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劍,作品見于《詩刊》《星星》《揚子江》《青年文學》《江南》等,入選多種選本。曾獲第七屆國際詩酒文化大會“金麒麟獎”等數十種獎項。入選浙江省作協新荷人才庫。出版詩集《姑蔑志》、詩合集《無見地》。
河流的秘密
河流知道什么?河流是——琴,
浪的白鍵,礁石的黑鍵。一只誰的手
徹夜敲擊?觀水者并未聽懂
高山流水之事,譬如,河水如永動機,
譬如水里許多古人,他們水草般的喉嚨
述說陳年教訓。夜最黑時,河流
翻了個身,打哈欠,奔向低處的步履不息。
河流比測繪機器更明白,大地傾斜的事實,
比典籍、水文數據、詩人與記錄者更懂得
低眉順眼。——那人聽了一夜,并不比河水
聰明。他須發漸白,嗓音已老,一開口
就被河水打散。他有顆不舍晝夜的愚笨之
心。
下淤村
我知道這個早晨你不會傾聽
當下淤村像雨中的植物升起
四省的風嗚嗚吹響高壓線
滿山草木還堅持清澈的本地口音
這個早晨,許多早晨
我知道你不會來傾聽
所以我無法告訴你,下淤村的天空不是
其他地方的天空,太陽、月亮與星辰
是三百又三戶人家
別一種擦亮的陶罐與水杯——我無法告訴你
下淤村的我也不是平常的我,只是
雨水中一個啞男人,借用我折舊的喉嚨
等待山野,長出一只聆聽的耳朵
——它必須是綠色的,半聾的
茅家埠
離西湖總有半米,哪怕我殘損的手掌
浸入水里。斯人,雨巷中出走,
湖邊醉酒,寫詩,被丁香和敵寇欺侮半生。
另一個醉酒的男人,揚起抽打名馬與美人的鞭子
死成烈士。在茅家埠,我尋到第三個男人,
絲綢一般焚毀。我多幸運我的茅家埠
池塘夏草,郭莊儼然,再力花茁壯,
遠處保俶塔像遙不可及的愛人。我多欣喜
我的茅家埠,身邊飲者憨態可掬,環顧天下
幾無惡人。舊碼頭,走丟了外地香客,第四個男人
棄舟登岸,徒步去往天竺。
月中回首,那人有我一樣的青白面孔。
(選自《詩刊》2024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