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中國作家》《北京文學》等全國百余家報刊發表小說300萬字。《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華文學選刊》《短篇小說選刊》等選載其中短篇小說。作品選入漓江出版社、花城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等年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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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館商主席正寫小說,忽然有人敲門,“當當當”三下敲門聲音挺嘹亮。
開頭這句話的前半部是病句嗎?是。也不是。縣文化館又不是婦聯、文聯、社聯、作協怎么叫商主席?文化館商館長,主席一職是兼任。說來話長。
他是縣文化館館長,業余時間搞搞小說創作,想在文化館這一領域出人頭地,做出點成績,爭取好的前程。他在地區文化局創作組主辦的文學內刊《綠地》、山西藝術館主辦的文藝刊物,還有衡水地區文聯主辦的《農民文學》雜志上發表過短篇小說。憑這幾篇東西,加入了省作家協會。當年叫中國作家協會某省分會。地區文聯內部擬成立個沒編制沒經費的地區作家協會。商館長很想在地區作家協會掛個職務,哪怕給個作協副秘書長。由于在小說創作上還沒有大的突破,在省級文學雜志上沒發表過作品,地區作協籌備組會上卡殼,沒通過,副秘書長一職最終沒弄成。商館長事前關于地區作協副秘書長曾露過風,結果“一掀兩瞪眼”,感覺沒面子,朝思暮想的事沒戲了,就開始操心、運作在縣里成立個縣作家協會。上世紀八十年代思想還不大解放,縣級還沒作家協會的先例,那就成立個縣文學工作者協會。反正協會的領導班子成員都叫主席。
商館長找縣文化局長匯報、請示成立縣文學工作者協會事宜。局長說,成立個協會可以,把全縣的業余文學創作抓起來,創作上上臺階,活躍活躍農村文化生活。但籌備會期間花費,召開成立大會的花費局里沒錢給你。你也知道局里窮得叮當響,咱連個鍋爐都燒不起,各個辦公室點蜂窩煤爐子,寒冬臘月凍得人在屋里跺腳、轉圈。文化局的家底薄,商館長了如指掌,不用局長宣傳。老商,要成立協會你自己想辦法,局里只給你政策,允許你成立文協。商館長從文化局耷拉著頭回到館里,啟動琢磨機制。
商館長想,錢太重要了,重要到無以復加的程度,錢能變通好多事。甭管怎樣,局里總算同意成立協會,雖然沒要來錢,局長若行使權力,不批準成立文協,這句有分量,重重的大詞砸過來,你也沒招兒。你若跟局長瞪眼、抓架,下下策也!
社會上已刮起拉贊助風,動不動就企業搭臺文化唱戲。商館長拉關系找錢,他找了個開飯店的老板,到人家飯店還沒吃飯,先跟經理哭一陣子窮,想成立文學工作者協會,可是沒錢開會。經理可憐文化館這么窮,怎么搞文化建設呀?人家是明白人,就慷慨解囊了。飯店經理為啥這么痛快,這是有原因的。商館長找的飯店老板熱愛文學,他整天慌慌地跟褲套樣,找商館長研究寫小說,叫商館長看他寫的小說,提提意見。他目前還沒在公開發行的報刊發表過,為生計暫時放一放小說創作,開個飯店,先把經濟工作搞上去,掙了錢,解決了小康,再回頭寫小說。經理這條路子是對的,首先解決了溫飽問題再創作。飯店開張以來效益不錯,整天顧客滿盈,這說明老板不光熱愛文學,經營也有一套。商館長讓搞美術的老師給飯店作畫一幅,搞了個小小的贈畫儀式,提高飯店的文化品位。雙贏,皆大歡喜。
然后商館長又找了一家企業,嘻嘻,在這兒寫出來不大好聽。啥呀?真不好意思說出來。是沒競爭的獨家經營,火化場。火化場,非必要是沒有人去訪問的,那種地方味道啊氛圍啊都不咋地。商館長也是有的放矢,商館長硬著頭皮,找到火化場,見了場長,同樣哭窮。場長日子好過,他干的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一個骨灰盒進價不高,賣1000多塊是一般的。他腰里有錢。場長也可憐文化館是窮館,場長是商館長學生的爸爸,學生目前熱愛文學熱得像熱愛少女一樣。商館長帶他搞小說散文創作,幫助學生修改稿子。學生跟家長說文化館作難,準備開個會,連頓飯錢都沒有。沒錢,開不起會,學生在家里跟爸爸說了,為商館長找場長贊助做了鋪墊。商館長騎自行車,汗吧流水得褂子后背都溻透了。走到火化場,場長把館長讓到貴賓室,沖茶,敬煙。寒暄幾句,商館長沒莊重地哭窮,就直奔主題。拿出會計寫的“贊助費”單子,場長看一眼,人家二話沒說,鋼筆一揮:同意!二字躍然紙上。
有兩家贊助單位,商館長成立文協的經費解決了。然后他去地區文聯,找辦公室要來地區作協的“章程”、作協成立大會主旨講話、議程等材料。從鄉鎮文化站抽調閭問門站長幫忙籌備縣文協,叫小閭搞套改版的材料,小閭也不會白出力,給他個文協常務理事干干。他二人在縣財局招待所緊鑼密鼓地忙活半月,小閭吃住在小招待所,工作效率特高。縣文協成立大會一切就緒,準備開會了。這時出了點好事,小城有點事捂不住,很快傳滿了。
一說成立縣文協,地委王副書記聽說了,要參加成立大會。他是明白人,有文化的人,發展潛力頗大的人。地委王副書記不光到會,還發表講話,一家伙把縣文協成立會議的規格弄上去了。原來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都不想參加的破會,弄得縣委副書記、副縣長、宣傳部部長都撂下手頭的事,慌慌張張到會了。陪著地委領導,縣領導對文協成立會沒一點思想準備,當然縣領導開會是念秘書寫好的稿,沒準備他們到會的講稿,顯得被動。地委領導坐在那兒,他們幾乎不會說話了。
真是一級一級水平,地委王副書記不用講稿,坐那兒滔滔不絕,他要求全縣的文學工作者,都必須到群眾中去,必須無條件地到工農兵群眾中去,到火熱的斗爭中去,到唯一的最豐富的源泉中去,觀察、體驗、研究、分析一切階級、一切群眾、一切生動的生活形式,一切文學、藝術的原始材料。然后再進行創作。我們縣的人民群眾是熱愛文藝的,劇院、影院一有演出或電影,經常滿員,業余文藝匯演搞得有聲有色。希望縣文協成立之后,作者深入生活,扎根基層,扎根群眾,真沉下去,而不是蜻蜓點水,到火熱的改革開放生活中去,創作出無愧于時代的優秀作品……大家的掌聲久久不息。
領導們哪里知道是縣文化館的窮館長,求爺爺告奶奶化緣來的頓飯錢開的個窮會。縣文協成立大會合影留念,地委王副書記坐正中,并喊商館長過來:“我挨著作家。”這弄得商館長緊張,但他很有面子。世上所有事,人們重視的是結果,沒人去考察你的運作過程。這就應了“若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后受罪”的說法。商館長七難八難把縣文協成立大會開了。他出任縣文協主席,總算解決了口頭上稱呼的問題。對吧,稱呼商主席也對。
2
縣文化館屬全額撥款事業單位,許多領導的家屬向往之地兒。文化館那兒渴不著餓不著,還累不著,風不打頭雨不打臉,在清閑單位里一年省多少鞋襪?縣文化館是正股級事業單位。編制16人,目前借調辦事處文化站人員一人。內部設有文藝創作組、音樂舞蹈組、美術書法組、戲劇曲藝組,后來調來位老干部的兒子,搞攝影很有一套,曾參加過省、地區藝術館的攝影展覽。文化館不能再增加個攝影組啊?就把他安到戲曲組里啦。攝影插班,雖不倫不類,起初戲曲組還有點那個,但人家在戲劇曲藝組發揮了重大作用。他給戲曲組演出的節目拍了照片,放大若干倍在櫥窗里展出,大街上人們駐足觀看,贊不絕口,影響較大,當年評為先進小組,年終召開總結大會,受到文化館的表彰,該小組每人獎勵洗臉盆子一個。
縣文化館的主要工作,是輔導基層群眾的文化活動,培訓業余文藝骨干,開展城鄉群眾文藝活動,活躍城鄉文化生活,年終參加地區文化局舉辦的十縣(市、區)業余文藝匯演。有時也碰巧被地區藝術館專家看中節目,選拔上來參加全省業余文藝調演。
商館長最頭疼的是,參加上級文藝匯演、調演,把參演人員集合起來吃住的問題。關鍵是得花錢呀,一提錢,商館長的頭就大,從鄉鎮里抽調的人員還要每天發0.8元的伙食補助。錢從哪兒來?打報告跟縣文化局要,文化局再跟財政局要。財政局撥點經費節約著用,省著花,經營好了會有點可憐的小節余。剩個三十五十百兒八十的貼補館用。這還叫錢嗎?因為文化局的會計數學成績棒,按人頭核算得頗精確。
文化館經費少得可憐,僅夠點燈的電費、停電了點蠟燭的蠟燭費、機關茶爐的水費、創作輔導干部投稿子信封貼三分錢的郵票費。館長規定,領稿紙只批準領三張,但不夠一天寫東西用的,后來慢慢發展到一次可領一本稿紙,但館長要按50%回收,檢查寫的東西,嚇得館員們不敢領稿紙。
搞攝影的小兆打報告要買個相機,商館長號召全館人員勒緊腰帶,節省點經費,給小兆買了臺120海鷗照相機。縣里知道了文化館有攝影師,只要開會就通知文化館去拍照,書記、縣長、部長、主任差不多都照過相了。這次年終表彰大會商館長、小兆都參會了,小兆在舞臺上,上躥下跳地忙活一晌,氣得商館長光鼓肚子,這一個會得照多少片子,花多少錢洗啊?散了會,商館長把小兆喊到辦公室批評他,你一上午沒休息一會兒,照了多少卷?小兆一呲牙,說,館長,您看著我上上下下的,其實沒照幾張,相機里沒卷兒,光閃光燈“啪啪”閃光。噢。今后沒卷也不要亂照。閃光,不費相機的電嗎?!
文化館老師下鄉輔導、檢查文藝節目,輔導業余作者文藝創作,住在鄉下的,發點補助費每天每人1.2元,這點可憐的錢館里沒有,只能記賬,先欠著,等要來錢再補發。
文化館老師生病沒錢買藥,人命關天,商館長不敢怠慢,知識分子是國家的寶貴財產呀!他就組織館員們為病號治病集資。縣文化館夠窮的,窮得吃藥都沒錢。
文化館雖然窮,但不影響往館里調人。商館長喊出去了,來人可以,但必須帶編制帶經費。山東人嘴邪,說啥來啥,一天有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女人來找商館長,拿著縣領導的介紹信,遞給商館長看。
商館長:你好!給你館增加編制一人。王美麗同志在縣電線桿廠工作,廠子虧損倒閉,疏散人員,由于該同志沒有文化,不適應“四化”建設,特介紹到文化館工作。請接洽。
某某某
一九八二年四月某日
縣長大人的信,商館長看了哭笑不得,沒文化,文化館咋安排工作?人家帶圣旨來的,既來之則安之啊。商館長叫她管收發、檔案,她念錯姓名、讀錯字的事情經常發生。把扎針的臀部讀作殿部的故事就發生在她身上,至今流傳長城內外大江南北白山黑水五指山下全國各地,該縣文化館也隨之“榜上有名”。
她對象跟縣長是朋友關系,該同志到文化館工作感覺享大福了。在電線桿廠,六個工人抬一根桿子,女同志抬細的那頭,整天累得腰酸腿疼,這不是罰勞改嘛,抬一根電桿一毛錢,要俺的命啊!逼得你想法調出去。
她來館的時間一長有了點兒小感覺,沒文化、好出錯,又想調出文化館,到個非文化單位工作。縣長犯愁,找商館長研究,請商館長提供非文化單位。商館長說,除去“文博圖紀”都是非文化單位。還要去全額撥款的事業單位,哎,讓她去殯儀館或衛生隊可以嗎?登記火化幾人,衛生隊出工幾人會寫吧?縣長一皺眉,商館長說,還有個好地方哩。哪里?縣殘疾人聯合會呀!結果這幾個好單位,她又不愿意去,嫌丟人。研究到最后讓她到縣醫院查體,查出病來,住院治療。她身體好好的,吃得白臉大胖的,沒啥病灶,硬查也沒寫出大病來。她家主要負責人又出面找醫院院長、科室主任,請主治大夫到大酒店吃飯、唱歌,然后去洗腳城對他的身體進行全方位保健按摩,才簽字,有病不適合工作。簽了字人家說:我簽字是要負責任的!給她弄了個提前病退回家抱孩子去了。
單位窮,商館長也不富裕。他家屬在個破廠子(據說是毛紡廠)上班,廠子帶死陽活,很不景氣,發工資是彈性的,隔三差五地發,廠長有時給工人發新產品高級毛料自己想法賣去,頂工資。可憐的那點錢,夠喝水的水錢。日子過得緊巴,所以商館長的工資必須全額上交。商館長在家里負責后勤,采買做飯,她規定商館長每天只準燒四個煤球,做三頓飯帶燒水,商館長精打細算,做飯開始爐門兒僅開四分之一,然后逐步擴大,飯做好立刻燒水,水開立刻關爐門。從早到晚燃燒四個煤球的指標讓商館長作難,傷透了腦筋,還好總算沒突破。多虧天然氣的普及,這東西解了燃眉之急。商館長業余創作發表了小說有點稿酬,貼補家用。但不是篇篇薄酬上交,他有選擇地截留一點。自己也有個小小小金庫,總金額不足90元,以防老家父母親有情況,跟家屬申請經費撥付得慢。
前邊忘了介紹,商館長是重組家庭。新家屬的對象去世。商館長的原配跟他已離婚。她的離婚理由是:跟窮酸文人,沒過頭、沒熬頭。窮得帽遮掩耷拉著,還給人家女青年,浪送詩哩。她嘴一撇到耳門子。其實是她疑神疑鬼,疑似商館長跟女作者有染。離就離,誰怕誰啊!商館長在大是大非問題上立場是決絕地堅定。他長了次公雞毛,一氣之下他倆到民政局婚姻登記處辦了離婚手續。商館長有一個小兒,新家屬帶來一個小兒。商館長二手兒婚后,四口人新鮮一段時間,他二人心情舒暢了,平躺在被窩里研究討論技術與時間問題,論證再生個女兒,有兒有女就全還了,到老了好有人管。倆人的預算好是好,可事與愿違,事情的發展也是與時俱進的,最近生孩子的女人多數都生小兒,真是奇了怪了,產科主任深發感嘆:這是咋回事呀!
新家屬在產房里,生下來了,嬰兒“哇哇”一哭,接生員出來報喜:“是大胖小子!”站著眼巴眼望、盼望女兒、翹首以待的商館長,一屁股蹲到聯椅上,砸得聯椅木條“咯哧”一聲,小皮球兒撒氣癟了。待小兒子幾歲,集合起來三個兒子了,一個18平方米的小屋里三個臭小子,戰爭頻頻,斷不完的官司,打不完的架。三人好了一起玩,玩崩了就抓。弄得商館長跟家屬起戰爭,你偏袒誰了,你向著老幾啦。兩口子一吵架商館長就趕緊把窗子關上,怕聲音傳播到辦公區。后院起火很影響商館長的工作威信。館員說,連自己家幾個小破孩兒都管不好,怎么管一個館。為此商館長愁得抬頭紋增加到了六條,白頭發噌噌地長,眉毛白了四根兒,乍看快成退休老同志了。他唉聲嘆氣,真后悔繼續找媳婦了,還不如自己放單鞭。有人說,老商你若是有三個妮兒就發了!咋有三個妮兒就發了?這話說的。三個小子的你作難去吧。樓價噌噌地漲,自己老窩的貸款還沒還完,三個兒尋媳婦,沒樓沒車沒票子尋“憋虎”。看著三個噌噌長高的小子,商館長目前已覺著腚疼了。
3
“當當當”,忽有人敲門。商館長放下筆,抻一下腰,雙臂擴胸,開門來。
商館長說:“喲,閭問門啊!來來來。進來。進來。”
進門,閭問門說:“商館長,您在寫啊?不好意思打擾您,沒提前聯系,您有時間嗎?耽誤您寶貴的時間搞創作。”
商館長扭臉對閭問門說:“咱的時間沒那么嬌貴,又不是大領導,見面談話預約、秘書擋駕,你來不用聯系。再說了,你從下邊來,基層情況熟悉,改革開放,農村產業結構調整,事事與時俱進,新農村建設,火熱的農村生活,建設美麗鄉村,農民工進城,尋媳婦必須進城買樓、買汽車等,家長里短、妯娌、婆媳、爺孫關系等等,還有空殼村問題,奶奶爺爺帶孫子,接送上學,雞跑狗叫鴨子呱呱的農村生活,給我帶來新鮮的氣息,對我來說是間接地深入生活,創作需要啊,哈哈哈……”
商館長這一串農村生活詞條,激活了閭問門的腦細胞,他說:“商館長,我跟您好好拉拉生活細節。”
商館長說:“好哇,我最需要了。”提暖瓶給小閭倒水,小閭接過暖瓶來,說:“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商館長說:“小閭,我在寫部中篇。長篇吧太費勁,耗腦力,工程太大,人物多故事長,累心,我駕馭不了,再說了我也沒有整塊的時間,擠點空寫幾筆。短篇吧,發出來沒大影響力,如選刊看不中,就像投池水里個瓦片,走幾步無聲無息下沉。中篇就稍好一些,只要發表出來,那還怕在地區文聯沒獲個獎啊。”
閭問門會心一笑,說:“對對對,商館長,只要您寫出來,憑您的文化水平、創作實力,發表不成問題。”
商館長兼任縣文協主席,所以喊館長也有稱呼主席的。商館長有個心理要求:要是文博圖紀、文工團、文化站甚至文化局的同志,他是愿意聽“館長”二字;若是文聯、作協的同志、作家、作者,喊主席他比較受用。
閭問門是大碼頭鎮文化站站長,文化站工作和文化館的基本一樣,或者說是文化館的濃縮版。文化站編制一人,卻要對應文化館的若干組,凡是文化館安排的工作,到了公社(鎮)都要這一人去完成。所以說文化站人員應是多面手,文化局強調“一專多能”。開展農村文藝活動,最起碼的鑼鼓會敲,簡單的樂器要會弄兩家伙,二胡也好、板胡也罷,笛子、手風琴也中。文藝創作要抓,那打鐵先需自身硬。編個快板書、相聲、三句半甚至創編個小戲兒會導會演。書畫、攝影也應知應會。但要有一樣必是自身強項。
閭問門農民身份的文化站站長干了七八年,每月工資36元,要回家交生產隊9元買工分,年終參加生產隊分配。遇上生產隊有挖河出夫任務,閭問門要找公社(鎮)領導請示,免除個“河號”。實際上文化站閭問門是三重領導,公社(鎮)黨委、文化局(館)、生產隊都管住他了。他努力拼搏,做好本職工作,決心跳出農門,轉干,那不是一句話的事。把全鎮的業余文化活動搞得風生水起,發動鎮駐地村、幾個熱愛文藝工作的村,掀起春節文藝活動高潮,全鎮文藝活動既轟轟烈烈又扎扎實實。縣委宣傳部的同志知道了,跟部長匯報,部長思忖,給大碼頭再燒把火。縣委常委宣傳部部長率全縣各鄉鎮辦事處宣傳委員、教育組長來大碼頭鎮開“全縣春節文藝活動現場會”,觀摩大碼頭鎮的文藝節目,“漁家樂”“棒舞”“撅杠官兒”“高蹺舞”“嗩吶獨奏”等等,熱熱鬧鬧一上午。省電視臺駐地區記者站記者帶來錄像機,全程錄像,剪輯后報到省臺,在省電視臺新聞欄目播出了,幾個村群眾演員在電視看到自己的節目,都很振奮,大碼頭鎮歡呼了一下,在基層造了點小影響。
轉干考試前小閭認真復習初高中的功課,文化考試全地區167個文化站考了第一名,在加上平時發表的文學作品,轉干比較順利。全省文化站人員轉干考試成績名列前茅也托人說情,自己不知道考試分數,怕被別人頂替了。轉干以來,工作更加積極,業余創作抓得緊,又發表幾篇小說散文。作為文化站站長、業余作者的閭問門所以就館長、主席交替稱呼商館長。這樣也無可厚非,說明閭問門是有腦子的。您兩個職務我都稱呼,一會喊商館長,一會稱呼商主席,你不好說啥。商館長是看好閭問門的,他是全縣文化站的排頭,在業余文化活動方面、業余文藝創作上起模范帶頭作用。大碼頭鎮文化站在全地區也數前五,被地區文化局批準命名為“大碼頭鎮文化中心站”。閭問門搞了個鎮文化中心站掛牌儀式,分管文教衛生的副鎮長和文化局副局長分別講了話,放了掛5000頭的鞭炮,歡快熱烈、震耳欲聾,著實風光了一陣。
閭問門贊嘆地說:“商主席,你那么忙,館里工作那么多,千頭萬緒,大事小情都得想著,您日理萬機,上對縣文化局,甚至地區文化局,下邊22個鄉鎮辦事處文化站,橫向里有曲藝隊、京劇團、電影公司、大華劇院、新興電影院、圖書館、博物館、紀念館等等,百十頭的事找您,您還堅持小說創作,報紙副刊、文學刊物佳作不斷,您創作勢頭正猛,的確不簡單。我是快馬加鞭也攆不上啊。”
商館長說:“沒你說的那么多報刊,最受關注的《人民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我還沒上去過,咱跟人家比,差距大啦。不抓緊不行啊!時間不等人,你看我的白發。沒多少好時間讓你寫作。當你心事重重的時候,給你時間也寫不出來。父母生病了在醫院陪床能寫出來嗎?反正我不行。咱真佩服高建群,他父親在醫院輸液,他在小凳子上寫。人家心胸大,格局大,擔事,所以人家出大作品。咱作為業余作者,還空掛個作家的名。作家的生命是作品,作家要靠作品說話,不要用嘴說話,用嘴說話的那不是作家,用嘴說的,那是‘話家’。”
閭問門緊跟商館長的思路連說“那是那是”,贊成商館長的意見。閭問門接著說:“商館長,高建群的白房子中篇系列,長篇小說《最后一個匈奴》都在全國有位置。”說完小閭不好意思地從包里拽出本稿紙來接著說:“商主席,我寫了個短篇,請您百忙中抽空看看,提提意見,我好修改。寫農村的故事,主題先行,肯定寫得不咋地。”
商館長接過稿紙,翻了翻,說:“這題材好,當前一段時間是全面的中心工作,正能量的東西寫好了會發表的。作品發表是最低標準,發表了再說選刊看上,選載,全國擴大影響,然后再想評獎的事。凡事只要堅持就有成績。成績基本都是堅持來的。以后你練習用電腦寫作,也要與時俱進呀。”
閭問門說:“電腦早就有了,我也在練,不愿意用電腦寫,感覺思路不連貫,還不熟悉,沒鋼筆寫得順手。”
商館長說:“小閭鋼筆寫也不錯,起碼編輯不認為你一稿多投。你群眾文化工作成績挺大,不簡單,業余創作有成果,今年發表3篇了吧?慢慢……”
4
商館長話還沒說完,來人沒敲門,碰門聲和人直接闖進來。頗像座“黑塔”聳立在門口,此人五大三粗一臉肥肉。肚子比彌勒佛的不小,一臉橫肉,兇巴巴的臉色。商館長瞄半眼,他是替給文化館修房子的人,來要去年工錢的。
文化館排練廳是瓦房,叉子梁上檁條,檁條上直接鋪葦子,葦子上抹一層泥,泥上掛瓦,看著平整,實則隱患重重。房頂出故障,是那次搞促銷引發的。傳單落到房頂賴在那兒不愿意下來,呼地一下子,上去幾人搶傳單。在房頂搶傳單的年輕人,他們是不管不顧的,誰還在意踩瓦頭瓦腰,把瓦踩爛了,房頂被踩得亂七八糟,還漏下根腿去,幾人差點在房頂打起來。誘惑力是,憑一張傳單可到公司領五個雞蛋。值得嗎?商館長站在椅子上沖房頂喊話:“別搶了,快下來,同志們,我給你們雞蛋好吧?哎,慢慢下,別摔毀了腰和腿,再賴著俺房子不結實,不堅固,起訴俺,那可倒了血霉。”
排練廳房子壞了,下雨嘩嘩地漏雨,沒法排練。其他幾排房子也有爛瓦、掉墻皮、爛磚的。修房子啊,現在人工貴得賽黃金。有人找來用工,這群在人市兒攬活的農民工圍上來,張嘴一天要300塊,貴也得修啊,文化館這些寫字的、畫畫的、唱歌的、跳舞的、拉琴的、攝影的身子骨嫩得一掐一股水兒,都不會修房子。商館長只有雇人,到人市上找。就這次修房子,不光是換瓦,還要重新鋪葦席,葦席上泥灰泥兒,再沾瓦,費老勁了。文化館去人跟著修房人去市場買葦席,買灰,買淄博瓦。假如雇的人少了,在梯子上、房頂上,爬上爬下的挺嚇人,雇多了人,費用猛增。文化館這些演節目的演員也看著下力的人,汗流浹背,泥里水里不容易。但沒錢給人家,先欠著賬,為此,文化館修房頂拉了饑荒。
商館長不看來的“黑塔”,繼續跟閭問門說話。“這樣吧小閭,我再寬限你半月,幾萬塊錢對你來說小菜一碟。”商館長擠擠眼兒說給小閭聽,弄得小閭一頭霧水,直馬瞪眼點頭說:“是是,商館長,半月、就半月后,我一準來給您送錢。”
商館長糾正閭問門的話,說的音量分貝極低,這句不太文明的單字,幾乎別人聽不見。
“不是給我來送錢,是你給財務上交錢。”
“對對,是給財務交錢。”
“黑塔”聽見商館長跟小閭要錢的話題。看了一圈兒屋內墻上的獎狀,紅花綠膜地在墻上表現得很熱烈。“黑塔”覺得這些獎狀都是些虛玩意兒,兩毛錢不值,沒一件真金白銀!白給我都不要。
沒想到哇,沒想到哇,這么個窮單位破地方,還有欠他文化館錢的哩。肥肉覺得奇了怪了。既然人家文化館不窮,還有欠賬的哩,就沒開口要賬,其實,人一登門就說明問題了——催賬。
商館長從已癟的煙盒里拽出支癟煙,捋直了扔過去,肥肉一呲牙,接住。商館長開始跟肥肉說話了:“鄭經理,給你說了,你那點錢兒,小菜一碟,別跑了,再等幾天給你清了。這不該館里賬的小閭來解釋情況哩。啥話也別說,他錢一過來,立馬給你清賬。”
肥肉說:“老商,商館長,他該你賬關我嘛事,他不給你,你就不給我啊?你該我賬快半年了!”
商館長說:“兄弟你放心,不會的,不會的。我是說有人該我錢,我心里有譜。你打聽一下我老商在文化系統這么多單位里,是賴賬的人嗎?”
肥肉說:“我不用打聽,也不調查你,沒那閑心,只要你清了賬,就不是賴賬人。”
肥肉氣哼哼的,挺著大肚子,吃著煙,一擺頭走了。
商館長送出門口回來,扭臉笑了說:“肥肉,那人不是施工單位的,他是被別人顧的專門催討欠款的野公司,催來錢按雙方的協議提成。這人長得那樣子,像殺豬匠,眼橫橫地看人,基本不是什么好人,是不是黑社會咱不敢說。別人怕他,我不怕,他院里有幾輛破汽車,都是欠賬人的車,不用鑰匙,接上電線,他硬開來的破車。咱文化館有啥?一不造啤酒、二不印票子、三沒汽車。光有鑼鼓、二胡、三弦、笛子、揚琴,他要嗎?春節演唱材料一摞一摞的,隨便拿。小閭,我也是沒法的法,咋辦啊,咱沒錢,糊弄一會兒是一會兒吧。小閭,你看我當這個受氣的破館長好受嗎?估計有內線兒,看我哈哈笑。真是叫人家說絕了,能領千軍萬馬不領一幫雜耍!”
閭問門一笑,說:“文化館的老師是不好領,商館長,咱館里凈有水平的有本事的能人。大專二專半頭磚,多數是副教授(副研究館員)以上的,人人都有三家伙。不過您領的一幫‘雜耍’,耍把的玩意兒,挺好玩呀,說明您更能領導好千軍萬馬!”
商館長說:“小閭,沒影兒的事,沒影兒的事,我可領不了萬馬千軍。是不是聽說,傳我去文化局?我不去,那里更不好弄。文化館不好倒騰,管文化館的地方好倒騰哇?”
小閭沒再表態發言,只微微笑著看稿子。
商館長翻開小閭寫的短篇,一頁一頁地先瀏覽了一遍,然后邊看邊點評,說小閭的小說語言進步了,不錯,寫小說就是寫語言,汪曾祺老先生講的。小說首先語言抓人兒,才會讀下去。描寫人物栩栩如生、有血有肉。他們正談在興頭上,“當、當、當”敲門聲打斷了商館長的發言思路。
5
他一開門,商館長嚇一跳,咋縣審計局的同志來了?
此前局里通知過文化館,這是縣里年度常規性審計,縣審計局對全縣一個單位一個單位過篩子,甭管科級縣級股級都查。一說查賬大都害怕,并不是說都貪污挪用公款,但總有問題,有大有小。“你沒牽過牛,抓過雞嗎?”哪怕點點滴滴,總會有點犯規。單位大小都查。通過審計,審出問題來了,有個大局的財務,把局里的14萬元幾倒手,出局了。審計局的同志是干這個的老手兒,一查賬漏出馬腳。僅憑財務會計是沒這膽量的,局長出頭了,要請審計局的同志吃飯,同志們沒敢吃。回頭又請審計局局長,這14萬還沒花掉,能追回來。不知現在這筆賬怎么樣了。所以各單位無論大小對審計局是很尊敬的,來查賬高接遠迎,不敢慢待。各單位對賬目也是非常認真的。去年審計局為縣財政立了大功,各單位節約資金,過緊日子。縣長表揚了審計局。
商館長問:“杜局長,您不是說下星期一來嗎?”
杜局長說:“商館長,是這樣,你文化館小單位兒,沒多少經費,俺審完農業局路過這兒,一看,這不到文化館啦,遂想,把你文化館兒帶過去,稍微看一看。”
商館長跟杜局長說:“好、好,杜局長,您真是工作狂人。僅剩這么點時間就下班了,您也不讓同志們歇歇,再加把勁兒,把俺帶過去,好。”
商館長對閭問門說:“閭經理這樣吧,你那些藥費,我打緊,勒緊腰帶,咋著想法下月給你。別再跑了。”站起來送小閭狀,接著說:“麻煩你到樓下給會計說一聲,叫她準備準備審計局同志來查賬哩。”
商館長扭臉跟杜局長說:“退休的老同志吃藥報銷沒錢,藥費報不了,堵著我的門,掉淚。咋辦啊?我找熟人先賒著。誰愿意吃藥啊?又不是牛奶面包,但該吃的藥總得吃吧。醫療保險那點藥費不夠吃的。我又想了個新辦法,全館人員集資,集資也得保證老同志吃藥。沒藥吃老同志出了問題,我可擔待不起啊!”
因為一個老同志吃藥沒錢,咋辦啊?國家的寶貴財富出了閃失,責任重大,商館長絞盡腦汁,全館人員集資,給老同志買藥吃。有的同志還不情愿集資,嘟嘟囔囔沒說到桌面上,勉強交了錢。
杜局和查賬組人員都面露難色,一個吃藥都沒錢的單位,賬還有什么查頭?同情文化館的經費緊張。
商館長問:“杜局長,我叫會計把賬抱上來啊,還是同志們下去?”
杜局長跟主審會計一對眼色,杜局長說:“算了吧,商館長,你這里先暫時放放。以后有時間了再說。我們先走哩。”
商館長留杜局吃午飯,他扭臉一看表,說:“杜局長,這不到11點了,咋說也得吃了飯走哇。咱不去大酒店,小飯館兒就是炒個豆芽兒也得吃個工作餐啊!杜局長您到午飯時,從文化館走了,人家不笑話我嗎?”
杜局長隨走隨說:“商館長,今天不啦,改天專門來。現在誰還笑話不吃飯啊,都表揚不吃飯的,我不走在文化館吃飯恐怕才會有人笑話我,哈哈哈……”
商館長心中暗喜:“杜局長,您改天一定來,我準備幾個好節目,給同志們觀看。我知道您革命歌曲唱得好,您最愛聽《談起我心愛的土琵琶》《黨啊親愛的媽媽》。”
杜局長一驚,說:“好的,商館長,你咋這么知道我的底細。你有臥底還是探子?好,我帶同志們來文化館學習。”
送走審計局的同志,商館長回屋坐下,喘口氣歇歇心。活不累心累。平常就這些破事兒攪得你六神無主。他沒三分鐘的喘息,“昂昂”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商館長一驚,抓起聽筒:“喂,喂,哪位?”
對方說:“商館長,忙著啦?我,老遲。”
商館長說:“遲局長,我不忙。”
對方說:“不忙,我們一會兒到。”
商館長臉色不好,說:“好,遲局長……好好,我在館里等您們。”
商館長對閭問門說:“文化局‘創收’檢查組馬上到。小閭,今兒這是啥好日子?!”
6
遲局長腆著較大的肚子,率文化局社會文化科科長、創收辦主任一行三人進了商館辦公室。閭問門一看領導來了,打個招呼,跟領導一一握手,就出門躲了。
商館長要匯報館里創收,以文養文、經濟搭臺文化唱戲,工作情況。
前段時間不知從那里的文化館刮來一陣風,以文養文,文化館創收,經濟效益、社會效益還挺好,上邊的文化簡報大力宣傳,下邊的文化館站就推廣先進經驗。先搞試點,慢慢推開。縣文化館首先把排練廳改了門,租賃出去,賣煙酒糖茶、副食,開了門市部。最近自查自糾不能國有資產租賃,把副食部攆走了,又辦音樂舞蹈班、書畫班、小學生作文班。商館長是邊匯報邊看表。墻上石英鐘秒針“嗒嗒”的邁步聲伴奏,他感覺有點鉆心地疼。干嗎走這么快啊?他抬頭瞅一眼,馬上11點半了。心里盤算遲局長中午這頓飯跑不了啦。
匯報快結束時,商館長嘆氣一大口:“哎!遲局長,不知你最近看沒看電視《焦點訪談》節目。”
遲局長說:“看了,可能沒看全,家屬要看別的節目。什么節目商館長?”
商館長眼光看一圈三人,說:“遲局長,我提個建議,你看看人家教育上,學校創收咋創?人家報學生名單就中,按人頭下撥學生補貼。再看衛生家,醫院套取補貼經費,也是寫花名冊,寫病,寫住院人數,那錢多得海了去啦。各個部門都能套取國家補貼經費,農機進村補貼、家電下鄉補貼、廉租房補貼等等。咱文化得轉變工作作風,調整思路,變往下抓撓改為向上抻手。你想想,咱辦美術、書法、音樂、作文培訓班,一個孩子收200元小錢兒,去去電費、水費、衛生費啥的剩不幾個子兒,力不少下汗水不少淌,跟人家沒法比。”遲局長光聽得馬瞪眼,不說話,沒態度。
商館長說著話,掀開背心露出漲蓬蓬滾圓的肚子,用手“嘣嘣”地敲兩下,肚子發出響亮而沉悶的回聲,大家齊看他肚子。他隨著張嘴“啊”地噴出一個特大型的飽嗝,嚇得遲局長他們一哆嗦。
遲局長問:“商館長,你肚子滾圓,膨脹的咋啦?”
商館長說:“肚子脹得難受,大夫說是植物神經紊亂。猛一看肚子跟透明的樣,或是肝炎犯了。我這肚里凈氣。”商館長又抬頭看表,說:“遲局長,您看我光匯報了,到飯時兒了,我去安排咱吃個工作餐。”
遲局說:“商館長,您別安排了,咱一塊去劇院吧。給那邊說好了,才來新廚師嘗嘗手藝。反正也是吃工作餐,都不準喝酒,吃熱饅頭,炒兩個菜嘗嘗。”
“該誰好過那是天意,現如今劇院的日子滋潤起來,不唱戲反倒好過了。劇院把座椅都拆除,安上圓桌,主要接婚宴。婚宴沒欠賬的,都現場結算。原來文化局叫我去劇院主持工作,我想在業務上搞點突破,要求來了文化館。自投落網啊!上套自找的。想想還不如去劇院哩,滿醋滿油是一個方面,主要是那兒人大都沒大‘文化’,打掃衛生、檢票勝任即可,很好領導。要不譚經理恣兒的唱‘癢癢’腔,人家商館長是大作家,俺是看戲園子的。”
商館長說:“我就不去了遲局長,因為消化系統有故障,醫生建議我吃飯清淡為好。您去吧。”
聽完商館長匯報,遲局長總結說:“文化館在商館長的堅強領導下,貫徹落實上級政策不走樣,普及到基層,克服困難,努力前行,除抓好群眾文化工作,館里創收工作也不錯,辦班以文養文還要加大力度。估計下步全額單位會差額管理,老商,你要有心理準備。”
遲局長一說關鍵事,嚇得商館長一哆嗦,說:“那俺還有法過呀?咱建設文化強這、文化強那的,咋建設啊?!”
遲局長說:“商館長,該咋過咋過,別害怕。誰也隔不那邊。走,去劇院。”
遲局長努力站起來,包一夾,抓住水杯,出門。
商館長送領導一行,說:“遲局長我說的教育、衛生、農機啥的是屋里話,可別傳出去,得罪人。”商館長隨送遲局長隨說。
遲局長說:“老商你放心,沒人說的。”
送走遲局長,商館長喊小閭來:“小閭,各路大軍都走了。哎呀,今天是啥黃道吉日?你還沒說哩。”
閭問門看墻上掛歷,說:“商館長,今天10月16日。”
“噢。我不是這個意思。嘻嘻,你幫我演了一上午戲,請請你,咱去‘小運河’炒盤豆芽兒吃個武大郎燒餅。”
(編輯 吳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