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生活的理解,變得停滯或緊守,那即使是一個自由的人,他的生活狀態仍跟朝九晚五置身在一間日光燈蒼白的辦公室里時一樣。
卡夫卡做了一輩子職員,但這并沒有影響他成為一個作家。如果他不做職員,成為一個自由人——也許會寫得更多,或者寫得更少——他對城堡的感受,會是另一番模樣。
當人獲得自由的時候,自由本身就成為他的束縛。人走到哪里,都是在城堡之中。
(田龍華摘自《一次旅行》,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我常常忍不住問自己:在這個影像傳播盛行的時代,選擇用文字去呈現一段旅程的時候,到底還能呈現什么?畢竟,比起視頻的快捷與直接,用文字表達風景,似乎顯得有點不合時宜。
還好能自我寬慰:照相術發明了,但繪畫沒有消失,它成了藝術;飛機、汽車已然快捷且普及,但馬拉松沒有消失,它成了一種運動。那幾十公里的路程,因為被你的腳步一寸寸丈量過,而產生了不同的含義。就像繪畫不僅僅是為了寫實,更是為了創造。
所以,一切當然不只是記錄所見。當你用文字去讀一段路的時候,旅程就在你心里發生了。你的閱讀產生了只有你才能感受到的場景。請注意:只有你,只在你的腦海里。
畢竟,文字作為媒介的優越性就在于:它不飼喂圖像,而是喚起遐想,獨一無二的遐想。所以,不僅寫作是創造,閱讀更是創造。
(晨風摘自《橫斷浪途》,新星出版社)
在真正的秋天來臨前,看見一個孩子在路邊撿拾楊樹葉,是他眼見著從空中落下來的。
一抹鵝黃在他的眼中翻飛打轉下落,終于歇在他的跟前。那是一片可愛的樹葉,同他掌心大小,顏色也好看,像從晚霞上借來的。他歡欣鼓舞,是接收珍貴之物的激動。他大概是發現了秋的腳印,或者自以為收到一封秋信,再或者只是覺得一棵樹贈了他一片美麗的葉子。
總之,他是快樂的。他的快樂那么簡單,簡單得有些不值一提。
這個孩子比路人先發現了秋天,或者說他的秋天比路人來得都要早。秋天總是有兩個的,一個是真實的秋天,它是地球上關于秋天一切的總和,每個人見過的秋天都只是真實秋天的一部分。另一個則是我們創造的秋天,我們通過感知感覺,甚至是經驗記憶塑造了一個秋天。每個人創造秋天的材料都不一樣,每個人的秋天也都不一樣。
當一個孩子對一片落葉著迷,他的秋天已經先在心里到來了。
(摘自2024年10月7日《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