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詩中的酒與茶

李清照不僅是我國文學史上屈指可數的女作家，同時也是一位茶道專家、分茶好手，她的以茶博戲實開茶令之先河。她在《金石錄后序》中寫道：“余性偶強記，每飯罷，坐歸來堂烹茶，指堆積書史，言某事在某書、某卷、第幾頁、第幾行，以中否角勝負，為飲茶先后。中即舉杯大笑，至茶傾覆懷中，反不得飲而起。”從這段文字中可以得知，年輕時的李清照衣食無憂，詩書為伴，煮酒烹茶，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但她的后半生，特別是靖康之難國破山河碎之后，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詩詞風格和內容也有了相應的變化，前期詩詞中寫酒較多，晚年詩詞中卻常常提到茶。

歷史上，茶興于唐而盛于宋。在經濟發達的宋代，茶廣為流行。李清照也不例外，她除了愛酒也愛茶。如她在《小重山·春到長門春草青》寫下“碧云籠碾玉成塵，留曉夢，驚破一甌春”，這里的“碧云”指的是茶湯的顏色，“籠”是茶爐，“玉成塵”是將團茶碾碎成末兒，“甌”指的是茶盞。她在《鷓鴣天·寒日蕭蕭上瑣窗》寫道：“酒闌更喜團茶苦，夢斷偏宜瑞腦香。秋已盡，日猶長，仲宣懷遠更凄涼。不如隨分尊前醉，莫負東籬菊蕊黃。”這首詞描寫了李清照南渡之后深秋的景象，寒日、菊花、美酒、團茶，既飲酒也烹茶，但依然難以入眠，懷念故國家園的憂愁難以解除。

又如她病中所作《攤破浣溪沙·病起蕭蕭兩鬢華》：“病起蕭蕭兩鬢華，臥看殘月上窗紗。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這里的“豆蔻”是一味中藥，性溫、味辛、祛濕、和胃，“熟水”是宋代流行的一種飲品。她在《轉調滿庭芳·芳草池塘》中寫道：“當年曾勝賞，生香熏袖，活火分茶。”這里的“活火”是指帶火苗的炭火，“分茶”則是當時品茶的一種方式。《陳與義集校箋》中曾介紹分茶“蓋以茶匙取茶（湯）注入盞中”，這與當時的煎茶是有區別的。

試想，近千年前，那含苞待放的茶芽在杯中慢慢舒展舞動，綻放在李清照眉頭，記錄在她優美的詩詞中，至今仍能讓我們感受到歷史天空中那一瞬間的美麗。

除了詞中之茶，李清照在《曉夢》一詩中這樣寫道：“嘲辭斗詭辯，活火分新茶。”詩人在這首記錄自己夢境的詩中，寫了神仙境界中仙人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場景。詩人強調在這種無拘無束、豪邁灑脫的生活中離不了“活火分新茶”，足見她對茶的喜愛之情。

不管是酒還是茶，李清照寫得都那么真實生動，這也是她熱愛生活的具體表現。

李清照多才多藝，一生寫詩、填詞、繪畫、收藏金石字畫。如果僅僅是在詩詞中講述兒女情長、離愁別緒、暖酒新茶等，即使寫得再清新、哀婉、凄楚甚至豪邁，李清照也很難光照千年。這位女作家之所以令人感嘆和敬佩，在于她特殊的經歷和視野，在那動蕩艱難的日子里，她的詩詞與國家民族的命運緊密相連，詩詞中表現出的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和家國情懷，極大地豐富了中國歷史文化的內容，也奠定了她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

（選自《河北日報》2023年3月31日，有刪改。原標題為《千古才女李清照》，題目為編者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