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前,我供職的工廠與日本企業(yè)合資,中方以51%的股比控股。作為技術(shù)人員,我參加了合資公司組織的日語培訓(xùn)。沒想到,結(jié)業(yè)考試后,還拿到了鼓勵前三名的獎金。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同事鬧著請客,就在單位旁邊的廣東菜館,請他們撮了一頓。
之后不久,我考入一家認(rèn)證機構(gòu),離開了原來的公司。開始幾年還和老同事們聯(lián)系著,后來聽說公司變成了日本獨資,有的老同事選擇離開了那家公司,沒離開的,也都忙著干活掙錢,就慢慢疏于聯(lián)絡(luò)了。我也成了認(rèn)證機構(gòu)的業(yè)務(wù)骨干,不是在審核,就是在去往審核的路上,那家企業(yè)就更加與我漸行漸遠(yuǎn)了,以致我都幾乎忘了自己曾學(xué)過日語。
直到去年回老家,和老父親拉家常,說起我兒子看同事家養(yǎng)的金毛伶俐,也鬧著要養(yǎng)一條的事。我一向認(rèn)為,鄉(xiāng)村平房院落為主的環(huán)境才更適合養(yǎng)狗,堅決反對把狗憋屈在樓房里。何況金毛個兒大,洗澡搞衛(wèi)生的都麻煩。聽我念叨這些,年逾九旬卻仍精神健旺、耳聰目明的老父親,便跟我講起了一段他小時候養(yǎng)狗的往事——
那時咱家院子大,正房、廂房十來間,都是你老老太爺留的家產(chǎn)(家鄉(xiāng)話,老老太爺指高祖,即我爺爺?shù)臓敔敚km然家道中落了,后輩兒孫大都還住這大院里。土里刨食的,打魚摸蝦的,跑買跑賣的,各想各的道。女人們把著自家男人掙來的辛苦錢,趕集上店,總是院里娘兒幾個一道,做伴壯膽,遇事也好有個商量。
這天,你奶奶她們娘兒幾個從郝鎮(zhèn)趕完集,說笑著往家走。你大娘聽后面有點動靜,回頭一看,是只大黃狗,脖子下半圈白,因為臟,也跟身上的黃色差不多了,在她們身后十來步遠(yuǎn)站著。娘兒幾個扭頭走,它就跟著,站下看它,它就也站下。兩三回后,你奶奶說,這狗別是想跟咱回家吧?那時三天兩頭有土匪在這帶出沒,外地來這做買賣的,養(yǎng)只狗看家護(hù)院,做不下去走人,撇下狗是常事。你大娘對狗說,你呀,別跟著啦,我們家人多,不養(yǎng)狗。狗不出聲,再走還跟著。娘兒幾個一合計,雖說家里總有人,但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院里養(yǎng)只狗也好,咱這么多家,一家給口吃的就喂了。你奶奶就對狗說,那你跟著我們走吧。狗輕輕搖搖尾巴,一路跟到家。院里在家的人都出來看,說這狗看著挺仁義的,就是一只眼不太好,估計是趕上什么事,被打傷了。
這大黃狗真是好狗。一是護(hù)家。它心里有數(shù),是你奶奶她們娘兒幾個把它帶回來的,院里幾家,它都給照看著,打它來了,院里草刺兒都沒丟過。天一黑,它就守著院門口一趴,再不出去,沒有院里人招呼著,外人晚上別想進(jìn)門。二是有規(guī)矩。不該吃的,沒人看著,也不偷一口嘴,從不禍禍人,晚上還不吵。不像前街王老六家的灰狗,天氣熱時,家里人在院里吃飯。擺上小地桌,女人剛把盛餑餑的淺子放桌上,進(jìn)屋拿筷子工夫,他家灰狗叼塊兒餑餑就跑。晚上街道上走過個人,灰狗先狂叫個沒完,給自己壯膽,把累了一天的主人從夢里吵醒。鄉(xiāng)村養(yǎng)狗,好狗壞狗,就打這兩下里分。時間長了,院里人都打心里喜愛這大黃狗。
那年冬天,咱家東邊的趙家失了一次火。他家的兩間西廂房和咱的東廂房背靠背,存放糧食農(nóng)具,也放柴火,防著陰天下雨的。咱家的兩間東廂房,那時剛住進(jìn)聾大姐,是你二爺家的大閨女,小時候得病,把耳朵弄壞了,出嫁后生了個小閨女,那姐夫被抓兵了,她在婆家日子難過,帶著兩歲多點的閨女回了娘家。二奶奶早沒了,你二爺在天津做白鐵活,不總在家,她娘倆回來后,就住這兩間東廂房了。
冬天黑得早,夜長,趙家的兩個半大小子睡覺前餓了,看爹媽都睡著了,倆人一嘀咕,偷偷上西廂房,從炕上靠窗戶堆著的糧食口袋里掏出些棒子粒,點著點兒木頭,烤棒子花吃。兩人吃得高興,吃完溜回正房睡覺,沒想到木頭還有余火,時間長了,把旁邊的柴火引著了。那時房頂都是木頭檁條上搭葦笆,葦笆上再抹泥的,火一躥起來,就把房頂引著了。
咱院里人是被大黃狗驚醒的。夜里從不亂叫的大黃狗,大半夜叫得像人吼似的急迫不說,還跑到你爺爺奶奶門前,不停地?fù)祥T。這狗從來家,就知道你爺爺奶奶是這院里的主心骨。你爺爺奶奶驚醒后感覺不對,趕緊開門出來,才發(fā)現(xiàn):趙家西廂房頂見火光了。
你爺爺趕緊喊,著火了!快起來救火!邊喊邊拿了水桶,跑回屋,用瓢從水缸里舀了水往桶里倒。那時不像現(xiàn)在有自來水,平時各家吃水,都是上村東南角的井上去挑。日子富裕的人家,有水缸有水桶,像咱那院里,就是一副水桶,大伙輪著使,有的人家沒水缸,用個水甕,也有兩家使一缸水的。
院里人都起來了,男人們趕緊拿梯子凳子,上墻上房,趙家兩口子也驚起來了,附近鄰居也有聽見動靜起來的,一起忙著救火。冬天風(fēng)干物燥,趙家這屋里糧食柴火的又有點多,火著得大,人們用盆子水桶從缸里弄水,哪跟得上火的勢頭,雖說有人開始去井上挑水,終歸遠(yuǎn)水難救近火,趙家的兩間廂房燒得落了掛不說,咱家的東廂房也跟著遭了殃,后墻燒塌了,火撲滅后,房頂也塌下來一大半。
那,聾大姐她們呢?我脫口而出。
是呀,父親說。忙著救火,加上聾大姐回來沒兩天,一時都沒想起來,咱這東廂房還住著耳背的她和小閨女。你爺爺想起來時,頭嗡就大了。顧不得危險,趕緊沖進(jìn)東廂房,沒見到人!再沖出來,喊誰看見聾大姐她們了?黑地里聽見你奶奶說,在咱這呢。你爺爺趕緊過去,見屋里掌著燈,聾大姐摟著小閨女在炕上。你奶奶說是大黃狗把你爺爺他們叫起來后,竟跑去擠開東廂房的門,叼著聾大姐衣服往外拉,把聾大姐鬧醒了。她不知怎么回事,大黃狗一個勁兒拉她,出來一看,原來是后墻緊挨著的趙家?guī)恐鹆耍s緊進(jìn)去抱閨女出來,大黃狗引著她們,上你奶奶這屋來了。
謝天謝地!我心有余悸地說。
累了半宿的人們回屋睡覺去了,父親接著說,沒想到,第二天天剛亮,就被東邊趙家院里女人和孩子的嚎哭聲驚醒了。又怎么了這是?人們過去看,原來,燒得落了架的趙家西廂房里,一地都是燒爆的棒子花!夜里黑麻乎眼看不清,心存僥幸、想著還能剩點糧食的趙家女人天一亮就趕緊起來,出來一看,西廂房炕上堆的幾口袋棒子粒,全都變成了棒子花,忍不住號啕大哭。趙家男人拷問之下,知道是倆小子昨晚烤棒子花吃造的孽,氣得暴跳如雷,抄起根棍子就打。女人又趕緊護(hù)著,替孩子們挨了兩棍子,大人喊孩子哭的,鬧哄成一鍋粥。
爺爺他們趕緊上前拉勸。有剛起來還不知道失火的鄰居,聽說昨夜經(jīng)過,都感到心驚后怕。有人勸老趙,你就認(rèn)便宜吧,得虧有人家大黃狗,要不火燒連營不說,鬧不好出人命呢!老趙扔下棍子,恨恨地說,你們這倆敗家玩意,還不如人家大黃呢。
這次救火救人后,周圍人都知道這大黃狗的仁義了。下的第一窩小狗,剛能離身,就被街坊四鄰親戚朋友要走了。第二窩下了十一只,還都吃著奶。其中一只小狗,一身黑,只有尾巴尖是白的,看著最機靈。當(dāng)時我七八歲,最愛這小黑狗,早跟你爺爺奶奶說了,這小黑狗不能給人,我要自己養(yǎng)著。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后院,去看這白尾巴尖小黑狗。你爺爺他們把大黃狗和小狗們安置在后院一間擱東西的棚子里。后院不大,就是正房后面一塊地兒,沒有院墻,從邊上的土坡下去,走不多遠(yuǎn),就是通西邊村子的土道。前院西北角那有個后門,通著后院,白天打開,晚上睡覺前關(guān)上。
那天下午,天還沒見黑,大黃狗就把小狗一只一只往前院叼,等你奶奶她們注意到,十一只小狗,都在大黃狗生小狗前常臥著的大院南門口那了。這塊的狗窩小,盛不下這么多小狗。你奶奶她們就說,這狗,你怎么把小狗都弄院里來啦?大黃狗不作聲。怕這么多小狗夜里在地上冷,院里人把小狗又給抱回后院,大黃狗一聲不響地跟著。院里人回屋了,沒一會兒,大黃狗又把小狗叼回前院來了。你奶奶她們有點生氣,說這狗怎么回事?好好的后院棚子里,都鋪好東西了,你老把小狗叼進(jìn)院里來干什么?又都給抱了回去。我那時小,看著大黃狗一次次把小狗往院里叼,說不出心里什么感覺,就是心疼,恨不得讓它們在院里待著,但這種時候,小孩的話沒人聽。眼看著大黃狗耷拉著腦袋,跟著它的小狗們回了后院。天要黑了,為防備它再把小狗叼回來,你爺爺他們把后門關(guān)好拴上了。
夜深了,大人孩子都睡實了。突然,炸了營一樣的狗叫聲把我驚醒了,一看,你爺爺奶奶也都醒了,正趴在窗戶那聽。從房后面土道上傳來的,一聽就不是正常狗的叫聲,引得村里的狗都在狂叫。那時兵荒馬亂,衛(wèi)生也差,有的餓狗,不定在野地里吃了什么,就不正常了,經(jīng)常鬧瘋狗。瘋狗眼神直直的瘆人,伸著紅舌頭,流著哈喇子,特別嚇人。被瘋狗咬了是能要命的,見了瘋狗,沒人敢上前,何況現(xiàn)在是黑夜。你爺爺奶奶這才知道,原來錯怪大黃狗了。狗是有靈性的,它們總是耳朵著地臥著,能聽出很遠(yuǎn)的動靜,大黃狗應(yīng)該是聽出了遠(yuǎn)處瘋狗的動靜,傍晚才把小狗往院里叼。你爺爺奶奶把腸子都悔青了,可除了干著急,盼著瘋狗快過去,一點辦法也沒有。
瘋狗聲越來越近,很快,后院狗叫聲響成一片。有瘋狗的叫聲,有大黃狗的叫聲,有嫩聲嫩氣的小奶狗們的叫聲。昏暗的油燈光在一間間屋里亮起來,院里人都醒了,但誰也不敢開了后門出去。你爺爺急得在地上轉(zhuǎn)磨磨,聽著是大黃狗和瘋狗掐起來了,想上院里去,又怕讓大黃狗分了神吃虧,只能懸著心,支棱耳朵聽。村里別的狗這時倒安靜下來了,只聽見咱們家后院里,大黃狗和瘋狗豁了命一般的吠叫撕咬聲。
漸漸地,后院狗叫聲平息了。不遠(yuǎn)的郝鎮(zhèn)街里,狗開始叫成一片,你爺爺說,瘋狗又往鎮(zhèn)里去了。
天剛一見亮,你爺爺趕緊去開了后門,院里人都跑后院來了,急忙奔棚子那去看。只見大黃狗趴在地上,渾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我那是第一次看到狗會流眼淚。被瘋狗咬死的小狗,橫七豎八,在大黃狗身邊倒了一地。別說你奶奶她們娘兒幾個,連你爺爺他們都心疼得直掉淚。
我最著急的,是找我要留的白尾巴尖的小黑狗。找了半天,那一地小狗里卻沒有。再一數(shù),被咬死的小狗只有十只,少了的一只,正是我要留的小黑狗。它哪去了呢?我轉(zhuǎn)著磨磨找,忽然發(fā)現(xiàn),棚子里碼著的土坯垛空隙里,小白尾巴尖在輕輕晃動!原來,小黑狗鉆進(jìn)了土坯垛空隙里,保住了性命。它可太機靈了!我喜出望外,趕緊擦干眼淚,讓你爺爺他們把土坯慢慢搬開,把完好無損的小黑狗抱了出來。
那,后來呢?我問父親。
后來,你爺爺他們趕緊上鎮(zhèn)上同仁堂藥店,買一種叫斑蝥的中藥,搗碎了,和掰碎的饅頭一起放粥里拌勻了,喂大黃狗吃。那年月,平常日子,誰舍得拿饅頭和粥喂狗?你奶奶她們心疼它,也是覺得對它有愧呀!它嘴邊都被咬破了,幾乎吃不了食,勉強著吃了給它弄的饅頭和藥,總算保住了一條命。院里人都說,這大黃狗真是太好了,這回治好了,得把它養(yǎng)到老。雖然過了很長時間,大黃狗才恢復(fù)起來,但還是忠心耿耿地和小黑狗一起看家,直到老死。小黑狗和它媽媽一樣,又仁義又護(hù)家,誰見了都夸。小黑狗老死以后,我把它埋在了后院坡下,就是當(dāng)初你爺爺埋大黃狗的地方。俗話說,狗是忠臣,貓是奸臣。真是不假呀!
聽完父親的講述,一個久違的日語單詞忽然蹦出我的腦海。
我說,爸,您知道狗在日語里怎么說嗎?
父親看了我一眼。這一眼,讓我想起父親以前講過的一些事。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何況父親是長子。他十三四歲,就是莊稼地里的好把式了。那時日本人已占領(lǐng)華北,并在我們家鄉(xiāng)附近修了機場。他們的飛機常低空盤旋,郝鎮(zhèn)東面有個村子,一個老太太上院里抱柴火,準(zhǔn)備做午飯,被飛機里的日本兵開槍打死了。消息傳開,附近老百姓一見日本人飛機飛過來,就都留著心。那天父親正在棉花地干活,一看有飛機低飛過來,心知不好,趕緊趴進(jìn)棉花壟里。靠棉花茂密的枝杈和葉子保護(hù),飛機上掃射的一梭子子彈沒打到他。這件事以后,爺爺托親戚找門路,把他送到天津一家洋酒行學(xué)買賣,從最底層“跑街的”干起。有一次,日本人在海河?xùn)|面的一個火柴廠著火了,他們認(rèn)為是中國人干的。海河橋頭,端著大槍、刺刀向前的日本兵把在兩邊,對過來的中國人搜身,只要搜出火柴,立馬挑了扔海河里,附近的河水變成了紅色,被挑的人在橋下越堆越多,海河幾乎在這斷流。我以前的單位剛合資時,日本的管理和技術(shù),日本人鞠躬點頭的禮貌客氣,讓我在父親跟前說起時流露出贊賞語氣,父親當(dāng)時很不以為然,說你太年輕了,知道什么。上面這些事,就是當(dāng)時父親講給我的。
我有點后悔自己的冒失。旁邊正好有紙筆,為緩解尷尬,我拿起筆,寫了“義奴”兩個字,又寫了日語“狗”的平假名“いぬ”,對父親說,日語的狗,念起來就是“義奴”這兩個字,平聲,“yīnū”,用日語的平假名寫出來,跟漢字的“義奴”兩個字也差不多,大概是當(dāng)年來唐朝的遣唐使,學(xué)習(xí)漢字后帶回去,又改良出來的。日語里,平假名差不多都這么來的。也有和漢字形狀一樣的,但發(fā)音和意思,已經(jīng)和漢語相差很遠(yuǎn),比如“邪魔”,我在紙上寫下“邪魔”兩個字,說,日語發(fā)音是“加麻”,意思是“打擾”,這種情況很多。
父親點點頭。忽然問,那,日語的貓怎么說呢?
我一愣,沒想到老人又給我提問了。幸好當(dāng)年培訓(xùn)時,感覺狗和貓這兩個日語單詞發(fā)音有趣,所以讓我時隔多年,還沒把這兩個詞還給老師。
我又在紙上寫下日語“貓”的平假名“ねこ”,對父親說,這是日語里的“貓”,發(fā)音是“耐寇”。說完就想,父親可能要當(dāng)作“愛寇”來理解吧,因為家鄉(xiāng)人尤其是老一輩人,總是要把“愛”說成“耐”,比如夸小孩真惹人疼愛,就會說:“這孩子真耐人兒。”
當(dāng)年還有個小插曲:一起參加日語培訓(xùn)的調(diào)皮鬼小汪,在我那次請客吃飯時,說他給一個男同事起了個“耐寇”的外號。我問為啥?小汪笑著說,我一直以為他臉澀,不會笑,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在日方管理者面前,笑得不要太嫵媚了。聽他這一說,讓我想起張愛玲在小說《半生緣》里,形容做投機生意的祝鴻才,“笑起來像貓,不笑像老鼠”,當(dāng)時就忍俊不禁,差點噴飯,一下子也把“耐寇”這詞記牢了。聽說“耐寇”后來成了公司高層,不過那是日方獨資以后的事了。
聽我講完日語貓的說法,父親笑了,說,義奴,耐(愛)寇,日本人對狗和貓的這叫法,還真是對呢!
南北萍,女,天津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天津市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從事小說、散文、文學(xué)評論寫作,作品散見于《中國文化報》《天津日報》《今晚報》《文學(xué)自由談》《文學(xué)界》《天津文學(xué)》等報刊,2012年出版文集《生命與行走》。
責(zé)任編輯:艾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