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時代傳媒有聲語言研究的新趨向

摘要：數字時代的到來為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帶來了廣闊的前景。語音實驗方法的科學性為傳媒有聲語言研究的客觀評價提供了保證，量化思維的轉變則真正意義上實現了研究的客觀性。同時，數字時代也要求研究的思路要從對“因果”關系的探尋轉向對相關關系的關注。數字時代的到來為藝術與科技相結合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因此可以將對傳媒有聲語言的主觀感受訴諸客觀的驗證，兩者相輔相成，從而促使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體系日趨完善。

關鍵詞：數字時代 傳媒有聲語言 播音學理論 口語傳播

傳媒有聲語言，指的是廣播電視等大眾媒體中播音員和主持人使用的有聲語言，是一種以日常口語為基礎運用于媒體領域中的職業語言。對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肇始于對傳媒有聲語言實踐的理性思考與凝練。為了使傳媒有聲語言更好地傳遞信息、表達情感，實踐者逐漸發覺在創作過程中實則包含了許多學問和技巧，不僅要一字不落、不出錯誤地將稿子播讀出來，而且要求傳媒有聲語言從業者具備扎實的語言基本功，其中包括語音、發聲、表達等。

一、研究方式的轉變：從感悟性研究到實驗研究

前輩學者對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正是本著以實踐為核心的原則，來對其進行理性探索的，并在語音、發聲、表達等方面都取得了豐碩成果。正是這些理論指導著播音主持的創作和教學，同時也促使傳媒有聲語言理論不斷向縱深發展。

1.客觀性評價需要研究方法的不斷創新。傳媒有聲語言的理論離不開實踐，在教學過程中也離不開在實踐中總結和提煉的“口耳相傳”的豐富經驗，這也使得感悟性的理解始終充溢于學習與實踐之中，從而導致語言理性層面上的思考顯得尤為不足。傳媒有聲語言的理論在實踐和教學上的作用毋庸置疑，但過度訴諸感性認識在指導教學和實踐時難免會遇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問題，有時甚至會阻礙教學和實踐。對于同樣的問題，不同的人通常會有不同的認識。例如，在語音的美感層面，對聲音“發得好”的標準，經常會因個人偏好不同或審美取向不同，具體到某一個人身上很難去對其進行評判。因此，呼吁傳媒有聲語言理論建設需要客觀地評價。

2.客觀性評價需要研究思維的不斷轉變。實驗語音學的不斷發展給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注入了新鮮的活力，帶q3Jm9+3Ny6RFBvIzYdyYtmbD/sYNWz0q2vIOTJcqNeU=來了廣闊的前景。近年來，在傳媒有聲語言研究的團隊里，許多人憑著自己對有聲語言的特殊感受力和敏銳的聽辨能力，開始利用語音實驗的手段對傳媒有聲語言的特點和規律進行研究，在許多方面也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績。傳媒有聲語言的實驗研究具有其自身特殊的優勢。首先，語音實驗研究具有客觀性。傳統研究更偏重于人的聽感判斷和主觀感知，而語音實驗研究主要是依靠實驗軟件來對語音進行分析，更偏重于客觀的數據分析和歸納。其次，語音實驗研究具有直觀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傳統的感悟性研究全憑耳朵，而語音實驗的研究可以通過語圖將許多模糊的感覺和抽象的描繪變得直觀、清晰。最后，語音實驗研究具有科學性。憑借聽覺感知的傳統感悟性研究也是科學的，是進行語音實驗研究的基礎和前提。語音實驗研究可以更為客觀、細致，證明傳統感悟性研究的一些關鍵性問題，從而完善感悟性研究的理論體系。

語音實驗方法的科學性為傳媒有聲語言研究的客觀評價提供了保證，與此同時語料的選取SIuaNqLgRDN6eh4Cyn+KalbbrCwLQxQgXcNlHnTe+FE=要足夠多才能說明問題，從而在真正意義上實現客觀。語料的缺乏和單一化是語音實驗研究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問題。在現實的研究中，經常會選用一些折中的手段來選取語料。例如，在研究某一傳媒語言領域的語體特點時，經常會將某個人的錄音作為語料庫來進行研究，并將其當作普遍規律來進行對待，這樣的研究多少會失之偏頗，甚至以偏概全。語言的豐富性體現在有聲語言事實的多姿多彩，這就要求在建立語料庫時應對不同語體和不同風格的語言材料加以考慮。同時，研究的思路也要轉向。在以往的研究中，把更多的精力都投入到對“因果”關系的探尋中，但由于現實世界的紛繁復雜，很多問題用因果關系是很難說清楚的。這就需要變換研究思維，進行深入研究。

二、研究理念的轉變：以數據為基礎，技術作支撐

大數據本身并不能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我們之所以愿意相信大數據則是它給人類生活創造的“前所未有的可量化維度”。數字時代“大數據”最大的價值并不在于數據本身，而是如何將數據關聯知識、社會、文化、行為等一系列與人類生活相關的方方面面，并利用數理統計等量化理念來發掘數據背后隱藏的有關人類的認知模式以及人與社會的交互規律。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以量化理念為指導的數據型語言研究是符合數字時代科學精神的。從以往的關于傳媒有聲語言研究來看，“感悟性”研究根本就不存在數據的問題，而實驗研究雖然有了數據，但數據的“量”是否足以說明問題則有待商榷。

量化思想實際上很早就已經開始了，只不過是一直沒能形成系統的學科。早在二十世紀中葉，加百利·阿爾特曼（Gabrie Altmann）就已經開始將量化理念引入對語言學和哲學間關系的探索之中。他在對大量實例進行分析和闡釋后，依照科學哲學的方式制定了一套方案，并初步構擬了計量語言學的理論框架。因此，可以說用量化理念來對語言進行研究由來已久。過去，語言定量研究也同樣是以發現語言規律為目標，由于技術條件的限制，所獲得的語料會有很大的局限性。以傳媒語言研究為例，過去的有聲語料采集大都靠老舊的錄音設備，而且存儲技術也相對落后，因此所收集的語料極其有限。

傳媒有聲語言研究離不開語料庫的建立，而大型的語料庫實際上可以說是一個數據庫。傳統的有聲語言量化研究主要是對所選取的樣本進行處理，樣本經常是代表性的語料，傳媒語言的實踐是極其豐富的。隨著傳媒語言傳播的不斷發展，其樣式和樣態呈現出多元化的趨勢，這給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提供了相當多的素材。只有從傳媒有聲語言的實踐出發才能真正關注到其真實的狀態，才可以掌握第一手資料，把研究做深、做細。在從實踐上升到理論的過程中，必須考慮到有聲語言傳播的多樣性，不只是局限于某種節目或是某個人，而是關注各種不同的節目，關注不同的有聲語言傳播從業人員。在研究某一類節目的時候，過去經常只是對某個具有代表性的節目的有聲語言進行考量，從而說明某一類節目的有聲語言表達特點，這實際上是片面的，并沒有反映節目語言特點的全貌。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需要大規模的語料庫來為實驗服務。從有聲語言表達的特點來看，語料庫的建設有利于對有聲語言在輕重音、語調構造、語段和語篇韻律功能等方面的更進一步研究，有利于對情態因素的深入研究，同時也有利于對語體風格的深層次探索。如果語料量過小，就很可能無法說明問題，研究結果也就很容易受到質疑。學者Blanco在探討不同語境中的語用效應時，就是使用語料庫的方法來統計某類語體和話語中的特定語言結構，通過分析大量的語料，發掘出該文本的修辭手法和話語功能。

但是在今天，互聯網使得有聲語言材料唾手可得。海量數據及操作技術為新時代的有聲語言研究提供了便利條件，使我們對有聲語言的深入研究獲得了可靠的保障。特別是在數字時代，得到的數據不再是樣本，而是數據總體本身。有了大數據，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可以實現從“微觀”到“宏觀”上的轉變，從而能夠以全局的角度來看待問題，進而得出可靠的研究結果。曾有學者在探索人類語言語體差異的普遍規律時，就是基于對60多種語言進行多維度多特征分析，從而找出語體差異的普適性特征。學者王雅琴則采用綜合多種模型擬合及數據挖掘的方法，來發掘不同語言中語體差異的多重表現，從而使通過語體差異來調查和驗證跨語言特征成為可能。由此可見，數字時代的語言研究打破了過去的那種在小規模數據中研究的桎梏。正是大數據時代的到來，保證了語料獲取的可行性。

從目前的研究來看，特別是傳媒有聲語言的實驗研究，想要完全依靠數據來說明問題也是相當困難的，因為在掌握實驗數據之后，還要做大量的標注和語音數據分析的工作。目前，完全依靠機器來實現自動標注還是相當困難的，主要還是依靠人工手動操作，產生了大量需要處理的數據。因此，對數字時代的語言研究者來說，更應該提高自身的基本素質和綜合能力。例如，提升對語音數據的采集、標注和分析等能力，能夠切實做到駕馭大規模的語音數據，同時也要掌握一些統計建模和程序設計方面的技能。

三、研究思路的轉變：從“因果”關系到“相關”關系

理性主義為代表的學術研究訴諸對因果關系的探尋。實際上，如果兩個要素間關系并不復雜，因果關系便很容易找到結論。但大多數情況下，涉及人與社會的關系并不簡單，無法對“因果”追根溯源，這時利用數據可以發現“相關”，也可以說明問題。

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要打破以往語言研究的傳統，即局限于探索語言事實之間的因果聯系。在語言研究中，總是想去探求“為什么”，但很多時候要想真正清晰地構建語言現象之間的因果關系是極其困難的。數字時代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更多地要探尋語言現象之間的事實關聯，也就是說通過對大量的有聲語料采集后進行分析得出的結論，不再過多糾結于和其他現象之間的因果關系，而只要知道它們之間具有事實關系尚可。例如，學者Biber就曾對某類語體諸如詩歌和社交媒體的語言特征進行分類總結，通過對其中的特定語言結構的占比率進行調查，在探索其語體特征的同時也對其情境特征加以關注，并在對大量語料進行分析的基礎上，探索出同一語體在不同情境下語體種類的劃分，進而勾勒出網絡媒介中錯綜復雜的文本體式。這里需要強調的是，并不是說數字時代的語言研究就不關心語言事實之間的因果關系，而是因果關系和事實關系兩者并重，相輔相成。

傳媒有聲語言研究找尋相關關系并不是最終訴求，科學研究則是要以建立相應的抽象模型為目的。在大數據幫助下，找到了語言現象間的相關關系，但這是不夠的。我們要做的是將這種可觀察的屬性與模型化的特征相對應，因為理論本身并不能以直觀的方式來闡釋現實世界，而是要運用抽象化的模型與其所對應的現實來進行相應的闡釋，從而形成一定的規律。只有形成了模式化的定律，才會為語言工程或是語音合成提供相應的基礎性參考，為語言的自然處理提供依據。數字時代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更期待建立有聲語言的系統模型，從更為理性的角度來探究語言系統的運作規律。

四、藝術與科技相融合是大模型時代傳媒有聲語言研究的發展趨勢

傳媒有聲語言研究一直是注重“感悟性”的，特別是從語言表達技巧層面來看，理解內容—具體感受—形之于聲—及于聽眾，這個過程實際上是從主觀性感悟開始的，并始終關注且強調主觀的感悟力。傳媒有聲語言的理論也都是起始于主觀的語言實踐，并根據語言實踐的經驗總結提煉出來的。

隨著理論的日趨完善，傳媒有聲語言研究也要求在理論研究中更加關注客觀的東西，這也就需要運用一種客觀的方法來幫助研究者在研究中取得共識。語音實驗是運用客觀方法對大量的有聲語言語料進行處理的，通過這種方法我們可以將很多有爭議性的問題用一種客觀的方式來給予闡釋，同時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我們解決以往無所適從的問題。當然，這里除了方法上要科學，同時也需要加入更多數據來驅動。

語言本身是一種心理性的東西，在運用客觀手段來研究傳媒有聲語言時，有些客觀因素有助于人的語言理解，有些則是無用的，不能機械地利用客觀標準來要求。語音實驗研究是客觀性的，但同時也需要主觀層面的東西。例如，標注語料的過程就需要人的直覺來參與，無論是音節切分還是對特定語音單位的劃分，這些都需要通過研究者對有聲語言的感悟來進行判斷，單純地依靠客觀標準是無法實現的。因此，對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應當遵循主客觀相結合的原則。

藝術科學是藝術與科技的融合，是運用科學的方法來研究藝術，要利用現有的科學技術和知識積累，對藝術進行科學的判斷和描述。傳媒有聲語言是一種藝術性的語言，對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完全可以從科學的角度來進行探索。例如，有聲語言藝術中，對聲音的評判，對聲音手段優劣的評判，都是可以借助客觀的手段來進行的。在藝術科學研究的同時也需要從主觀感受出發，最后還要歸結于主觀的評判。藝術科學的研究，實際上不僅僅是對客觀參量的測量和統計，更重要的是用客觀的方法來尋求主觀評價的一般規律或規則。數字時代的到來為藝術與科學相結合的研究范式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將對傳媒有聲語言的主觀感受訴諸客觀的驗證，兩者相輔相成，使得傳媒有聲語言的研究體系更趨于完善。傳媒有聲語言領域雖然狹窄，但是具有極大的影響力，因而對其研究頗具價值。

（作者系浙江傳媒學院播音主持藝術學院講師，浙江傳媒學院中國播音主持史研究基地副秘書長）

本文系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項目“百年中國播音創作發展史料整理與研究”（項目編號：22YJRC10ZD-2YB）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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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杭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