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云的人

我是個出租云的人。如果你來到我的城市，我一定會推薦你租一朵云。雖然不算便宜，但租一朵云對你來說好處多多。當然，你可能會問：租一朵云有什么用呢？

最簡單的用法是擋太陽。這里中午很熱，就算不熱的時候，陽光也容易把人的臉曬紅。這時候，你牽著一朵云走在路上，云朵便在你臉上留下一片陰涼。如果你和云朵交流順暢的話，還能讓它下點細密的小雨。這種雨在空中被風吹散，落在臉上時就像微濕的海風。

所以，夏天是我最忙碌的時候。我會從山里帶來很多的小云朵，它們潔白透亮，圓滾滾的，雖然拴著線，但還是會相互碰撞，偶爾還會融合起來，需要拽一下才會分開。這種用來擋太陽的云不用太大，所以租金很便宜。到了夏天，幾乎每個游客都會一手拉著云，一手拿著冰激凌，走在城市的小巷子中。

每隔幾天，我都會去山里面進貨。山是云出生的地方，也是它們的家。

我開著我的老吉普車去山里找牧云人。車行駛在通往大山的道路上，和那些想回家的云同向而行。我喜歡看到它們回家的樣子。作為一個每天都和云打交道的人，我能夠感受到它們的雀躍之情。

綠色的山脈延伸起伏，像一雙正要擁抱別人的手臂一樣，面對著城市的方向。我去的時候通常都是中午，正午的陽光灑在山上，山頂的空氣很好，風帶著清冽的味道，目力所及之處全是綿延不絕的綠色。此刻是夏天，但綠色中還是綴著白色和粉色的小花。

我按按喇叭，“嘟嘟”的聲音傳了出去，不一會兒便有人在遠處喊著：“等會兒！正在抓呢！”

我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牧云人正在遠處的一座山峰上工作。他戴著草帽，戴著一副袖套，穿著結實的登山鞋。雖然離得太遠看不清，但我知道他黝黑的臉上，雙眼此刻是瞇縫著的。這是長時間在太陽很好的地方工作養成的習慣。

牧云人從腰間的軟兜子里取出一小塊冰。那冰塊兩頭粗中間細，正好可以讓一根細線扎在中間。牧云人提起冰塊用力揮動起來，冰塊在空中快速地飛旋著。他突然一放手，冰塊就帶著線繩躥向天空，鉆進繚繞在山峰上的云層里。

過了一會兒，牧云人輕輕拽了拽線繩，發現線繩已經吊在了空中，便把它用力往下拉，像是一個對著天空釣魚的漁夫。我知道這些冰塊是用上好的白酒和蜂蜜混合做成的。云朵都喜歡它的味道，咬住了就不松口。

牧云人從云層里拉下一朵云彩。他把線繩綁在腰間，又從桶里取出另一塊冰塊，揮向空中。這會兒，他的腰間已經拴了很多條線繩，被拴住的云朵密密麻麻地在他頭頂聚攏。

可能是知道我在等待，牧云人手腳麻利地又釣了一朵云，便向我走來。盡管我們隔著一座山谷，他還是很快地走到了我面前。熟練的牧云人在山間移動得很快，他只要牽著很多片云彩，就能得到向上的升力，仿佛月球上奔跑的宇航員，輕輕一蹦就能往前很遠。風大的時候，他還能借著風勢，晃晃悠悠地向上飄出十幾米的高度。

（羽驚林摘自豆瓣網紐太普的主頁，本刊節選，插圖由視覺中國AI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