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尼亞傳奇》的雙重空間書寫與成長主題表達

[摘 要] 《納尼亞傳奇》是英國著名作家C.S.劉易斯以其非凡的想象力和深刻的道德洞察，創作的一部經典兒童奇幻系列小說，講述了小主人公們在偶然機會下通過某種媒介由現實世界穿越到名為“納尼亞”的奇幻世界，經歷了一系列驚險刺激又充滿深意的冒險，最終成功拯救納尼亞于水火之中的故事。作者結合生活記憶和社會考察經歷，創造性地構建出“納尼亞”這個“第二世界”，通過在這一空間背景下不同人物的行為選擇或冒險經歷以及在此過程中小主人公們所獲得的心理成長變化，在文本故事情節書寫中蘊含了豐富的道德意蘊，對讀者具有積極的道德啟蒙教育作用，憑此也使得《納尼亞傳奇》成為跨時代的經典兒童文學讀本。

[關鍵詞] 納尼亞傳奇 雙重時空 兒童心理 成長主題

[中圖分類號] I106.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7-2881（2024）21-0029-04

20世紀中葉，英國作家C.S.劉易斯以其非凡的想象力和深刻的道德洞察創作了一部跨越時空的經典兒童文學作品——《納尼亞傳奇》。這一系列的奇幻故事，不僅是一場場精彩絕倫的冒險，更是一幅幅生動的道德教育畫卷。1950年，《納尼亞傳奇》系列首部書籍《獅子、女巫和魔衣柜》出版，現實世界與納尼亞世界的界限就這樣被一魔法衣柜輕輕推開，一個宏大而又神秘的魔法世界呈現在讀者面前。孩子們通過各種媒介穿梭其間，經歷了一系列既奇幻又充滿深意的冒險。這不僅是作者安排的一場想要逃離現實的旅程，更是一次對兒童心理空間的深層次探索。“納尼亞”這個文本地理空間的設置不僅能夠激發孩子們的想象力，也能為他們的心理成長提供“催化劑”。作者為文本巧妙地構建了一個雙重時空的敘事結構，兩個世界的不同時間流動機制使得孩子們在納尼亞度過的漫長歲月中，心性得到了磨煉，心理獲得了成長，而回到現實世界卻只是短暫的一瞬。外表的稚嫩與心理的成熟，這種時間的相對性不僅為故事增添了奇幻色彩，也為“孩子的成長總是在一瞬間”這種現實現象提供了一種奇幻浪漫的解釋與合理性。在納尼亞世界里的種種冒險經歷會在孩子們的心靈深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種經驗會影響他們在現實世界中的道德選擇。它一方面映射出了孩子們內心的希望、恐懼、夢想和挑戰，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成人世界的道德困境和社會問題。

一、雙重時空體：日常生活空間與納尼亞幻想空間

《納尼亞傳奇》中的主人公在現實世界與納尼亞世界之間來回跳躍，納尼亞世界的神奇力量和不同的時間機制使得主人公們在其中完成了在現實世界中不可能完成的使命和任務。無論是對于這種雙重空間的書寫還是在時空背景下主人公們的冒險成長經歷，作者都賦予了一定的深層意蘊。

約翰·羅納德·瑞爾·托爾金是20世紀英國著名作家，以其創作的《霍比特人》和《魔戒》三部曲而聞名于世。托爾金的“第二世界”理論是對幻想文學中所創造的虛構世界的一種哲學思考和文學批評。在他的童話理論中，“第二世界”是指那些由作者通過想象力創造出來的虛構世界，如《魔戒》中的中土世界、《納尼亞傳奇》中的納尼亞世界。這個奇幻世界也可以看作是“異托邦”，即“雖然存在于某個真實的空間之中，但它又超出了這個真實空間，而表現出了性質迥異的另一個空間的特性”[1]。這些世界雖然在物理上是虛構的，但它們卻是基于我們所知的“第一世界”，即現實世界的經驗和感知來構建的。托爾金認為“這些幻想世界并非完全脫離現實，而是通過一種藝術化的形式，對現實世界進行了一種特殊的對照和補充。幻想文學中的‘第二世界’應當具有內在的邏輯和一致性，它們應該像是真實存在的世界一樣，擁有自己的歷史、地理、語言和文化”[2]。這樣的世界不僅僅是為了娛樂讀者，更是為了探索和表達人類共同的經驗和價值觀。通過這種理論，托爾金和其他幻想文學作家創造了一個豐富多彩的文學宇宙，它們在讀者心中激發了無限的想象，同時也提供了對現實世界的深刻反思和批評。作者也曾說過：“當小說世界的空間地域與讀者所熟悉的地域存在較大相似性時，讀者的想象補充能力就會提升到最興奮、最活躍的狀態，他們的閱讀興趣也會隨之提高。”[3]在納尼亞系列中，日常生活空間包含了例如學校、家庭、房屋、火車站、城市街道等元素，它們共同構成了故事情節的出發點和參照系。日常生活空間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背景，它還承載著人物的情感和心理狀態。在這個空間中，角色們的日常生活、人際關系和個人心理狀態都被細致地描繪出來，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情感上的共鳴點。這讓讀者愿意去接受和信任這樣一個世界，更能理解發生在這兩個世界中的所有情節，使讀者對文本內容產生共鳴，與作者作品中的人物交流對話，從而獲得精神上的洗禮。

與空間書寫的雙重性相對應的是時間敘事的雙重性。幻想世界的構造需要時間和空間兩種要素。在幻想文學的幻想世界中，時間機制發生質變，時間不再遵循我們日常生活中的時序，而是打破了我們日常生活的時間經驗。在納尼亞，主人公們歷經磨難，克服困難，心智獲得了成長，道德價值觀得到了正確塑造，就如文本中這段：“彼得變成一個身材高大、胸脯厚實的男人，一個偉大的武士，人稱至尊王。蘇珊長成一個身材頎長、舉止文雅的女人，一頭黑發幾乎拖到腳跟，海外一些國王開始紛紛派大使來向她求婚，人稱溫柔女王。愛德蒙比起彼得來顯得更嚴肅、更沉默、善于掌握議會和主持審判，人稱公正王。露西一向無憂無慮，而且滿頭金發，那一帶所有的王子都想娶她為王后，又因為其在戰爭中救治傷者，國內人民稱之為英勇女王。”[4]四位主人公戰勝白女巫并回到現實后，他們仍然回到了“捉迷藏”那個時間點，地點仍是“衣柜”。“‘時間’作為連接現實世界與納尼亞世界的重要線索，它的改變突出的并不是主人公們身處的環境，一切看似未變，實際上成功塑造了兒童的人格和實現了他們心靈上的追求。”[5]換言之，孩子們在奇幻世界中預演了自己在現實世界中的人生，是納尼亞世界賦予了他們更多成長的勇氣與經驗，這也是《納尼亞傳奇》所蘊含的道德價值的體現。時間的雙重性也引發了對于“存在本質”的思考和哲學探討。納尼亞世界的存在似乎超越了現實世界的時間限制，它是一個永恒的、不受時間束縛的奇幻空間。這種設定讓讀者思考什么才是真實，什么才是永恒，以及我們對于時間和宇宙的理解是否完整。

二、雙重空間的邊界：魔法衣柜、火車站、馬廄門等

兒童文學中的種種奇妙幻想，本身就是一種對冰冷的現實的越界行為。文本中主人公要想進入“納尼亞世界”，需要借助中介物，而作者并沒有讓納尼亞世界這個空間成為一個封閉的體系，而是與現實世界有著多種媒介聯通。

這些中介物具有三個特點：第一，事物的平凡性。戒指、衣柜、火車站、油畫、大門、馬廄門都是常見的事物，它們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看來并不稀奇。可就是這樣的事物卻可以連通魔法世界，孩子們借此可以完成從平凡到非凡的轉變，從現實到幻想的跨越；第二，中介物出現的偶然性和不確定性。幾乎每部作品中的主人公進入到納尼亞世界的這個情節設定都具有“偶然性和不確定性”。魔戒是主角們在偶然探索中于安德魯舅舅的密室中發現的。魔衣柜是露西玩捉迷藏時在空蕩的房間中偶然發現的。吉爾等人逃入學校后門的時間與阿斯蘭召喚他們的時間偶然性地重合。我們從中可以看出現實世界與納尼亞世界的邊界是隱秘且不經意的。這種設定既強調了奇幻世界出現的不可預測性和偶然性，同時也體現了孩子們對于探索未知世界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第三，內涵的深刻性。魔戒在這里不僅是通往納尼亞的鑰匙，也象征著力量與責任。在文本中，魔戒的力量既可以用于善也可以用于惡，這反映了力量本身是中性的，關鍵在于使用者的選擇和意圖。通過這個邊界，劉易斯探討了道德選擇和個人責任的主題；主角們由魔衣柜進入陷入寒冬的納尼亞世界，而衣柜里陳舊的大衣剛好可以幫助冒險者們來抵御寒冷，事物存在合情合理。魔衣柜作為成長的隱喻，象征著個體從無知的童年步入更為復雜的成熟階段。同時衣柜內部的狹窄空間和外部的廣闊世界形成對比，反映了個體在成長過程中必須面對的內心掙扎和外界挑戰；火車站在文本中象征著旅程的開始和結束，為角色們提供了一個過渡的空間。火車站作為時間和空間的交匯點，象征著生命中的轉折點和選擇的十字路口。在這個邊界上，角色們面臨著不同的選擇和可能性，每一次的旅行都可能帶來命運的改變；油畫作為邊界，將藝術與現實世界相交融。它挑戰了傳統的藝術觀念，將靜態的藝術作品轉變為動態的現實體驗。這個設定強調了藝術的無限可能性和創造力，同時也體現了幻想與現實之間的微妙聯系。它將二維的藝術作品轉化為三維的現實空間，這挑戰了現實與幻想的界限，使得藝術作品成為連接不同世界的橋梁。同時也鼓勵讀者在日常生活中尋找非凡的美的意義和價值；隱藏于黑暗之中的馬廄門是隱秘的、模糊的，誰也不知道進到里面的人因看到了什么而變得驚惶失措，除非自己進去探索，而通過這扇門進入納尼亞，則代表了超越日常、發現自我潛能的過程。

這一系列的“中介物”就像阿里巴巴的幸福之門一般，一方面增強了這個奇幻世界的神秘感，另一方面讀者在通讀七冊書時也不會因為情節模式的雷同而感到厭倦。我們可以將“大衣柜”等中介物理解為兒童的心靈世界，這個幽閉的空間就好像兒童那充滿奇思妙想的頭腦一樣，又不為人所知，但大人的言行舉止與他們自身的所思所想所行，都會影響甚至是改造這個“幻想世界”。所以，孩子們在納尼亞世界經歷過一系列冒險之后，通過各個中介物回到現實世界，每個人的心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成長，他們的三觀得到了正確的引導和塑造。通過這些中介物，你就可以進入一個全然與現實世界相對立的國度，收獲一種全新的生活體驗。

三、雙重空間書寫與作品的成長主題

作者所建構的“納尼亞世界”為主人公們提供了一個發展的廣闊舞臺，通過他們在現實世界與奇幻世界之間的言行舉止和價值觀的轉換，展現了成長的主題。在現實世界中，孩子們面臨著戰爭的陰影和家庭的分離，而在納尼亞這個奇幻世界里，他們則承擔起拯救國度的重任，經歷了從孩童到領袖的成長過程。

納尼亞世界為人物的成長提供了一個獨特的環境。隨著故事的展開，人物在不同的空間場景中經歷了各種冒險挑戰與困境，故事中的各個空間場景為人物提供了豐富的冒險體驗，從而促使他們獲得了在現實世界得不到的成熟與進步。文本的成長主題首先體現在主人公的“道德成長”層面。道德代表著社會積極的價值取向。它教會人們獲得自我獨立意識，從而能夠區分善惡，維護正義與和平。例如愛德蒙在“善惡”與“欲望”之間并不能權衡利弊，白女巫給他“土耳其糖”，用花言巧語誘騙他出賣朋友，他屈從于自己的“口腹之欲”，背叛了友情與正義。直至獅王阿斯蘭為了拯救他而犧牲時，他才真正地區別了“善惡”，并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懊悔。他獨立明辨了“善惡”，對“善惡”有了成熟的理解；成長主題其次體現在“情感態度成長”層面。例如，在《獅子、女巫和魔衣柜》中，四位主角在現實世界中并不和睦，總是相互猜忌，不信任。在與白女巫的斗爭過程中，他們學會了勇敢、信任和擔當；能言馬布里在重返納尼亞王國的路途中認清自己，擺脫了頭腦中的困擾，變得堅定自信，重振戰馬的雄風；尤其是尤斯塔斯變為“龍”的經歷使他承認自己在性格上的缺陷，他說到“我想道歉，恐怕我也很討厭”，并發誓要盡力改變自己的性格，他對別人變得更加體貼，甚至努力成為“英雄”。成長主題還體現在“生存能力成長”層面。主人公們在冒險過程中獲得勇氣和自信，在旅程結束后，他們已經掌握了一些人生中的生存技能。文本中的主人公們都是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在現實世界中完全不可能與龐大的邪惡勢力相抗衡，而在“納尼亞世界”中，他們得到了獅王阿斯蘭的幫助。例如迪格雷和波莉所得到的“魔法戒指”，彼得獲得了“劍”，蘇珊獲得了“魔法號角和魔箭”，露西獲得了“魔法藥水”。除此之外，凡進入納尼亞世界的人都能感受到自身的身體素質得到增強，他們變得如同超人，擁有神力，可以保護國民。他們在斗爭中學會了勇敢，活用了智慧，變得更加自信和堅強。主人公們在納尼亞世界這個不同于現實世界的時間機制中完成了心靈的洗禮和成長。所有的主人公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成長，這是需要在長時間的社會生活中磨煉出來的，需要付出時間和肉體衰老的代價。而主人公們回到現實世界后驚奇地發現他們回到了當初離開現實世界的那一刻，時間幾乎沒有流逝，一切都未改變，而主人公們的心靈卻得到了鍛煉和成熟。小小的肉體里承載的是一顆經歷刺激驚險的冒險甚至生死考驗的堅強勇敢的心。

作者在創作《納尼亞傳奇》時的初始目的只是為了讓這些沒聽過適齡童話故事的孩子們有消遣的方式，來填補他們有缺憾的童年。這些飽受戰爭折磨的流離失所的孩子們在最需要想象力和童心的年紀卻因為戰爭和父母的忽視而沒有讀過什么富有想象力的故事，作者于是開始決心寫一個適合孩子們讀的故事。我想這里作者也想傳達給世間的為人父母“一定要關注孩子的成長而不是忽視”。而主人公們的成長過程反映了空間書寫在文學作品中的重要作用，使得故事更具深度和寓意。

四、結語

總之，從以上論述可以得出，在這個奇幻世界中，孩子們經歷了從無知到知曉、從軟弱到堅強、從自私到無私的轉變。他們在與邪惡勢力的斗爭中學會了勇敢和犧牲，他們在面對誘惑和挑戰時學會了堅持和正直，他們在人際交往中學會了同情和團結。這些道德價值貫穿于整個系列作品，引導讀者去思考什么是真正的善與惡，以及如何在現實生活中正確辨別對與錯、善與惡、好與壞，并做出正確合理的道德選擇。《納尼亞傳奇》的空間書寫不僅僅是對一個奇幻且神秘世界的描繪，更是對人類內心世界的深刻反映。通過這些故事，C.S.劉易斯向大眾傳達了一個永恒的觀點：無論外界環境如何變化，人們內心的勇氣、正直和愛是引領我們走向光明的關鍵。在托爾金看來，童話所創設的“第二世界”具有幻想、復蘇、逃避和慰藉四種價值。而兒童比成年人更少需要這些內容。所以《納尼亞傳奇》不僅僅是一部兒童文學作品，它同樣適合成年人閱讀，因為它提醒我們每個人內心深處都存在著一個納尼亞——一個充滿希望、夢想和道德力量的地方。在這個快節奏和充滿挑戰的現代社會中，這些故事時刻提醒我們不要忘記那些最基本但也最重要的道德價值觀，鼓勵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也要努力成長和自我完善。這部作品必將激勵著一代代讀者去勇敢追尋自己內心中的“納尼亞世界”，去探求內心隱藏著的勇氣、智慧和愛，去實現心中的夢想。

參考文獻

[1] 龍迪勇.空間敘事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5.

[2] 張炬.論西方兒童文學中的幻想[D].東北師范大學，2004.

[3] 周明剛.試論《納尼亞傳奇》文學地理的建構及其意涵[J].中國兒童文化，2011.

[4] C.S.劉易斯.納尼亞傳奇[M].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

[5] 潘滔.論《納尼亞傳奇：獅子、女巫和魔衣櫥》的幻想特質[J].信息記錄材料，2017（5）.

（特約編輯 楊 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