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慶假期,為避開“人從眾”的熱門景區,我選擇了一個小眾景點。
那是一個歷經億萬年時光而形成的峽谷。走入其中,目光所及,皆是被河流沖刷得形態各異的巖石。兩側青山間,淙淙流水從腳下淌過。這讓我想起一篇文章里描述的場景。
“讓我最驚訝的還是石頭……那么巨大的石頭,被磨得異常光滑。那是多少年的洪水,多少年的風,才把它們打磨成今天的模樣。石頭和石頭擠在一起,形成不同的風景。
“那天坐在石頭上,看著崖壁上一層一層的石頭鑲嵌其中,我忽然感覺遠古的時間就被壓制、儲藏在那里。石頭中間,沒準隱匿著許多生命的祖先呢。河谷里忽然涌來一股涼風,像是剛剛制造出的新鮮的時間。于是,我在心里偷偷為這河谷取名為時間谷……”
這篇文章來自我不久前編發的一期《讀者》(校園版)。當現實世界突然與文字世界產生了神奇的連接,我仿佛瞬間被擊中,感覺自己也身處那個巨大的“時間谷”中。
這種奇妙的碰撞令我激動不已。因為,雖然文章作者直白而立體的環境描寫讓人仿佛身臨其境——這也是我選擇它的理由之一,但在一遍又一遍的編輯校對中,它們并未在我的心里掀起太大的波瀾。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在這樣一個契機下,它們在我心中悄然發酵,讓我在看到相似的場景時,感受到了作者當時的心境,甚至與他進行了一場隔空對話。
這是一種閱讀的滯后性。身為一名雜志編輯,我很清楚這一點。不過,當這種由滯后性引發的碰撞真切地發生在我自己和由我選出的某篇文章之間時,那種幸福感膨脹了很多。
我仿佛看見,還有讀者也和我一樣,無意間走進一個峽谷,被意外觸發與“時間谷”有關的記憶,并由此感受到了文字與現實交織的魔力。
我的存在突然有了意義。因為我編發的雜志,不再只是一份出版物,更是一座橋梁,連接著現實與理想、過去與未來。與此同時,我經常被問到的另外一個問題,似乎也有了答案。
日常工作中,編輯部接到最多的電話,來自家長或學生讀者。我被問到最多的,是雜志的選稿標準。有不少人甚至會直截了當地問:“到底什么樣的稿件更容易過審?”
接電話時,我其實很難用言語進行準確描述。但事實上,那些最終被選用的稿件都有一個共同點:至少有一個地方,它是動人的。這種動人,可能源于稿件中的某個故事、某種情感,或者某種思考,有些時候,可能只是因為一句話。
就像本期雜志的原創稿件里,有不少打動我的點。比如,那兩個頂著塑料垃圾袋在雨中奔跑的孩子,他們身上有著滿滿的少年感;那個感覺自己生活在盒子里的孩子,他的情緒敏感又細膩;還有那個一直覺得自己不夠聰明的孩子,多年后成為老師的她,在學生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經常看《讀者》(校園版)的朋友可能會發現,我們刊登出來的稿件,尤其是原創稿件,未必每一篇都語言華麗、構思精巧,但一定是真情實感的表達。這才是最動人的。我們欣賞每個孩子的明媚、樂觀,也珍惜他們的躁動、不安,還有成長過程中難與外人說的心事。
于我而言,一封封稿件,就像一個個未知的寶藏。我期待著能夠從中挖掘出觸動人心的佳作,也期待著一個個被稿件擊中的時刻。
(本刊原創稿件,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