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樓（長詩節選）

三子，江西瑞金人，現居南昌。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參加《詩刊》社第十九屆“青春詩會”。出版詩集《松山下》《鏡中記》。

-1

沿著向下的斜坡

一個負數，適宜隱身于

地下三米處

那里，有黝黑的一片空地

有看不見的

鼠、蟲蟻，順著壁沿

或繞立柱爬行

有趴著的汽車、摩托車的

鐵殼，閃出微光

微光中

有堆積的塵埃

一個負數，隱身其中

蟄伏的喘息

暗自托起十一層的肉身

1

六年前搬過來時

見到的第一個是他

那時，他的腳

還能行走。到一樓

只需三個臺階，他的右腳

踏上去，側過身子

將左腳拖上去

他掏出褲兜的鑰匙

打開鐵門

慢動作中，他的右腳

踏進門里

側身，將左腳拖了進去

某一天起

他再沒有出現

我忘記了他的樣子，只記住

定格的那個慢動作

2

二樓窗戶上，燈光

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

隔著薄紗

浮出的是誰的臉

眨眼間

又隱匿不見

燈光下，還是那些擺設

櫥柜，梳妝臺

安靜的床，搭掛的衣物

而燈光背后，更多事物

無法洞悉和抵達

比如，杯子落地的一聲脆響

比如，墻壁上彈回的

一聲嘆息

我在樓下來回踱步

我的想象

總是局限于這方寸之地

3

從更大尺度

觀察一幢樓的秘密

于廣袤的世界并無意義

即使與其他的樓棟

亭子，水池，籃球場，樹木

連成一個小區

或者，長到三十層

五十層

相對于無限延伸的天空

不過是蝸角的一探

石凳微涼。抬頭時

有幾枝花葉

伸出了三樓陽臺的欄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