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下的世界,戰爭再次成為國際社會的關注焦點。縱觀人類歷史,對戰爭的認識存在截然不同的觀點。在一些人文作品中,戰爭被歌頌,成為英雄出現、史詩誕生的搖籃,是伸張正義、實現偉業的途徑,也是振奮士氣、增進內部團結的紐帶。戰爭策略和應對展現了人類智慧和創造力。在另一些作品中,戰爭被檢討、反省乃至批判。人在戰爭中可以不惜一切剝奪他人的生命,也可以置自身安危于不顧。在戰爭中,人的善良、同情、互助被仇恨、殘忍和殺戮所取代。戰爭成為罪惡的象征,代表人性的淪喪、道德和文明的消失。在更為冷峻、力圖價值中立的社會科學研究中,戰爭也有著完全不同的兩副面孔:它一方面成為國家建構、社會變革和技術進步的催化劑,另一方面又是阻礙現代化、導致社會動亂和經濟衰退的禍首。
如何看待和評價戰爭?戰爭為什么會爆發?人為何會參與其中?戰爭在人類世界的演化狀態如何?歷史社會學家邁克爾·曼(Michael Mann)新近推出的著作《論戰爭》(On War s )試圖對這些重要問題給出自己的回答。在早期研究歐洲現代化的著作中,曼即注意到戰爭在其中的顯著作用。在《社會權力的來源》中,曼提出了著名的IEMP 模型,軍事權力(M)與意識形態權力(I)、經濟權力(E)和政治權力(P)并立,構成了社會權力的四種基本形態,這四種權力組織形成的互動網絡最終影響著社會的狀況和變遷。在這些前期認識的基礎上,曼歷時八年時間寫就此書,試圖對戰爭現象及其成因展開系統化的探討。本書與克勞塞維茨的名著《戰爭論》(OnWar )幾乎同名,不過曼關注的并非應然的、具有策略和指導意義的戰爭學說(War),而是實然的、發生在人類歷史之中的戰爭(Wars)。在這本長達六百頁的著作中,作者用兩章的篇幅介紹戰爭的定義、性質和起因(第一、三章),剩余十一章的篇幅都聚焦于經驗層面的戰爭現象:以國家或地區為基本單位回顧發生在世界各地,包括羅馬、中國、日本、歐洲以及中南美洲(第四至九章)的戰爭,時間維度上戰爭的演變(第二、十、十四至十五章)以及決策和參與,展示實際參與者,尤其是士兵的戰爭經歷(第十一至十三章)。完成這些工作后,作者在結論章提出對于戰爭的一般性理解和解釋。
分析戰爭前需要給戰爭以定義。曼認為軍事權力的本質是對致命性暴力的掌握和控制,以威脅人生命安全的方式逼迫人服從或行動;戰爭則是兩個敵對的國家或群體之間發生的致命沖突。曼和克勞塞維茨都強調了暴力和強制的核心特征,區別在于克氏對戰爭的定義更接近曼對軍事權力的理解,即將戰爭定義為迫使敵人服從我們意志的一種暴力行為。對曼而言,戰爭只是軍事權力的一種表現形式,是已經發生的致命沖突;相比而言,軍事權力還可以表現為軍事壓力、威脅和摩擦。曼不贊同政治學者將一年內死亡至少一千人作為評判戰爭是否出現的標準,因為這會忽視那些絕對數量較少但沖突烈度很高或者死傷比例很高的戰爭。同時這一標準只關注死亡人數,而可能忽視戰爭的其他傷害。進一步,戰爭意味著致命性沖突爆發的實際出現,排除了威脅使用暴力的情形。與此同時,戰爭是國家或群體之間的沖突,這排除了個人與個人之間的暴力行為,殖民者對于土著居民的屠殺、族群之間的清洗則應被視為戰爭。曼對戰爭的定義有助于觀察和分析不同社會和時代出現的戰爭現象,展示這一現象在經驗世界的復雜性和多樣性。作者區分了四種類型的侵略戰爭:掠奪性戰爭、變革對象國政權性質的戰爭、蠶食對方邊境領土的戰爭以及吞并整個對象國的殖民戰爭。掠奪dEtQhtqztljRnJghnqJ21mfjxIdgs9tbV4LVcbZs+G4=性戰爭和殖民侵略戰爭在最近的幾十年幾乎消失了,變革政權和蠶食領土的戰爭則依舊持續。對戰爭含義、表現形式的探索本身就成為一個有意義的課題。
柏拉圖曾言:只有死去之人才能見到戰爭的終結。但在《人性中的善良天使》一書中,心理學家平克曾用豐富的數據展示:人類世界發生在家庭、社區、部落派別以及國家的各種暴力現象,包括家庭暴力、虐待、傷害、謀殺以及戰爭,幾乎都呈現一致的下降趨勢。由此人類社會在歷史的演化中出現了兩幅截然不同的圖景:一個是充滿暴力和戰爭的古代世界,一個是逐漸走向和平和安全的現代世界。作為關注經驗現實的著作,曼對古今的戰爭演化進行了仔細檢索,并對平克的數據進行了重新審視。在討論戰爭是否普遍時,曼引述了大量新出現的考古資料,指出前國家社會存在人與人之間的暴力,但群體之間的戰爭并不十分顯著。在過去的一萬五千年,百分之九十五的時間內人類生活在沒有戰爭的時代,這顯示戰爭絕非源自人類的自然屬性。同時曼認為平克的古代戰爭死亡數據存在夸大的成分,而又忽視了一些發生在現代世界的戰爭,這導致其高估了古代世界的戰爭傷亡,而低估了現代世界的戰爭損失。
平克展示了從傳統到現代的轉型過程中,人類社會性中的善良天使戰勝人自然屬性中的心魔的過程。這一經驗研究與霍布斯和洛克的規范性學說形成了跨越時代的共振,人類擺脫自然社會走向政治社會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避免霍布斯和洛克筆下的戰爭狀態。作為使自己的國民免受相互傷害而壟斷暴力的組織,國家在平克看來是始終如一的暴力減速器,它成為解決人與人之間爭端和沖突的第三方裁決者。除此之外,經濟增長、民主制度乃至性別觀念的改變都被認為會有助于和平。對于熟悉歐洲以及西方歷史的曼而言,平克對國家的認識具有強烈的浪漫化色彩。須知歐洲的國家興起于激烈的軍事競爭和頻繁的戰爭之中,國家壟斷暴力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使用它,而非將其束之高閣、實現和平和非暴力化。社會學者蒂利曾有名言:戰爭締造國家,國家發動戰爭。平克關注到了國家對于其他群體使用暴力的制約作用,卻沒有對國家發起的對國內群體或其他國家的暴力給予足夠的重視。在曼看來,國家的出現只意味著人類群體的組織規模和組織方式發生了改變,并不意味著暴力及戰爭的減少,人類并未進入所謂的和平時代。平克著作中大量引用來自歐美的統計數據,展示現代國家出現后國內暴力現象的下降。曼則將國家發動的暴力納入了自己的視野,他發現了文明開化之地歐洲的另一副面孔:與同時代的中國、日本等地相比,歐洲國家間的戰爭頻率和規模都是驚人的,乃至二十世紀初出現波及世界其他地區、人員傷亡數字空前的兩次世界大戰。國家發動的族群清洗,如納粹對猶太人的大屠殺、歐洲殖民者對被殖民地土著居民的清洗,造成的人員傷亡比例并不比前國家時代低。與此同時,戰爭的組織和形式也在發生不停的演變。孫子所言的“不戰而屈人之兵”、中南美洲的儀式化戰爭被動員一切力量、最大化消滅對方有生力量的“總體戰”所取代。戰爭使用的武器裝備也在升級,熱兵器取代冷兵器,殺傷范圍進一步擴大,乃至出現了能夠毀滅整個人類的核武器。暴力的形態不但沒有衰弱,反而升級了。曼認為人類進入近現代后逐漸走向和平與合作的論點難以成立,沒有證據顯示現代的戰爭就比古代顯著減少。
戰爭并非根植于人的自然屬性,而更多的是一個社會性的結果。曼的觀點與盧梭更有共鳴。在《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里,盧梭認為原始人沒有強烈的欲望,又受到同情心的良好約束,他們粗野卻并不邪惡。只有在現代社會中,愛情和其他欲望才會變得瘋狂,給人類帶來災難,國家時代的暴力傷亡人數也遠超自然狀態。那么,戰爭在社會中出現的原因為何?國際關系中的現實主義者給出了與平克截然不同的一番解釋。對現實主義者而言,當今世界的無政府狀態導致國家與國家之間處在安全困境之中。擁有主權的國家是理性的行為者,其以維護自身安全和利益最大化為行為導向。安全困境使每個國家更多考慮相對收益而非絕對收益,國家之間的分工和合作很難實現。這絕佳地體現了霍布斯在《利維坦》中的描述:在沒有一個共同權力使大家懾服的時候,人們便處在所謂的戰爭狀態之下,這種戰爭是每一個人對每個人的戰爭。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將分析單位從個人變成了國家。在這種無政府狀態下,每個國家都會為了追求自身的安全而擴大軍備,乃至在感知到安全風險的狀況下率先發動戰爭,所謂“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戰爭發動方會聲稱自己的安全受到了外部威脅,乃至模糊戰爭發動者和受害者、侵略和防御之間的區別。國際關系學者沃爾茲寫道:國家間的自然狀態就是戰爭狀態,這并不意味著戰爭會經常爆發,而是說由于各國可以自行決定是否使用武力,因此戰爭隨時可能爆發。戰爭反而成為人類進入國家時代不可避免的產物,其成為國家應對外部威脅、維護自身生存和利益的理性化選擇。繼承了曼四種權力類型劃分的認識,社會學者趙鼎新認為軍事權力競爭會推動工具理性思維及其相應行為在社會中的崛起,導致一種積累性的發展。具體地,軍事競爭刺激了公域導向或以公共利益為導向的工具理性,往往會促進國家權力的增大,導致社會權力集中在少數人手中。無論是春秋戰國時代的中國,還是中世紀結束后的歐洲,無政府狀況導致這兩個地區戰爭頻發,長期的戰爭和軍事競爭又推動了兩地政治經濟乃至思想文化的劇烈變革。
無論是無政府狀態導致戰爭不可避免,還是軍事競爭導致積累性增長,這些觀點都潛在地將戰爭與理性相綁定。國家是會為了自身生存和發展進行精密計算的行為者,戰爭出現的緣由是其預期收益高于預期成本。反過來,決定是否發動戰爭會促進參與者理性思考,有助于工具理性的蔓延。曼提出了針鋒相對的質疑,現實主義的兩個假定—國際無政府狀態和理性國家假定在他看來相互沖突:戰爭決策的理性假定排除了情緒、態度和價值觀的作用,國際無政府狀態又使得國家焦慮不安,情緒、態度和價值觀的作用不可忽視。尤其是戰爭往往發動于高度緊張和沖突性的環境之下,決策者很難冷靜思考或精密計算。與此同時,戰爭決策中往往存在諸多信息扭曲和誤判。他引述國際關系學者勒博的研究發現:二十世紀的戰爭大多數發生在對對方國家的嚴重誤判之下,一國采取軍事冒險政策,試圖讓對方國屈服于本國的要求。曼尖銳地指出:現實主義與自由主義學說相似,本質上都是一個規范性學說,它要求國家行為者如其所說的那樣通過理性計算決定行為,但現實是這些行為者往往并不會這么做。
從歷史經驗來看,曼同樣認為戰爭的發動、參與和結果往往很難有理性可言。他從實力對比的角度討論了不同類型的戰爭:首先,實力弱小的國家卻依然選擇戰爭的行為并無理性可言。選擇和談、妥協乃至投降在他看來更有可能保存自己,選擇迎戰乃至死戰反而可能導致整個國家或族群被滅。書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例子是發動珍珠港襲擊、選擇與美國開戰的日本。出于對日本軍國主義侵略行徑的反應,美國對日本進行了石油禁運并逐步擴充軍備。面對這種狀況,曼認為日本可以通過外交談判及妥協的方式解決問題。現在的歷史材料也已披露:當時的日本軍方高級將領清楚地了解日美之間的實力差距。但當時的日本已經深陷軍國主義的漩渦之中,不斷追求勝利的狀況使得退讓妥協是不可接受的、不光彩的事。主動出擊比坐以待斃好、進攻優于防御等信念已經主導了日本的軍事決策,這導致其發動珍珠港襲擊、選擇與美國開戰。曼認為這時現實主義已經退場,信念、榮譽等因素在發揮作用。這一戰爭決策最終也導致了災難性的后果。從更大范圍來看,人類戰爭的頻繁發生導致的是武器、戰斗方式和戰爭策略的升級,最終引發的是人員傷亡的擴大、財富和文明的毀滅,而非積累性的發展。在歐洲漫長的戰爭歷史中,絕大多數的參與國家都消失不見,“一戰”和“二戰”造成了無窮的災難和巨大的破壞,這有何理性可言?雖然戰爭推動了某些技術進步和戰后的社會改革,但這些在曼看來都是意料之外的后果,與戰爭導致的破壞相比不值一提。
接著,對實力強大的一方而言,戰爭的發動是否理性?曼對人類歷史尤其是戰爭史中的強者進行了重點關注,詳細討論了羅馬共和國、橫跨兩千多年的古代和帝制中國、封建時代和近代化的日本、蒙古帝國、歐洲歷史中的拿破侖帝國和納粹德國等案例。以羅馬共和國為例,其一方面留下了璀璨文明和思想遺產,另一方面又極其好戰,處在戰爭中是其歷史的常態,和平則是稀缺品。與之相比,當時希臘城邦更愿意使用外交手段,即使在戰爭不可避免時,也愿意接受談判乃至投降。在曼看來,國際無政府狀態對于羅馬早期的戰爭尚有解釋力,當時的羅馬進行的主要是反擊型的戰爭。但到羅馬強大后,無政府狀態的不安全感就很難解釋羅馬主動發動的戰爭了。羅馬擴張和對外開戰的主要根源在于國內,具體地,軍國主義深刻地影響了整個羅馬的狀態。在IEMP 模型的視野下,軍事權力逐漸支配了經濟權力,戰爭成為財富增長的主要源泉。上至統治精英,下至公民士兵都渴望從戰爭中獲利。軍團不但修建了大量的基礎設施,也釋放了大量的經濟需求。軍事權力也影響了政治和意識形態,羅馬的公民權源于對士兵的賦權。服役成為進入公職的主要手段,戰場表現和軍功決定了公職晉升的可能。維護帝國榮耀和莊嚴成為戰爭的口號。羅馬因而在沒有皇帝之前就已經是一個帝國了,它形成了一種以戰養戰、以戰強國的積累性的帝國主義模式。軍事主義鐫刻進了羅馬的制度和文化之中,四種社會權力高度集中,均為戰爭服務。然而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羅馬共和國最終也毀在軍國主義之上。羅馬的軍事征服收益分配高度不平等,這加劇了內部的社會分裂,元老院和公民大會之間的沖突不可調和。與此同時軍事力量的掌握者權力擴大,對外戰爭的邏輯被運用于其內部,最終內戰的勝利者成為獨裁者并摧毀了共和政體。
與羅馬高度相似,秦也是一個軍事力量占主導的國家,軍事主義式的改革幫助秦快速崛起,最終在群雄逐鹿中勝出、統一天下。但秦繼續維持龐大軍隊和賦稅徭役的方式遭到了舊精英和民眾的反對,很快就陷入農民起義和內部紛亂之中,秦帝國維系的時間僅僅十五年。離我們很近的例子還有美國對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軍事入侵。曼認為美國在阿富汗和伊拉克花費萬億美元,現在回看竹籃打水一場空,毫無理性可言。細心的讀者會發現:曼在討論強大一方國家的戰爭后果時已不再使用特定戰爭所達到的具體目標作為評判標準了,否則我們可以輕易舉出大量達到具體目標的戰爭案例來反駁。如羅馬共和國發動的第三次布匿戰爭極大地擴充了其實力,美國發動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均達到了清除其不喜歡政權的目的。曼在此做的工作更像中國古代史家所主張的“以史為鑒”,不拘泥于某一戰爭的特定目標,而是對戰爭的全生命周期、強勢方的興衰演變歷程進行回顧,總結經驗教訓。他認為強勢方發動戰爭的原因不是現實主義者聲稱的國際無政府狀態,而更多的與一國國內的國家結構、制度與文化有關。具體而言,軍國主義的國家更容易發動戰爭。軍國主義指代軍事權力凌駕于其他三種權力之上,軍事精英掌握政治權力,軍事人員及其產業成為經濟社會的支配性力量,戰爭尚武壓倒和平文治成為國家的主導思潮。接著,戰爭的勝利會產生一種路徑依賴的影響:勝利導致野心進一步膨脹,進而導致過度自信乃至狂妄自大。這被他稱為“歷史的專制”(tyranny of history),即一個國家過去的經歷會對現在乃至未來產生顯著影響,限制行為者的選擇和空間。戰爭失利會導致災難,戰爭勝利看似會帶來好處,但長遠看容易使一國陷入軍國主義的狀況之中,持續發動戰爭直到最終失敗或毀滅,引起更大的災難。羅馬共和國、秦帝國、不斷征戰擴張的蒙古帝國、近代軍國主義的日本和德國莫不如此。這些案例時代各不相同、環境差異很大,但都出現了類似的狀況,讀者讀后不免為之一震。
兩百多年前,克勞塞維茨曾經指出:戰爭無非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延續。大約一百年前,施米特強調劃分敵友是政治的本質,而戰爭是敵對性的顯現形式,只要敵人這個概念依然有效,戰爭便具有現實的可能性。對四十年前的曼而言,軍事權力及其表現形式戰爭同樣是不可避免的,因為它們是人類的支配手段之一。當時的他認為權力的本質在于對他人實施控制,一方得到,另一方必然喪失,權力因而具有零和博弈性質。四十年后的今天,曼對權力的理解已經改變,在強調支配的權力類型之外,他認為還有一種合作性的權力,而只有合作的權力才能引導人走向美好生活。通過對戰爭的演化進行長時間、跨地區追溯,曼認為無數經驗事實都在告訴我們:戰爭的產生和結果都并非理性,它導致的是災難而非幸福,無法服務于人類追求美好生活的目標,也無法產生積累性的正面發展。
那么人類為什么會依然選擇戰爭,而非經濟交換、政治協商和理念溝通?曼在結論部分將源頭指向了理性之外的貪婪、榮譽和支配欲三大因素。只有信念、情感和欲望才能讓人與人、群體與群體之間以命相搏、爆發戰爭。在戰爭再次挑戰人類得之不易的和平共識、核戰爭依然是威脅人類生存和繁榮的最大因素的當下,繼續總結和反思人類的戰爭歷史顯得十分必要,這也成為本書的意義所在。曼皓首窮經、孜孜不倦地梳理歷史材料和數據,目的就在于警醒世人軍國主義以及戰爭的可怕后果,讓人們少一些對戰爭的浪漫化想象、多一些對真實歷史的關注。如果說貪婪、榮譽和欲望產生的是支配性的權力,那么合作性權力的出現需要的是人們堅持康德“人是目的本身而非手段”的理性精神,既在價值上否定軍國主義和戰爭,也在現實中審慎使用軍事權力,由此戰爭才并非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