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是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基石,在推動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的作用愈發凸顯。以“寬帶中國”試點政策的實施作為一項外生沖擊,基于2009—2020年中國284座城市的面板數據,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考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結果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都產生了顯著的促進作用,且兩者在驅動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存在明顯的替代關系,而這一作用關系在東部地區和大城市更為明顯,對中西部地區和小城市的影響不顯著。進一步研究發現,統一大市場是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相較于中西部地區,統一大市場的中介作用在東部地區更加突出;就不同市場類型而言,商品統一大市場和資本品統一大市場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功效更強。基于此,應持續推進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深化流通體制機制改革,不斷提高市場融合發展水平,充分釋放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賦能效應。
[關鍵詞]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統一大市場;經濟高質量發展;替代效應;中介效應
一、 引言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1。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要加快構建新發展格局,著力推動高質量發展”2。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進一步強調,“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3,標志著高質量發展已成為當前我國經濟發展的主旋律。基礎設施建設是國民經濟基礎性、先導性和引領性的產業,在推動經濟增長、促進區域協調發展等方面扮演著重要的角色[1-2]。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與數字經濟的快速演進,以光纖通信、數據算力、移動互聯網等“新基建”為代表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其不僅可以帶動經濟“包容性”增長,還能夠為全社會數字化轉型提供底層支撐,推動構建現代產業體系,為經濟發展賦能增效[3]。習近平總書記也強調,“要加快建設以5G網絡、全國一體化數據中心體系、國家產業互聯網等為抓手的高速泛在、天地一體、云網融合、智能敏捷、綠色低碳、安全可控的智能化綜合性數字信息基礎設施,打通經濟社會發展的信息‘大動脈’”4,充分激發數字化轉型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引領作用。
相較于傳統基礎設施建設,以“云網融合”為核心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極大地促進要素資源的有效整合,在疏通生產、分配、流通和消費各個環節的堵點上具有天然優勢,是市場化改革的重要力量[4]。市場化改革的成效關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水平與前進方向,尤其是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構建統一開放、競爭有序的全國大市場對打破區域小市場,消除地方保護主義,暢通要素流通,實現規模經濟具有重要意義[5]。已有研究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具有較高的空間溢出效應,其可以通過降低區域間的信息不對稱,促進資源跨地區整合,為加快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了新機遇[6]。且學者們從理論上論證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性[7-8],但仍存在以下兩方面的局限:首先,現有研究關于統一大市場與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關系的實證分析相對較少,且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省域層面,關于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實證研究仍相對匱乏。其次,已有文獻鮮有關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在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的作用關系。
基于此,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第一,將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統一大市場與經濟高質量發展納入統一的分析框架中,從替代效應和中介效應的雙重視角出發,就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理展開論述,豐富相關研究。第二,將市場構成細分為商品市場、資本品市場以及勞動力市場,剖析不同類型統一大市場在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中的作用效果,有助于深入理解不同要素市場發展現狀,為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經驗證據。
二、 研究假設
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是指在生產要素投入一定的情況下,通過要素資源的有效配置實現更高的經濟產出,進而以更低的環境成本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的多元化需求。為此,本文以“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為引領,探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1. 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底層支撐,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降低數字技術使用的初始門檻,加快數字技術應用,驅動數實融合以賦能經濟高質量發展。從創新層面來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提高信息數據的可獲得性,降低企業搜集信息的成本,驅動企業將更多的資源用于產品的創新研發[9]。同時,數字技術的應用提高了創新主體獲取創新資源的便利性,不僅能夠在普遍范圍內提高勞動生產效率以加快技術進步[10],產生的知識溢出和信息共享效應還能夠對數字技術的發展產生正向反饋機制,形成數字技術發展和科技創新能力提升的良性循環。從協調層面來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突破傳統的物理距離制約,提高物流、信息流和資本流的跨區域流動速度,有效緩解“信息孤島”引致的低效錯配[11],暢通經濟大循環以促進區域經濟協調發展。從綠色發展層面來看,數字技術的強擴散效應能夠推動形成數字生態系統,引致的市場需求轉變以及外部競爭壓力會加速市場主體吸納新知識與新技術的能力,助推企業技術創新與經營模式變革,這不僅能夠促進戰略新興產業的誕生[12],還能夠加速傳統高污染、高耗能產業的淘汰。此外,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還能夠提高對空氣質量、河流水質的動態監測能力以提升地區綠色發展水平[13]。從對外開放層面來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不僅能夠吸引外商直接投資,還能夠優化外商投資結構,從“質量”與“數量”兩個方面推動城市對外開放水平提升[14]。從共享層面來看,數字技術發展革新了組織內部交流模式,使得政府治理呈現數字化、智能化、即時性和高效性等特征,賦予全體人民群眾共享高質量公共服務的平臺與機遇。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有助于推動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2. 統一大市場構建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統一大市場與市場分割是一對對立的概念,市場分割是改革開放至今我國經濟發展面臨的重要問題之一[15]。短期來看,市場分割可能會保護本地企業的既得利益,但是從長期來看,市場分割會阻礙跨區域貿易交易,造成資源錯配和價格扭曲。相較之下,統一大市場是逐步修復市場分割和暢通經濟循環的過程,為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注入了新動能[16]。從創新層面來看,統一大市場通過變革市場運行機制和保障同等市場環境提高了市場競爭程度,企業迫于外部市場壓力,會加大創新投入,通過提高產品技術競爭力獲得更大的市場份額,企業創新能力進而得到有效提升。從協調層面來看,統一大市場能夠通過促進要素的跨區域流動有效破除體制機制障礙,解決城鄉發展失衡問題,進而弱化區域經濟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17]。從綠色發展層面來看,統一大市場突破了傳統的地理限制,促使地方政府在制定政策時避免過分追求個人政績而忽視地區整體綠色發展。與此同時,統一大市場構建還能夠通過加快綠色生產要素流動促進地區綠色全要素生產率提升[18]。從對外開放層面來看,統一大市場能夠充分發揮資源比較優勢,提高優勢產業的全球競爭力,并且統一的外貿監管機制能夠構建穩定的貿易環境,有助于促進高質量對外開放水平。從共享層面來看,統一大市場有利于人民群眾共享發展成果,實現經濟高質量和共同富裕融合發展。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統一大市場構建有助于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3. 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統一大市場與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
前文從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兩個獨立的視角分別探討了它們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那么在共同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進程中二者之間又存在什么樣的關系?
首先,本文認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中存在“替代關系”。已有文獻表明,要素資源的高效配置有助于實現規模經濟,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19],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越高的地區,其資源的優化配置能力越強,越利于驅動城cOg3YAHY4gIkR2xmuIgHiSUb62YgDHO59MG3Qgkqxy0=市經濟高質量發展。與此同時,在數字經濟時代,擁有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的公司傾向于向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更高的地區集聚,通過技術擴散和知識溢出等途徑推動該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提升。因此,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高的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因素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占據主導地位,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可能相對較弱;反之,如果地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低,那么該地區資源整合的能力相對較差。為了實現規模經濟效應,這些地區只能通過區域市場整合加強各地區之間的技術交流與合作,促進知識和技術的傳播與擴散,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也會因此得到提升。因此,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低的地區,統一大市場構建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相對較大。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存在替代關系,即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越高,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越低,而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越低,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越高。
其次,我們認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還存在“中介關系”,即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還能夠通過促進統一大市場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通過提高信息數據的可獲得性有效鏈接跨地區和跨部門的經濟活動[20],打破了因地理距離導致的市場分割,提高了市場聯動性,進而推動了市場一體化進程。另一方面,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將傳統的物理空間形式轉換為“云空間”形式,借助數字平臺提高要素資源的動態匹配效率,降低要素資源的交易成本,推動統一大市場進程。同時,數字技術應用能夠加速政府公共服務的數字化轉型,提高政府治理效率,推動政府治理體系的統籌性和協調性,這一過程為落后地區經濟主體享受高質量的政務服務提供了更大的便利,同樣有利于加快統一大市場進程。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4:統一大市場是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途徑之一。
三、 研究設計
1. 模型構建
(1)多期雙重差分模型
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與“寬帶中國”戰略實施密切相關,且作為數字中國的技術支撐,“寬帶中國”這一政策的實施同樣有助于促進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形成[21]。基于此,本文將“寬帶中國”戰略實施作為一項準自然實驗,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評估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如何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這一現實問題。進一步,為了考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共同影響,將兩者的交乘項納入到模型中,具體的模型設定如下:
[Yit=α0+α1Digdidit+α2LnIntegit+α3Digdidit×LnIntegit][+k=1βkControlikt+υi+ut+εit] (1)
其中,[Yit]表示第[t]年城市[i]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Digdid]表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采用“寬帶中國”戰略試點的虛擬變量表征,若某個城市[i]當年進入“寬帶中國”試點名單,取值為1,反之則賦值為0;[Integ]表示統一大市場水平;[Digdidit×Integit]表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的交乘項,如果[α3<0],表示在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構建存在相互替代關系,反之,表示兩者之間存在互補關系;[k]表示第[k]個控制變量,[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υ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u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2)中介效應模型
為檢驗H4,驗證統一大市場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影響城市高質量發展中的作用機制,本文借鑒江艇[22]提出的中介效應分析建議,為克服原有中介效應模型可能存在的內生性缺陷,構建如下模型進行驗證:
第一步,檢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統一大市場的影響。
[LnIntegit=γ0+γ1Digdidit+k=1βkControlikt+υi+ut+εit] (2)
第二步,檢驗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進而作為相關性檢驗的證據。
[Yit=η0+η1LnIntegit+k=1βkControlikt+υi+ut+εit] (3)
上式中,[Integ]表示統一大市場水平, [γ1]測度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統一大市場的影響,[η1]衡量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其余變量的含義同式(1)。
2. 變量測度與數據說明
(1)被解釋變量
經濟高質量發展([Y])。本文借鑒鈔小靜等[23]的研究,分別從條件稟賦、居民生活水平、經濟結構、創新能力、經濟效率和生態環境六個方面構建多維綜合評價體系衡量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并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對城市經濟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體系各指標進行賦權,最后采用線性加權法計算得到中國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值。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綜合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
(2)核心解釋變量
數字基礎設施建設([Digdid])。采用“寬帶中國”戰略試點的政策虛擬變量進行表征,將“寬帶中國”試點城市作為實驗組,非試點城市作為控制組,即“寬帶中國”戰略試點當年及之后年度的實驗組賦值為1,試點之前年度的實驗組賦值為0,控制組樣本賦值為0。
統一大市場([Integ])。綜合市場按照產品類型可以劃分為商品市場、資本品市場和勞動力市場,為剖析不同產品類型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借鑒郭鵬飛等[24]的研究采用價格指數法分別測算商品市場一體化指數1([MInteg])、資本品市場一體化指數2([CInteg])與勞動力市場一體化指數3([LInteg]),進一步對以上三個指數取均值得到綜合市場一體化指數,以表征統一大市場水平。
(3)控制變量
本文在城市層面選取如下五個特征因素作為控制變量,具體包括:財政分權度([Finadp]),使用財政預算收入與財政預算支出的比值衡量;人口密度([LnRkmd]),使用各城市總人口與行政區面積比值的對數值表示;政府創新偏好([Pre]),使用教育和科技總支出占財政支出的比重進行測算;金融發展水平([Fin]),使用各城市年末金融機構存貸款余額占GDP的比重表示;外商直接投資強度([Fdi]),使用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額占GDP的比重來反映。
(4)數據說明
變量的基礎數據主要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wind數據庫。部分缺失的數據通過各省的統計年鑒以及各城市的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進行補充,最終得到2009—2020年284座城市的面板數據,其中加入“寬帶中國”戰略的試點城市共108個,非試點城市176個。所有的價格變量均進行了平減處理,變量的統計性描述見表2。
四、 實證結果分析
1. 基準回歸分析
本文首先使用普通最小二乘法估計基準回歸模型,結果如表3所示。為了便于比較,本文分別匯報了采用混合最小二乘法(POLS)、固定效應(FE)和隨機效應(RE)的估計結果。Breusch-Pagan LM檢驗顯示拒絕了不存在個體隨機效應的原假設,說明采用隨機效應比混合OLS更合適,進一步,Hausman檢驗拒絕了解釋變量與個體效應不相關的原假設,應采用固定效應。為此,本文主要探討固定效應模型的回歸結果,列(3)顯示數字75541da1df38eef594e10ebb7bc0dcbbd815cda0a5ecd1de19adab19b7e55811基礎設施建設的估計系數為0.024,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以“寬帶中國”戰略實施為代表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提升,H1得到初步驗證。統一大市場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即統一大市場構建有利于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H2也得到初步驗證。此外,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交互項([Digdid×Integ])的估計系數為-0.016,通過了5%的顯著性水平。這一結果表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高,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越小,反之,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較低,則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越大,即兩者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方面存在替代關系。進一步,考慮到由遺漏變量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本文將財政分權度([Finadp])、人口密度([LnRkmd])、政府創新偏好([Pre])、金融發展水平([Fin])以及外商直接投資強度([Fdi])等城市特征變量納入到基準模型中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3第(4)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的估計系數顯著為正,且兩者交互項([Digdid×Integ])的估計系數仍顯著為負。與此同時,混合效應(POLS)和隨機效應(RE)的估計結果同樣顯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構建不僅能夠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且兩者之間存在替代關系。前置假設H3得到了驗證。
2. 穩健性檢驗
(1)平行趨勢檢驗
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是使用雙重差分模型的一個重要前提。本文借鑒張國建等[25]的研究,采用事件研究法檢驗政策實施的動態效應,結果如圖1所示。可以看出,“寬帶中國”戰略試點政策實施之前,實驗組城市與對照組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異不顯著,而在“寬帶中國”戰略實施之后,實驗組與對照組的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差距逐漸凸顯,說明該戰略實施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系數隨時間呈現明顯擴大趨勢,滿足平行趨勢假設。
(2)安慰劑檢驗
在滿足平行趨勢檢驗后,仍須考慮由其他政策或遺漏變量導致的回歸偏誤,本文通過隨機抽選實驗組與對照組進行安慰劑檢驗,通過反事實方法確認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穩健性,結果如圖2所示。可以看出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水平估計系數分布在0左右,且P值基本均大于0.1,說明基準回歸結果未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安慰劑檢驗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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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平行趨勢檢驗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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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 安慰劑檢驗結果
(3)PSM-DID檢驗
考慮到樣本選擇偏差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進一步使用PSM-DID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在具體應用時,根據控制變量對實驗組和控制組進行樣本匹配,在傾向得分匹配的基礎上采用雙重差分模型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見表4列(1)。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統一大市場以及兩者交互項的估計系數分別為0.022、0.007和-0.015,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
(4)Heckman兩階段檢驗
為緩解樣本自選擇偏誤可能導致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采用Heckman兩階段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首先,構建“寬帶中國”戰略政策試點決定因素模型,采用Probit回歸模型進行估計,計算逆米爾斯比;其次,將逆米爾斯比加入基礎回歸模型中進行估計,結果見表4列(2),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能夠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且兩者之間存在替代關系。
(5)虛擬變量法
借鑒Moser等[26]的研究,本文通過設置省份固定效應、省份和時間趨勢交互固定效應緩解由于外部環境變化可能對估計結果造成的影響。結果見表4列(3)和至列(4)。結果顯示在控制外部環境變化后,模型的主要結論并未發生改變。
(6)剔除異常樣本點的影響
為避免異常樣本值對回歸結果造成的影響,本文對主要連續變量進行1%水平上的縮尾處理,結果見表4列(5),相較于基準回歸,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和顯著性未發生明顯變遷。
(7)工具變量法
進一步,本文借鑒趙濤等[27]的研究,構造城市層面1984年的每萬人電話用戶機數量與上一年全國互聯網用戶數的交互項作為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工具變量,進行2SLS回歸分析,結果見表4列(6)。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能夠共同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且兩者之間存在明顯的替代關系。
3. 異質性檢驗
本文從區域特征差異和城市等級差異考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替代效應”的異質性。首先,將全樣本劃分為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兩個分樣本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5列(1)至列(2)。對東部地區而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且二者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為-0.026,在5%的水平上顯著。對于中西部地區而言,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為-0.006,但是在統計水平上不顯著,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東部地區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替代關系更明顯。其次,參照國家統計局的劃分標準,將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70個城市視為大城市1,其他城市視為小城市,探討城市等級差異帶來的異質性影響,結果見表5列(3)和列(4)。同理相較于小城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大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替代效應更強,可能的原因是受益于“大城市偏好”型經濟政策的影響,這些大城市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更為完善,經濟相對發達,且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先行示范區,大城市能夠有效吸引優質生產要素集聚,進而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占據主導位置,統一大市場對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功效可能變弱。對小城市而言,其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市場分割現象更為嚴重,兩者對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替代關系不明顯。
表5 “替代效應”的異質性回歸結果
[變量 東部地區 中西部地區 大城市 小城市 (1) (2) (3) (4) [Digdid] 0.039**
(2.280) 0.010**
(2.270) 0.038***
(2.920) 0.0009
(0.190) [Integ] 0.0269**
(2.230) 0.001
(0.360) 0.0321***
(3.180) 0.0006
(0.440) [Digdid×LnInteg] -0.0261**
(-2.030) -0.006
(-1.560) -0.0247*
(-1.910) -0.0004
(-0.100) [Finadp] 0.0234
(1.160) 0.0226***
(5.470) 0.038**
(2.530) 0.0264***
(4.730) [LnRkmd] 0.0317*
(1.760) -0.0144*
(-1.960) 0.0369
(1.000) -0.00746*
(-1.750) [Pre] 0.223
(1.620) 0.0560***
(5.120) 0.226**
(2.140) 0.0377**
(2.600) [Fin] -0.001
(-0.210) 0.0019***
(6.860) -0.0035
(-0.860) 0.0019***
(5.400) [Fdi] 0.036
(0.760) -0.0138
(-1.410) 0.0273
(0.540) 0.0013
(0.110) [_Cons] -0.158
(-1.100) 0.259***
(5.590) 0.041
(0.160) 0.103***
(4.250) 城市固定效應 控制 控制 控制 控制 時間固定效應 控制 控制 控制 控制 [obs] 1200 2208 828 2580 [R2] 0.537 0.847 0.849 0.885 ]
注:由于大理市相關數據缺失,因此大城市樣本僅包含69個城市的數據
4. 機制識別檢驗
表6報告了統一大市場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影響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作用機制檢驗結果。列(1)是以統一大市場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估計系數為0.093,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促進統一大市場進程。列(2)是以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為被解釋變量的回歸結果,統一大市場的估計系數為0.035,通過了1%的顯著性水平,表明統一大市場有助于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即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促進統一大市場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前置H4得到驗證。同時,考慮到不同區位特征差異下的市場分割存在一定差異,將全樣本劃分為東部和中西部兩個分樣本進行回歸分析,結果見表6列(3)至列(6)。結果顯示,統一大市場對東部地區城市經濟高質量的影響更顯著,但是對中西部地區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效果不明顯,即相較于中西部地區,統一大市場在東部地區的中介作用更突出。可能的原因是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弱,處于保護本地戰略性企業發展的需求,可能存在人為設置貿易壁壘的動機,制約了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效果。
進一步,本文將綜合市場劃分為商品市場、資本品市場以及勞動力市場,考察不同市場類型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效果,結果見表7。可以看出,當商品統一大市場和資本品統一大市場作為被解釋變量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估計系數均顯著為正,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有助于促進商品市場和資本品市場的一體化發展,當勞動力統一大市場作為被解釋變量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的估計系數為-0.012,在統計水平上不顯著,說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lmuC8Jl4/p0j40ONSKP5HGzhnv7x8R3ae5Wi2leE9JU=未能有效推進勞動力統一大市場進程,這一現象可能的原因是相較于商品市場和資本品市場,勞動力流動不僅會依賴基礎設施的影響,還與福利待遇、房價、醫療保障、教育等多方面的因素息息相關,進而使得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對勞動力統一大市場進程的功效未能充分顯現。進一步,列(2)、列(4)和列(6)列顯示,商品統一大市場和資本品統一大市場能夠顯著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但是勞動力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正向效應不明顯,即相較于勞動力統一大市場,商品統一大市場與資本品統一大市場的作用機制更明顯。
五、 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以2009—2020年中國284座地級市為研究樣本,采用多期雙重差分模型,實證檢驗了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第一,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都顯著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且兩者在促進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存在替代關系,通過安慰劑檢驗、PSM-DID檢驗以及Heckman兩階段檢驗等方法論證了這一結論的穩健性。第二,相較于中西部地區和小城市,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統一大市場在東部地區和大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替代關系更明顯。第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通過促進統一大市場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且相較于中西部地區,統一大市場的作用機制在東部地區更為明顯。此外,在三類細分市場中,商品統一大市場與資本品統一大市場在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賦能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作用效果更強。
在研究結論的基礎上,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以“數字中國”戰略發展為目標,持續推進“寬帶中國”試點城市的擴容與增質。一方面,政府相關部門應采取積極的財政政策提高區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尤其是要增強中西部地區5G基站、人工智能以及大數據分析等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為地區產業數字化轉型與數字化產業發展構筑完備的基礎條件。另一方面,通過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突破傳統物理距離的限制,鼓勵企業和高科技人才進行多方位的交流與合作,加快推進知識和技術的空間傳播效率,推動大中小城市之間的協同創新,不斷釋放數字經濟發展帶來的經濟增長紅利。
第二,要進一步加強市場化改革,不斷提高市場融合發展水平。一方面,政府應加強頂層設計,深化流通體制改革,構建多元化的市場化主體以及良性互動的、監管嚴格的市場運行體系,減弱地方保護主義和市場分割壁壘,提高生產要素跨區域配置效率,為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提供基礎性前提。另一方面,要借助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構建全國統一的市場服務體系,加快信息數據共享水平,提高在線業務辦理以及問題處置的即時性和高效性,依法保障各類市場主體享受均等化的公共服務,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賦能增效。
第三,針對不同地區和市場,采取差異化的政策措施。一方面,鑒于中西部地區的市場分割程度相對較高,統一大市場的傳導作用相對較弱,有必要充分發揮地區資源比較優勢,在承接東部地區產業轉移的同時,引導本地產業積極融入國內外市場,提高區域市場一體化水平。另一方面,要加強戶籍制度改革,構建更加靈活便利的勞動力流動政策和體制機制,完善就業信息和咨詢服務平臺建設,加快勞動力跨區域流動速度。此外,還應進一步優化社會公共服務以及教育、醫療和住房保障體系,全面推進勞動力技能培養制度,減少勞動力流動的潛在風險,為構建勞動力統一大市場提供制度和法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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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山西省高等學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數字經濟對城市經濟高質量發展“后發優勢”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2023W096);中國商業統計學會規劃重大課題“數字經濟驅動現代化產業體系發展的機理、效應與路徑優化研究”(項目編號:2023STZA04);山西省科技戰略研究專項重點項目“山西省十大重點專業鎮科技創新發展戰略研究”(項目編號:202304031401010)。
作者簡介:張少華,男,博士,太原科技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為宏觀經濟計量分析;任悅,女,中共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經濟學教研部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宏觀經濟政策分析。
(收稿日期:2024-06-07 責任編輯:蘇子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