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改革開放史看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的特點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具有繼往開來的里程碑意義。從改革開放40多年歷史的繼承性和發展性來看，《決定》具有五大特點：一是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布局改革；二是緊扣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這一主線；三是以經濟體制改革牽引全面深化改革；四是改革與開放相互促進、相輔相成；五是把黨的領導貫穿改革各方面全過程。

一、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布局改革

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發展，尤其是在新時代取得的歷史性成就、發生的歷史性變革的基礎上，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強國建設、民族復興偉業進入關鍵時期。《決定》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在改革開放中不斷推進的，也必將在改革開放中開辟廣闊前景。面對紛繁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面對人民群眾新期待”，“必須自覺把改革擺在更加突出位置，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

回顧歷史可以看到，始終圍繞或服務于推進中國的現代化事業，是改革開放的一大特征。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在作出把黨和國家工作重點轉移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上來、實行改革開放的決策之際，就鮮明指出：“實現四個現代化，要求大幅度地提高生產力，也就必然要求多方面地改變同生產力發展不適應的生產關系和上層建筑，改變一切不適應的管理方式、活動方式和思想方式，因而是一場廣泛、深刻的革命。”

《三中全會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4頁。事實上，早在此前的中央工作會議上，鄧小平振聾發聵般指出：“如果現在再不實行改革，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就會被葬送。”

《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150頁。此后，他又反復強調，要搞四個現代化，必須進行一系列的改革，改革要貫穿四個現代化的整個過程。可見，在鄧小平那里，實現現代化的首要政策是改革開放。黨的十二大報告以“全面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為統領，規劃未來的改革發展事業。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標志著以城市為重點的經濟體制改革全面展開；全會指出，城市“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起著主導作用”，“加快以城市為重點的整個經濟體制改革的步伐，以利于更好地開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局面”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560、558頁。。黨的十三大以“全面加快改革、開放的大會”

《走向未來的新起點》，《人民日報》1987年10月25日。載入史冊，正是在這次大會上，依據鄧小平的設想，明確了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三步走”戰略。

1992年，根據鄧小平南方談話精神，黨的十四大明確了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是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黨的十四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確定什么樣的目標模式，是關系整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全局的一個重大問題。”

《江澤民文選》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25頁。原因很清楚，現代化的基礎和核心是經濟發展。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發展才是硬道理的論斷。他指出，“抓住時機，發展自己，關鍵是發展經濟”，“要力爭隔幾年上一個臺階”

《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75頁。。實踐表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實現這一目標的最佳選擇。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指出：“十四大明確提出的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這是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我國現代化建設事業具有重大而深遠的意義。”

《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人民出版社，1996年，第520頁。黨的十五大制定了我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跨世紀發展的宏偉目標，指出：“改革開放為現代化建設創造了良好的體制條件，開辟了廣闊的市場需求和資金來源，億萬人民新的創造活力進一步發揮出來。”世紀之交，“經濟體制改革要有新的突破，政治體制改革要繼續深入，精神文明建設要切實加強，各個方面相互配合，實現經濟發展和社會全面進步”。

《江澤民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4頁。

進入新世紀，我國邁入全面建設小康社會、加快推進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發展新階段。黨的十六大提出，新世紀“頭二十年經濟建設和改革的主要任務是，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推動經濟結構戰略性調整，基本實現工業化，大力推進信息化，加快建設現代化，保持國民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發展，不斷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江澤民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544頁。。為此，黨的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若干問題的決定》，以推動進一步深化經濟體制改革、促進經濟和社會全面發展。黨的十七大把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建設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放在工業化、現代化發展戰略的突出位置，布局重點領域改革。黨的十八大提出，“堅持走中國特色新型工業化、信息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道路”，“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堅決破除一切妨礙科學發展的思想觀念和體制機制弊端”

《胡錦濤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628、627頁。。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標志著中國改革開放事業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全會指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第512頁。把“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改革目標，這在黨的歷史上還是首次，既豐富了現代化的內涵，也豐富了改革開放的內容。黨的十九大提出，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基礎上，分兩步走在本世紀中葉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2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16頁。。“兩步走”戰略安排，是對“三步走”戰略目標既一脈相承又與時俱進的深化和推進，展示了中國式現代化已有成就帶來的高度自信。黨的二十大提出，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黨的使命任務，“就是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1卷，人民出版社，2023年，第18頁。。中國式現代化既有各國現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國情的鮮明特色。黨的二十大報告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布局經濟發展、科教人才、民主政治、依法治國、文化建設、社會民生、生態文明、國家安全、國防軍隊、“一國兩制”、大國外交、黨的建設等12個方面的改革發展事業。

實踐表明，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就是中國式現代化創新發展的歷程。中國共產黨對改革開放謀劃的起點是加快推進現代化，改革廣度和深度的拓展離不開現代化的階段性特征和要求，而改革開放最終成就了中國式現代化。正因如此，《決定》緊緊圍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擘畫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進而言之，即圍繞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保障，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教育、科技、人才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城鄉融合發展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開放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鮮明標識，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法治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保障，在發展中保障和改善民生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大任務，國家安全是中國式現代化行穩致遠的重要基礎，國防和軍隊現代化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黨的領導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保證，全面部署各領域各方面的改革。

歷史表明，正是緊緊圍繞現代化目標布局改革開放事業，中國實現了從生產力相對落后的狀況到經濟總量躍居世界第二的歷史性突破，實現了人民生活從溫飽不足到總體小康、全面建成小康的歷史性跨越。進入新時代，黨在已有基礎上繼續前進，不斷實現理論和實踐上的創新突破，為中國式現代化提供了更為完善的制度保證、更為堅實的物質基礎、更為主動的精神力量。一言以蔽之，改革開放是黨和人民在深刻總結歷史經驗的基礎上作出的符合現代化建設要求的戰略決策，是實現現代化的必由之路。

二、緊扣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這一主線

制度是關系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的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長期性問題。習近平指出：“改革開放40年來，我們黨全部理論和實踐的主題是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習近平：《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8年12月19日。改革開放的歷程表明，中國共產黨正是扭住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這個關鍵，為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解放和增強社會活力、永葆黨和國家生機活力提供了有力保證。《決定》指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繼續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到二〇三五年，全面建成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為到本世紀中葉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奠定堅實基礎。”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

回顧改革開放歷史可以看到，改革始終圍繞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這一主線展開。恩格斯指出：“所謂‘社會主義社會’不是一種一成不變的東西，而應當和任何其他社會制度一樣，把它看成是經常變化和改革的社會。”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01頁。中國改革開放的啟動，源于對國內外社會主義建設經驗教訓的反思，源于對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思考。新中國成立后，經過近30年的努力，逐步建立起獨立的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和國民經濟體系，但同時，與發達國家相比仍有較大差距，農村還有2.5億人口沒有解決溫飽。面對這樣的現實，鄧小平鮮明地提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必須擺脫貧窮。“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根本表現，就是能夠允許社會生產力以舊社會所沒有的速度迅速發展，使人民不斷增長的物質文化生活需要能夠逐步得到滿足。”“講社會主義，首先就要使生產力發展，這是主要的。只有這樣，才能表明社會主義的優越性。”

《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128、314頁。由此出發，他反復強調，社會主義的“首要任務”“主要任務”“中心任務”“根本任務”是發展生產力。1992年，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進一步提出：“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373頁。歷史經驗表明，要實現這一目標，必須改變傳統社會主義理念和做法，通過改革開放彰顯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指出：“我國建國三十五年來所發生的深刻變化，已經初步顯示出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但是必須指出，這種優越性還沒有得到應有的發揮。其所以如此，除了歷史的、政治的、思想的原因之外，就經濟方面來說，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經濟體制上形成了一種同社會生產力發展要求不相適應的僵化的模式。”改革經濟體制，“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第561、563頁。

按照傳統社會主義觀念，公有制、計劃經濟、按勞分配，是社會主義的主要特征，也是制度優越性的集中體現。然而，社會主義實踐表明，單一公有制、指令性計劃經濟體制、單一的分配制度，雖在特定歷史時期發揮了作用，但長此以往則嚴重束縛生產力發展和人民群眾積極性、創造性發揮。在改革開放進程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基礎、最重要，也是最鮮明的制度創新就在于：突破單一公有制，形成公有制為主體、多種所有制經濟共同發展的所有制結構；從計劃經濟到“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再到“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從單一的，實際上是平均主義盛行的分配制度，到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顯而易見，相對于傳統社會主義模式而言，這些改革是結構性的改變，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最鮮明的標識。

當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創新創造、自我完善和發展，不僅體現在基本經濟制度上，而且體現在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方方面面。圍繞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建設社會主義政治文明，通過政治體制改革，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基層群眾自治制度，持續推進黨和政府機構改革，不斷完善國家治理體系、提升治理能力；圍繞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文化強國，通過文化體制改革，逐步形成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企事業單位積極性主動性充分發揮、社會廣泛參與的文化生產與傳播體制機制；圍繞建設社會主義和諧社會、保障和改善民生而展開的社會管理、社會保障等方面的制度創造創新，激發了社會活力，同時保持了社會穩定，保障了人民共享改革發展的成果；圍繞節約資源、保護環境、建設生態文明而展開的體制改革和制度創新，對于實現國民經濟可持續發展、科學發展，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發展道路提供了保障。所有這一切，均體現著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體現著改革開放的理論和實踐探索始終圍繞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一主題。

鄧小平在南方談話中提出：“恐怕再有三十年的時間，我們才會在各方面形成一整套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372頁。黨的十八大提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必須不失時機深化重要領域改革，構建系統完備、科學規范、運行有效的制度體系，使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

參見《胡錦濤文選》第3卷，第627頁。。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將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作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換言之，全面深化改革的時代任務，就是建立更完備、更穩定、更管用的制度體系。從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明確改革是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和發展，到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一方面說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始終是改革開放全部理論和實踐的主題；另一方面也說明，經過幾十年改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基礎和框架已經奠定，制度建設的經驗已比較豐富，制度發展方向更加明確，制度自信空前增強。習近平指出：“從形成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制度看，我國社會主義實踐的前半程已經走過了，前半程我們的主要歷史任務是建立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并在這個基礎上進行改革，現在已經有了很好的基礎。后半程，我們的主要歷史任務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為黨和國家事業發展、為人民幸福安康、為社會和諧穩定、為國家長治久安提供一整套更完備、更穩定、更管用的制度體系。”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專題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黨建讀物出版社，2023年，第214頁。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堅持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三步走”的總體目標，體現了社會主義制度建設“后半程”的要求，進一步強化了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主題和總任務。

法治是治國理政的基本方式，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重要依托、重要內容。習近平曾形象地將改革與法治比喻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鳥之兩翼、車之兩輪

習近平：《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求是》2016年第8期。。改革開放初期，鄧小平即反復強調要建立健全法制；黨的十五大第一次深刻闡述了依法治國的含義，提出“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戰略任務；十八屆四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明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總目標是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習近平就全面深化改革與依法治國的關系指出，全面深化改革“任務之重前所未有、矛盾風險挑戰之多前所未有，依法治國在黨和國家工作全局中的地位更加突出、作用更加重大”，全面推進依法治國是“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方面”

《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中央文獻出版社，2016年，第142頁。。《決定》指出，“堅持全面依法治國，在法治軌道上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做到改革和法治相統一，重大改革于法有據、及時把改革成果上升為法律制度”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構成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原則、重要特點和經驗。

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第三個歷史決議和黨的二十大報告均充分肯定，經過新時代十年全面深化改革開放，各領域基礎性制度框架基本建立，許多領域實現歷史性變革、系統性重塑、整體性重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成熟更加定型，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水平明顯提高。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在繼承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成功經驗基礎上，適應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建設新征程新任務的需要，明確了繼續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總目標，要求“堅持以制度建設為主線，加強頂層設計、總體謀劃，破立并舉、先立后破，筑牢根本制度，完善基本制度，創新重要制度”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充分體現著改革事業主題和總目標的一貫性。改革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與發展同樣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

三、以經濟體制改革牽引全面深化改革

中國的改革事業始終以經濟體制改革為先導、為重心，牽引其他方面改革漸次跟進，逐漸步入綜合性、全面性改革階段，然后是全面深化改革階段。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指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必須“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發揮經濟體制改革牽引作用，推動生產關系同生產力、上層建筑同經濟基礎相適應，推動經濟社會持續健康發展”

《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第513頁。。習近平在對《決定》作說明時也明確指出，“深化經濟體制改革仍是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重點”

習近平：《關于〈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的說明》，《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

中國的改革事業是從農村起步的，目的在于調動廣大農民的生產積極性，擺脫貧困，實現小康。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拉開了全面經濟體制改革的大幕。經濟體制改革作為排頭兵，破冰突圍，率先探索，先導作用有目共睹。然而，經濟體制改革不可能長期單兵突進。社會是一個有機整體，牽一發而動全身。早在1980年，鄧小平就發表《黨和國家領導制度的改革》講話指出，為了適應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黨和國家的領導制度以及其他制度，需要積極地、有步驟地進行改革，并且在實踐上著手解決權力過分集中、干部領導職務終身制、機構重疊臃腫等問題

參見《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322、327頁。。繼1984年經濟體制改革的決定出臺后，科學技術體制改革、教育體制改革的決定亦陸續出臺，目的在于配合經濟體制改革，推進科技與經濟相結合，把經濟發展逐步轉到依靠科技進步和勞動者素質提高上來。到黨的十三大前后，伴隨經濟體制及其他方面改革的不斷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的重要性日益凸顯，就此，鄧小平指出：“不改革政治體制，就不能保障經濟體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經濟體制改革繼續前進。”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176頁。根據鄧小平的指示精神，黨的十二屆七中全會原則同意了《政治體制改革總體設想》，并將這一設想的基本內容寫入十三大報告中。

黨的十四大開啟了以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為目標的改革新征程。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和十六屆三中全會先后作出關于建立和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兩個決定。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是前無古人的開創性事業，將中國改革開放和現代化事業帶進新階段。它不僅要求深化國有企業改革、建立現代企業制度、培育和完善現代市場體系、改革和完善宏觀調控體系、深化財稅金融體制改革等，而且要求深化教育科技文化體制改革，深化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加強法制、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等。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為經濟持續快速發展提供了基本制度保障，經濟體制改革的先導作用再次彰顯。

黨的十四大明確：“同經濟體制改革和經濟發展相適應，必須按照民主化和法制化緊密結合的要求，積極推進政治體制改革。”

《江澤民文選》第1卷，第235頁。黨的十五大指出：“我國經濟體制改革的深入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跨越世紀的發展，要求我們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前提下，繼續推進政治體制改革，進一步擴大社會主義民主，健全社會主義法制，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

《江澤民文選》第2卷，第28頁。黨的十六大重申了這一基本原則。黨的十七大提出：“政治體制改革作為我國全面改革的重要組成部分，必須隨著經濟社會發展而不斷深化，與人民政治參與積極性不斷提高相適應。”

《胡錦濤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634頁。黨的十八大要求“繼續積極穩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發展更加廣泛、更加充分、更加健全的人民民主”

《胡錦濤文選》第3卷，第632—633頁。。不僅如此，改革開放以來黨的歷次代表大會報告都有對政治體制改革的具體部署，包括堅持和完善支撐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重要制度，持續推進行政管理體制改革、加快轉變政府職能，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司法體制、監督監察制度等方方面面。

伴隨經濟、政治、科技、教育等領域改革的拓展和深化，特別是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的狂飆突進，文化體制改革亦逐步拉開大幕。問題很清楚，只要搞市場經濟，文化市場就會存在，文化產品的商品屬性就會顯現。實際上，文化體制改革自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了，只不過缺乏整體規劃，各自為戰、零打碎敲而已。1992年黨的十四大正式提出了推進文化體制改革的要求。1996年黨的十四屆六中全會關于精神文明建設的決議明確“改革文化體制是文化事業繁榮和發展的根本出路”

《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2061頁。，并提出改革需要遵循的基本原則。世紀之交，人民生活總體上達到小康水平，在物質生活走向富裕的同時，民眾的精神生活需求日趨凸顯。與此同時，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也對加快文化體制改革、增強文化競爭力產生了倒逼作用。黨的十六大要求抓緊制定文化體制改革總體方案，2003年6月召開的全國文化體制改革試點工作會議即部署了試點地區和試點單位。十六屆三中全會進一步確定了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總體思路和目標要求。2005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出臺，對文化體制改革作出總體部署。2011年十七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深化文化體制改革、推動社會主義文化大發展大繁榮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在總結實踐經驗的基礎上，對推進文化改革發展的重要性和緊迫性、指導思想、目標任務、重要方針、重大舉措等作出全面闡述和部署。從實踐上看，文化體制改革主要包括：重塑市場主體，推進國有經營性文化單位轉企改制，發展文化產業；以公共財政為支撐、公益性文化單位為骨干，構建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立健全現代文化市場體系；轉變政府職能，實現由辦文化向管文化、由管微觀向管宏觀的轉變等。

伴隨市場化改革的推進，社會體制改革亦逐步提上日程。實際上，分配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等方面的改革一直伴隨經濟體制改革，并作為其重要組成部分在部署和實施。進入新世紀后，社會管理體制改革創新進一步加快。2006年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通過《關于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就加強社會管理創新作出系統部署。黨的十七大報告和十八大報告，均有對創新現代社會組織體制、社會管理體制的專門論述。

改革開放后相當長的時期內，雖然已經有了保護環境的認識，但中國經濟在高速發展的同時，還是付出了沉重的生態環境成本。隨著對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關系的認識逐步深入，20世紀90年代中期，黨中央提出了科教興國戰略和可持續發展戰略，進入新世紀又提出了科學發展觀。黨的十八大明確將“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納入社會主義建設的總體布局，并就加強生態文明制度建設提出改革創新要求。

其實，早在1985年4月鄧小平就講過：“改革是全面的改革，不僅經濟、政治，還包括科技、教育等各行各業。”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117頁。1987年6月，他再次談道：“改革是全面的改革，包括經濟體制改革、政治體制改革和相應的其他各個領域的改革。”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237頁。1991年7月，江澤民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7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指出：“我們的改革，是一項復雜的巨大的系統工程，包括經濟、政治、教育、科技、文化體制等各方面的改革，需要相互協調，配套進行。”

《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下），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1648頁。胡錦濤擔任總書記期間，也不止一次地指出改革進入新世紀后的綜合性、全面性特征和要求。不過，由于經濟體制改革先行且大刀闊斧，與傳統經濟體制相比變化既深且巨，因而更引人矚目。相比之下，其他領域的改革一方面在經濟體制改革的牽引下漸次跟進，沒有像前者那樣始終處在改革舞臺中央，另一方面在原則、制度等方面與改革前連續性較強，改革前后的基礎或根基一以貫之，因而彰顯度和受關注度不像經濟改革那樣廣泛而強烈。

隨著實踐發展，改革的綜合性要求日益凸顯。這不僅表現為經濟領域內各項改革要協調配套，與經濟聯系比較密切的科技體制、政府管理體制改革要配套進行，而且表現為各領域改革關聯性和各項改革舉措耦合性日益增強，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特點日益顯著，加強統籌規劃、整體推進的頂層設計成為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要求。在此背景下，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對經濟體制、政治體制、文化體制、社會體制、生態文明體制、國防和軍隊改革、黨的建設制度改革作出系統部署，確定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戰略重點、優先順序、主攻方向、工作機制、推進方式和時間表、路線圖。實際上，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和十六屆三中全會通過的關于建立和完善市場經濟體制的決定，在部署經濟領域改革的同時，也從原則上部署了科技教育文化政治等領域的體制改革。與之相比，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改革決定統籌謀劃，更加注重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正如黨的第三個歷史決議所言：“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劃時代的，開啟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也是劃時代的，實現改革由局部探索、破冰突圍到系統集成、全面深化的轉變，開創了我國改革開放新局面。”

《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37頁。

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依然以經濟體制改革為重點、為牽引。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作出的全面深化改革決定，包括總論在內共16個部分，其中經濟體制改革占了6個部分，其他方面的改革各占一部分，由此可見經濟體制改革的先導作用、重心地位。在黨中央的領導下，改革全面發力、多點突破、縱深推進，實現了“從以經濟體制改革為主到全面深化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體制和黨的建設制度改革，黨和國家機構改革、行政管理體制改革、依法治國體制改革、司法體制改革、外事體制改革、社會治理體制改革、生態環境督察體制改革、國家安全體制改革、國防和軍隊改革、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制度改革、紀檢監察制度改革等一系列重大改革扎實推進”

《十九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9年，第724頁。，構成新時代亮麗的全面改革風景線。在迎來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之際，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的改革目標任務總體如期完成。

黨的二十大確立了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心任務。面對紛繁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面對各種風險挑戰，要把中國式現代化藍圖變為現實，根本在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正是由此出發，《決定》錨定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目標提出“七個聚焦”的分領域改革目標，要求聚焦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聚焦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聚焦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聚焦提高人民生活品質、聚焦建設美麗中國、聚焦建設更高水平平安中國、聚焦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長期執政能力，繼續把改革推向前進。《決定》共提出300多項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舉措，涵蓋了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國防和軍隊等多個方面，其特點是以經濟體制改革為牽引，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更加注重系統集成，更加注重突出重點，更加注重改革實效。歷史表明，以經濟體制改革而不是其他領域改革為先導、牽引全面改革，能夠最大程度地彰顯改革成就，保證民眾享受到看得見摸得著的改革成果，是中國經濟持續快速發展和社會長期穩定的關鍵所在，是改革、發展、穩定形成良性互動的關鍵所在。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決定》，無疑體現著這一成功實踐經驗的堅持和發展。

四、以開放促改革，改革與開放相互成就

中國的改革始終是和開放關聯在一起且相互成就的。改革必然要求開放，開放也必然要求改革，改革和開放相輔相成、相互促進。《決定》指出：“開放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鮮明標識。必須堅持對外開放基本國策，堅持以開放促改革，依托我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在擴大國際合作中提升開放能力，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

改革事業啟動之際，通過引進國外先進技術、利用外資加速中國現代化進程，在黨中央領導層是有高度共識的。當然，最早使用開放這一概念的是鄧小平，最早把改革與開放聯系在一起使用的也是鄧小平。1978年10月10日，鄧小平會見外賓時提到“實行開放政策”

參見《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132—133頁。。翌年3月19日，他再次講到“我們將會一步一步地采取更加開放的政策”，“不利用和引進先進國家的技術和經驗，四個現代化是搞不好的”，“對外開放的政策，我們要繼續貫徹下去”

《鄧小平年譜》第4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20年，第495頁。。1984年2月9日，鄧小平在廈門考察時，明確提出和使用“改革開放”一詞

《鄧小平年譜》第5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20年，第257頁。。此后，“改革開放”作為一個特定概念在黨和國家的重要文件和重大政策中不斷被使用。黨的十二大報告提出：“實行對外開放，按照平等互利的原則擴大對外經濟技術交流，是我國堅定不移的戰略方針。”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24頁。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指出，“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我們把對外開放作為長期的基本國策，作為加快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戰略措施，在實踐中已經取得顯著成效”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第581頁。，將對外開放明確為基本國策。黨的十三大將“堅持改革開放”作為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基本路線的兩個基本點之一提出，進一步宣示了開放與改革密不可分的關系。

20世紀80年代的對外開放，在“充分利用國內和國外兩種資源，開拓國內和國外兩個市場，學會組織國內建設和發展對外經濟關系兩套本領”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第581頁。的思想指導下，主要舉措包括大力擴展對外貿易、積極利用外資、引進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等。特別是設立經濟特區、開放沿海城市、開辟沿海經濟開放區意義重大，無論是經濟特區作為對外開放的窗口，還是沿海開放城市和開放區作為享有對外經濟活動較大自主權的地區，均有借鑒國際經驗、國際規則，與國際經濟接軌，先行改革試驗的作用。開放倒逼改革，改革促進開放，形成良性循環。

市場經濟體制改革啟動后，對外開放邁上新臺階。黨中央明確提出實行全方位開放，完善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的對外開放格局，發展開放型經濟等要求。從實踐上看，一是在對外開放的地域上，進一步開放沿邊地區和內陸省份。以上海浦東開發開放為龍頭，進一步開放長江沿岸城市，鼓勵開放地區尤其是經濟技術開發區在體制創新、產業升級等方面走在前面，發揮對全國的示范、輻射、帶動作用。二是在利用外資方面，逐步放寬準入領域。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提出“創造條件對外商投資企業實行國民待遇”

《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第541頁。，引導外資主要投向基礎設施、基礎產業和企業的技術改造，投向資金、技術密集型產業。三是進一步改革外貿體制。包括賦予具備條件的生產和科技企業對外經營權，以提高效益為中心，努力擴大商品和服務的對外貿易，優化進出口結構等。

2001年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對外開放進入一個新階段，開放對于改革的要求更為廣泛更為深入也更為急迫。黨的十六大提出，堅持“引進來”和“走出去”相結合，全面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在更大范圍、更廣領域和更高層次上參與國際經濟技術合作和競爭，充分利用國際國內兩個市場，優化資源配置，拓寬發展空間，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還特別指出“實施‘走出去’戰略是對外開放新階段的重大舉措”

《江澤民文選》第3卷，第551頁。。十六屆三中全會進一步提出：完善對外開放的制度保障，按照市場經濟和世貿組織規則的要求，加快內外貿一體化進程；抓住新一輪全球生產要素優化重組和產業轉移的重大機遇，擴大利用外資規模，提高利用外資水平；增強參與國際合作和競爭的能力，賦予企業更大的境外經營管理自主權；等等

《十六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中央文獻出版社，2005年，第474—475頁。。歷史表明，實施全方位對外開放對于中國迅速加入經濟全球化進程，更全面更深刻更及時地了解世界經濟發展動態特別是高新技術發展動態，洞察世界經濟發展和治理的先進體制機制，觀察和思考世界各國國家治理體系及其效果、經驗和教訓，科學研判時代潮流和時代特點，從而主動拓展改革的廣度和深度，及時調整改革的方向和重點等，起到重要的倒逼或促進作用。

黨的十八大要求“實行更加積極主動的開放戰略”，完善“開放型經濟體系”，“全面提高開放型經濟水平”

《胡錦濤文選》第3卷，第631頁。。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任務，要求“推動對內對外開放相互促進、引進來和走出去更好結合，促進國際國內要素有序自由流動、資源高效配置、市場深度融合，加快培育參與和引領國際經濟合作競爭新優勢，以開放促改革”

《十八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第525頁。。黨的十九大指出“開放帶來進步，封閉必然落后”，宣示“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要求“推動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2卷，第28頁。。黨的二十大進一步提出“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

《習近平著作選讀》第1卷，第27頁。。綜觀新時代以來的對外開放，“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形成全面開放新格局”“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成為鮮明的目標要求，“新”和“高”構成關鍵詞，表明中國的對外開放正邁向高質量發展。在這一進程中，逐步明確并推進制度型開放，實現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相通相容，構成一大特點。自2013年首設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至今，我國已先后設立22個自貿試驗區。這是黨中央在新時代推進改革開放的重大舉措，目的是為全面深化改革和擴大開放探索新途徑、積累新經驗。自貿試驗區以制度創新為核心，成為我國以高水平開放促改革、促發展的生動樣板。在實踐基礎上，2019年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提出“健全外商投資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推動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強調通過外商投資管理體制的改革來推動制度型開放

《十九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中央文獻出版社，2021年，第283頁。。2021年3月公布的“十四五”規劃，在第四十章“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中要求“加快推進制度型開放”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22頁。。2023年7月11日，二十屆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第二次會議審議通過《關于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促進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意見》，習近平發表講話指出，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是我們主動作為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的戰略舉措，明確“以制度型開放為重點”

《建設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 推動能耗雙控逐步轉向碳排放雙控》，《人民日報》2023年7月12日。。由此出發，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要求“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不斷營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一流營商環境。

新時代對外開放從程度上講亦有其鮮明特點，即“對外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這突出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商品和要素流動型開放日益拓展。包括放寬外資準入，制造業負面清單清零，金融、教育、文化、醫療等領域有序開放。《決定》提出“擴大自主開放，擴大對最不發達國家單邊開放”，進一步表明了中國開放的決心和力度。二是“走出去”展現新特征新內涵。從確立企業及個人對外投資主體地位，到以周邊為基礎加快實施自由貿易區戰略，再到完善推進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機制，中國日益深入地參與全球經濟發展和治理，展示了由“引進來”為主，到“引進來”與“走出去”并重，再到“引進來”與“走出去”有機融合，“走出去”成為一道亮麗風景線的歷史性轉進。由“為了趕上時代”而對外開放，到與時代共舞、引領時代、推動世界共同發展而對外開放，歷史印證著中國對外開放基本國策的成功及其意義。

高水平對外開放需要不斷全面深化改革，反之亦然，兩者互為條件、相互砥礪。2024年5月，習近平指出：“當前，中國正以高水平開放促進深層次改革、推動高質量發展，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培育壯大新興產業，布局建設未來產業，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

習近平：《繼往開來，攜手開創中法合作新時代》，《光明日報》2024年5月7日。由此可見高水平開放對于促進改革和發展的重要作用。從另一方面來說，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在重點領域和關鍵環節取得的突破性進展，則為高水平對外開放掃除了體制機制障礙。概言之，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以深化改革促進擴大開放，改革與開放相互成就，是我國改革發展的成功經驗。

五、把黨的領導貫穿改革各方面全過程

改革開放是中國共產黨的主動選擇，改革開放事業正是在黨的領導下才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從黨的十二屆三中全會到二十屆三中全會，每一個有關改革的中央決議都有專題闡述黨的領導問題，指出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是順利推進改革的根本保證。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還決定成立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十九屆三中全會改為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員會，負責改革總體設計、統籌協調、整體推進、督促落實，這是從制度上加強黨對改革事業領導的創新之舉。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鄭重宣示：“黨的領導是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根本保證。”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這一結論可以說是改革開放歷史經驗的總結。可以看到，黨的領導與改革事業的謀劃和實施始終相伴相隨，為改革開放提供藍圖、提供組織實施力量、提供政治思想保證等。

改革開放以來，黨的歷次三中全會基本上都以改革為主要議題。此外，還有大量具體領域的改革決定，也是由黨中央作出或批準的。黨中央從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全局出發，科學判斷國內外形勢，圍繞解決突出矛盾設置改革議題，貫徹黨的群眾路線，把社會期盼、群眾智慧、專家意見、基層經驗充分吸收到改革設計中來，最后形成最佳方案。在中國，只有中國共產黨才具備這種地位和能力，總攬全局、集思廣益、繪制藍圖、作出規劃。改革作為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關鍵抉擇，沒有藍圖和規劃是不可想象的。

將改革藍圖變為現實，任務極為艱巨而復雜，同樣只有中國共產黨才具備實施這一宏偉藍圖的組織力量和人才隊伍。黨是最高政治領導力量，是眾星所捧之“月”。在國家治理體系的大棋局中，黨中央是坐鎮中軍帳的“帥”。習近平指出：“黨總攬全局、協調各方的領導體系是居于統領地位的，是全覆蓋、全貫穿的，人大、政府、政協、監察機關、審判機關、檢察機關、人民團體、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以及武裝力量等在黨的統一領導下，各就其位、各司其職、各盡其責、有序協同，保證中央和地方各級政令統一，運行順暢、執行高效、充滿活力。”

《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專題摘編》，第53—54頁。黨中央作出的改革決策，黨的組織、宣傳、統戰、政法等部門要貫徹落實，人大、政府、政協、法院、檢察院的黨組織要貫徹落實，事業單位、人民團體等的黨組織也要貫徹落實。組織的力量是偉大的，沒有集中統一、令行禁止的嚴密組織體系，再美好的藍圖也難免打折扣甚至落為一紙空文。不僅如此，黨通過大力選拔政治過硬、敢于擔當、銳意改革、實績突出、清正廉潔的干部，以正確用人導向引領干事創業導向。干部隊伍是黨為人民執政的骨干力量。歷史經驗表明，路線確定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改革開放以來，黨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任人唯賢、五湖四海的選人用人方針，將一大批對黨忠誠、群眾認可、有真才實學和開拓創新精神的干部選拔到領導崗位，為改革事業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領軍人才和骨干力量。

改革作為一項宏大的社會系統工程，涉及十分復雜的社會關系和利益格局的調整，涉及思想觀念的更新更替，不可避免地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或阻力。從農村改革到城市改革，從國企改革到民營經濟發展，從建立干部離退休制度、精簡機構到轉變政府職能、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從關起門來搞建設到全方位對外開放，從“引進來”為主到“引進來”與“走出去”并重、日益融入全球經濟發展與治理等，這些變化既深且巨，而且是并聯式、集聚式發生發展。在這場涉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的全方位革命中，中國成功地保持了改革、發展、穩定三者之間的動態平衡和良性互動，其中最關鍵的因素，就在于中國共產黨成功的思想政治工作和組織動員工作。思想政治工作是經濟工作和其他一切工作的生命線。善于做思想政治工作是中國共產黨的一大傳統和優勢，具有縱到底、橫到邊、上下貫通、執行有力的嚴密組織體系和由此帶來的強大社會組織動員能力，是黨領導革命、建設、改革事業成功的另一秘訣。在改革開放的關鍵時刻和重大問題上，都可以看到各級黨組織和廣大黨員干部所發揮的政治核心作用和先鋒模范作用。正因為有超強的思想政治工作優勢和社會組織動員優勢，中國人民才能在黨的領導下正確認識和處理中央和地方、全局和局部、當前和長遠、個人和群體之間的關系，正確對待社會關系和利益格局的調整，使改革決策能夠落地生根、結出碩果。

黨的領導保證改革始終沿著社會主義方向前行。歷史表明，在改革開放過程中始終存在一股勢力和思潮，試圖改變中國社會主義道路。鄧小平在改革開放之初便對“西化”或曰“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潮保持高度警惕，明確指出：“在改革中堅持社會主義方向，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我們現在講的對內搞活經濟、對外開放是在堅持社會主義原則下開展的。”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138頁。改革“總的目的是要有利于鞏固社會主義制度，有利于鞏固黨的領導，有利于在黨的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下發展生產力”，“某些人所謂的改革，應該換個名字，叫作自由化，即資本主義化……我們講的改革與他們不同”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241、297頁。。新時代以來，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進程中，習近平不斷強調全面深化改革是有方向、有立場、有原則的，指出“在方向問題上，我們頭腦必須十分清醒。我們的方向就是不斷推動社會主義制度自我完善和發展，而不是對社會主義制度改弦易張”，“我們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是社會主義，那就是不論怎么改革、怎么開放，我們都始終要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

《習近平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第15頁。。

當然，改革事業本身也包括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其內容之一是改進和創新黨的領導方式和執政方式，從“堅持和改進”黨的領導，黨的領導“主要體現為政治、思想和組織領導”，到堅持和完善“黨的全面領導”，黨的領導是全面的系統的整體的，因而必須全面系統整體地加以落實；從“強化執政意識，增強執政本領”，提高黨的領導水平和執政水平、提高拒腐防變和抵御風險能力，到把黨的執政能力建設確定為黨的建設的主線，要求不斷提高“科學執政、民主執政、依法執政”水平，“不斷健全和完善黨的領導制度體系”，無論從認識上講，還是從實踐上看，黨治國理政的理念、制度和體制機制，均發生了與時俱進的變化。

黨的十二大提出“把黨建設成為領導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的堅強核心”

《十二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第47頁。。黨的十三大要求“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在黨的建設上走出一條不搞政治運動，而靠改革和制度建設的新路子”

《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4頁。。改革開放以來，從提出開展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到以改革創新精神全面提高黨的建設科學化水平；從逐步明確以加強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先進性和純潔性建設為主線，到以偉大自我革命引領偉大社會革命，跳出歷史周期率；從加強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到以政治建設為統領，全面推進政治建設、思想建設、組織建設、作風建設、紀律建設，把制度建設貫穿其中，深入推進反腐敗斗爭；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始終與其他領域的改革同頻共振。沿著這一歷史軌跡，《決定》提出“保持以黨的自我革命引領社會革命的高度自覺，堅持用改革精神和嚴的標準管黨治黨，完善黨的自我革命制度規范體系，不斷推進黨的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確保黨始終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的堅強領導核心”，要求通過“深化黨的建設制度改革”“完善黨的建設制度機制”，“調動全黨抓改革、促發展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以實績實效和人民群眾滿意度檢驗改革”

《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人民日報》2024年7月22日。。這些原則既是對歷史經驗的繼承，又體現著新時代的特點和要求。歷史和現實充分證明，只要有黨的堅強領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目標就一定能夠達到。

現實是歷史和未來的橋梁。現實中的任何重大決策和舉措都有歷史軌跡可循，具體到中國的改革開放，作為一脈相承而又不斷發展的事業，必然有對歷史的繼承和發展，守正創新必然在主脈和主結構上延伸。改革在中國始終圍繞現代化目標展開、始終緊扣社會主義制度的自我完善與發展、始終以經濟體制改革牽引全面改革、改革與開放始終相輔相成、始終堅持黨的領導，可以說是改革事業的顯著特點和一以貫之的主結構。將《決定》放在這樣的歷史天平中來認識，也許能夠多一個理解其要義與特點、地位與意義的角度。

（本文作者" 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黨建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 王力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