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真實故事計劃”公眾號借非虛構寫作的東風發展迅速,雖然其中不乏彰顯青年生命力量的作品,但消極表現依舊不容忽略。創作群體上呈現出“安全缺失”“游戲人生”的消極狀態,敘事上也出現了消極表征,此類敘事在媒體上的熱度足以引起社會對非虛構寫作平臺的青年敘事以及中國青年發展的關注。基于此,以該平臺的非虛構作品為樣本,對“真實故事計劃”的群體狀態與敘事表征進行研究,探討非虛構寫作中青年敘事表征的成因,發現此類敘事與議題選擇、情緒傳播、流量生成均存在密切關系。因此提出建議:媒體應自覺反思,承擔責任;青年應保持理性,自救自強。
關鍵詞:非虛構寫作;青年敘事;“真實故事計劃”
中圖分類號:I022;G2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3652(2024)06-0129-07
DOI:10.19933/j.cnki.ISSN1674-3652.2024.06.013
20世紀60年代,非虛構寫作在美國出現,90年代傳入中國。最初,非虛構寫作得到了《人民文學》時任編輯李競澤先生“爭奪真實”的贊譽。緊接著,《人民文學》第2期開辟了“非虛構”專欄,并在10月份啟動了“人民大地·行動者”計劃[ 1 ]。隨著新媒體的興起,非虛構寫作開始跳出中規中矩的傳統期刊專欄,將陣地拓展至受眾更加廣泛的微信平臺。2016年,國內出現了首個真實故事寫作平臺“真實故事計劃”(以下簡稱“真故”)。起初,該公眾號推出一系列原創故事類文章,接著其賬號又關聯了微博、今日頭條等多個平臺,同時還形成了圖書出版、線上銷售、商務合作、影視版權出售為一體的商業化運營模式。近年來,“真故”已長期穩居“新榜”數據庫的500強公眾號,受眾廣泛、風格趨于穩定。2018至2022年,在一眾知名作家、導演、編劇的聯合支持下,該平臺舉辦了三次非虛構寫作大賽,參賽作品總計超過7 000部,其中《穿婚紗的殺人少女》《密謀十七年的逃亡》已出售影視版權。
有研究者將“真故”于2017至2018年的推文作為樣本進行研究,結果表明,這些文章的創作主體中,青年學生群體占比達15%[ 2 ]。除了專業媒體人外,還有15~35歲的青年從業者,并且多為故事的親歷者或者見證人。作品中涉及的青年敘事雖不乏生命力量的彰顯,但依舊伴隨有消極因素。在現有研究中,新媒體非虛構寫作的關注度不斷提高,但多以新聞學、傳播學的角度關注非虛構寫作的傳播邏輯,以敘事主體為視角的敘事內容分析還不夠豐富。因此,本文將借助“真故”的故事文本分析非虛構青年敘事的表現與成因,嘗試提出相應的策略和建議。
一、非虛構青年敘事的表現
2022年4月21日,國務院發布《新時代的中國青年》白皮書(以下簡稱白皮書),對新時代青年整體面貌做了一個概括性的描述,“生逢盛世、共享機遇;素質過硬、全面發展;勇挑重擔、堪當大任;胸懷世界、展現擔當”[ 3 ]。就白皮書而言,當代中國青年的整體面貌正在向著良好的方向發展,但反觀新媒體平臺的非虛構青年敘事,一方面,非虛構寫作中的青年群體表現出消極狀態;另一方面,圍繞著此類青年展開的敘事活動困于消極的敘事邏輯中,并且在此類消極敘事環境中所傳達的青年話語進一步加劇了當代青年身份定位的懸空。
(一)消極群體樣態
1.“安全”缺失
新媒體非虛構寫作利用網絡新媒體的傳播優勢將青年問題與日常社會熱點進行捆綁,在講述青年故事的同時描繪了青年人群的心理狀況,更深層次地觸及了群體需求。首先,“真故”所表現的是青年群體在激變的社會環境中所形成的多樣化的社會心態。楊宜音認為,社會需要、社會情緒、社會認知、社會價值觀以及社會行動5個層面共同構成社會心態,而社會認知又包含2個內容:一是社會個體的態度;二是個體對社會的評價和感受,如安全感、社會公平感、社會認同與歸屬感等[ 4 ]。從推文內容來看,“真故”青年最普遍的社會認知是安全感的缺失,也由此造成了其社會心態的不健全。而安全感缺失的根本因素在于青年群體的集體需求沒有得到滿足。“真故”青年對安全感的需求更加強調經濟安全感與心理安全感,依據亞伯拉罕·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青年群體的需求包含生理(Physiological)、安全(Safety)、歸屬與愛(Love and belonging)、尊重(Esteem)和自我實現(Self-actualization)[ 5 ]。
經濟壓力造成的物質缺乏使得多數青年的生理需求與安全需求無法得到滿足,于是被迫成為問題青年的一員,如33歲依舊難以“落定”的日結工曾淺石沉浸在甘當游民的自由幻想中,偶然間做起“人肉”生意的女孩,夾縫中求職的“網課一代”,自愿提供“擦邊服務”的足浴店女孩們,等等。另外,原生家庭、職業、學業等因素造成的心理壓力使得青年群體產生迫切的出逃心理,這表明青年人群在歸屬與愛、尊重和自我實現需求層面均存在不同程度的匱乏,如不滿父母控制人生選擇出走南極尋找自由的年輕人,不堪科研壓力退學的博士生,報復性過年的年輕人。因此,以上種種需求的缺失最終導致了青年群體出現不同程度的偏激行為,“真故”文章中常出現的自殺、抑郁癥更是心理安全感極度缺失的常見表現。總之,由于經濟安全感與心理安全感的缺失,青年群體首先對社會規則失去信任并嘗試以偏激行為打破制度,其次對自我產生懷疑,甚至甘愿毀滅,最終失去發現愛、感受愛的能力。
2.“游戲”人間
與傳統媒體關注弱勢群體的基本生存狀況不同,新媒體非虛構寫作更多關注“90后”和“00后”的精神游離狀態。“真故”青年在面對生存問題時,上述“安全”缺失現象的出現表明多數青年群體對于外在社會壓力保持著較高的敏感度。因此,青年群體常以張揚、悖反的行為方式不斷彰顯自我存在,渴望獲得關注。但此類現象最終導致消極標簽逐漸固化,于是,青年群體開始向著“游戲人生”的生存方式轉變。此處的“游戲”一方面是指青年群體以玩世不恭的態度對抗迎面而來的生存困境,如“90后”將“啃老”當作不工作的退路,毫無理由即興出走的青年,年輕人將自己困在賽博世界,年輕人開始購買養老保險,謹慎求穩的年輕一代。此類群體盡管在思維上始終保持著積極向前的態度,但在現實中缺乏目標明確且欲望強烈的行動力,所以常常以一種雜亂無章、毫無邏輯的行為方式進行無聲抗議。
另一方面是指青年群體面對外在世界時啟用的自我保護機制——鈍感力。“鈍感力”的概念源自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著作,他所說的“鈍感力”其實可以認為是一種“遲鈍的力量”[ 6 ]。這一力量既存在于機體的生理層面,同時也衍生至人際關系的社交層面。生理層面暫且不論,通過探討社交層面的“鈍感力”可以更好地理解“真故”青年的行為方式。鈍感力使得青年群體收起了對外在世界較強的敏感思維,關注目標開始從外在評價轉向內在價值認可,即自我評價。例如,新冠肺炎疫情持續的三年間,鈍感青年拒絕情感內耗,渴望在紛雜的網絡環境中修煉鈍感力,降低敏感度,企圖以此維持自我心理狀態的平衡穩定,從而達到個體內在力量不被過度消耗的目的。由此可見,“真故”青年表面上看似積極向上,實際上也在“茍住”生存,以“游戲”的態度經營生活成為當代青年的日常狀態。
(二)消極敘事表征
1. 青年敘事危機
新媒體非虛構寫作在講述故事、傳遞情感上具有一定優勢,但這一優勢也伴隨著較為嚴重的問題,致使非虛構青年敘事陷入困境。一方面,非虛構青年敘事的“真實性”存疑。以青年為寫作主體意味著這是一個情緒化較為明顯的寫作過程,且這些私人情感化敘述與白皮書展現的中國青年的普遍形象存在著真實的背離。自白皮書發布之日起,微博、豆瓣、知乎、微信朋友圈等媒體平臺上相繼出現了些許爭論,一部分認為白皮書的描述總體上符合當代青年健康積極的特征。而另有一些與白皮書精神相悖的言論,其主要觀點表示新時代的青年努力奮斗但生存依舊艱難,他們更多地關注青年群體的就業、生活以及應獲權益。顯然,“真故”的非虛構青年敘事反映的就是此類問題,吸毒少年、殺人少女、肄業大學生等問題青年不在少數,并且敘事邏輯以打動人心為要義,以致共情感較強,但往往導致情感先于真相,情感敘事與真實敘事的邊界逐漸模糊。這表明非虛構寫作進軍新媒體平臺后,對青年生活不加節制地多方面展現也開始成為非虛構青年敘事的禁錮。
另一方面,非虛構青年敘事由人文關懷走向娛樂化。“真故”的青年敘事多來自青年群體,并且其題材多關注社會問題,但消極、獵奇話題的高頻次出現導致娛樂化敘事與閱讀行為的出現,這無疑削弱了非虛構寫作的人文性。第53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3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0.92億人[ 7 ],其中微信使用群體的年輕化程度進一步加深,當更多的青年將關注度放在這類書寫上時便不可避免地陷入信息繭房。而處于同一繭房中的青年群體在探討、交流與印證的過程中,又促使“回音室效應”得到進一步強化,所產生的后果便是偏執的價值理念變得日益頑固,進而形成網絡“價值偏見”[ 8 ]。同時,“真故”的流量邏輯本質會相應地回應這種關注度,推出更多同類型的文章,撰稿者也會加大對此類敘事的挖掘力度,最終導致青年受眾、青年作家以及媒體平臺都陷入消極的敘事環境。無論是真實性還是文學性,最終只能成為碎片化閱讀狂歡下被消解的非虛構特質,這一信息取向帶給非虛構寫作的挑戰遠超出它所承諾的“大眾化”效益。
2. 青年身份懸空
媒體平臺的非虛構寫作實現了寫作的平權化,“真故”更是在雷磊的帶領下致力于“探索非虛構文學的大眾化道路”[ 9 ]。但依據新媒體用戶年齡分布特征,大眾化并不足以精確地概括當下新媒體非虛構寫作的特性,青年化或許是較為合適的措辭。非虛構寫作平臺的價值便是實現青年群體與非虛構寫作的相互成就。現實中,青年群體渴望獲得正當定位的訴求愈發強烈,“真故”的非虛構寫作則提供了這樣一個機會。然而,青年身份定位的問題不僅沒有解決,反而更加凸顯。青年強烈希望所處的時代能客觀且全方位地闡釋真實的中國青年。白皮書發布所引發的一些爭論足以證明青年群體總體上呈積極向上的狀態,但他們面臨的壓力依舊真實存在。之所以會存在爭論是因為這些具有權威性的內容并未滿足所有青年群體的心理預期,他們強烈希望所有的青年都得到關注。而且,青年群體的反抗意識較強,較為抵觸“專家建議”,本質上是其認為社會、專家對青年群體的界定并不全面。于是,非虛構寫作在走向大眾化的過程中成為他們宣揚自我、吸引關注的必選手段。
青年群體對非虛構寫作領域有目的性的進擊擴大了個體問題的影響力,由此形成的青年話語使得更加多樣的青年問題得以集體式涌現。這一過程也足夠形成強有力的社會輿論,使得非虛構寫作呈現的青年形象開始出現撕裂感。躺平與進取、擺爛與內卷、樂觀與抑郁等多種相互對立但又互相滲透的形象導致真實的青年形象失去合理的標準,并且該類書寫也在不斷挖掘青年形象的同時加劇了青年群體與主流意識的割裂,青年問題的復雜化成為青年身份定位的首要阻力。另外,信息技術在變革社會交往方式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異化著人的本質[ 10 ]。非虛構寫作平臺與青年敘事的頻繁互動呈現出更加復雜的樣態,普通青年受眾移情過度喚醒,導致其對生存狀態的選擇更加困惑,青年的自我定位便不可避免地受到沖擊。如此,無論是界定者還是被界定者,都會因為紛繁復雜的信息產生疑惑心理,青年群體的身份也就難以準確符合預期界定。
二、非虛構青年敘事的成因
新媒體公眾號自誕生起就不斷利用“流量”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內部網絡生態環境,“真故”的運營深刻遵循著這個規則。2016年創建伊始,它除了憑借新媒體軟文的媒介傳播優勢打開市場外,后續還以動情的內容、穩定的輸出率在眾多的公眾號中穩居榜單前列,并在獲得穩定關注率的同時形成了自己的敘事邏輯。青年群體介入新媒體的行動力較強,他們或為敘事者或為敘述對象,并且深諳網絡時代的傳播規則。于是,“真故”的非虛構敘事有目的地將與青年息息相關的獵奇事件作為主要議題。同時,敘事中的“事件”所具有的語態情緒也傳達著尋求青年身份認同的目的。但本質上,該平臺依舊不可避免地具有將群體意義作為流量工具的嫌疑。
(一)逐新趣異擇議題
搭載了新媒體平臺的非虛構寫作將大眾化作為革新的目標,從最初的關注弱勢群體發展至今,記錄真實的青年生活狀態已成為一種不自覺的傾向。但大量的青年敘事聚集于網絡,這一書寫方式逐漸陷入流量密碼的泥潭,非虛構文學敘事的樸實品質開始讓位于熱點與話題。非虛構寫作的“真實”品質隨著媒體化轉向開始出現“獵奇”行為,而且所選議題開始不斷迎合著青年群體的信息取向,以滿足青年人生活重壓下的“非常態”心理訴求。一方面,所選議題常常以“求新”的視野向著新聞的時效性靠攏。2022年3月至2023年3月,新冠疫情從常態化管理轉向逐步放開,“真故”發布的三百多篇文章中有大量的故事以此為背景,持續關注疫情之下青年人的生存狀況,較為真實地反映了青年群體在特殊社會環境下表現出的心理與生理層面不同程度的消極狀態。
另一方面,議題的選擇也表現出“求異”的目的性。從2016年至今,“真故”已有上千篇文章,近年來,其中的青年議題越發集中于青年的異化行為。自殺、霸凌、游民、出走、詐騙、性侵等一系列詞條頻繁出現。與此相關的文章多以故事講述為主,抑或是借故事來評價某一類現象。其中,90%的文章擁有10萬+的閱讀量,評論區精選留言基本維持在25條左右,最多時可達100條。由于獵奇詞條的高頻出現,“10萬+”是文章價值的體現還是詞條本身裹挾的熱度,已經難以清楚界定。因此,“真故”“10萬+”閱讀量的價值或許需要重新衡量1。
(二)消極情緒尋認同
網絡環境中的情緒傳播機制逐漸成為一種拉攏個體的手段,即利用網民的共情能力,實現對更多個體的情緒收編,由此產生的輿論效應之一便是“販賣焦慮”,而青年群體認同的形成更多地得益于對青年身份的焦慮。阿蘭·德波頓在《身份的焦慮》一書中為身份焦慮下了一個定義:“身份的焦慮是我們對自己在世界中地位的擔憂。”[ 11 ]這種焦慮并不會因為人生狀態時好時壞而消失,相反,它長期存在于每一瞬間且無法擺脫。身份的焦慮產生于一種對生活的擔憂,也影響著人們對自身價值的肯定,失敗的恥辱感往往讓人自慚形穢。于是,身份焦慮促成了某種情緒的發泄,這種平衡建立在現實與內在協調的基礎上。
非虛構重在真實,從理論意義上來說,情緒化敘事的不穩定性會消解這種真實。但事實上,新媒體領域的非虛構寫作往往能因情緒的攝入而獲得更多的關注度。這一現象便是“后真相”時代新媒體非虛構寫作的運作概貌,即“情感先行,真相落伍”。近年來,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下的經濟不堪重負,社會賦予青年群體的生存壓力必然導致該群體陷入身份焦慮。無論是“真故”還是這些青年群體,他們都在尋求一種身份的認同。消極敘事攜帶的暴力、沖動、偏激等作為人的正常情緒具有被表達的合理性,且足夠引發受眾共情。所以,以“真故”為載體的新媒體非虛構寫作是在作者于受眾身上尋求自己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從而肯定寫作平臺存在的合理性。而這些青年群體中的敘事者與敘述對象則既希望在自己的故事中實現自我過去與未來的認同,又想在“真故”的評論區以及更多有著相似經歷的青年身上找到青年身份的認同。
(三)群體意義造流量
從傳播學角度出發,“真故”的青年敘事在借用青年群體的特有意義獲得盈利所需的“流量”。同時,這些敘事者與敘述對象也在尋求“流量”以獲得社會的關注。“真故”在同類型公眾號中穩居前列,“流量”必然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并且是一種由群體意義創造的巨大流量。此處的群體意義形成源自“真故”平臺反復書寫青年故事而傳達出的青年身份話語。進入Web2.0時代,青年群體在媒體上發聲的欲望越發強烈,所表達的聲音更為多樣化。社交媒體的高效傳播力也使得青年身份話語由散點分布向著交叉點聚集,從而形成了一個強有力的青年話語體系。
彭蘭指出:“個體生產內容的目的……在于以內容為紐帶、為媒介延伸自己在網絡社會中的關系,媒介……還是一種社會紐帶,是個體吸納與整合社會能量的接收器,同時也是個體能量放大為社會能量的轉換器。”[ 12 ]“真故”平臺的青年故事生產顯然遵循了這一原理,其中涉及的消極因素進一步催化了內容生產帶來的傳播效果。在平臺發布的非虛構作品中,消極內容的產出,于個體而言,其表層目的是陳述自我經歷,完成一次自我輸出;但其深層目的是滿足媒介環境下的自我分享欲望,借此實現個體社會關系的拓展,一旦這一經歷得到他人回應,分享者便完成了一次在虛擬空間的廣度社交。而公眾號評論區的互動敘事則進一步加強了“青年群體”的意義,無論是對新故事的分享還是對原故事的評價,都在不斷傳達著“我們青年”的信號。消極敘事在這一過程中使得群體意義不斷鞏固,青年人群的向心力得以強化,因而促成了“流量”的產生。此外,隨著內容生產數量逐漸增加,風格愈發穩定,關注度趨于穩步增長,青年群體意義成功維持了平臺穩定的“流量”。
三、非虛構青年敘事的應對策略
從現有的平臺內容來看,非虛構寫作的青年化轉向已具有較為明顯的趨勢,但作為新媒體內容創業,非虛構寫作為適應新媒體平臺獨辟蹊徑是必然之舉,但消極敘事的大量出現,使非虛構寫作成為一個幌子,該平臺創始人所主張的“非虛構寫作大眾化道路”也將難以實現。因此,非虛構寫作平臺與青年參與者均須自覺、自律,這也是新媒體非虛構寫作長遠發展的必然要求。
(一)新媒體:請自隗始
非虛構寫作的媒體化轉向為傳統意義上的非虛構寫作開辟了一條更加寬闊的新路徑,“真故”等非虛構寫作平臺的出現便是媒體化實踐的成功案例。這些平臺的創立本就是打著非虛構寫作的旗幟,既然主張非虛構寫作,于“真故”自身而言,首先應該做的便是自身約束、忠于初心,避免偽真實。因此,需要在非虛構寫作日漸風靡的態勢下促使平臺嚴格完善內容篩查制度。這就要求該公眾號在結構設置上建立嚴格的多層篩選機制,即文章從海選到最終錄用必須經過“打怪升級”式的考驗。而且每一層的篩查必須由能力、膽識兼備的專業把關人完成,此處的把關人可由專業媒體人或非虛構作家擔任。同時,在稿件篩選條件設置上應滿足“真實、有依據(照片或視頻資料、檔案記錄……)”等要求,還要隨著網絡環境的日益革新而不斷完善篩選條件。“真故”要借用非虛構青年敘事的“真實”品質為“青年何為”樹立榜樣,從而引導青年群體的新媒體非虛構寫作方向。其次,“真故”應始終將人文關懷作為非虛構寫作的底蘊,并嘗試通過改良選題對非虛構青年敘事進行“禁娛”整改,極力避免追熱點行為,真正遵循非虛構寫作的本質要求,以科學嚴謹的態度生產高質量文章。
最重要的是,針對新媒體平臺的商業化運營邏輯,非虛構寫作需要進一步堅定文學立場,將傳達青年聲音視為一種文學藝術生產。究其本質,非虛構寫作媒介化的初心是推動非虛構寫作走向底層與大眾,這一目標預設的發展軌道從來都只是承載媒介的變化,非虛構的核心與內涵應始終堅守其文學性。文學性書寫理應為非虛構寫作平臺的首要任務,傳播機制的利用與商業化運營策略只是助力手段。如此,非虛構青年敘事所負載的青年話語才能發揮真正的引導效應。而“真故”作為影響力較強的非虛構寫作平臺之一,理應勇當潮頭,爭做榜樣。
(二)青年:立身行己
青年群體作為新媒體非虛構寫作的主力軍,其故事講述與情緒表達理應達到的最高境界首先是真實,其次是理智。“我國廣大青年要堅定理想信念,培育高尚品格,練就過硬本領,勇于創新創造,矢志艱苦奮斗,同億萬人民一道,在矢志奮斗中譜寫新時代的青春之歌。”[ 13 ]因此青年群體也應適時調整心態,清楚地認識到面臨的處境以及解決問題的根本方法。
首先,參與“真故”非虛構寫作的青年群體需要明晰非虛構寫作的“真實”內核,此處不妨重申李競澤先生對于非虛構寫作“真實性”的闡釋。他認為,所謂的真實感實是指“作者的心在不在、身體在不在”[ 1 ],即是否同時具備事件真實、作者在場和情感投入。青年群體的非虛構寫作顯然已經兼備以上3種元素,事件真實與作者在場不必過多闡釋,情感這一要素則需要把握好尺度,真實情感的流露固然能增強作品的共情力,但過度的情緒宣泄并不能達到預想的效果。其次,青年群體需要理性對待生存壓力與精神壓力。從“真故”的青年敘事內容中可知,職場青年常以“打工人”“社畜”等標簽主動標榜自身。面對職場鼓吹的“九九六”,青年從業者開始將“茍住”“摸魚”視為生存哲學,并自覺與奮斗拼搏的主流文化精神保持距離,這些常用的網絡用語反映的是青年群體面對職業壓力時的孤獨無措感。當代年輕人普遍意識到無法通過工作建構理想化的身份、尋求意義、實現階層躍遷以及實現自我價值[ 14 ]。進入快節奏時代,此類青年話題已初具規模,新冠疫情過后,經濟下行帶來的就業問題愈發凸顯,非虛構寫作中的職業青年大量游離于規則之外,開始尋找“另類”的出路。站在青年群體的角度,“真故”的價值在于它為青年提供了發聲的工具,但其定位既然在于“非虛構”,參與其中的青年群體自然要將真實奉為圭臬。同時,以更理性、更長遠的眼光正視自我,時刻保持對生活的真誠與生命的熱愛應是每位“真故”青年的責任與使命。
四、結語
非虛構寫作在新媒體平臺逐漸走向大眾化。作為青年的聚集地,“真故”為其創造了一個自由度相對較高的發言平臺。無論是群體狀態還是敘事表征,都不可否認這些非虛構作品展現了角角落落中國青年的微小人生。但公眾號的商業化運營決定了此類青年敘事在為公眾號獲得流量的同時必然使消極情緒成為博人眼球的賣點,因而過多披露消極青年文化的現象也需要引發深思。為確保青年群體向善向上,急需進行正確的價值引導與制度規范,“真故”自身需要隨時反省、以身作則,避免深陷消極的敘事環境而喪失主動性。同時,身處其中的青年群體同樣需要理性思考在亞文化盛行的時代,自我價值如何實現、如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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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pression, Causes and Countermeasures of Youth Narrative in Nonfiction Writing: Analysis Based on Articles of“True Story Project”
SHI Yu-Yao
(School of Humanities,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723001, Shaanxi, China)
Abstract: The “True Story Project” WeChat account, fueled by the rising popularity of non-fiction writing, has witnessed rapid growth. While it features works showcasing the vibrancy of young lives, negative portrayals cannot be overlooked. The creative community often exhibits a sense of insecurity and a tendency towards a “playful” approach to life, which manifests in the narratives. These negative representations, gaining considerable traction on the platform, highlight the importance of examining how young people are portrayed in non-fiction writing and the broader context of China’s youth development.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True Story Project” platform, examining its creative community dynamics and narrative representations through a sample of its non-fiction works. It investigates the underlying causes of these narratives, revealing a strong correlation between narrative representations, topic selection, emotional dissemination, and the generation of online traffic. The study concludes by recommending that media platforms engage in critical self-reflection and shoulder responsibility, while young people should cultivate rationality, embrace self-reliance, and strive for personal growth.
Key words: nonfiction writing; youth narrative;“True Stories Project”
(責任編輯:趙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