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球隊，贏球退錢

“退錢！”

這是一句在中國互聯網球迷群體中早已口口相傳、如雷貫耳的臺詞。

事實上，它的含義已經遠遠超出了字面上的范疇。對于球迷來說，這是一種態度；而對于球隊來說，這就成了一種處境——意味著前所未有的危機公關要開始了，以及可能的經濟損失。

是的，不管怎么看，這兩個字都蘊含著巨大的負面情緒。

但，來自美國南卡羅萊納州的卡羅萊納海岸大學（Coastal Carolina University，簡稱CCU）籃球隊對此表示不認同。

新賽季NCAA剛剛開打，這所各個方面都極其庸常普通的校隊，卻貢獻了整個體育史上一次“反邏輯”的嘗試——他們決定，只要球隊贏球，就給現場球迷退錢。

具體來說，學校規定，整個2024-25賽季，只要CCU的男女籃可以總共贏下35場常規賽的比賽，那么所有季票持有者都會得到全額退款。

CCU還給這項政策起了個大白話的名字：“We Win， You Win Money Back Guarantee”，翻譯成中文就是——我們贏、你也贏，贏球退錢指定行！

當然，學校也不傻。相比于實實在在的福利，這更可以被看成是一次有趣的營銷行為。

考慮到上賽季CCU女籃的戰績是12勝21負，而男籃更是只有慘不忍睹的9勝22負，在全分區的14支球隊里位列倒數第二，要想讓球迷得到退款，他們還得至少多贏14場，即勝率要超過61%（男女籃總常規賽場次為57場）。

不管在什么聯賽里，這都不是容易實現的事——所以“免費看球”希望渺茫。

但畢竟，希望還是有的。新賽季首戰，在球迷們賣力的加油聲中，CCU男女籃雙雙順利拿下比賽，在退錢的道路上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CCU分管體育業務的副校長錢斯·米勒（Chance Miller）在接受采訪時透露了整個計劃的緣起，“7月份，學校里所有體育業務線的工作人員聚到一起開了個會，明確了我們要完成的三大目標：學生運動員的發展、球迷體驗、創收。然后我們重點分析了籃球項目的現狀，球迷體驗是最為欠缺的一環，總是沒有足夠多的人愿意來?！?/p>

米勒想到了自己2022-23賽季在南卡羅萊納大學當高級體育業務副總監時的經歷：“整個12月，我們面向所有此前買過票的粉絲發起了免票優惠，并在23-24賽季復制了這一活動。結果顯示，在優惠期間，上座率是平時的3倍；單獨某一場球甚至能到4倍?！?/p>

事實上，相比于零敲碎打的散票，季票持有者的上座是最決定一支球隊氣氛下限的存在。CCU的體育館不過3600個座位，只要季票球迷能有足夠的上座率和戰斗力，主場氛圍就已經有保證了。

話說回來，對退錢有了額外期待的球迷，也會產生更強的到場觀賽的動力和加油吶喊的聲勢，幫助球隊打造“魔鬼主場”——萬一最后真把錢退了呢？

你看，“退錢”兩字，立馬就不負面了。

行文至此，我們有必要介紹有關“體育比賽退票錢”真正的心理動因。

買票看球，本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

當然，有朋友可能想要杠一句：“我的球票可不花錢?！钡聦嵣?，哪怕是贈票或免費票，說白了也只不過是資金支出為0的購買。球票的本質，依然是一種“通過付出一定成本（包括但不限于資金）兌換體育表演觀看權”的有價證券。

但，體育表演和其他絕大多數文娛表演最大的區別就在于，我們無法預估演出效果。

一部《茶館》的話劇、一場《天鵝湖》的芭蕾、一首鳳凰傳奇的歌曲、一段德云社的相聲……這些我們習以為常的文娛表演，在花錢的一瞬間，你就知道你會得到什么，通常情況下，最終的演出也都會達到你的心理預期。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值回票價”。

但競技體育不行。

雖然我們都說，競技體育里，“懸念”是最讓人欲罷不能的心理因素。但天平的另一端則是，懸念越大、造成“演出沒有達到心理預期”這樣落差感的可能性就越大。

即便從法理角度來說，從買票那一刻起，購票者就已經和比賽方達成了一種“自愿承擔比賽失利所帶來的情緒風險”的契約關系。但畢竟，沒人是專門來看自己主隊輸球的啊。

也正是由于體育競演業“付費所帶來的高心理預期”和“競技結果的不可預知性”這對天然不可調和的矛盾，退錢，其實是體育世界的一種常見危機。

2011年，阿森納和曼聯的英超雙紅會上演2-8的歷史級慘案。最終，阿森納為隨隊球迷提供了未來某一場客場比賽的免費購票權。

2014年，英國老牌球隊桑德蘭在客場與南安普敦的比賽中也被打成了潰不成軍的0-8。要知道，從英國東北的桑德蘭到位于南海岸的南安普敦可是幾乎縱貫不列顛島的英超最遠距離之一，如此表現自然讓2600名球迷現場倒戈。

結果，還是桑德蘭全體球員作出了決定，用自己的工資為這2600位球迷退了票錢。

這件事在彼時還引起了業界廣泛的討論，從NBC到ESPN、從衛報到每日郵報，各路名嘴大拿紛紛下場各抒己見。但討論來討論去也還是無疾而終，畢竟，就算輸了個0-100，它也不構成違約?。?/p>

“你就說你看沒看球吧？”

曾經還有人試圖做退票這個生意。

2016年在美國，一家名叫Gamehedge（中文譯為“比賽對沖”）的二手票務平臺甫一上線就高調宣稱，他們為全體用戶提供獨家的“慘敗保障”服務——只要球迷在平臺購票后球隊打出了慘敗局（NFL輸17分+，NBA輸20分+，MLB輸5分+，NHL輸4分+），平臺將自動返還球迷實際買票費用的50%。

那后來呢？

這家公司最終只挺到了2019年。如今他們的網址域名正在公開銷售，報價12795美元。

如果這家公司在中國，你覺得它是會因為中國球迷的旺盛需求而生意興隆，還是會因為中國球隊的接連慘敗而提前破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