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落紅

封義瓏，中學語文高級教師，江西省贛州市贛縣區(qū)教育局教研室主任，首屆全國中語會學術(shù)先鋒人物。

己亥雜詩·其五

［清］龔自珍

浩蕩離愁①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②。

落紅③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④。

【注釋】

①浩蕩離愁：離別京都的愁思浩如水波，也指作者心潮不平。浩蕩：無限。②吟鞭：詩人的馬鞭。東指：東方故里。即：到。天涯：指離京都遙遠。③落紅：落花。花朵以紅色者為尊貴，因此落花又稱為落紅。④花：比喻國家。

【背景】

道光十九年（1839），這是鴉片戰(zhàn)爭的前一年，龔自珍已48歲，對清朝統(tǒng)治者大失所望，毅然決然辭官南歸，回歸故里，后又北上接眷屬，在南北往返途中，他有所思，有所感，就用雞毛寫在賬簿紙上，投入一個竹筐里。后來共“得紙團三百十五枚，蓋作詩三百十五首也”（《與吳虹生書》）。這就是著名的《己亥雜詩》——那一年是己亥年。

【賞析】

這首詩是詩人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也是中國近代文學史上的重要篇章。詩歌通過寫景表現(xiàn)詩人辭官南歸時的復(fù)雜心情，其獨特的思想性和藝術(shù)性，對中國近代文學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同時也對后人思考國家前途和個人命運提供了重要的啟示。

“浩蕩離愁白日斜”，寫出了詩人離開京城時的感情。詩人離京時，目睹了清王朝的腐朽，不愿意與封建勢力同流合污，辭官回鄉(xiāng)；但是他仍然為國家的命運憂愁，為封建統(tǒng)治階級的命運憂愁。“浩蕩”本指水勢浩大，在這里喻“愁”，詩人以“浩蕩”修飾離愁，以“白日斜”烘托離愁。以“浩蕩”下筆，形容愁思無窮無盡，生動形象，使人仿佛看到詩人心中的愁緒翻滾而來，又以夕陽西斜為背景，更渲染出一種日暮途窮的傷感。

“吟鞭東指即天涯”，本句雖無愁字，卻表現(xiàn)出詩人離京之愁。天涯是指詩人家鄉(xiāng)——杭州，馬鞭一揮，離京遠去，直至天涯，足見詩人離京的決絕。這里用夸張的手法，傷懷之意，含而不露。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詩人筆鋒一轉(zhuǎn)，由抒發(fā)離別之情轉(zhuǎn)入抒發(fā)報國之志。“落紅”指落花，詩人以“落紅”自喻，以落紅護花生動形象地表明自己的理想和信念——雖然辭官，但仍會關(guān)心國家前途和命運。這兩句正是詩人一片拳拳忠君、愛民之心的形象體現(xiàn)。詩人借落花翻出新意，為我們展示了一個極為瑰麗的境界：在詩人看來，落花作為個體，它的生命是終止了；但一旦它化作春泥，就能保護、滋養(yǎng)出新的花枝，它的生命就在下一代群體身上得以延續(xù)，體現(xiàn)出真正的生命價值——終將孕育出一個繁花似錦、絢麗燦爛的春天！這分明是一首新生命的贊歌！這兩句詩也衍生出新的意義：用這兩句來贊頌犧牲自己、培養(yǎng)新人的無私奉獻精神，或為了美好事物勇于獻身的精神。

這首詩將政治抱負和個人志向融為一體，將抒情和議論有機結(jié)合。全詩寄情于物，形象貼切，渾然一體，感人至深。

——讀龔自珍《己亥雜詩·其五》

永遠的落紅

不敢與眷屬告別

怕離別的淚水淹沒歸途

越來越低的天空

把一群花草

趕到荒蕪的盡頭

離開是為了尋找更好的自己

再沉重的離愁

也會同夕陽一起沉落

手揮馬鞭

一鞭是憂愁

一鞭是天涯

還有一鞭是明媚山河

接住晨曦的每一束光

就可以為山野增色

為人間添彩

身后的溫暖就會越來越多

每一片落紅

都是一撮芬芳的泥土

滋養(yǎng)五谷豐登

滋養(yǎng)山河壯麗

——《永遠的落紅》創(chuàng)作手記

為內(nèi)心的光明行走

1839年，按干支紀年這年為己亥年。此時的大清帝國，已不是“康乾盛世”的景象，而是道光年間的昏沉世界，官員庸庸碌碌，社會浮華夸張，這一切都讓龔自珍心痛。在這樣的時代，愛國者無法找到出路。龔自珍努力奮斗了一輩子，從來不曾有機會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在南下的路上，龔自珍用詩歌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記錄在了315首日記體組詩——《己亥雜詩》中。他想喚醒沉睡的同胞，他想改變沉悶的世道。這是龔自珍一生一世的理想。要實現(xiàn)理想，在當時的社會必須中進士、做高官。龔自珍連續(xù)5次會試，全部落榜，直到第6次才勉強考中。那一年，他已經(jīng)38歲了。龔自珍只想做治國安邦的能臣，卻命運多舛，他不愿與昏暗的世界同流合污，終其一生，他都沒能成為重要部門的一員。在京城做過禮部主事等小官，主張革除弊政，抵制外國侵略，曾全力支持林則徐禁除鴉片。因遭到權(quán)貴排擠和打擊，辭官回鄉(xiāng)。回鄉(xiāng)后在杭州主掌書院，聚徒講學，后來又到江蘇丹陽書院執(zhí)教。因病逝世于丹陽書院，年僅49歲。龔自珍的命運，就像自己寫的這首詩：“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向著理想一路不回頭。他所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寫的每一首詩，時間都做出了公正的評價——堅守內(nèi)心的光明，行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