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書畫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現象

摘要：信息不對稱是商品交易市場中普遍存在的一類現象，也是國內書畫市場一直存在的問題。文章通過對當前國內書畫交易市場中呈現的信息不對稱現象及其造成的影響進行簡要說明，并分析這類現象背后的緣由，在此基礎上對如何減輕國內當前書畫市場中信息不對稱造成的不良影響提出一些見解和對策。

關鍵詞：書畫市場；信息不對稱；藝術家；畫廊行業；拍賣公司

書畫市場始于魏晉，興于唐宋，至今已發展千年有余。如今，作為國內藝術品市場的關鍵組成部分，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一直備受行業內各方的關注。市場向前發展，難免出現各種現象或問題，如信息不對稱現象。在當今信息時代，信息不對稱現象充斥各類市場，書畫市場亦在所難免。

一、書畫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

信息不對稱，亦可稱信息不平等，是指由于外在環境的復雜性、不確定性以及參與者的主觀意圖等因素，社會交易各方的參與者所掌握的商品或服務的價格、質量等信息量不同，相關信息在準確性、全面性、及時性、連貫性等方面存在著差異。[1]對于市場交易活動而言，掌握信息量充足的一方往往處于有利地位，而信息量匱乏的一方則多數處于不利位置。信息量充足的一方往往憑借信息優勢獲得豐厚利潤，信息不對稱現象的這些特點在二手商品交易市場中表現得最為明顯。而書畫作為一種極為特殊的商品，交易過程錯綜復雜，其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現象尤為突出。

（一）書畫作品信息不對稱

書畫作為眾多藝術品門類中的一員，亦是尤為特殊的一類商品。它具有物質與精神的雙重屬性，很難以固定的價格來衡量。一件書畫作品，在消費者喜愛的前提下，可能覺得其價值不菲；反之，可能會覺得其一文不值。因此，交易各方很難從書畫作品中獲得其確切的價格信息。此外，部分古代書畫由于距今久遠，導致其各種信息丟失，如書畫作品的作者相關信息、歷史傳承信息等。人們很難從這類書畫作品中獲得全部信息，亦會導致這類書畫作品真偽難斷，影響其在交易市場中的流通。

（二）交易各方信息不對稱

書畫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現象，主要是指書畫市場中交易各方獲取的信息不平等。通常情況下，賣方擁有更多的書畫作品相關信息，如品相、真偽等。若賣方為書畫家本人，那么其完全掌握所售書畫作品的創作目的、創作時長、是否精品佳作等信息，賣方完全處于優勢一方；若賣方為畫廊、收藏者等，亦十分清楚其所售書畫的進貨價格、品相真偽等，這些信息買方很難真正獲取。

此外，書畫作品作為特殊的一類商品，對其進行真偽鑒定、作品賞析等皆需要鑒賞者擁有極高的專業水準。因此，作為中介方的拍賣公司、畫廊、美術館等專業機構，成為具有絕對信息優勢的一方，直接影響書畫作品的價格與流通。

二、書畫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現象的緣由與影響

（一）書畫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現象的緣由

幾乎任何交易市場中都存在信息不對稱的現象，書畫市場亦不例外。買方、賣方、中介方等各方交易時皆會進行信息博弈。參與各方對信息博弈中其他各方的特征、策略和收益等信息掌握得是否準確，占據信息優勢的一方往往獲利更多。書畫市場中出現信息不對稱現象的主要原因有：

1.書畫市場專業壁壘極高

書畫作品尤其是古書畫專業性極強，很多消費者都不是這方面的專家，無法判斷書畫作品的藝術價值與真偽情況，只能依賴鑒定專家的鑒定意見。古書畫的鑒定手段主要有專家目鑒、古文獻考證、現代科技檢測方法等，而目前主流的書畫鑒定方法大多依靠鑒定專家的目鑒。所謂目鑒，即依靠鑒定者的眼力與鑒定知識，憑借其經驗積累，運用與類似真品比較等方法來提高鑒定者的目鑒水平，從而開展字畫鑒定。因此，鑒定專家通過目鑒方法辨別書畫真偽具有一定的主觀性。同一件書畫作品，不同權威鑒定專家出具不同鑒定意見的現象屢見不鮮。最為典型的案例便是謝稚柳、徐邦達兩位權威鑒定專家的“謝徐之爭”，一位是風格技法鑒定學派的代表，一位是著錄鑒定學派的專家，卻先后因為《雪竹圖》《仿石溪山水圖》等畫作產生很大的分歧。作為上海博物館鑒定專家的謝稚柳，從風格技法角度認為《雪竹圖》乃五代時期南唐畫家徐熙之作；而供職于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鑒定專家徐邦達則推翻謝稚柳的鑒定結論，認為《雪竹圖》是南宋以后的畫作，其創作年代甚至可以斷到元明時期。與該事件雷同的是另外一幅畫作，為浙江一拍賣公司的拍品——張大千的《仿石溪山水圖》，此幅畫作經謝稚柳鑒定“為真跡無疑”，而后卻被徐邦達認定為摹本贗品，在當時的收藏圈中引起很大的爭議。通過這兩次事件可以看出，書畫鑒定確實存在一定的主觀性，有時亦會真偽難斷，這足以說明書畫市場的專業壁壘之高。

此外，書畫作品并沒有明確的價值評估標準，其市場價值通常只能參考書畫市場中同類書畫作品的價值。倘若沒有同類參考物的古書畫，便只能根據其作者、年代、稀缺程度、藝術水準等因素來估量價值，具有較大的不確定性。我們從雅昌藝術網上關于2023年藝術品拍賣成交的一些官方數據可以看出，同一書畫藝術家同一尺幅的書畫作品，可能因作品題材的不同或拍賣場次的不同，成交價格差距很大。

2.書畫作品流通環節復雜

由于書畫作品具有極強的專業性和復雜性，再加上有限的時間與精力，消費者很難在短時間內獲取書畫作品的全部有效信息，需借助專業性更強的中介方，如拍賣公司、專業畫廊、鑒定專家等，這無形之中就形成了一種繁雜的書畫交易機制。交易環節復雜，勢必會產生高昂的流通費用。買方為了鑒別所買書畫作品的真偽，可能需要支付鑒定專家高額的鑒定費用，還要支付拍賣公司12 %—15 %拍品成交價格的傭金；賣方和中介方為了銷售書畫作品，則需要額外支付作品市場宣傳、營銷、招商等費用。此外，交易各方完成交易后還需繳納與書畫交易相關的稅收等費用。

（二）書畫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現象造成的影響

書畫市場中的信息不對稱現象，很容易引發道德風險、委托—代理、逆向選擇等一系列問題，嚴重時會造成書畫市場中交易各方的利益失衡，使市場效率低下。長此以往，十分不利于書畫市場的健康發展。

1.道德風險問題

道德風險是指交易各方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因為不確定或不完全合同，使得其中一方不必承擔其行為的全部后果，在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時，做出不利于他人行動的現象。這一概念已成為微觀經濟學中的常用術語，后來泛指市場交易中的各種欺詐、違約、投機取巧等現象。[2]書畫市場中的道德風險問題主要體現在賣方、買方或中介方各方主體為獲取自身最大利益，道德淪喪，違反法律與各種規章制度，犧牲他方利益。簽約經紀人的書畫藝術家，為了個人經濟利益，私自售賣書畫作品給其他畫廊或收藏者，卻因精力有限，無法高質量完成每幅作品，只能將粗制濫造的作品交于各方，最終使各方蒙受損失；鑒定專家為了收取高額鑒定費用，或為了人情世故，違背職業操守，進行虛假鑒定，蒙騙消費者；購買到贗品偽作的消費者，為了減少個人損失，與拍賣公司達成協議，把贗品送入拍賣會，售賣給其他消費者。

2.委托—代理問題

委托—代理問題主要是指通常情況下代理人一方并不是完全為委托人一方的最大利益去行動，而是會竭盡全力使自身利益最大化。這里的代理人是指掌握大量信息、具有信息優勢的一方，而委托人是指了解少量信息、處于信息劣勢的一方。[3]在極為專業的書畫市場中，賣方和中介方擁有買方所沒有的絕對信息優勢，他們可以獲得除商品價值以外的更多利益。書畫藝術家的經紀人或代理畫廊，在經營書畫藝術家作品的同時，主要目的是為了獲取更多的經濟利潤；征集畫廊、收藏者書畫拍品進行銷售的拍賣公司，擁有更多的信息優勢，在為客戶銷售書畫作品的同時，主要是為了賺取更多的拍賣傭金；為買方鑒定書畫作品的鑒定專家，在進行專業鑒定的同時，是為了賺取高昂的鑒定費用。反觀買方，由于在書畫市場交易中往往沒有對書畫作品的相關信息投入過多成本，所以其勢必處于信息劣勢一方。在交易市場中出現這些類似的現象本屬正常，并不會過度影響交易市場的公平性、公正性等原則。但是，倘若各方代理人在面臨經濟利益的誘惑時，不能堅守原則，蒙蔽消費者，長此以往會對國內書畫市場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

3.逆向選擇問題

道德風險問題與委托—代理問題一旦長期存在于市場交易中，就很容易引發逆向選擇問題。逆向選擇在經濟學中是指市場交易中的各方，由于信息不對稱和商品市場價格的下降產生劣質品驅逐優質品，進而出現市場交易中商品平均質量下降的現象。在書畫市場中，由于大量粗制濫造、價格低廉的贗品偽作存在，加上部分畫廊、美術館、拍賣公司等機構以假當真、以次充好，致使消費者很容易因專業技能不足而上當受騙。長此以往，部分收藏者、消費者會認為國內的書畫市場中并沒有真品，繼而選擇購藏價格低廉、粗制濫造的低仿偽作，出現書畫市場中的逆向選擇現象。

三、減輕書畫市場中信息不對稱現象造成的不良影響之對策

雖然信息不對稱現象不可避免，但是其已然對書畫市場造成了一定的危害。隨著國內書畫市場體制的日益完善，我們應采取更為積極的應對策略，減輕信息不對稱的危害性，促進書畫市場中交易各方的信息對稱，保障國內書畫市場健康有序發展。

（一）提高消費者對于書畫作品的鑒賞水平與維權意識

作為購藏書畫作品的消費者，理應對其享有知情權。只有了解并掌握書畫作品的真偽、價值等相關信息，才能在書畫交易中挽回不利的局面。為此，消費者應當積極主動地研習書畫鑒賞相關知識，提高書畫鑒賞能力，不過分依賴鑒定專家、拍賣公司專業人員等的鑒定能力，主動掌握書畫作品的更多信息，在多方博弈中逐漸提升信息優勢，改變自身在書畫市場中位于劣勢地位的處境。此外，消費者要有強烈的維權意識，一旦在購藏書畫作品的過程中遇到侵權行為，要敢于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勇于拿起法律武器與違法一方進行斗爭，盡可能地降低幾方博弈中因信息不對稱給自己帶來的危害。

（二）提升賣方、中介方的服務品質與社會信譽

作為賣方或中介方，在進行書畫作品交易營銷的過程中，應當誠信經營、知法守法，積極貫徹政府有關的政策方針，多為消費者、委托方的利益考慮，改善自身的服務品質，提升社會信譽，這樣才能減輕或消除消費者因信息不對稱而產生的不信任問題，避免書畫市場出現嚴重的逆向選擇現象。從長遠來看，賣方、中介方應通過此種方式最終實現多方共贏，獲得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利用信息不對稱優勢違背道德，蒙蔽消費者，獲得短期的高昂利潤。許多知名品牌的拍賣公司、專業畫廊正是依靠其服務品質與社會信譽，誠信經營，才逐漸被廣大書畫收藏者所信賴，從而獲得豐厚利潤，立于不敗之地。

（三）相關政策、制度的完善與實施

從政府部門的角度來說，應當根據當地書畫市場的實際情況適時進行干預，以減輕信息不對稱現象對書畫市場造成的不良影響。通過出臺并完善有利于書畫市場公平交易的政策與法規，強制賣方與中介方向買方提供真實可信的書畫相關信息，呼吁交易各方守道德、講誠信。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拍賣法》第十八條規定，拍賣企業應當向競買方說明所征集拍賣標的物的瑕疵。強制拍賣公司必須向參與競買的消費者說明他們已知所拍書畫作品的相關信息，包括作者、年代、品相、尺寸、材質、真偽等。而《藝術品經營管理辦法》第十條規定，藝術品經營單位應買受人要求，應當對買受人購買的藝術品進行盡職調查，提供以下證明材料之一：（一）藝術品創作者本人認可或者出具的原創證明文件；（二）第三方鑒定評估機構出具的證明文件；（三）其他能夠證明或者追溯藝術品來源的證明文件。也就是說，若消費者需要，賣方或中介方需提供證明其所售書畫作品為真跡的證明文件，消費者享有知曉其已購藏書畫作品真實情況的權利。除此之外，政府在出臺法律、政策的同時，應當加強書畫市場的監管與處罰力度，對書畫交易中信息優勢一方利用信息優勢進行欺詐并騙取高昂利潤的行為絕不姑息。通過加大處罰力度，增加賣方與中介方的違法成本，減少道德風險、委托—代理、逆向選擇等一系列問題的出現，從而減輕信息不對稱現象對書畫市場的危害。

四、結語

信息不對稱本是交易市場中稀松平常的一種現象，交易各方在博弈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信息優勢與劣勢一方。而書畫市場因其專業性與特殊性，更容易造成信息不對稱現象的滋生，引發道德風險、委托—代理問題、逆向選擇等一系列問題，最終導致書畫市場效率低下、運行不暢。因此，需要政府出臺相關政策與法規并加大處罰力度，買方與中介方提升服務品質并堅持誠信經營，消費者提高自身書畫鑒賞水平與維權意識，多方共同努力，方能使國內書畫市場撥開云霧見青天。

參考文獻：

[1]李綱.市場信息學[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6.

[2]梁微微.我國信息服務業的“道德風險”[J].圖書與情報，1997（03）：21-23

[3]謝康.微觀信息經濟學[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1995.

作者簡介：

厲銳（1986—），男，漢族，江蘇徐州人。碩士研究生，講師，研究方向：中西繪畫、藝術品鑒賞與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