們多數情況下并不在乎每筆資金的具體性質、來源。這些都給司法機關的證明工作提出了挑戰。
(三)犯罪數額認定存在分歧
2021年修訂的《關于審理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2021年掩隱解釋》)刪去了掩隱罪入罪數額標準,由司法機關通過上游犯罪的性質、掩隱情節、后果以及社會危害程度等綜合認定。《2024年洗錢解釋》明確了洗錢罪的“情節嚴重”法定刑升檔標準,但未規定入罪數額。“支付結算”型幫信罪的入罪數額標準為20萬元。
不少涉虛擬貨幣洗錢案件中,往往只能查明部分涉案資金來源,導致犯罪數額的認定存在分歧。實踐中主要有兩種做法:一是按照上游犯罪事實查證屬實的款項認定洗錢犯罪數額。如周某等5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法院認為,認定本罪應以上游犯罪事實成立為前提,未查證屬實的款項不應計入犯罪數額。[7]二是按照行為人幫助轉移全部錢款認定洗錢犯罪數額。如周某、張某某等5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法院根據5名被告人全部取款金額分別認定5人掩隱罪的犯罪數額[8],這種做法的背后邏輯是將涉案賬戶金額全部推定為“犯罪所得”。
二、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證明困境成因
在證據裁判視域下,證明思路、證明難易程度等,會直接影響事實的歸屬論證,進而影響法律適用。
(一)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活動的特點
虛擬貨幣導致的洗錢風險一直受到金融行動特別工作組(簡稱FATF)等國際組織和各國金融監管機構的高度重視。[9]2019年6月,FATF通過虛擬貨幣反洗錢國際標準,各國可以選擇是否允許虛擬貨幣政策,若允許則必須將虛擬貨幣服務商納入反洗錢有效監管,承擔反洗錢義務;若禁止則需識別、發現非法虛擬貨幣活動,并采取包括刑事手段在內的有效禁止措施。[10]
雖然我國采取禁止性政策,嚴格禁止虛擬貨幣相關業務活動,但跨境操作不受地域限制,境內人員可以隨時隨地通過境外虛擬貨幣服務提供商完成虛擬貨幣的交易、轉換,這也加速了境內資金的外逃。根據2021年6月中國支付清算協會發布的《關于加強行業信息共享有效防范支付風險的提示》,虛擬貨幣由于其特性已逐漸成為跨境洗錢的重要通道。2022年全國公安機關破獲的259起涉虛擬貨幣洗錢案件中,收繳的虛擬貨幣就超過人民幣110億元。[11]從實踐來看,涉虛擬貨幣洗錢案件的數量持續攀升,涉案金額不斷增大,不同于傳統洗錢犯罪,借助虛擬貨幣洗錢的犯罪活動呈現明顯的即時性、鏈條化、隱匿性特點,逐漸形成一個全流程使用虛擬貨幣洗錢的黑灰產業鏈條。這也給司法機關追蹤溯源、證明鏈上資金流轉,提出了更大挑戰。
(二)涉虛擬貨幣洗錢罪名適用分歧及司法人員辦案便利化選擇
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中,涉虛擬貨幣洗錢行為存在法律適用分歧,且不同罪名的證明難易程度不同,可能導致偵查機關辦案動力不足[12]、司法機關更傾向于“就易認定”,出現罪責刑不相當等問題。例如,通過虛擬貨幣交易實施的洗錢行為,究竟應當認定為信息網絡犯罪提供支付結算等幫助行為的幫信罪,還是為掩蓋涉案資金的來源、性質實施錢款轉移的洗錢行為,或者認定為以虛擬貨幣為媒介,通過提供跨境兌換及支付服務賺取匯率差盈利的變相買賣外匯型非法經營罪[13],理論和實務界均存在爭議。此外,還有規范性法律文件對虛擬貨幣作為支付工具涉罪行為進行了其他罪名的規制。[14]
由于不少涉虛擬貨幣洗錢案件,涉案金額極大、資金來源和流向復雜,需要通過極其復雜的證據體系才能證實相關罪名的犯罪構成。為了滿足定罪量刑的證明標準,相比待證明事項更多、證明難度更高的重罪,司法機關往往傾向于選擇需要收集的證據較少、證明難度相對較低的輕罪來指控。例如,為避免資金來源證明和犯罪數額認定等問題,司法機關可能選擇適用幫信罪而非掩隱罪、洗錢罪。
三、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證明應對
證據與證明問題是影響案件歸屬論證的核心因素。司法機關在辦理涉虛擬貨幣洗錢案件時,應當在深入分析虛擬貨幣洗錢技術手段特征的基礎上,全面加強提升電子數據偵查技術、審查方法,通過構建電子數據、法定貨幣與虛擬貨幣交易詳單、區塊鏈公鏈數據流向等證據的多元關聯證明體系,開展法定貨幣與虛擬貨幣流向的雙向審查,進一步明確綜合認定的證明規則,破解事實歸屬困境,實現有效證明。
(一)“雙向審查法”分析資金流轉
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手段的演變升級,加劇了洗錢流程的復雜性。資金流向既是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的證明難題,也是破解此類案件的關鍵。本文認為,應當構建法定貨幣與虛擬貨幣之間的“雙向審查法”,分析資金流轉過程。所謂雙向審查,是指通過法定貨幣資金賬戶的交易詳單、虛擬貨幣服務提供商的回證詳單、區塊鏈公鏈錢包地址數據流向等包含法定貨幣、虛擬貨幣流轉的數據,實現包含虛擬貨幣流向的綜合資金穿透,查明資金的真實流轉鏈路或閉合路徑。具體包括:
1.審查涉案錢款轉為虛擬貨幣的轉化環節。這一環節是犯罪嫌疑人準備實施洗錢行為的初始環節。一般而言,在涉案錢款的轉移過程中,上游犯罪的犯罪嫌疑人會選擇多個法定貨幣資金賬戶、多個層級、分批轉移。為后續準確認定下游犯罪嫌疑人的洗錢行為,需要通過電子數據分析鎖定涉案錢款轉移到操作虛擬貨幣洗錢的犯罪嫌疑人賬戶(這既包括法定貨幣資金賬戶,也包括虛擬貨幣資金賬戶)的相關過程。在該環節中,需要固定的關鍵客觀證據是法定貨幣資金賬戶與交易詳單,該資金賬戶包括銀行卡賬戶、網絡支付資金賬戶(如支付寶、財付通等),通過對上游犯罪嫌疑人進行錢款轉移的資金賬戶層層分解,確定法定貨幣的資金流轉鏈條與洗錢犯罪行為人經手的錢款數額。
2.審查涉案資金在虛擬貨幣賬戶間的流向環節。司法實踐中,洗錢組織者為了逃避偵查、協助犯罪分子轉移錢款、將資金鏈條復雜化,通過招募人員開立銀行賬戶、網絡支付賬戶、虛擬貨幣賬戶等,適用控制的賬戶接受上游賬戶轉入的資金,再通過虛擬貨幣兌換、銀行匯款、取現等方式將贓款轉移。虛擬貨幣在賬戶間的流轉環節,是確定犯罪嫌疑人屬于一般“炒幣”行為,還是洗錢行為的重中之重。因為一般的“炒幣”行為中,無論采用何種交易平臺、何種虛擬貨幣幣種,行為人為了獲取虛擬貨幣漲幅所帶來的利益,一般會采取最便捷、使自己獲益最大化的交易方式,但如果行為人不是選擇更便捷、獲利更大的交易方式,而是采取輾轉騰挪、快進快出、在虛擬貨幣交易過程中無明顯獲利甚至虧損等交易方式,可以證明該行為并非一般的“炒幣”行為。此外,有的行為人有意增加操作復雜程度以規避監管,采取非常規交易方式使某虛擬貨幣賬戶控制者穩定獲取固定利益等,也與一般“炒幣”行為的操作存在明顯差異,也可以作為證明該行為系洗錢的重要證據。因此,必須固定虛擬貨幣流轉的證據,包括虛擬貨幣錢包地址、錢包地址注冊詳細信息、幣幣交易、場外交易的流水詳單等,準確查明涉案資金在虛擬貨幣賬戶間的具體流動情況。
3.審查虛擬貨幣再轉為法定貨幣的資金流向環節。查清虛擬貨幣賬戶之間的交易后,最后一個環節是查明虛擬貨幣交易的資金有無轉為法定貨幣并返回上游犯罪嫌疑人的手中。實踐中,參與洗錢的“錢騾”在虛擬貨幣交易平臺掛單交易后,資金一般會留存于自己的資金賬戶之中,如果洗錢手法復雜還可能摻雜著該人通過一般“炒幣”行為獲得的資金。洗錢行為的最后一個環節就是將該資金轉移到銀行賬戶中轉為法定貨幣,再交付上游犯罪嫌疑人。因此,對這一環節應重點審查犯罪嫌疑人的各類法定貨幣資金賬戶交易詳單、案發期間的取現憑證、取現錄像,運用資金穿透等鎖定虛擬貨幣轉為法定貨幣的鏈路。
(二)“多元關聯性”證明主觀明知
《刑法修正案(十一)》刪除了第191條洗錢罪中的“明知”,但并不意味著洗錢罪不需要主觀明知,“自洗錢”當然可以認定“明知”,“他洗錢”定罪時仍應判斷行為人主觀是否“明知”。[15]有觀點認為,從司法實踐效果看,現有司法解釋關于推定洗錢行為人主觀“明知”的規定,存在證明標準過高的問題,不必要地加重了公訴機關的證明責任。[16]也有觀點提出,鑒于認定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行為人主觀心態的極大困難,應當適當更改洗錢犯罪的認定標準,增設過失洗錢犯罪。[17]本文認為,在現有立法框架內,認定洗錢犯罪主觀故意時,應當立足涉虛擬貨幣洗錢行為特點,充分利用證據間的多元關聯證明作用,綜合認定行為人的主觀心態。
1.應當充分挖掘電子數據等用于證明行為人主觀心態證據的證明價值。例如前述郭某甲、郭某乙等人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檢察機關通過取證工具、設置關鍵詞精準定位涉案聊天記錄數據,查明郭某乙曾在緬北等地的賭場務工,該賭場即通過泰達幣收款,二人知道如何規避監管并利用泰達幣轉移犯罪所得,據此認定了二人對利用泰達幣轉移錢款的違法性認知。
2.應當建立證明行為人主觀心態的多元關聯、綜合認定規則。《2024年洗錢解釋》第3條明確了“他洗錢”主觀認識的審查認定標準,提出“應當根據行為人所接觸、接收的信息,經手他人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情況,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種類、數額,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轉移、轉換方式,交易行為、資金賬戶等異常情況,結合行為人職業經歷、與上游犯罪人員之間的關系以及其供述和辯解,同案人指證和證人證言等情況綜合審查判斷”。具體在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案件中,應當結合虛擬貨幣技術、交易特點等,更多適用這種多元關聯、綜合認定的思路。例如肖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中,檢察機關認為,肖某在與對方缺乏信任基礎的前提下,故意繞開較為成熟的虛擬貨幣交易場所,采取隱蔽軟件聯系、隱蔽地點接頭的方式收取對方錢款,后將所收到的錢款以虛擬貨幣的形式打入對方賬戶,有悖普通交易習慣、有違常理,結合肖某本人的認知能力、多年虛擬貨幣交易經歷,其以明顯異于市場的交易模式、價格進行虛擬貨幣交易,又無法對上述異常行為作出合理解釋,可以認定肖某明知系犯罪所得仍通過非法途徑協助轉換或者轉移財物。[18]
(三)明確洗錢犯罪數額認定規則
如前所述,對于洗錢犯罪的數額認定存在分歧,既有以查證屬實的上游犯罪數額認定的,也有以涉案賬戶總入賬流水認定的做法。實踐中,利用網絡實施的犯罪,經常出現犯罪所得進入銀行賬戶、虛擬貨幣賬戶后發生錢款混同,賬戶內對手信息異常多,無法逐一核實涉案賬戶的資金來源的情況,此時如何認定犯罪所得數額,直接影響罪與非罪、罪輕罪重。
有觀點認為,相比網絡犯罪實際造成的經濟損失與社會危害,各國立法和司法對網絡犯罪規定的刑罰過于寬松,存在財產刑較低、自由刑偏輕的問題[19],若是以“上游犯罪查證屬實的數額”認定洗錢犯罪數額,不僅會加重證明負擔、影響辦案效率,也會加劇“重案輕判”等罪責刑不相當問題,影響實體公正。但是,根據《2021年掩隱解釋》第8條的規定,掩隱罪的“犯罪所得”應當是“查證屬實的上游犯罪”的“犯罪所得”,《2024年洗錢解釋》第7條亦明確“認定洗錢罪應當以上游犯罪事實成立為前提”。
本文認為,應當適用、完善洗錢罪名的資金推定規則。資金推定規則在現有規范性法律文件中已有所體現,如2010年《關于辦理網絡賭博犯罪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意見》第3條、2022年《關于辦理信息網絡犯罪案件適用刑事訴訟程序若干問題的意見》第21條等。從罪刑法定原則出發,在現有立法框架下,雖然不能突破刑法規定的洗錢罪名“犯罪所得”的認定底線,但在認定規則上,可以通過優化證明責任分配,破解涉虛擬貨幣洗錢犯罪的司法證明困境。[20]具體而言,一般情況下應當盡量查證上游犯罪的犯罪所得,但如果涉案賬戶全部用于違法犯罪,且至少有一筆資金屬于經查證屬實的上游犯罪犯罪所得,則可以對賬戶內全部資金作出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