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立新法重拳出擊洗錢犯罪

2024年8月6日，新加坡國會通過了《反洗錢及其他事項法案》（以下簡稱“新法案”），標志著該國在打擊非法資金流動領域邁出了重要一步。新法案改變了新加坡對洗錢行為的監控、起訴方式以及被扣押財產的處置程序，進一步提升了政府機構打擊洗錢犯罪的能力。

區域性反洗錢壓力加劇

新加坡常被稱為“亞洲的瑞士”，自20世紀90年代便開始吸引全球銀行和財富管理公司的目光。根據新加坡金融管理局公開的數據顯示，2023年新加坡資產管理規模已經達到5.41萬億新加坡元。然而，正是這一龐大的資金流量和復雜的金融環境，使得新加坡長期面臨著洗錢犯罪的嚴峻威脅。新加坡財政部（MOF）2024年發布的《反洗錢國家風險評估報告》表明：新加坡的主要洗錢風險源自欺詐行為，尤其是位于海外的犯罪集團策劃的網絡欺詐；而其他洗錢威脅則與境外上游犯罪活動息息相關，包括有組織犯罪、腐敗行為、稅務犯罪和依托國際貿易進行的洗錢操作。面對每日海量的高額交易，新加坡的監管機構很難迅速識別潛在的可疑活動。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教授羅凱文指出：“不法之徒常常將其非法所得偽裝成合法資金流入新加坡的金融體系，其中繁榮的房地產市場、賭場、夜總會以及奢侈品店都是清洗黑錢的常用渠道。”

根據新加坡內政部（MHA）的報道顯示，近年來新加坡的洗錢案件數量居高不下，在2020年至2022年間，至少有240人被判犯有洗錢罪，價值超過12億新元的資產在調查中被扣押。2023年8月15日，新加坡更是發生了有史以來影響規模最大的洗錢案件之一，涉案金額初步統計超過22億美元，這無疑對新加坡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聲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沖擊。數十億美元通過新加坡的金融系統被清洗的事實，凸顯了當局在打擊洗錢活動方面所面臨的巨大考驗，同時對新加坡政府強化金融監管制度與執法手段提出了迫切要求。

新法案于2024年8月6日在新加坡國會三讀通過。Flexi新聞報道稱：該法案旨在徹底改變新加坡對洗錢行為的監控和起訴方式，通過完善數據共享和起訴程序，大大提高了政府機構偵查和處理洗錢犯罪的能力。新加坡數字發展與信息部部長楊莉明強調該法案對于加強反洗錢制度是至關重要的，并表示：“新加坡對非法資金流動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應毫不猶豫地在必要時收緊反洗錢法律，以維護其金融和商業生態系統的國際聲譽，確保全球對其金融和商業部門的持續信心。”

新法將助力打擊洗錢犯罪

新法案為洗錢案件的偵查工作提供了極大便利。它將允許新加坡稅務局（Iras）和新加坡海關與可疑交易報告辦公室（STRO）共享稅收和貿易數據，使警方能夠及時識別存在洗錢風險的可疑交易，同時確保監管機構有效采取應對措施。新加坡國會議員朱倍慶指出，實時數據共享對于迅速響應違法活動及實施監管是十分重要的，政府在推動數據共享的同時，也必須配套實施強有力的數據隱私和安全措施，以防止關鍵數據的濫用與泄露。根據新法案規定，只有特定的STRO人員才有權要求新加坡稅務局或新加坡海關提供相關的稅務或貿易數據，而且所獲數據信息不得擅自分享。如果執法機構需要相關稅務或貿易數據進行調查或起訴，必須單獨向數據所有者索取。除此之外，新法案還賦予了新加坡當局調查外國環境犯罪的權力，如非法采礦、廢物販運和伐木活動。鑒于此類犯罪是東亞和太平洋地區跨國有組織犯罪活動的主要來源，其產生的非法資金很可能滲透新加坡的金融體系，因而對其開展調查顯得尤為必要。

新法案將降低檢方起訴洗錢犯罪的難度。據《海峽日報》報道，檢方只需證明洗錢者知道或有合理理由相信他所處理的財產是犯罪收益即可，不再需要證明財產的確切犯罪來源，也無須提供涉案資金流轉的完整路徑。楊莉明表示，這一變化將顯著減輕檢方在應對錯綜復雜洗錢案件時的負擔，特別是在涉及資金多次跨國界、跨銀行賬戶流轉的情形下，起訴洗錢罪行將變得更加便捷。

新法案改善了被扣押財產的處理程序，它允許新加坡法院下令出售扣押財產而無需征得相關各方的同意。此前，根據舊法案規定，如果各方沒有達成共識，當局必須繼續保管被扣押的財產。新加坡法律與內政部長尚穆根表示，警方已花費近65萬美元來維護與“數億美元洗錢案”有關的被扣押或凍結資產。兼任新加坡內政部第二部長的楊莉明女士也指出：“被扣押財產包含車輛、酒類、奢侈品手表和牲畜等，這些財產不僅維護費用高昂，而且很容易貶值，新法案的出臺能夠降低執法機構對被扣押財產的維護成本。”值得注意的是，法院在出售被扣押財產時仍需符合兩個條件：一是被扣押財產的價值可能會貶值，或者維護財產的成本過高；二是出售必須符合司法公正。對于疑犯潛逃的案件，新法案規定如果對疑犯的調查尚未結束，法院不得處置扣押的財產。除此之外，考慮到潛逃者身處海外可能會通過律師嘗試索回查扣資產，進而干擾阻礙犯罪調查工作，新法案特別規定涉嫌在新加坡犯罪的潛逃者必須親自到執法人員面前協助調查，才能對被扣押財產提出合法訴求。

金融監管須維持動態平衡

新加坡要保持其國際金融中心的領先地位，對金融的監管措施就應當適度而不失靈活，從而達到一種謹慎平衡的狀態。楊莉明提出，如果金融服務、金融機構或其他把關者監管不力，可能會使得合法投資者及資產管理人因缺乏充分保障而不愿將資金流入新加坡，這將直接削弱新加坡的市場吸引力。

但與此同時，也有新加坡議員擔心收緊的監管措施可能影響新加坡作為全球商業和金融中心的競爭力。國會議員謝冰輝認為，反洗錢法規旨在保護新加坡的金融體系，其不應加重合規負擔。如新法案允許法院在特定情況下未經各方同意下令出售扣押的財產，這可能會增加合法財產遭到扣押的風險，從而抑制合法投資和商業活力。他指出，立法還應當考慮到對執法機構信任基礎薄弱地區的外國投資者，避免引發其對權力濫用的過度擔憂。基于此種擔憂，國會議員傅美霞敦促當局與業界及時開展緊密合作，確保新法案的實施過程得到充分指導和理解，使金融監管政策在警惕性和開放性之間取得動態的平衡。

有報道稱，非法資金的流入或許是新加坡為保持其金融中心地位而付出的代價，但新加坡仍能決定在多大程度上接受“深淺不一的灰色資金”。新加坡調查研究和風險咨詢公司Blackpeak的創始人萊希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絕大多數流入的資金畢竟是正當合法的，因此簡單粗暴地緊閉大門并非明智之舉。總之，新加坡需要在鼓勵合法資本流動和打擊洗錢犯罪之間找到一個恰當的平衡點，以確保其金融系統的安全性和市場競爭力。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