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司：“明星”還是“惡棍”？

這個東亞國家的經驗表明，企業規模大并不一定是壞事。企業巨頭在其崛起早期，可以為更廣泛的經濟增長和福利作出貢獻

因為限制競爭、扼殺創新，大公司經常被描繪成“惡棍”。從微軟到Meta，再到現在的谷歌，一系列巨頭都因為其所擁有的權力而違反了反壟斷法。然而最近的研究表明，它們在國民經濟中起到的作用可能比新聞頭條說的那些要微妙得多。

分析從1972年至2011年這40年間有關韓國經濟奇跡的數據發現，如果沒有三星電子和現代汽車等大型企業，2011年韓國的實際GDP會下降15%，消費者購買力會降低4%。此外，這種大企業的主導地位并沒有轉化為對消費者更高的商品價格，大企業的總加價——生產一件商品的成本與其售價之間的差額——只增加了14%。

國家經濟奇跡的背后

從20世紀60年代到21世紀頭十年，韓國從一個飽受戰爭創傷的落后國家（最大的出口產品是假發），轉變為一個經濟和技術強國，擁有超強的軟實力。其間，從1972年到2011年，實際人均GDP增長了近12倍。

研究發現，韓國經濟由龐大的公司或者財閥主導，這或許并非巧合。這些大公司在這個國家的增長奇跡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通過分析公司和行業層面的詳細數據可以發現，排名靠前的公司不僅規模大，其生產效率與規模較小的同行相比明顯更高。在20世紀70年代早期，每個行業的前三名公司，生產效率是其他公司的2.6倍；到2011年，大公司生產效率較其他公司的比值提高到了11倍。數據顯示，這些大公司之所以占據主導地位，主要是通過創新和提高效率，而不是通過反競爭行為或者政府偏袒。

頂尖的韓國公司在開拓國外市場方面更加成功，尤其是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到了2007年的高峰時期，大公司的海外需求幾乎是其他公司的8倍。

這一切對韓國經濟意味著什么？模型和實驗表明，如果各行業的前三名企業沒有像現在這樣提高生產率，那么2011年韓國的實際GDP將下降13.7%；如果考慮到企業的國外市場準入和有利的政府政策，這種影響將變成下降15%。消費者購買力將下降2.8%，如果將外國出口和政府政策考慮在內，則將下降4%。

重要的是，大企業沒有濫用其在韓國的市場支配力，至少在定價方面是這樣。如前所述，在過去的40年里，在各個領域排名前三的公司的總利潤率僅增長了14%。

“超級明星”還是“超級惡棍”

以三星電子和現代汽車這兩家重量級企業為例。截至2011年，僅這兩家公司就占到韓國制造業總產出的近10%。不妨設想一下，如果兩家公司的增長速度與所在行業的平均水平相同，會是什么情況呢？

分析顯示，如果沒有三星的超高速增長，2011年韓國的GDP和消費者購買力將分別下降6.4%和1.04%。現代汽車的影響較小，但仍很重要。2000年左右其影響力達到頂峰時，該公司約占GDP的1.1%，在研究涵蓋的40年里，該公司占GDP的0.49%。

將這一分析擴展到所有行業的前三名公司可以發現，這些大公司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超級明星”。這些公司不僅表現優于同行，而且對整體GDP增長作出了積極貢獻。除了三星和現代，其他還包括鋼鐵制造商浦項制鐵和化學巨頭LG化學。

然而，這并不是說，每家大公司都是一股向善的力量。也有一些“超級惡棍”在拖累GDP的同時，自身業績增長表現卻優于其他公司。但這些都是例外，而不是常態。根據模型估算，2010年，大企業中的“超級明星”占21%，而“超級惡棍”只占3%。

大公司也可以是好公司

那么，在努力應對美國和其他地方的市場力量以及反壟斷政策問題時，韓國經驗能提供怎樣的有益借鑒呢？

首先，規模并不代表一切，更重要的是企業如何利用自己的規模和資源。以韓國為例，許多大公司利用其規模來推動創新并進入全球市場，從而使整體經濟受益。事實上，世界銀行建議中等收入國家“不要嬌慣小公司或者詆毀大公司”，以促進增長。

其次，在評估大公司的影響時，不要只看市場份額等簡單指標。市場集中度或者相對少數公司的主導地位與經濟結果之間的關系是復雜的，在不同的背景下可能會有很大差異。當一家企業因為生產力或者在全球市場上的成功而變得龐大時，人為地縮小其規模對經濟并沒有幫助。而當企業因為與政府關系密切而規模龐大時，取消其優惠待遇可能有利于更廣泛的經濟增長并改善福利。

再次，反壟斷政策應該采取細致入微、數據驅動的方法。雖然對反競爭行為保持警惕至關重要，但應該小心，不要認為所有市場集中的情況都有害。

當前，針對谷歌等科技巨頭的反壟斷行動正在慢慢上演，有必要記住韓國的經驗教訓：企業巨頭的崛起，至少在其早期，可以為更廣泛的經濟增長和福利作出貢獻。政策制定者面臨的挑戰是營造一個所有企業都能成長和創新的環境，同時確保這種增長轉化為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來源：歐洲工商管理學院；編譯：王夢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