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麗·杰拉爾丁·加西亞-羅薩斯出生并成長于墨西哥,現居美國,是號角西部科幻寫作班2019屆畢業學員。她的短篇小說發表在《奇異視野》"《光速》等雜志上。本期,她為我們帶來了一篇充滿墨西哥風味的故事。這也是她的作品第一次被譯介到中國,她非常激動。
去年,外婆去世了,但每周六,她都來和我一起吃午飯。
她還活著的時候,喜歡跟別人說我們是室友。她會告訴刺繡俱樂部的朋友,她的室友在城里找了一份非常時髦的工作,因為她不想承認我是搬進來照顧她的,不想承認全家一致同意她不該——也不能——繼續獨自生活。她身體很虛弱,這種說法很容易被識破。她的皮膚如牛皮紙一般。她的心就像她喜歡繡的小鳥那樣:又紅又小,勉強活著。
外婆自娛自樂地唱著歌,手中的針線忙碌地翻飛。她發出一種充滿渴望的喃喃自語,念叨著關于悲傷、大海和告別的詞句。她唱的總是同樣的曲調,一首古老的波萊羅舞曲,講述哭泣的月亮。然后,那些歌詞經過手指的翻譯,化身由繡線和歌聲織成的五顏六色的小鳥。
“等時候到了,我希望你確保我所有的針線活兒都和我葬在一起。”有一天,她突然對我說。她正要吃一顆小柑橘,當作甜點。長滿老繭的手輕輕將皮剝開。
“外婆1,別這么說。”
“別怎么說,丫頭2?別說我要死了?這是遲早的事兒,我必須做好準備。你知道的,我從來沒有保存過辮子。但我想了個辦法,需要你幫我。”她看著我,眼神嚴肅,但笑容中帶著調皮。
外婆的母親,還有外婆的外婆,以及她們之前的所有女人,都會把剪下來的辮子整齊地包好,以便去世后放進棺材當枕頭。頭發是她們很重要的一部分,她們需要靠它進入冥府。外婆一輩子都住在城里,因此,她和女性長輩們不同,經常剪頭發,而且從來不敢要求理發師把頭發還給自己保管。理發師們不會懂的。
她握住我的手,說:“等我死了,我要耍個花招,讓神明以為那些棉線就是我的頭發。”
柑橘的香氣飄蕩在周圍,在空氣中停留了好幾天。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雨夜,外婆呢喃的歌聲停止了。我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從天而降的雨水在我眼前突然仿若定格。空氣靜止。我就像患上了一種奇特的感冒,痛苦開始在體內蔓延。我不想動,害怕自己會打擾到外婆的心沉默下來的最后一刻。
然后,我呼喊著她的名字,盡管我確信不會得到回答。
外婆的房門半開著,昏暗的光照進走廊。我慢慢地走向那道光。每一步走得都比上一步更艱難。推開門的剎那,雨傾盆而下。狂暴的雨聲如同爆炸,與所有的嘈雜一同涌進房間。一團紅色的絲線躺在地板上。
外婆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周六早上下葬。雨下了一整夜,但白天放了晴,她得以順利入土。“從來沒有哪個周六沒有陽光。”她如果還在,就會這么說。
土壤像我的臉一樣潮濕而凌亂。我雙手酸痛,顫抖著讓她的頭靠在我縫了一夜的枕頭上。我縫得太馬虎。與外婆不同,我沒法讓針線聽命于我,沒法讓它們像是從我身上長出來的那般靈活。但我盡了最大的努力,把她所有的刺繡作品都縫進了枕頭——除了一件:一件未完成的作品;如果完成,上面會有兩只張開翅膀、注視彼此的小鳥,周圍是精致的植物和夢幻的形狀。一只鳥已經用深紅色的線繡好,其他元素都還只有淡淡的痕跡。我把它藏進口袋,緊貼我的心臟。
失去外婆幾個月后,我收到了她的號碼發來的短信:“丫頭,你能來‘死者峽谷’1地鐵站接我嗎?”后面跟著一長串隨機的表情符號。
我無視了這條短信。不可能是她。她已經離世,我也已經開始接受她永遠離開了我的事實。這肯定是個騙局,一個心懷惡意的人在試圖冒充她,從我身上騙錢。
又一條短信寫著:“丫頭,我知道走路到我們的公寓不難,但我帶了一袋二十公斤的蠶豆,因為它們看著很新鮮,又便宜!把你的自行車騎上,這樣我們就不用自己搬了。”后面又是一串表情符號:一個包、一輛自行車、一只塔可2、一個飛吻。
我正要屏蔽這個號碼時,卻接到了視頻電話。外婆那牛皮紙般的臉填滿了整個屏幕。她花白的頭發編成辮子、梳成一個圓圓的發髻,眼睛看起來很嚴肅,笑容卻帶著一如既往的調皮。
“丫頭,你為什么要讓我在地鐵站傻等?”視頻一接通,她就說,“本來我這次什么也沒打算帶的,但這些蠶豆……你瞧瞧!”
她將攝像頭對準麻袋,豆莢鮮翠欲滴。
她繼續說:“我們午餐吃蠶豆和仙人掌塔可。所以快點騎車過來。我不能一直這么等著。”我什么都還沒來得及說,她就掛斷了視頻電話。
我跑下地鐵站的樓梯。每往下跑一步,笨重的自行車輪都在拖我的后腿。
外婆在閘機口等著。她咯咯地笑個不停,模仿我當時的樣子:汗流浹背,頭發蓬亂,一頭霧水又滿懷希望,還穿著不成對的襪子。
一到她面前,我就哭了起來。我趴在她胸口,無法控制地放聲痛哭。從我們身邊走過的人滿臉困惑,但外婆微笑著揮了揮長滿老繭的手,讓他們走開了。
“我死了也沒那么久吧,丫頭。好了,擦干眼淚,幫我把麻袋綁到車上。”她一邊說,一邊輕輕地用繡花手帕在我臉上擦拭。手帕的面料非常柔軟,聞著像柑橘。
有了額外的負重,上樓之路比下樓更困難。我緩慢而艱難地扛著自行車。然而,外婆似乎并不在意我動作的遲緩。她盯著地鐵站的拱形天花板。
“我死的時候還沒有那些畫,對嗎?”她問道,但似乎又只是在自言自語。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天花板上最近才畫上的許多藍色剪影,很像一幅特南戈刺繡1:動物、昆蟲、植物和花朵對稱排列,就像外婆自己的作品一樣。車站昏暗的燈光使這幅畫看起來優雅空靈,像一個天國般和諧的花園。
“丫頭,你知道,當人們離開特南戈地區時,都會隨身帶走一件刺繡。這樣一來,他們就好像隨身攜帶著家鄉的一部分,也是他們自己的一部分。這是我母親教我的。我活學活用,用類似的方法來欺騙神明,讓他們以為那些繡線是我的頭發,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但還有一些繡線被留在這里了,不是嗎?”
我愣在原地。她當然知道我私藏了她未完成的紅線刺繡。那塊布就在我胸前的口袋里,此刻似乎變得沉重:它非常溫暖,有節奏地跳動著,活生生的——是我自己的心之外的另一顆心。我試圖嘟囔著道歉,但外婆阻止了我。
“沒事的,丫頭。反正我也想回來買些絞線,拿回我的舊剪刀。好了,快點。我們還得在午餐前把這些蠶豆剝好呢。”
每周六,外婆都會花上將近半小時,坐十一站地鐵,來和我一起吃午飯,繼續她未完成的刺繡。她說她很高興我們的公寓離地鐵7號線很近,這樣她從“卡馬羅內斯”過來時就不必換乘了。卡馬羅內斯是連接這個世界和冥府的車站。過去許多年里,她去城市其他區域的方式都是乘地鐵,地鐵于她而言就像是避難所;如今她死后,地鐵也是她回來的交通方式。她回到了我身邊。
她每周出現,像陽光一樣照進我的生活。我那顆顫動的心并不是要有那塊繡了小鳥的布料才能完整——我需要的只是外婆的歌聲。那支一成不變的曲調,那首關于哭泣的月亮的古老波萊羅舞曲。
“外婆,怎么樣?”她第二次回來時,我打斷了她的哼唱。我正在揉玉米面團,準備做玉米粉蒸肉2,而她在用柔軟的絲線一絲不茍地賦予一朵曼陀羅花以生命。
“什么怎么樣?”
“你的……旅途。”我不知道該怎么問才能不覺得自己正在撕開一個剛剛愈合的傷口——我的小鳥心中一個勉強愈合的疤痕。
“平安無事。有些孩子在車上賣糖果。你想吃嗎?就在我的手提包里。”
“不是這個,”我握緊面團,“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那就不要害怕,完整地說出口。”她的針線仍在完美地反復穿透布料。
過了很長時間,我才終于問道:“死亡是什么感覺?”
“看吧,說出口并沒有那么難。死亡也沒有那么值得恐懼。”她停下手頭的工作,盯著自己的手,“感覺就像是我用一根非常鋒利的針扎了自己。手指流出的血就像一條連接我的靈魂和身體的線,可生命之線還沒延伸到我的手,就已經被剪斷了。”
她繼續刺繡。我沉默了一會兒。外婆的呢喃聲聽起來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這個站太深了,離地獄只有一層樓!”我在閘機口見到她時,她立刻說。
“外婆,你在地獄嗎?”我大吃一驚,還有點兒擔心。如果她去了如此可怕的地方,怎么可能得到允許來探望我呢?
她笑了。笑聲像一股驕陽照耀下的清澈水流。“不,傻丫頭。這是一種修辭手法。冥府沒有天堂或地獄一說。就只有死者。我們在那兒過著另一種生活,直到為下一步做好準備。”
我們爬上車站外數不清的臺階。在特南戈藍色剪影的包圍下,我們進入了生者的世界。
“不過,和這個不一樣。”外婆指著車站外的藝術裝置說。
那是一幅浮雕,多年前由市政府委托創作。某個男人——肯定是個男人——認為雕刻和描繪他自創的冥府故事會顯得自己很聰明。他的想象充滿了恐懼、黑暗和誤解。畫面中央是一只神話般的可怕禿鷹,正在從宇宙容器中啜飲血液。一旁,一名長著翅膀的旅行者托住隱約可見的天穹,一些畸形的生物、無形的頭骨和骷髏則跟隨一條火蛇進入地鐵站。
“冥府不是這樣的。完全不是。”
“那它是什么樣的,外婆?”
“就像一個普通的小鎮,丫頭,但一切都籠罩在濃霧、煙塵,或者某種我說不出名字的東西之中。”
“那和這里差不多嘛。”我一邊說,一邊張開雙臂,將眼前的整座城市囊括在內。我抬頭望著被污染的天空,永遠無法讓我們看到星星的天空。
她大笑起來,笑聲如海洋般壯闊,“可以這么說。”
我很高興知道她住在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所以我也笑了起來,一時因快樂而疏忽。但在這座看不見星星的城市里,不能有片刻的疏忽。“要用一只眼睛盯著貓,另一只眼睛盯著金槍魚罐頭。”外婆在世時總是這么說。
一切發生得太快。身體一側傳來灼燒感。穿透身體的劇痛如同烈火之中升起的煙,蓋過了外婆如水的笑聲。暗淡的光線,推搡、搶奪和混亂。當我從奇怪的感覺中清醒過來時,我發現那個搶劫我們的家伙已經跑到了街道的另一邊。外婆倒在地上。
“你還好嗎,外婆?”我把她扶了起來。
“我當然不好,丫頭,我都已經死了!”她又笑了起來,好像什么壞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看看你,你臉色蒼白得像紗。好了,擦擦臉,你的鼻子在流血。”她說著,把她的手帕遞給我。它柔軟得像天鵝絨,聞起來像迷迭香。
人們聚集在我們周圍。一個女人給了我們一些面包,讓我們壓壓驚,其他人說他們目擊了一切,如果要報案,他們可以提供證詞和對那個人的描述。
“為了什么呢?”外婆問,“我不想因為有人搶了我的購物袋,就和警察爭論上一整天。希望那些食物能讓那家伙填飽肚子。我們已經有很多吃的了。”
回到公寓后,外婆用菩提葉沏了茶,幫助我放松。我雙手顫抖,害怕再次失去她。我不想讓那只溫暖的小鳥從手中溜走。
下一周,外婆笑容滿面地在閘機口等我。她并非孤身一人:一只柯基的臉從她新的彩色網眼托特包中露出來。狗高興地喘著粗氣,伸出舌頭。
“它長得好像塔瑪爾!”我說著,伸手撫摸它柔軟的耳朵。
“如假包換,丫頭。還有哪條狗能和一大袋土豆一樣重?”
“可塔瑪爾已經死了。”我低聲說。
我為它的死而自責。外婆剛養塔瑪爾時,身體還很硬朗。她很愛它,會給它做特別的飯和手工玩具。我喜歡去她那兒,以便和塔瑪爾一起玩。它長著笨拙的小短腿,不敢下樓梯。于是,很多個放學后的下午,我都會教它怎么一步一步側身跳下。幫它克服恐懼。我當時想。塔瑪爾喜歡上了在公寓樓梯上蹦蹦跳跳的感覺,直到有一天,它生出了魯莽的勇氣,無畏地跑到了人行道上,然后是馬路上。
外婆再也沒有養過寵物。
“它是死了,但這不是你的錯,丫頭,”外婆說道,似乎讀懂了我的想法,“狗就是這樣,有著愚蠢的好奇心。它學會了下樓梯,但殺死它的并不是你教它的東西,而是司機的無情。”
我們沉默著走回家。
塔瑪爾在身邊時,外婆的喃喃自語就變得詞句完整、字正腔圓。她的歌聲越來越清晰響亮,不再縹緲。
我切了一些迷迭香,準備做烤土豆,外婆則不知疲倦地做著針線活兒。草藥的香氣讓我想起了柯巴脂1:亡靈節祭壇的氣味,死者記憶的氣味。
“你敢信這個毛茸茸的小家伙就是我進入冥府的向導嗎?”外婆一邊說,一邊撫摸著塔瑪爾的頭。
“畢竟它是你的狗嘛,外婆。人們說就是這樣的。”
“我知道,但我原本期待能給我指派一條雄偉的無毛犬或一只優雅的墨西哥狼。”她的笑聲在公寓中回蕩,“塔瑪爾也可以算是你的狗。等時候到了,你自己也會跟在它毛茸茸的屁股后面,丫頭。哦,這可提醒我了,我得再買點兒線。剩下的線不夠繡完第二只鳥。”
我起了個大早,準備先去趟商店。我想給外婆一個驚喜,買幾團她喜歡的珍珠棉繡線。我躍上自行車,在清晨的霧氣中騎行。
我迷路了。
地圖軟件出了故障,也可能是信號不好。在這附近并不稀奇。我騎了一圈又一圈,試圖尋找那家去過很多次的店。這可太尷尬了。我怎么會這么笨?也許那家店已經倒閉了。那兒的生意從來都算不上興隆,而且,自從外婆的刺繡俱樂部解散后,他們最好的一些客戶也流失了。
我沒有向外婆透露自己在晨霧中迷路、沒能找到那家店的事。
幸運的是,外婆已經弄到了一些“法國貨”——她最喜歡的那種繡線——在冥府搞到的。這個周六,她看起來很開心,也很健談。
“還記得俱樂部的康奇塔嗎?”回家路上,外婆問道。塔瑪爾試圖掙脫狗繩的束縛,撒歡地往前跑。
“那位紫發老太太?”
“那不是紫色,是紫紅色!”她帶著慣常的微笑。隨后,她的聲音變得嚴肅,“她上周去世了。她的家人從天知道什么時候就拋棄了她,所以她死得很孤獨。”她頓了頓,聲音又充滿陽光,“你應該見過她的!我和拉尼娜去卡馬羅內斯迎接她的時候,她很高興。老友再聚首,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在你的葬禮上見到她的時候,她看起來狀況不錯,也很健康。”
“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們這些老太太不愿意讓別人知道的。也許是出于羞恥。也許是因為我們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你可以讓我多關照她的。”我打斷道。
“我們這些死人啊,不能讓任何活人去做他們不愿意做的事情。這個負擔不該由你來承受,丫頭。”她停頓了一下,“我很高興康奇塔如今待在更好的地方。她再也不會孤單或挨餓了。這會兒她和拉尼娜正在學鉤針編織呢。她倆覺得鉤針比刺繡更有意思。想不到吧!”
我們午餐吃了油炸脆豬皮塔可。
加熱玉米餅時,外婆唱起了那首古老的波萊羅舞曲。她的聲音清澈如河。玉米餅像淡黃色的云朵一樣膨脹起來,看起來就像要飄走,迷失在灰色的天空中似的——正如我的思緒。
洗碗時,我的手在顫抖。陶瓷調味罐滿是磨損的痕跡,還有了缺口。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給外婆的棺材做的枕頭有多糟糕。我感到羞愧。不知道我自己會帶什么去冥府。我沒有辮子,也沒有繡線,沒法告訴神明我已經帶上了自己所有重要的東西。我只有我自己,以及我的心。如今還有外婆。
“你說,如果我去另一邊的時候空著手,神明會認為我不完整嗎?”我看似發問,卻像是在自言自語。
外婆握住我濕漉漉的手,用洗碗巾包住,就像在用裹尸布包住尸體一樣。
然后她唱起了歌。
起初,她的呢喃聲只能勉強聽見,但聲音漸漸變大,像夏日的雨一樣清晰可聞。從她嘴里發出的美妙歌聲像光一樣擁抱了我。我的手——兩只被困住的鳥——在洗碗巾里跳動。
“你以為你空著手,是因為你沒有意識到你的心有多大,大到你的雙手無法容納,”她唱完了歌,說道,“讓你的心自由地飛吧,丫頭,你是完整的。”
她松開我的手,打開洗碗布。空氣輕柔地撫摸著我的手。
余音繞梁。
我們收拾完餐具,外婆給我看了她做好的針線活兒。木框中間,兩只小鳥看起來就像是用鮮血繡成:鮮亮的紅色,珍珠般的光芒,整齊跳動的兩顆心。周圍環繞的精致植物就像在擁抱它們。
外婆小心翼翼地把針線和剪刀收進一個漂亮的針線盒。她整理了一下發髻,給塔瑪爾套上了狗繩。
“你的自行車不用鎖了。我們需要的一切都齊了。走吧。”她最后說。
“準備好了嗎?”我們站在地鐵口,外婆遞給我一張票。長方形的卡片上印著兩只飛鳥的繪畫。
“準備好什么?”我問,盡管我已經知道答案。
“你知道的,丫頭。你已經知道好幾天了,不是嗎?連接你靈魂和身體的生命紅線還沒延伸到你的鼻子就斷掉了,那時你就已經知道了。現在,完整地說出口吧。你不再屬于這里了,就像我也不屬于這里一樣。是時候走了。”她慈愛地看著我,我看得出來,她理解我正在經歷的掙扎。
“我知道,外婆。我只是……我不知道……我害怕下面。”
“那里和這里差不多。”外婆張開雙臂,擁抱整座城市。她抬頭望著被污染的天空。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到星星了。她嚴肅的眼睛閃閃發光,這光將成為我通往另一邊的燈塔。她調皮的笑容就像鳥兒扇動的翅膀。
“聽到了嗎,丫頭?那首歌,那些低語?”
“幾乎聽不見,但我確實感覺到了。”我牽起她長滿老繭的手。一只溫暖的、令人心悸的鳥。
我們走下樓梯。
拱形天花板上,特南戈的動物和植物閃耀著明亮的藍色,像是真正的星星,在歡迎我們進入地下。塔瑪爾邁著小短腿,高興地跑在前面。
列車在等著。
1"原文為西班牙語。
2"原文為西班牙語。
1"原文為西班牙語。
2"墨西哥卷餅,用玉米粉制成,通常與已熟的肉餡、蔬菜、芝士醬等餡料配搭食用。
1"墨西哥的一種民族刺繡風格。
2"一種傳統的中美洲菜肴,外面用玉米葉或芭蕉葉包裹,里面則用玉米粉糊包上處理過的肉餡。有時也譯為“墨西哥粽”。
1"前哥倫布時期中部美洲(自墨西哥南部延伸至哥斯達黎加西北邊界的整個區域)文化中用于儀式燒香和其他用途的芳香類樹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