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臺經濟背景下勞動權益保護問題研究

摘 要：伴隨著平臺經濟的發展，外賣平臺在為騎手帶來大量就業機會的同時，也給騎手勞動權益保護帶來新的問題和挑戰。由于當前我國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和滯后，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面臨勞動關系不明確、收入報酬不穩定、工作時間過長、缺乏社會保險、集體權利難以保障等突出問題。精準合理地保護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需要從法律角度著手，以工人應普遍享有的權利和資本控制下的算法規制需求為法理基礎，健全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關系法律調整機制，構建外賣平臺工作者替代性社會保險方案，積極推進將平臺工作者納入工會組織工作，進而完善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的制度機制。

關鍵詞：平臺經濟；勞動權益；外賣平臺；外賣騎手

一、引言

隨著信息技術的創新和應用，網絡平臺的數量迅速增長，平臺經濟呈現井噴式發展。根據國家信息中心發布的《中國共享經濟發展報告（2023）》，2022年中國共享經濟市場交易規模達到38320億元，同比增長3.9%，分領域來看，生活服務領域市場交易規模為18548億元，同比增長8.4%，交易規模位居平臺第一。伴隨著居民消費的升級，以外賣平臺為代表的共享平臺交易規模更是增長迅速，2022年，外賣收入在中國餐飲業收入中占比達到25.4%，較上年占比提高4%，具體見圖1所示。

外賣平臺的繁榮，不僅給居民生活和商業運行帶來巨大的變化，也給勞動力市場帶來了深刻變革，外賣騎手這一新興職業應運而生。與此同時，外賣平臺從業人員數量在短時間內不斷擴大，根據美團和餓了么平臺數據統計，2023年，兩大平臺騎手數量超過1000萬人。然而，外賣騎手作為新興職業，其用工方式和傳統用工存在較大的區別，中國現行勞動法體系針對傳統勞動關系的保護作用顯著，但是對于平臺經濟中出現的復雜勞動關系保護存在一定的局限。因此，在平臺經濟背景下，從法律角度出臺針對平臺從業人員的勞動權益保障措施，維護平臺從業人員的勞動權益，已成為當務之急。

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健全勞動法律法規，完善勞動關系協商協調機制，完善勞動者權益保障制度，加強靈活就業和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這意味著黨和政府從國家戰略高度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權益保障給予了充分重視，外賣騎手作為新就業形態下的勞動者，目前外賣平臺用工方式尚不成熟，引發了大量違規用工行為，外賣騎手勞動收入、社會保障、勞動安全等問題頻發。因此，基于現有勞動法律制度和平臺從業人員就業現狀，有必要從法律角度出臺或完善新的法律法規，以保障外賣騎手的勞動收入、社會保障等合法勞動權益。

目前，國內已有學者開始對平臺從業者勞動權益保障這一議題展開研究，在平臺從業者勞動權益保障存在的問題研究方面，張衡（2022）認為目前外賣騎手面臨的勞動權益保障問題包括勞動報酬不穩定、騎手工作安全風險高、送餐時間限制嚴格等，以上問題的原因主要在于外賣騎手勞動關系認定困難、騎手維權意識不高、算法對騎手的控制較強等[1]。王群和陳詩鑾（2022）認為新就業形態下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使得平臺從業者面臨實際用工主體確認困難、勞動關系認定模糊、勞動證據留存困難等權益保護問題[2]。另一些學者對平臺從業者勞動權益保障提出了建議，劉峰和譚成洋（2022）給出了加強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的幾點措施，包括增強外賣騎手的議價能力、優化社會保障體系、加強平臺的競爭執法、限制資本的無序擴張[3]。徐倩倩（2022）從保障外賣騎手的勞動收入、勞動安全，以及改善從業環境、健全社會保障這幾個角度對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提出了建議[4]。從現有研究現狀可以看出，關于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的研究，是近兩年逐漸興起的，相關文獻比較新，在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障的問題、原因及建議等方面形成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是目前研究中關于勞動權益保障的建議，學者們是從法律、平臺、資本、騎手等多個角度給予建議，相關建議內容較為寬泛，精準性和適用性有待考證。本文擬從法律的視角出發，對維護外賣騎手勞動權益提出針對性的法律建議，增強建議的專一性和精準性。

本文的研究意義如下：第一，有助于推動平臺經濟背景下勞動法和社會保障法的完善。由于外賣平臺產生的新興用工方式存在一定的靈活性和復雜性，傳統勞動法體系對于這類新興勞動關系的界定存在模糊和困難，因此，本文將以外賣騎手為例完善平臺用工的相關法律法規。第二，有益于保障外賣平臺從業人員的勞動權益，促進社會公平和穩定。外賣平臺從業人員作為我國龐大的勞動群體之一，維護好這部分群體的勞動權益對于社會穩定的重要性十分顯著，因此，從法律角度出發，研究保障這類勞動群體勞動權益的措施，有助于推進社會公平和穩定。

二、外賣平臺用工的主要特點和勞動權益存在的問題

我國外賣平臺從業者的數量增長較快，在平臺用工方面，具備以下突出特點。了解這些特點，對于我國政府制定相應的政策制度具有重要幫助。

（一）外賣平臺用工的主要特點

1. 外賣騎手多數來自縣域鄉村。根據美團《企業社會責任報告》，2022年在美團獲得收入的外賣騎手超過624萬，較2021年增長18.41%，具體見圖2所示。2022年，美團平臺日均活躍騎手超過100萬，其中，81.6%的外賣騎手來自縣域鄉村地區，外賣平臺為農村地區轉移勞動力做出了重要貢獻。

2. 外賣騎手是唯一工作的占比較高。根據美團研究院的調查，從就業狀態來看，有正式工作兼職做騎手的群體占比為25.9%，同時做幾份靈活工作的群體占比達到8.8%，而外賣騎手是唯一工作的占比是65.3%，具體見圖3所示。可以看出，大部分外賣騎手屬于專職騎手，騎手職業已經成為其工作和收入來源的全部。

3. 外賣騎手主要以年輕男性為主。根據中國社科院2020年10月組織的全國外賣騎手職業群體問卷調查結果，在外賣平臺中，男性從業者的比例超過90%，并且從業人員以“80、90后”為主，具體見圖4所示。可以看出，外賣騎手這一職業對從業人員的體力和抗壓能力有一定要求，外賣平臺用工以年輕男性為主的特征突出。

4. 用工關系不明確。目前，大部分外賣騎手未和平臺簽訂勞動合同，或者只和平臺簽訂模糊的合作協議，一些平臺為了降低用工成本，委托第三方勞務機構對外賣騎手進行管理，平臺呈現用工主體多元化的特征，這導致用工關系不明確，法律認定復雜，在發生勞動糾紛時外賣騎手難以識別實際用人單位。

（二）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存在的問題

1. 勞動合同簽訂權：勞動關系不明確。在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的勞動關系發生了極大變化，由傳統的兩方關系向新型的三方關系轉變，并且新型勞動關系中三方間并不存在直接勞動合同，這導致了勞動關系不明確。在傳統勞動關系下，參與主體是企業和勞動者，二者通過勞動合同確定勞動關系，并且該勞動關系受《勞動合同法》約束。然而，在新型勞動關系下，參與主體有平臺、承包組織、勞動者，三個主體通過不同的協議實現騎手用工安排，協議中權責劃分不清晰，勞動關系認定模糊。

2. 勞動報酬獲取權：收入報酬不穩定。在傳統用工模式中，一般會有固定的工作場所、時間以及內容，勞動者在企業工作，依據全日制工時制度獲取報酬，勞動報酬相對穩定。但是，在外賣平臺中，外賣騎手在工作時間、地點等方面具有一定自主權，其勞動報酬取決于配送訂單的數量和配送金額，即按件獲酬，而不是按時間獲酬，外賣騎手能否接到滿意的訂單極大程度上受限于平臺分配規則，這加劇了收入報酬的不穩定。

3. 休息休假權：工作時間過長。根據《中國數字勞工平臺和工人權益保障》報告的調查顯示，49.5%的外賣騎手日均工作時間超過10個小時，這主要是因為外賣平臺采取按件獲酬的計酬方式，外賣騎手為了得到更多勞動報酬，通常只能延長工作時間。

4. 社會保障權：缺乏社會保險。在新型勞動關系下，因為勞動關系不明確，不少外賣平臺并沒有盡到對外賣騎手的勞動保障義務，許多外賣騎手沒有社會保險的保護，在遇到交通事故等職業傷害時，無法享受工傷保險的保障。

5. 集體權利：集體權利難以保障。外賣騎手數量龐大且分散，且沒有工會、行業協會等類似的集體勞動組織，難以集中組織與平臺進行集體協商。同時，許多外賣騎手沒有和平臺訂立勞動關系，這部分騎手也無法加入平臺的工會，集體協商權利難以保障。

三、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的法律問題

（一）勞動關系認定的法律問題

關于勞動關系的認定，目前我國參考的是勞社部頒發的《關于確立勞動關系有關事項的通知》，其中提到勞動關系認定的三個標準：一是用工主體和勞動者適格性；二是勞動關系的合意性；三是勞動者的從屬性，此處的從屬性包括人格、組織和經濟從屬性。在傳統勞動關系中，用人單位對勞動者的工作地點、時間等加以控制和監督，并且按工作時間固定支付薪酬，人格、組織和經濟從屬性十分明顯[5]。然而，在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不僅能夠自由決定工作地點和時間，還能根據個人意愿決定接單或拒單，騎手和平臺之間的依附性不強，因此，人格和組織從屬性不明顯。此外，在勞動報酬的獲取上，騎手的收入是根據接單數量和金額來決定的，即按件獲酬，每個月的報酬并無明確規定，這也削弱了經濟從屬性。從上述分析得知，由于外賣騎手并無明顯的從屬性，其和外賣平臺的關系無法用傳統意義上的勞動關系進行認定，同時，眾包模式、外包模式等新型用工模式的出現，使得騎手和平臺之間夾雜著承包關系、承攬關系、派遣關系等多重復雜的法律關系，這給勞動關系的認定帶來了爭議。

（二）社會保障的法律問題

1. 社會保障制度供給欠缺。目前，關于“五險一金”這類社會保障的實現是建立在勞動關系的基礎上。在司法實踐中，有的外賣騎手會請求法院認定勞動關系，要求平臺為其繳納社會保險，由于外賣騎手和平臺之間的勞動關系存在爭議，部分法院會以不屬于勞動爭議案件為由拒絕審理，不明確的勞動關系使得外賣騎手無法和傳統勞動者一樣獲得社會保障[6]。我國《社會保險法》規定，靈活就業人員能夠自行繳納社會保險，但是由于自行繳納過程中個人需要支付的比例較高，因此，實踐中外賣騎手以靈活就業人員身份參保的數量較低，外賣騎手的社會保障十分欠缺。此外，參保過程中申請手續的繁瑣、對異地戶籍人口的限制等因素，均降低了外賣騎手的參保意愿。部分外賣平臺嘗試通過商業保險的途徑解決外賣騎手缺乏社會保障的現狀，但是由于商業保險保障力度有限，不同平臺商業保險的規定存在較大差異，實際落實十分困難，此措施也無法充分保障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

2. 平臺推脫社會保險義務。外賣平臺屬于勞動密集型行業，對勞動者用工需求龐大，這部分勞動者的社會保險費用支付成為平臺用工成本中負擔比較重的一部分[7]。為了減輕社會保險支付成本，一些外賣平臺常以簽訂合作合同或商務合同的形式降低社保支出，盡可能地推脫社會保險義務；還有一些外賣平臺會在招聘環節主動提出為騎手購買社會保險，待騎手上崗后卻用意外傷害險來代替社會保險；部分外賣平臺事先會和騎手簽訂協議，要求干滿一定期限后為騎手購買社會保險，待騎手干滿一定期限時，平臺會找各種理由辭退騎手拒絕為其繳納社會保險，然后重新招聘外賣騎手，這雖然增加了騎手的人員流動性，但是卻降低了平臺的用工成本，為平臺推脫社會保險義務提供了借口。

3. 平臺工作者維權意識差。大部分外賣騎手對社會保障法律法規的了解不多，在外賣平臺工作時經常忽略社會保障的具體事項，且在實際工作中也不知道該通過什么樣的途徑維護自身的合法勞動權益[8]。同時，外賣騎手并無固定的工作場所，騎手之間流動性較大，缺乏直接的溝通途徑，這部分群體很難形成工會來維護自身的權益。在實際工作中，外賣騎手遇到勞動糾紛時，首先無法借助工會力量解決問題。其次也無法通過勞動仲裁進行維權，因為勞動仲裁是以勞動關系為前提的，大部分外賣騎手的勞動關系存在很大爭議性。最后，外賣騎手可以通過司法訴訟進行維權，但是司法訴訟的周期長、成本大，外賣騎手通常無法承擔訴訟壓力和成本，極大可能放棄維權。

（三）集體權利的法律問題

1. 工會和集體協商權利缺失。工會代表勞動者一方的利益，當勞動者在勞動關系中受到不公平待遇時，工會能夠發揮平衡勞動者和企業關系的作用，幫助勞動者合法維權[9]。集體協商不僅能夠保護勞動者個體權益不受企業侵犯，而且集體談判和集體合同的制定能夠使勞動者和企業均受到合同條款約束[10]。但是，在平臺背景下，外賣騎手的身份類似于靈活就業人員，他們當中不存在工會、行業協會等集體組織，因此，對于平臺提出的服務條款，外賣騎手只能全盤接受或退出平臺，在不公平的條款面前，單個外賣騎手的發言并不能發揮實際作用，工會和集體協商權利嚴重缺失。

2. 集體權利維權措施欠缺。對于外賣騎手，我國目前只有《憲法》對其給予保護，《憲法》規定公民具有結社權，因此，外賣騎手可以自行設立騎手聯盟。如果外賣騎手設立了該聯盟，此聯盟的維權措施落實還是十分困難，一方面，針對騎手聯盟提出的談判訴求，外賣平臺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平臺不會因此受到任何法律制裁，也不會引起不利的法律影響。另一方面，對于騎手聯盟提到的維權方案，在法律上并沒有任何可參考的依據，平臺無需回應。根據當前我國法律，集體合同的提出和談判需要由工會代表勞動者來進行，全國總工會以及下屬的工會是受法律認可的唯一合法工會組織。但是，由外賣騎手自行成立的騎手聯盟并未被納入合法工會組織中，因此，騎手集體權利的維權并不受法律認可和保護，集體權利維權措施十分欠缺。

四、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的法理基礎與實現路徑

（一）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的法理基礎

1. 工人應普遍享有的權利

雖然我國傳統的勞動法保護的是擁有勞動關系的勞動者，然而隨著平臺經濟的發展，新型用工方式層出不窮，勞動者身份的認定存在很大的彈性，尤其是外賣騎手，他們身份的認定存在較多的不確定性和偶然性，絕大部分騎手并未和平臺建立傳統意義上的勞動關系，但是這部分外賣騎手提供的勞務和普通勞動者并無太大區別，他們的合法勞動權益依然需要保護。

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我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強調要充分尊重和保障工人階級的人權和勞動權益[11]。外賣騎手雖然并未和平臺建立勞動關系，但是社會主義制度主張的基本權利應當適用于所有付出勞動的外賣騎手，而不僅僅是訂立傳統勞動關系的勞動者。

2. 資本控制下的算法規制需求

外賣平臺業務的運行和對騎手的管理，均依賴于算法，算法是外賣平臺日常運營的基礎。對騎手任務分配的算法管理，是騎手勞動權益保障的關鍵點，也是外賣平臺用工管理和傳統勞動關系中企業對員工管理的區別所在。隨著新型用工模式的建立，算法在影響用工關系中地位重大，特別是左右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問題。然而，當前針對外賣騎手算法管理的立法和監管還比較缺失，算法規則由資本加以控制，其對外賣騎手產生的不利影響越來越嚴重。

在外賣平臺剛興起的時候，眾多外賣平臺自由競爭，不僅經常向消費者發放優惠券，還對騎手進行高額獎勵。然而，隨著市場的發展和資本的介入，大量中小外賣平臺被合并，市場集中度增加，外賣騎手的報酬持續下滑同時超時處罰日益加重。在資本控制下的外賣平臺，為了提升消費者服務體驗，賺取更多利潤，對算法規則擁有絕對話語權，在算法設計上一味追求速度和利益，并對騎手的超時送達行為進行罰款，這逼迫騎手在送餐過程中只能追求速度而不顧人身安全，極大地傷害了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根據上海公安局發布的數據，2019年上半年上海市關于快遞、外賣類的交通事故共325起，造成5人死亡，324人受傷，其中80%的事故和外賣騎手有關。由此看來，算法對外賣騎手勞動權益的負面影響亟需引起關注。

算法對外賣騎手勞動權益造成損害，原因在于兩點，一是算法由外賣平臺單方面控制，騎手對算法缺乏話語權，導致算法的規則和結果對騎手不公平；二是關于算法的使用規則，我國尚未成立專門的法律法規進行規定，也未指定部門對平臺的算法運行展開監管。在平臺經濟背景下，算法的使用已經危及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甚至是人身安全，因此，有必要對資本控制下的算法進行規制，限制資本的無序擴張。2019年8月，國務院發布的《關于促進平臺經濟規范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提到“積極推進‘互聯網+監管’，推動監管平臺與企業平臺聯通，開展信息監測、在線數據保全、在線識別、源頭追溯，實現以網管網、線上線下一體化監管”，該意見中提到將政府監管融入互聯網平臺中，為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提供了新的法理。將平臺算法數據和規則納入監管范疇，及時識別外賣平臺的勞動侵權行為，能夠為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護充分賦能。

（二）平臺工作者勞動關系法律調整機制的健全

維護外賣平臺工作者的勞動權益，首先身份識別是關鍵。倘若外賣平臺和騎手具備法律認可的勞動關系，騎手的權益理所當然受勞動法的保護。因此，有必要針對新型用工模式下的特征，調整勞動關系的法律機制。

具體來說，需要將平臺經濟背景下產生的新型用工關系歸類為廣義的勞務關系，該關系適用民法保護。民法調整的勞務關系主要是兩方面，一是《民法典》有名合同中提到的勞務合同關系，這里的關系包括承攬關系、居間關系；二是雇傭合同關系，這類關系類似于國外法律中提到的“自雇者”。盡管雇傭合同不屬于有名合同的范疇，但是《民法典》中的無名合同以及雇傭關系規則對于平臺經濟背景下產生的新型用工關系具有很強的適用性。

在此方案下，外賣騎手和平臺之間的用工關系被認定為廣義的勞務關系，該關系受民法保護，并采取引入雇傭合同規則的手段，界定合同中的各項權利和義務。同時，有必要通過立法對外賣騎手的以下基本勞動權益加以保障：（1）勞動安全衛生的權利，外賣騎手應當享有生命權和健康權，《勞動法》中關于勞動安全衛生的規定也應適用于外賣騎手。（2）工資和工時的權利，應當保障外賣騎手最低工資和休息權。（3）社會保障權利，外賣騎手靈活就業人員可以享受職業傷害保障權利。（4）平臺算法的知情權和協商權，外賣騎手有權了解訂單分配、工作報酬、獎懲規則等有關的算法規則，騎手集體有權對不合理的規則進行協商。

（三）平臺工作者替代性社會保險方案的構建

依據我國《社會保險法》規定，社會保險的參加必須以勞動關系為前提，此規定排除了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的適用。如果外賣騎手想要參加社會保險，其可以憑借靈活就業人員的身份參加養老保險和醫療保險，但是無法參加失業保險和工傷保險。然而，外賣騎手的工作環境和工作性質決定了其相比于其他工種，在工作中發生意外事故的概率更高，工傷保險的缺失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

因此，在當前《社會保險法》規定下，有必要對部分條款進行調整，擴大外賣騎手這類靈活就業人員的社會保險參保范圍，允許這部分工作中自行購買工傷保險。一方面，完善靈活就業人員參保的繳費率、繳費途徑以及繳費時間，尤其是繳費率的設計方面，需要根據外賣騎手的整體收入情況設置合理的費率范圍，不僅讓外賣騎手有資格參加包含養老、醫療、工傷保險在內的社會保險，還要讓外賣騎手有資金能力參加社會保險。另一方面，針對外賣騎手的用工形式存在流動性大、任務性強的特點，需要在保險制度的設計上更加有彈性，可以借鑒美國提出的“可移動的個人社會保險賬戶”方案，當外賣騎手更換外賣平臺時，其社會保險賬戶能夠無縫銜接，以適應平臺經濟背景下外賣騎手工作的特點。

（四）積極推進將平臺工作者納入工會組織工作

平臺工作者不同于傳統用工形式和就業方式，其存在用工形式復雜、流動性強等特點，按照以往的工會規定與已有建會、入會模式難以保障此類群體的權益，包括我國工會法對勞動者工會和集體協商權利的維護也是建立在傳統勞動關系的基礎上。近年來，多地工會聯合相關部門出臺了地方性關于推進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入會和權益保障工作的若干意見，明確了通過推動外賣騎手等新就業形態群體加入工會的方式，保障勞動者合法權益。因此進一步推進以外賣騎手為代表的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入會，明確此類群體入會路徑、創新入會及管理方式等內容迫在眉睫。

一方面，加快暢通外賣騎手入會路徑。與用人單位簽訂過勞動合同，能確定勞動關系的外賣騎手可以加入用人單位所在的工會；不能明確勞動關系或者依托平臺開展經營活動的外賣騎手可以加入居住地或者社區所在的行業性工會。還可以通過大數據多跑路的方式便捷入會渠道，通過網上入會的方式實現入會全流程操作，優化網上入會流程。另一方面，當前很多國家在勞動關系協調領域廣泛應用集體協商方式解決勞資雙方溝通、平衡權利義務的問題，可在立法中明確平臺靈活就業者工會組織的集體協商權利，當外賣騎手的集體勞動權益受到損害時，該工會組織能夠第一時間和平臺進行協商，維護外賣騎手的合法勞動權益。

五、結語

當前，外賣平臺經濟的迅速發展改變了傳統用工模式，外賣騎手規模不斷擴大，如何為外賣騎手的勞動權益提供合理保護成為新時代法治建設的一項重要議題。由于外賣騎手的用工模式具有靈活性、任務性等特征，和傳統勞動用工區別較大，現行勞動法和司法實踐無法找到法律依據為這部分群體提供有效保護，使得外賣騎手勞動權益保障問題頻發。因此，有必要從法律角度通過立法創新為這部分群體提供合理保護。鑒于此，要在了解外賣平臺用工的特點和勞動權益的問題基礎上，探尋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存在的真實法律困境，提出外賣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的法理基礎，并從法律視角給出平臺工作者勞動權益保護的實現路徑，進一步促進平臺經濟時代對外賣騎手勞動權益實施更有效、更精準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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