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顧客路徑、需求路徑與自發路徑

摘要：民營企業作為整個經濟的微觀基礎和實體經濟的重要生力軍，其能否實現高質量發展直接關系著中國經濟的發展水平。然而現有研究大多是從政策、金融、數字化和技術等創新角度探索民營企業如何實現高質量發展，而從顧客角度分析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及其內在機制尚未被充分揭示。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通過闡釋顧客理念、需求理論和自發秩序理論分別賦予民營企業的本質含義，可探索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顧客路徑、需求路徑和自發路徑。研究發現：（1）創造顧客是民營企業家創業的起點，也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突破口和支撐點。（2）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與內在機制是落實民營企業家的主體責任并發揮其企業家精神。（3）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顧客路徑、需求路徑與自發路徑分別是：發現顧客、創造顧客、創造產品、服務顧客；追逐利益、發現需求、創造需求、交換產品；企業家精神、發現顧客、創新創造、營銷服務、滿足需求、自生自發。這樣一個新的針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解釋框架，可為民營企業積極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挑戰，提供理論參考與實踐啟發。

關鍵詞：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顧客路徑；需求路徑；自發路徑；“顧客至上”

一、引言

從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到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轉折關口，黨中央兩次重磅會議將“高質量發展”提到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重大戰略日程（俞立平等，2023）。可見，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關乎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關乎基本實現現代化，關乎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張廣俊，2023）。而民營企業作為整個經濟的微觀基礎和實體經濟的重要生力軍，其能否實現高質量發展將直接關系著中國經濟的發展水平（邱海平，2023）。理論界承接了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新時代話題，概括起來主要有三種學派：①闡釋學派。這一學派，主要是對“習近平中國式現代化高質量發展思想”筆者通過查詢和理解“習近平中國式現代化高質量發展思想”，其核心內涵包括如下內容：實現高質量發展，就是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就是發展質量不高的表現；“五大”發展理念是辯證的和統一的；“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宗旨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進行學習把握、精準解讀和深刻領會，并從中獲得理論啟示和實踐意義（周文和白佶，2023）。②工具學派。這一學派，主要從推動高質量發展所需的先進工具、科學技術、方式方法和發展路徑等方面進行探索。如，許多學者分別從金融工具賦能（齊紅倩和張佳馨，2023）、數字化賦能（侯東德和張可法，2023）、綠色化賦能（田時中和胡福龍，2023）等方面進行應用分析。③制度學派。這一學派，主要從經濟體制、運行機制、營商環境和政策措施等方面進行制度性分析。如市場經濟條件下民營資本非但不能退出，反而還要激發與增加（楊靜等，2023）；新型政商關系（陳天一等，2023）、市場準入（程虹等，2023）和制度環境（姚樹潔和王潔菲，2023）有利于促進企業家創新與創業；財政、稅收與土地等政策供給會影響企業的產業投資與全要素生產率水平（張寬等，2023）。

上述三種學派的觀點，對于促進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有益的啟示。但是，依據德魯克的企業事業理論、斯密的“需求理論”和哈耶克的自發秩序理論，可以發現既有研究還未能充分地揭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問題本質。一方面，關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主體及其行為。一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及其內在機制是什么？二是，實施主體到底是誰？三是，該主體的行為特征又是什么？另一方面，關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目標與內容。依據習近平中國式現代化高質量發展思想，可以理解到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出發點與落腳點是“人民”的新需要、新消費、新體驗、新產品或新服務（張廣俊，2023）。因此，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本質就是企業家如何不斷發現并滿足作為消費者的顧客的新需求。然而，闡釋學派目前的成果還未觸及顧客需求這一底層邏輯與商業底線思維；工具學派的觀點看似在替企業出謀劃策，實際上，民營企業在沒有正視和深度思考“憑什么而存在”之前，無暇顧及也不應該過分地追求“高大上”的工具與技術；制度學派基于中間立場意欲為企業發展設計更好的環境，可是設計者的初衷和方案往往與顧客真正需求的滿足之間存在較大的張力。概言之，既有研究忽略了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真正主體及其行為特征——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也未能結合管理學的顧客理念和經濟學的需求理論、自發秩序理論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過程進行綜合的、統一的解釋。進一步地，沒有經濟增長的行為主體，何談經濟高質量發展（張維迎和盛斌，2014）；在企業家精神闕如的情況下，守住最基本的保就業、保收入、保穩定的經濟增長目標都很困難（Baumol，2006）。總之，基于企業家精神探討民營企業如何創造和滿足顧客，應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有效之策。

有鑒于此，本文嘗試從“顧客至上”的視角出發，探究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及其內在機制：闡釋顧客理念、需求理論和自發秩序的內涵與意蘊，厘清三者之間的關聯關系；針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凝練出一個新的理論解釋框架。這一從顧客需求為原點的研究思路，完全吻合習近平中國式現代化高質量發展思想的根本指向。借此，獲得的相關研究結論和理論框架不僅能夠彌補既有研究的缺憾與不足，而且可為新發展階段我國民營企業如何有效地推進高質量發展，提供一定的經驗啟發和理論參考。

本文結構安排如下：第一，對相關研究進行綜述，為本文確立明確的理論創新空間；第二，對顧客理念進行闡釋，為探尋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顧客路徑找準突破口；第三，對需求理論進行闡釋，為探尋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需求路徑找到理論支撐；第四，對自發秩序進行闡釋，并構建一個基于自發路徑的新的理論解釋框架；最后，給出本文的研究結論、啟示與建議。

二、文獻綜述

本文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考察企業家如何看待企業及其存在的價值——創造顧客并為顧客提供更好的產品與服務的實現過程，旨在探究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有效路徑。這將涉及民營企業的顧客理念、內在制約關系及其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因素與動力來源等研究領域，下文將圍繞這些領域梳理和綜述現有文獻，為本文的創新空間提供理論證據。

（一）顧客理念：概念溯源、理論解釋與業界應用

顧客理念這一原生概念最早是由德魯克在《管理的實踐》德魯克在《管理實踐》一書中，提出了許多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理論概念：顧客理念、目標管理、事業理論、管理責任、管理權威、管理者、創新績效等，從此將管理學開創為一門學科，從而奠定了其管理大師的地位。在該書的基礎上，德魯克于1973年出版的《管理：任務、責任與實踐》是一本寫給企業經營管理者的系統管理手冊，也為學習管理學的學生提供了系統化的教科全書。這兩本書被學界和實踐界贊譽為管理學的“圣經”。

一書中提出來的。顧客理念是指：企業唯一存在的理由是創造顧客，只有顧客源源不斷地以現金支票的方式為企業的市場價值投贊成票，企業才能賴以生存與發展（德魯克，2018）。基于這一理念，德魯克將企業視為社會的一種器官，不同的器官具有不同的功能與作用，也理所應當地接受“管理”，管理學因此得以誕生（藺亞瓊，2011）。可以這樣說，德魯克的顧客理念以及由顧客理念推導的企業事業理論，是指導現代企業制定戰略與愿景的總綱（德魯克，2022）。在西方管理學界，競爭戰略之父邁克爾·波特的競爭戰略理論、市場營銷之父菲利普·科特勒的營銷管理思想和學習型組織之父彼得·圣吉的第五項修煉思維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德魯克顧客理念的啟迪與促發。在實踐界，以美國通用電氣公司的前任CEO杰克·韋爾奇為代表的世界500強企業的企業家精神——“贏”的智慧（2017），以及以中國海爾集團前任CEO張瑞敏為代表所提出的中國CEO智慧（胡泳，2006），均受到了德魯克顧客理念的教益與啟發。甚至可以這樣總結，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較大型的民營企業中取得了卓越績效并能伴隨改革開放持續健康發展的，都從不同的知識渠道受到了德魯克顧客理念的影響（陳春花，2016）。可見，德魯克的顧客理念無論對于他本人開創管理學之先河抑或是啟發另外三位管理大師分別開創了競爭戰略、市場營銷和學習型組織等全新的管理學領域，還是引領和開導國內外企業家帶領企業大膽地創新創業，都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但遺憾的是，國內理論界對于德魯克顧客理念的理解是片面的，大多將其理解為“市場營銷”或“客戶服務”，以客戶服務的居多。比如：①有學者認為，客戶、員工和政府都是民營企業最主要的利益相關方，但是客戶相比后兩者對促進企業整體績效的提升更加重要（丁霞等，2022）。②還有學者從民營企業成長的不同階段進行考察，對客戶的作用與意義提出了不同觀點，其中，在創業初期，政府和員工需要在認知層面支持某家企業，企業才有機會獲取生產要素和稀缺資源，進而打開市場局面、獲得大量客戶（劉彪等，2023）；在為市場提供產品服務的過程中，客戶對產品或服務的認知程度、認可程度和贊譽程度，將決定民營企業的市場收入與經濟績效水平（黃敏學等，2023）；在產品服務的成熟期，由于民營企業對每個財務檔期的營業收入比較滿意，常常偏于相信客戶對產品消費的路徑依賴特性，而忽略了對產品的迭代與創新，造成產品市場退潮時企業處于走投無路的境地（羅連發等，2022）。③也有少數學者指出，從民營企業將產品或服務推向市場到獲得消費者的認可，再到被新產品或新服務所替代，這整個市場變化過程其實就是客戶動態參與的過程（程虹等，2023）。

對德魯克顧客理念的應用，學界和業界也只是停留在客戶服務與客戶參與的層面。比如：①有學者認為，鑒于客戶的響應能力、關系能力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會產生直接影響，民營企業高管團隊要增進與客戶的產品信息溝通，以提升客戶對公司創新戰略的參與度，從而促進企業創新績效的不斷提高（張新民和陳德球，2020）。②也有學者通過“蒙牛酸酸乳贊助超級女聲”等大型綜藝活動，考察客戶對產品的了解、認識再到認知，最后到認購的詳細過程。此類實證觀點指出，客戶響應程度、消費情境感受和品牌認同自我構建是其產生消費意愿的關鍵動因（張黎等，2007）。③還有學者基于客戶是企業利益重要相關人的考慮，提出企業外部治理方案的制定和內部管理流程的擬訂需要客戶參與——包括信息提供、顧企互動和共同開發等不同形式，這樣可以提升企業的治理效能與管理效率（姚君，2015）。④少數學者注意到，相比非民營企業，客戶引致的不確定性會更多，民營企業家需提升警覺意識與機敏判斷力，以應對各種風險與不測（鄧悅等，2024）。⑤在應對風險與不確定性的具體對策上，有學者通過實證考察后提出，民營企業須在設計和制定戰略規劃、商業模式與差異化需求管理方案等活動時，積極吸收客戶的新鮮意見，采取“柔性管理”的對策，以彌補企業社會資本的短板與漏洞（殷國鵬，2012）。⑥隨著信息化時代來臨，有學者敏感地洞察到，數字化新媒體、各種各樣的社交媒體被商界廣泛使用，在這種情況下，民營企業能夠更便捷地捕捉到客戶的消費信息，合理利用這些可靠數據可以快速提升企業的經濟績效（趙莉等，2020）。

（二）民營企業內在制約關系：資本與勞動、企業與顧客

對于民營企業的未來發展，有兩類重要關系亟需跨學科的理論對話與統一解釋：資本與勞動之間、企業與顧客之間到底是何種關系（雷紅和高波，2022）。因為，在管理學界、經濟學界難以彌合的理論觀點和誤導性的關系解釋，會造成民營資本積累的削弱和進一步投資的減少，進而會威脅到社會就業率的下降和顧客需求的萎縮（謝作詩，2024）。一方面，在管理學語境中，兩組關系的分析研究比較偏重于微觀或中觀層面。有學者認為，企業家是主角，資本家是企業家背后那個只負責投資的人（藺亞瓊，2011）。具體而言，關于資本與勞動的關系，已演變為企業家與員工之間的關系——管理與被管理，二者之間并未出現難以調解的裂痕（陳春花，2016）。關于企業與顧客的關系，企業家作為管理者，負責潛在客戶的開發及其需求的滿足；員工則對顧客的需求不產生直接的感知與反應（藺亞瓊，2011）。另一方面，在經濟學語境中，兩組關系的分析研究則體現出宏大敘事的特點。有學者指出，資本家是主角，企業家是資本家派出來負責企業運營的人（謝作詩，2024）。具體而言，關于資本與勞動的關系，國內學界大多是應用馬克思主義的剝削理論對二者之間難以調和的矛盾進行解釋（王福重，2023）。關于企業與顧客的關系，資本家基于資本逐利的原則，投顧客之所好而獲取利潤；員工只負責生產活動，不與顧客發生關系（熊建橋和郭躍進，2023）。由此可以看出，管理學界與經濟學界對民營企業內在的、固有的兩組制約關系的理解并未能達成一致，而且相關的理論分析側重于宏大敘事層面，缺乏對現實的觀照。

（三）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頂層設計、影響因素與動力來源

在國內的政界和學界，企業家精神對民營經濟持續發展的重要性一直被高度重視。一方面，在頂層設計上。2017年9月黨中央首次以中央名義發布文件提倡和弘揚企業家精神，學界將該文件所強調的企業家精神概括為“36字企業家精神”中央中央、國務院于2017年9月發布文件《關于營造企業家健康成長環境弘揚優秀企業家精神更好發揮企業家作用的意見》，該文強調“愛國敬業、遵紀守法、艱苦奮斗、創新發展、專注品質、追求卓越、履行責任、敢于擔當、服務社會”是新時期企業家精神的重要內容。詳細內容，參見：https：//www.gov.cn/zhengce/2017-09/25/content_5227473.htm。。在此之后，習近平總書記專門召開了兩次企業家座談會，2018年11月這次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由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首次在民營企業座談會上發表講話，他強調指出：“民營企業家弘揚企業家精神，做愛國敬業、守法經營、創業創新、回報社會的典范。”緊接著2020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又在企業家座談會上指出：“企業家要弘揚企業家精神，在愛國、創新、誠信、社會責任和國際視野等方面不斷提升自己，努力成為新時代構建新發展格局、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推動高質量發展的生力軍。”另一方面，在理論認知上。學界及時跟進中央頂層設計要求，并注意到習近平總書記的兩次重要講話內容既具有內在的契合性又飽含緊跟時代的先進性。眾多學者的研究認為，以“愛國、創新、擔當、誠信、開放”為核心構件的企業家精神是深入推進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劉彪等，2023）。進一步地，對企業家引領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動力來源與作用機制的探索，學界提出了兩種觀點：一是，企業家通過自身知識學習和企業家精神升華，持續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堅持長期主義戰略，更好地應對不確定性，實現企業的高質量發展（江小涓和孟麗君，2021）；二是，構建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完善法治環境和產權制度，激發市場主體活力，促進民營企業發展壯大（雷紅和高波，2022）。

除了對企業家精神的關注之外，學界還考察了社會變遷、營商環境和數字化技術等因素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其中：①社會變遷視角的研究。有學者注意到中國人口發展的變化趨勢，提出以更加開闊的思路發揮規模、分布、結構等人口回旋空間的獨特優勢，以打造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動力（朱薈，2023）；還有學者提出，改革開放是解決我國社會變遷過程中主要矛盾的關鍵所在，因此全面改革的縱深推進和包容性開放的進一步擴大，可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動力、條件和保障（郭晗和任保平，2022）。②營商環境視角的研究。學者們普遍注意到，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進程中，良好的營商環境作為生產力與競爭力提升的關鍵性要素，其對民營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大意義（張永旺和宋林，2019）。并且，有學者通過考察發現，隨著我國數字政府建設的快速推行，互聯網政務平臺的發展已經成為深化“放管服”改革、優化營商環境、推動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引擎（劉淑春等，2023）。③數字化技術視角的研究。學界認識到數字化作為一種趨勢，能引領和帶動企業實現高質量發展（鄧悅和蔣琬儀，2020）。如，有學者認為，企業通過數字化智能設備實現與客戶的互聯互通，能夠及時獲取客戶的差異化需求和對多元化產品的滿意程度，更加智能地連接用戶、挖掘效益，這樣可以加快企業技術創新和產品升級迭代的步伐（劉宇英和盛斌，2023）；還有學者強調，在數字化時代，電商平臺更具終端客戶優勢，如，對客戶行為和消費習慣等方面進行深度挖掘，動態地為客戶畫像、構建客戶數據庫、預測未來消費趨勢（趙晴晴和李思琦，2023）；有學者進一步指出，依據客戶關系能力實施差異化營銷，打造多層次、多元化的消費場景，可以增強客戶黏性和延續消費，實現企業間的差異化競爭（熊建橋和郭躍進，2023）。④其他視角的研究。有學者分別從傳統文化、人力資本、產權性質、產業特征等角度進行分析，認為這些因素均在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過程中起到中介作用或調節作用（張軍擴等，2019）。由此，可以保障企業建立穩定持續的商業模式（Katsamakas，2022），同時還能促使企業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孫繼國和柴子涵，2023），顯著提升企業ESGESG是指環境（Environmental）、社會（Social）、治理（Governance）的縮寫，在經濟學界常用來衡量企業發展的可持續性。2006年聯合國成立責任投資原則組織（UNPRI），旨在鼓勵簽署成員將ESG要素納入投資分析決策中，在UNPRI的推動下，ESG投資在全球范圍內興起，2013年我國出現了第一支以ESG為主題的基金：中證財通中國可持續發展100指數增強A。近年來，隨著碳中和目標的提出，我國ESG投資迎來發展新機遇。的表現，從而為驅動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動力源泉（胡潔等，2022）。

綜上所述，既有研究對我國民營企業的茁壯成長起到了一定的啟發作用。進一步的問題還有：一是，學界對德魯克顧客理念的理解與應用大多是出于后置思維顧客理念的“后置”思維是指，假設企業已經存在，然后從客戶角度考慮如何向企業賦能、實現錦上添花——促進客戶參與、增進客戶響應、提升客戶滿意度，最終實現企業擴大收入和提升績效的目標。，忽視了顧客理念的前置思維顧客理念的“前置”思維是指：企業誕生之前就必須明確回答“為誰而生”（顧客在哪里）；正常經營時思考“如何生產和服務”（真正的顧客是誰）；面向未來時謀劃“為誰做足準備”（顧客又會是誰）。的本質涵義。比如，為什么要創辦這家企業？客戶為什么會買企業的產品？全過程的動力源泉到底在哪里？對這些決定企業生死問題的解釋及其如何有效應用，既有成果并未揭示出來。二是，盡管學界承接了習近平總書記關于企業家精神的核心思想，并采取了“直譯”的方式對該思想的構成要件——創新是既定的生產要素——產生了一定的認知。但學界未能深入地探究創新的來源和目的及其如何作用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三是，學界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因素與動力來源的探索，可以總結為“企業—技術—產品—促銷—客戶”的統一模式。該模式從頭到尾好像動力無處不在，各種因素都被某種未知力量整合起來了。現在，亟需揭開這個要素“暗箱”和“未知”力量。四是，在對民營企業固有的“勞動與資本”“企業與顧客”兩組關系進行分析時，不僅管理學界與經濟學界各執一詞，而且相關理論分析過于宏大敘事而不能回應現實，亟需理論與實際相結合的統一認識。比如，斯密的需求理論，卻很少被應用于解釋企業與顧客之間的關系；斯密的“看不見的手”原理，也鮮見被移植到企業家對待勞動的態度和整合資本的行為特征等維度進行考察。哈耶克的自發秩序理論，也未曾用于解釋民營企業如何以自生自發的秩序不斷地滿足顧客的需求。有鑒于此，本文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從顧客理念切入，并結合需求理論和自發秩序，嘗試完整地揭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

三、顧客理念闡釋

在西方企業界，每當遇見德魯克的顧客理念就會產生如獲至寶一樣的興奮和觸動。但是，對于中國民營企業而言，要想將這一理念真正理解并付諸實施，還需要與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進行有機銜接和融合。為此，下文將詳細闡釋顧客理念對我國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功能、作用過程與實踐涵義。

（一）顧客理念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主要功能

1.提供戰略動力，引導著企業家精神，明確回答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創新路徑

如上所述，只有在優秀傳統文化與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間安置企業家精神，方能勾連起三方的互動關系。進一步地講，自Schumpeter（1934）提出“創造性破壞”的創新概念以來，在知識界創新幾乎被看成是企業家精神的代名詞。如此一來，是不是有了創新意愿或具備一定創新能力的企業家，就能順利地推動民營企業的高質量發展呢，這在第二部分的文獻綜述中可見一斑：學者們基本上將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重任都寄托于一個英明神武的人——企業家無所不能地指揮各種各樣的創新活動，抑或是默認高質量發展過程中存在眾多無主的、看不見的“雙手”在實施技術創新的舉措。而且，這種傳統的認知得到了現代經濟增長理論的支持。現代經濟增長理論強調，技術創新是經濟增長的核心要素（Gans，2019）。如此的話，技術創新到底是出于何種動機，是為了發揮企業的比較優勢故意地出奇制勝，還是為了單純地應用先進技術提高產品品質；如果認定創新的動機是正確的，那么其應該沿著何種路徑持續地往前推進，是不是哪里需要創新就必須立即出現在哪個地方；再者，其又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這些潛藏在創新背后的機制與路徑需要被揭示出來。

在顧客理念的理論框架中，企業家精神的首要構件是顧客思維——基于顧客的需求而產生創辦企業的主張。在這一思維的指導下，企業家創辦企業的動機既不是為了創造財富、促進經濟增長，更不是刻意地展示自己的資本實力、技術能力和其他專業知識水平。而是由于其警覺又機敏地發現了市場需求、潛在顧客、消費趨勢和美好生活轉向，所以才愿意將自身擁有的知識、經驗、資本和信用押寶在即將創辦的企業組織中。由此可見，在顧客思維下，發覺市場變化、發現顧客需求是企業家的第一要務。然后是基于“一定數量”的顧客，企業家愿意傾其所有押注“市場判斷”，企業才得以誕生。接下來，對生產產品、提供服務的經營管理過程，企業家最需要考慮的不是出其不意的創新，而是顧客到底想要什么樣的產品或服務，量體裁衣式地滿足顧客才是正解。最后，企業創造的適洽對路的產品出爐了，此時此刻，要么顧客已經在企業門口等候多時，要么企業將出品信息以適當的方式廣而告之，顧客便蜂擁而至。因為，在這種思維指引下，從表征上看企業生產的是各種各樣的產品，實則是創造了顧客急需的享受、受用、滿足、幸福和快感等無形的價值。由此來看，創新不是目的，滿足顧客才是目的；創新不是技術性“破壞”，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創造價值的過程。創新需要顧客理念做全過程的引領，提供戰略動力。

2.提供執行動力，規制企業管理路線，明確回答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管理方法

已有研究過于美化客戶服務和促銷手段重要性的傳統觀點，產生的實踐效果并不盡如人意。比如，近幾年里，一直困擾國人的房地產行業，曾經因其誘人的財務利潤讓很多本來從事制造業的民營企業卷入進來。如今，很多這樣的企業正陷入“到底采用什么樣的促銷手段才能讓客戶購買呢”的迷思與困頓之中。又如，曾經風靡全球的諾基亞手機，因其簡潔的塞班系統而擁有大量客戶、占領超過一半的全球市場份額，等到蘋果IOS系統和谷歌安卓系統橫空出世，諾基亞曾在全球營銷系統治理與促銷模式創新的道路上垂死掙扎了許久，最后還是倒下了。因此，基于傳統認知與觀念，針對民營企業發展提出的管理路線應該進行反思。

依據顧客理念制定的公司治理架構，獲取高額或超額的利潤來滿足公司股東、投資人和銀行等相關利益人的利益，不應該成為公司治理的首要目標。企業應該滿足的優先利益相關人是顧客，并且只能以產品的方式滿足、討好和取悅顧客，企業價值才得以實現。因為，對民營企業而言，唯一產生收入的是顧客以現金方式對產品投來的“贊成票”，除此之外，企業內部的所有經營管理活動都是成本。滿足了顧客的需求，就有了企業的現金流，利潤是自然而然的事，其他利益相關人的利益更是利潤之后的事。換言之，除顧客的需求必須持續地刻意而為之外，其他相關利益人的“需求”均不能刻意為之。基于此，提高企業管理過程中的執行效率就有了內生的動力——不斷地發現顧客的需求變化并想辦法滿足這些不同的需求，依據這一動力作用機制，可以合理地、精準地設計出企業的經營模式、管理流程和營銷策略等應用方案。總之，沒有基于顧客需求考慮或不能為滿足顧客的需求而提供產品或服務，企業管理的全過程和所有營銷活動都是盲目的，造成的結果必然是徒勞。

（二）民營企業家踐行顧客理念的作用過程

1.在民營企業創業初期，促進民營企業家有效統攝產業資源與理性判斷市場關系

在改革開放初期，民營企業創一代基本上都分享到了“低垂果實的黃金時代”的紅利（錢學鋒和方明朋，2023）。創一代企業家憑借其勇敢冒險、膽大心細和責任擔當的干事創業精神，到處跑馬圈地、占領資源、擴張地盤，實現了多元化與跨越式發展。張維迎（2022）將這一代的企業家精神解釋為“套利型”，以區別于熊彼特的創造性破壞活動——“創新型”。正是這種實踐效果的示范與溢出效應以及理論界的總結與認可，讓傳統認知中的企業家精神概念無形中增加了“套利”“創造性破壞”兩個模糊元素。這兩個元素與顧客理念相去甚遠，一方面，套利，套的是誰的利，顧名思義是顧客的利益。亦即，本來屬于顧客的利益被具有先見之明的企業家搶先一步提前拿走了。另一方面，創造性破壞，破壞的是什么，為什么要破壞，顧客愿意接受企業實施的這些破壞性活動嗎？顯然，這一系列被譽為創新之舉的破壞性動作，要么是企業家自認為與時俱進、緊跟社會變遷步伐，適時做出的技術性改造與調整等活動；要么是企業家的一廂情愿，施展企業在某方面的過人之處，企圖標新立異。歷史和現實反復證明，這兩種元素帶來的實踐效果都不理想。

在顧客理念的啟發下，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對于顧客本來可以享受的利益，企業要想辦法投其所好，采用企業獨特的經營模式為顧客提供便利。比如，超市的興起，顧客單獨購買的信息成本、交易代價較高，企業代之節約這些成本；即便是想要在產品或服務上賦予技術元素，以提高品質與價值，出發點也必須基于顧客的需求而謀劃。再比如，喬布斯研發的蘋果操作系統，他以超乎常人的想象力和窮盡到極致的追求完美的精神，傾心打造顛覆傳統認知邊界的“一鍵操作”窗口，這種基于“人手的操作習慣、人心的美感追求、人思想的簡單化本性、人學習的快速特性”的長期深耕與透徹理解，才有喬布斯式的“創造性破壞”。這種破壞性活動是顧客需要的。圍繞顧客需求而創新創造并有效地整合各種資源，雖然會付出一定的代價，但這是有益的，最終都由顧客以現金贊成票的方式埋單。總之，在社會資源統籌與市場關系判斷上，企業家擁有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能夠為顧客帶來什么才是最要緊的。

2.在民營企業生產過程，促進民營企業家精準發揮創新能力與理性判斷市場動態

隨著信息化與數字化時代的來臨，產業數字化與數字產業化的進程異常加快。由此帶來的技術革命，對民營企業未來發展的影響是巨大的。一方面，民營企業原來只滿足于市場上“有沒有”某產品，選擇其一種進行簡單生產與加工，獲得了一定的市場回報。而如今，同類的產品變多了，幾近飽和狀態，迫使非頭部企業無利可圖，不得不采取新技術新工藝新設備對產品進行調整、升級與迭代。另一方面，技術變革面向的是未來，從長遠來看對企業是有利的，但投資新設備新技術需要前期資本積累提供支撐。對于民營企業而言，財富雖然不是目的，進一步的發展需要前期的利潤積累，所以以利潤衡量企業經營績效不無道理。與此同時，任何投資都是有成本的也是有風險的，特別是對于專用性資產設備，一旦下注投資并形成了固定資產，生產線就不能再另謀他途。在復雜的內外部管理情境下，民營企業家是基于舊產品進行技術改造、挽救產品生命周期，還是淘汰舊設備、投資新設備、研發新產品，確實是兩難的選擇。更有甚者，在民營企業家做出“二選一”的選擇之后，又將面臨一場艱難的抉擇，因為在新時代新形勢下需要適應信息化環境，必須采用數字化與智能化的新技術。可是，面對前期有限的財富積累，民營企業家還須對投資保持謹慎：沒投資之前，是機會成本，有可選擇的空間；投資完成了，就是沉沒成本，一去不復返。

針對上述兩難選擇的困惑和對新技術投資的迷思如何破解，顧客理念可以為此提供一定的創新管理啟示：①無論是淘汰舊設備還是投資新設備，均需要基于顧客理念進行思考，能滿足顧客未來需求的生產線才是應該實施改造或重新布置生產的；否則，無論其新與舊對企業而言都是負資產。②民營企業家面對新技術革命的浪潮，無須過分恐懼，既不能好高騖遠、亂了陣腳、盲目下注投資，也不能消極觀望、坐以待斃。③企業應該基于自身長期服務的顧客進行市場判斷與創新思考：產品是否還有成本優勢、能否為顧客帶來實實在在的實惠與價值；顧客是否會轉移消費、轉向其他產品，企業家必須時刻提問自己、正視這些問題的答案。在此前提下，民營企業家才能精準地確立生產線、產品線、供應鏈、價值鏈的管理方案，包括一切可能采用的創新技術等。總之，這一切創新管理活動均是以滿足顧客需求、服務顧客需要為根本基礎。

（三）顧客理念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實踐涵義

在理解了顧客理念對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具有不可或缺的功能及其作用過程之后，可以進一步考察民營企業家如何發揮其企業家精神、踐行顧客理念的本質涵義。

1.“經營”永遠大于“管理”

如上所述，基于顧客理念的視角考察和看待企業，企業就是社會大分工中一個提供顧客需要的某種產品或服務的組織機構（德魯克，2018）。對于民營企業家而言，這一概念的意蘊包括：首先是需要一項吸引顧客的產品或者服務以及一套創辦企業的事業理論；其次是需要一套整合資源與關系的高效管理系統，以及構建一套高效能的營銷體系；再就是及時跟進和預測顧客需求的變化，對原有管理體系、生產體系保持動態性的適應、更新與調整。從這個意義上講，民營企業家是否需要創辦企業，產品為誰生產，用什么方式生產，將要做何種調整等一系列問題，屬于經營的范疇，不僅要當做前置條件使用，還要貫穿于企業發展的全過程，理應是第一位的。而如何整合資源與關系，如何跟進和保障產品的技術進步，以及如何構建管理流程與治理體系等，都處于“從屬于”的地位。其本身也屬于成本的范疇。從經濟學一般性原理來講，人類的一切行為都具有“在某種局限條件下，以最低的成本獲取最大的回報”的共性規律，民營企業也不能例外，各種成本都是越低越好。所以，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而言，“經營”永遠大于“管理”。

2.顧客需求為技術創新提供動力與支撐

在顧客理念視角下，應將技術創新置入“從屬于”的位置——滿足顧客需求的一種工具和手段。換句話講，要不要技術創新、創新到何種程度、以什么方式創新，譬如，到底是為了更新、升級還是迭代，以提高產品品質與成色，還是因為成本太高不得不改進工藝技術等問題，都要以最終產品在未來是否被顧客接受為原則進行判斷與取舍。那么，這是否會使民營企業的技術創新意愿變弱、實力變小，造成科研活動停擺或技術退化呢。答案是否定的。一方面，任何技術創新都需要付出代價，技術研發經費、科研人員報酬、科研設備投資等都只能從回籠的銷售收入中列支，而銷售收入即是企業以產品從顧客手中換回來的現金。因此，顧客對科研成果——產品認可和埋單之后，技術創新就有了保障，精神獎勵和物質激勵下的創新動力也具備了可持續性。另一方面，將技術創新當成滿足、追逐和預測顧客需求的工具與手段，這會使創新變成一個創造性發現、創造性探索、創造性試驗和創造性破壞的過程。恩格斯曾強調指出，“社會一旦有技術上的需要，則這種需要就會比10所大學更能把科學推向前進”（恩格斯，2015）。顧名思義，恩格斯所指的“社會需要”主要是針對顧客需求而言的。概而言之，只要創新有了明確的方向與目標，其創造性的過程就是無邊界的和超越時空的，因而產生的經驗放大效應和知識溢出效應都是不可估量的。

進一步地講，創新來自企業家的實踐和來源于顧客需求的滿足這一事實，無論在理論界還是實踐界均得到了廣泛認可。在理論界，張維迎（2022）在重新理解企業家精神時，所列舉的萊特兄弟發明飛機、菲爾德鋪設第一條海底電纜等案例；文一（2016）在解釋英國發生的偉大工業革命時，所列舉的紡織飛梭、蒸汽機、鐵路等案例，都詮釋了一個樸素的客觀規律：偉大的創新創造和技術發明無一不是企業家在產業實踐與產品探索過程中產生的，而不是科研人員在實驗室想出來的。在實業界，華為的技術專利不可謂不多，作為民營企業的華為每年逾千億元的科研投入應該都是來源于全球顧客的支持：沒有顧客埋單，企業家任正非所稱的上萬名中外科學家不可能在華為順利開展工作；沒有華為長期對電信設備領域的深耕及其與千千萬萬顧客結伴而成的大型“社會互動場”，上萬名科學家的知識無法聚焦于顧客需求的未來產品。實際上，光刻機制造商ASML和芯片制造商臺積電也為上述觀點提供了充足證據，沒有企業家對顧客需求的長期追蹤與探索，ASML上游3000多家專業設備供應商不可能一朝一夕地結盟而成；臺積電制作的芯片，從1987年的3微米到2004年的90納米，再到2015年的16納米、2017年的7納米和2020年的5納米，也是企業家追逐顧客需求一步一步地發展過來的。因此，ASML摘下全球工業制造“皇冠上的明珠”之前的探索之路和臺積電精益求精的漫長之路，均為中國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鮮活案例。

3.顧客需求是判斷多元化與否的唯一標準

隨著市場經濟的快速發展，產品日趨豐富和多樣，一時間差異化競爭被民營企業奉為圭臬。在此背景下，多元化經營也成了民營企業家繞不開的話題。前文在闡述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管理方法與執行力時，提到了眾多民營企業，包括部分上市公司的龍頭企業（非房地產），前幾年紛紛墜入房地產市場這一“淘金”的海洋，如今面臨退潮時，發現貿然地多元化發展、進軍房地產行業是一個錯誤：既分散了資源沒有做好原有的主業，又在新產業中缺乏成熟的經驗和穩定的顧客，造成虧損在所難免。那么，民營企業到底要不要采取多元化發展與差異化競爭策略？依據顧客理念的思維，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既不是將自以為是的某種優勢作為出發點而采取多元化行動，也不是以與同行同類相比較所選擇的差異化競爭，而是應該牢牢地把握顧客的需求——現在的需求特征、尚未滿足的需求意愿和即將轉向的需求動機，并基于這些需求特征進行滿足性適應與變革性調整。歸根結底，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最終目的是滿足顧客的需求，亦即，朝著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的“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和對美好生活不斷向往的需要”而不懈努力，才是民營企業判斷是否采取多元化發展和差異化競爭的唯一標準。

四、需求理論闡釋

在對顧客理念獲得完整理解后，本文發現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本質就是企業家如何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不斷地發現和滿足顧客的需求。但是，主流經濟學的供求原理與顧客理念的需求有何區別；民營企業作為市場供給方，該如何與顧客需求產生互動關系；進而，需求理論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具有何種實踐意蘊。厘清這些問題的答案，對于企業家謀求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路，可以增進理論信心與實踐自覺。

（一）主流經濟學的供求原理：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闕如

在馬歇爾之后的傳統經濟學認知體系里，供求關系是市場經濟中最基本的經濟關系之一，它是指在市場上，供給者與需求者之間的相互作用與影響。供給者提供商品或服務，需求者則購買和使用這些商品或服務。按照傳統經濟學的研究范式，供給量與價格的關系——二者成正比例關系，需求量與價格的關系——二者成反比例關系，供給量與需求量的平衡關系——決定是否構成均衡狀態，以及市場價格的形成機制——供需雙方共同決定市場價格等幾個方面，構成了供求原理的基本內容。將這些關系在坐標系里進行勾勒與刻畫，就是馬歇爾構筑的新古典經濟學大廈的根基——需求曲線和供給曲線，以及兩條曲線形成的“剪刀差”。馬歇爾的供求原理得益于“邊際三杰”之一瓦爾拉斯的貢獻，后者將數學應用于經濟學，研究了使一切市場（指所有的商品構成的市場）都處于供求相等狀態的均衡，即大名鼎鼎的“一般均衡”理論。一般均衡強調對多個對象進行平均分配，或者保持一種多個指標都處于平衡和勻稱的狀態。在一般均衡框架里，找不到企業家的位置，更無企業家精神的用武之地，都被“均衡”抹殺掉了。與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有別，馬歇爾推崇的是“局部均衡”——僅僅在部分區域、重要的和關鍵的地方進行均衡，其他非重要的地方根據約束條件變化判斷其是否保持均衡狀態。但遺憾的是，馬歇爾的局部均衡有需求，但沒有產生需求的顧客；有供給，但沒有想法滿足顧客的企業家。概言之，無論是一般均衡還是局部均衡，都是經濟學家對市場中的供求關系進行抽象思考的產物，其弊端是顯而易見的。一方面，二者的共同特點是孤立地考察市場的供求與價格的關系或均衡狀態，卻忽視了生產者與消費者之間的耦合互動與影響關系。只不過，局部均衡是以單個市場中的供給方和需求方為分析對象，而不考慮它同其他市場之間的相互影響。另一方面，二者都認為，供給方和需求方對商品的質量、數量、價值、價格、效用等應用指標體系是可以加總的，卻忽略了形形色色產品間的品質差異、人與人之間的偏好差異。從某種程度上講，馬歇爾的供求原理對民營企業如何創造和滿足顧客的解釋很乏力：均衡思想，存在較大的空洞性；剪刀差，具有一定的誤導性。因此，馬歇爾的供求原理對于民營企業如何推進高質量發展，并不能提供清晰的理解和有益的理論支撐。有鑒于此，有必要對供求原理進行溯源，嘗試從經濟學的源頭探尋早期的經濟學家對企業、企業家與顧客之間的關系是如何理解的。

（二）斯密的需求理論：“看不見的手”指引企業家的行為

斯密在《國富論》中形象地指出，市場經濟中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指揮每一個經濟人的分工與合作。亦即，市場中每一個經濟人基于個人私利而非出于公共利益的考慮，對自身的經濟行為進行判斷、決策和行動所產生的社會財富，遠遠大于經濟人純粹從公共利益出發所帶來的效果。斯密的意思是說，市場中的每一個經濟人，只要是出于私人利益考慮，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他必須不斷地往市場中提供其他人需要的物品。因為，市場匯聚了各方提供的物品后可以相互交換，各取所需換回來自己想要的物品。在這種運作機理下，市場中的物品是最豐富的——每個經濟人都在積極地生產某種物品，因而帶來的社會財富也是最大化的增長。相反，假如某個經濟人不能為市場中其他人提供物品，他也就失去了索取其想要的物品的資格與權利——其他經濟人不可能免費為他服務。一言以蔽之，市場中每個經濟人要想活得更好、獲得更多的物品，他只能先滿足別人的需求，生產出別人需要的產品并與之進行交換，才能達到目的。自此，斯密所強調的那只“看不見的手”幾乎成了經濟學大廈的頂梁柱。后來的經濟學家特別是奧派經濟學家，將“看不見的手”理解為企業家精神——一種整合知識、產生警覺、發現機會與協調行動的市場化過程的力量（Fossamp;Klein，2020）。而且，斯密還指出，只要是進行了充分的分工與合作，即便不是基于人的稟賦特征與各自優勢進行分工，也能帶來成百上千倍的效率提升。斯密在他列舉的那個制針工廠案例中明確地指出，在工人人數和機器數量不變的情況下，日制針產量立即從18枚針變成48000枚針，這一奇跡般的跳躍得益于細致的分工與妥當的合作安排。斯密的理論是劃破時空的，隨著發端于英國的工業革命爆發后，機器工業帶來的先進技術投入生產中，生產管理者采用了斯密的理論，英國的經濟雄霸全球；再后來，美國的崛起，德國和日本的戰后恢復重建和迅速壯大，也是在斯密的偉大理論指引下取得的成功（文一，2016）。甚至于，可以這么說，中國也是自從2001年加入WTO以后，參與到了全球化的分工、合作與貿易之中，中國經濟收獲了幾十年的超高速增長，才擠到了全球經濟總量的第二名。在斯密的理論中，沒有“供求原理”的分析，只有對個人需求、他人需求的解釋。換句話說，斯密關于財富增長與經濟發展的龐大理論體系可以歸結為一個“需求理論”：“看不見的手”（企業家精神）和基于需求的分工與合作（企業家的經濟行為與社會行為）。

如此看來，斯密的需求理論才是財富增長與經濟發展的理論之源。它對民營企業的解釋力，要強于馬歇爾的供求原理。再進一步地考察，將斯密的“看不見的手”和德魯克的“顧客理念”進行對比，可以驚奇地發現，跨越時空200年之久的兩位巨人在推進人類文明工程時的“神來之筆”是何其的相像：都是從對方的需求——“顧客至上”視角處起筆，都在社會擴展了有序分工與合作、呈現出普遍繁榮的美好景象處落筆。亦即，斯密的需求理論與德魯克的顧客理念具有內在的契合性。并且，這二者均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來而不往，非禮也”“弗敢專也，必以分人”等中華傳統文化精華，又有那么多的融通之處。概而言之，顧客理念、需求理論和中華文化傳統都在強調一個人類數百年來不斷演進的文明秩序與社會規則：基于對他人需求的滿足——滿足了別人的需求，也等于創造了自己的需求；供給了別人需要的物品，也等于為自己提供了想要的物品。從這個意義上講，需求等于供給，需求就是供給。所以，歸根結底，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本質就是民營企業家承擔起市場主體責任——創造顧客、創新需求、滿足需求。至此，在厘清了供求原理與需求理論的具體差別，并理解需求理論對民營企業具有較好的解釋力之后，可以考察需求理論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實踐意蘊。

（三）需求理論的實踐意蘊：企業家精神無處不在

鑒于需求理論強調的是發現和滿足他人的需求，然后基于該需求進行分工與合作，及時為顧客提供物品，最終實現了供給方（企業家）與需求方（顧客）之間耦合互動、有序分工和默契合作的普遍繁榮景象。所以，對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而言，需求理論具有較好的實踐意蘊。

1.創造有效的需求，永遠是第一位的

需求理論指出，越是從對方的需求考慮，想辦法去滿足對方，這其實就是在滿足自己的欲望。而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所以需求也是無止境的。相比過去，人類現在消費的物品已經是極其豐富了，但是這對于人類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言還遠遠不夠，現有的物品要么太少、要么還不夠完美。基于此，圍繞對方的需求進行想象和發揮的空間，應該是無限度的、無止境的，沒有最好、只有更好，永遠都處于不斷追尋的過程之中。對于民營企業家而言，但凡在市場中不是以為滿足顧客需求而生產產品和提供服務，或者說不能再為顧客提供新的產品或服務，顧客即認為該企業是多余的，社會也認為該企業是在浪費資源，該企業自身也無法滿足自己的生存之所需，壽終正寢應該是它最好的歸宿。因此，圍繞顧客的需求進行有效的創新與創造，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起點，這永遠是第一位的，而且這條高質量發展之路沒有終點。

2.大合作大發展，小合作小發展，不合作不發展

斯密的需求理論的基石是“分工與合作”，他沒有采用任何數理模型和統計計量工具，而是沉浸在小型的制針工廠里，對分工與合作的詳細過程進行觀察和思考，從中見微知著，發現了財富增長的奧秘。值得一提的是，斯密的理論之所以具有歷史與時空的穿透性，這來源于他的理論中有真實的行動的人。相較而言，現代主流經濟學提倡的“均衡”思維，純粹靠抽象思考和模型演繹，缺少了“故事”的主角，表征上看不出哪里有錯，但對于現象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以中國從農村到城市的實踐為例，可以見證斯密理論的較強解釋力：改革開放初期，中國農村實行的是小農經營模式，該模式下沒有分工與合作，只有家庭內部的辛勤耕耘、自給自足，經濟效果是吃不飽、穿不暖；隨后，鄉鎮企業異軍突起，農村開始與城鎮進行物品交換，農民參與到鄉村小型輕工業的具體分工與合作之中，家庭收入得以大幅度增長；再后來，城市工業化進程加速，農民陸續進城打工和創業，參與到更大范圍的產業分工與合作，農民工的收入獲得了成倍增長，農民逐步富裕起來。由此來看，展望未來，斯密理論應該得到更堅定的遵循與弘揚，民營企業家秉持“大合作大發展，小合作小發展，不合作不發展”的發展理念，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路就會越走越寬，越走越遠。

3.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參與到更大范圍內市場分工的過程

斯密的需求理論所指的分工是自然的分工，進一步地理解，這個分工理論的精髓要義是：與其一個人將產品線上所有的工作做完，不如將工作任務分解并分配給多個人共同完成，后者的生產效率是前者的成百上千倍。斯密的分工理論并不強調基于人的能力、專業和稟賦進行分工，這意味著，所有在市場經濟中的行動個體都可以享受分工的“紅利”——只要行動個體參與進來，人人能獲益。在市場經濟中，任何人都有其自身天然的比較優勢，這就是斯密經濟學的追隨者——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經濟學家Samuelson（2012）對此評價道：在整個經濟學領域里，如果有哪個理論能談得上“放諸四海而皆準”，非斯密的分工合作理論和李嘉圖的比較優勢理論莫屬。從這個意義上講，民營企業家就應該相信：無論如何，其自身是具有某種比較優勢的；理所應當地參與到更大范圍的市場分工之中，探索和發現更多的顧客需求；充分地發揮自身比較優勢，想辦法去滿足顧客的需求；密切關注和追蹤已有顧客的需求變化，或者繼續探索和發現新的顧客的需求，基于積累的更大的比較優勢去滿足新需求。長此以往，久久為功，民營企業的高質量發展之路不可能不持續、不牢固。

綜上所述，依據需求理論，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需求路徑——追逐利益、發現需求、創造需求、交換產品，得以揭示。也即，民營企業家有“顧客至上”這個定海神針指導其制定顧客的需求路徑，民營企業的發展就不會失去方向，創新、創造與發明都是過程中注定要發生的事。

五、自發秩序闡釋

通過上文對需求理論的闡釋，不僅鞏固和加強了民營企業秉持顧客理念的信心與自覺，還增進了學界對“顧客至上”視角在顧客理念與需求理論之間具有契合性、一致性和統一性的認識。在此基礎上，是否可以認為只要以顧客理念、需求理論做指導，一個基于“顧客至上”視角的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解釋框架就能自動生成、自發地產生效果呢？這個新的解釋框架的內在關系、構成要件與應用邊界如何界定？回答這些問題，還需要結合自發秩序理論，做進一步的描述與闡釋。

（一）顧客理念、需求理論與自發秩序之間的關系

1.對自發秩序的闡釋與展望

“自發秩序”是哈耶克提出的經濟學概念。區別于完全不受人的干預活動之影響的自然秩序（如天體運動等），自發秩序是指人的行為（呈現為一種狀態或結果）的產物，但不是人為（有意識）地設計的產物。20世紀初，哈耶克（2000）在斯密的分工與合作的思想基礎上，提出了具有原創力的“知識分工”理論：知識總是以分散的、不完全的、有時甚至是以彼此沖突的信念的形式散存于市場之中；生產者的習慣及技術、消費者的偏好和態度、企業的工具以及社會的制度，都是市場主體對過去經驗的調適。哈耶克（2003）在對知識分工充分理解的基礎上，進一步地認為：市場經濟前進的動力是由參與主體自生自發的力量所匯聚而成的；這種源源不斷的力量，以及為了激發和保護這種力量的知識與經驗所構成的規則制度等，共同構成了一種“自發秩序”。自此，自發秩序是市場經濟的基石的認知，成了哈耶克學術思想的靈魂。在哈耶克的思想深處，他堅定地認為，市場秩序并非由于計劃部門或公共部門理性地預見、謹慎地設計出來的，而是市場中千千萬萬的行為主體在追求各自目標時不經意的行為結果（哈耶克，2000）。概而言之，自發秩序是人類行動的真實過程，也是企業家在蕓蕓眾生的行動過程中發現機會、協調行動和不斷糾錯的過程（韋森，2001）。在主流經濟學界，之所以對自發秩序不感興趣，主要原因是受凱恩斯宏觀經濟學革命的影響，后者認為市場中應該以政府“有形之手”將市場中失靈的部分或能夠程序化的部分進行建構性的處理，編制為一種簡單的、有效的、能糾偏的計劃性操作方案。更進一步地，凱恩斯主義認為，市場失靈就是企業家的過錯或過失造成的，企業家精神不能實現市場的順周期協調發展。然而，完全無視自發秩序的凱恩斯主義卻屢屢遭遇經濟危機的拷問。自美國20世紀30年代發生的經濟大蕭條以來，再至2008年發端于美國次貸危機所蔓延的金融動蕩，直到如今余震不斷的全球經濟危機，凱恩斯主義的“救市”方案被西方政界推崇備至。但是從實際效果來看，其糟糕程度讓世人大跌眼鏡。因此，在主流經濟學中，自發秩序長期被掩埋的歷史應該到了終結的時候。

2.自發秩序與需求理論的關系

實際上，將哈耶克的自發秩序與市場主體的個人利益聯系起來，就會發現二者具有高度的知識契合性與內在一致性。一方面，自發秩序強調市場主體（生產者、消費者）圍繞個人的利益目標進行知識判斷或經驗決策，然后采取實際經濟行動。這與需求理論強調的每個理性經濟人出于自身利益考慮，而非出于公共利益考慮所采取的經濟行動帶來的利益回報會更高，二者在學理邏輯上講是一致的，都是基于個體行動者的利益而采取行動。另一方面，雖然個體行動者出于個人利益準備采取行動，但是他深知他的行動結果必須被市場中的其他經濟人接受才有價值，否則，他不僅從他人那里換不回來新的物品，還可能將自己手中已有的資源或資本全部虧空。因此，只要市場中的所有行動主體都在按照自身利益、需求或欲望，想辦法滿足自己，他就必須不斷地往市場提供他人需要的物品——精準地判斷他人需求并采取行動去滿足他。從這個意義上講，每個市場經濟參與人都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企業家精神——發現需求、創新創造、滿足需求。如此一來，在企業家精神的作用下，就形成了一種自生自發的市場秩序，這種秩序包括了所有人的行動過程、結果及其潛藏其中的交換規則、交易制度等。

3.自發秩序與顧客理念的關系

在個體行動人層面上，對自發秩序與需求理論具有內在相通性的認知，已毋庸置疑。但是，自發秩序與顧客理念之間是何種關系，這取決于顧客理念中的“顧客”二字作何種理解。如前所述，顧客是企業創造的消費者，亦即是購買企業產品的穩定市場對象。這一對象，可以是個體消費者也可以是企業組織。至于個體消費者，前文已從“顧客至上”視角進行了剖析。接下來，問題的關鍵就是“何為企業”“可否與個體消費者一樣來對待”。科斯是第一個按照交易費用規則研究企業存在合理性的人，對他來說，市場和企業是資源配置的兩種相互替代的手段。Coase（2007）解釋道：在市場中，資源的配置是由非人格化的價格來調節；而在企業內部，相同的工作則是通過企業家來安排，二者的替代選擇主要依賴于市場定價的成本與企業內部管理成本之間的平衡關系而定。后來，張五常改進了科斯的企業理論，張五常（2014）認為，企業與市場是契約安排的兩種不同形式，企業并非替代市場的選擇，而是一種合約取代另一種合約，都是為了交易或交換某種物品（或是資源、生產要素等）。如此看來，企業的存在也是為了滿足其自身利益，然后基于其他市場主體（企業組織或個體消費者）的需求提供物品，交易后收回現金，再以現金購買企業再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資源、設備等生產要素。從這個角度來看，德魯克的顧客理念與張五常改進后的企業理論如出一轍，二者均指向一個共同的話題“企業何以存在”——企業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創造顧客并按照合約規則為顧客提供產品。

這樣，顧客理念、需求理論和自發秩序三者之間的關系就貫通了，前二者是第三者形成的基礎，第三者又是前二者的自然呈現。為了更形象地理解這一點，可以將斯密的“看不見的手”、德魯克的顧客理念和哈耶克的自發秩序同時呈現在一個龐大的市場經濟背景中，可以驚愕地發現：三位大師所描繪的和想表達的均基于同一個視角——“顧客至上”。只不過，三個理論的內涵和意蘊有時是有形的有時卻是無形的。“有形的”是指蕓蕓眾生都是市場的主角——真實的經濟行動者；“無形的”是指蕓蕓眾生行動的背后，總有一種信仰、理念、預期、信心在起作用。正是受這種無形力量的激發與啟迪，筆者認為這種無形的力量即是企業家精神。因此，本文選擇從“顧客至上”的視角探尋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路，必須珍視和利用企業家精神這一核心動力源泉。因為，無時無刻不在激勵、促發、鞭策和驅趕著每一個經濟行動人的判斷、選擇、決策、創新、創造、交易、服務等實實在在行為的，就是企業家精神。

（二）自發秩序的構成要件

如上所述，由供給方（企業家）、需求方（顧客）共同組成的市場經濟秩序就自生自發地形成了。按照現代主流經濟學的觀點，市場除了這些私人部門，還應該包括政府、公共企業、非營利組織等公共部門。如此一來，融入公共部門之后，自發秩序何以能完整地、正常地、持續地運行，這需要將自發秩序的構成要件梳理出來，并厘清各方的行動邊界。

1.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的關系

公共部門是指被國家授予公共權力，并以社會的公共利益為組織目標，管理各項社會公共事務，向全體社會成員提供法定服務的組織機構。政府是公共經濟部門的最主要成員。公共經濟部門還包括公共企業，在中國主要是指國有企業；非營利組織，主要指公益性組織等；國際組織，如貨幣基金組織等。公共經濟部門與私人部門的關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①平等關系。在產業、生產要素、物品或服務的投資與購買等領域，各方須遵循本文所陳述的顧客理念與需求理論，以不破壞市場的自發秩序為前提，平等地參與市場交易。②服務關系。政府作為公共品的供給方，如制定產權制度、交易制度、產業制度、戰略規劃等，這些領域需以保護私人部門的交易自由，以及交易產權（包括交割權、收益權、剩余索取權和支配權）被嚴格和完整地保護起來為前提。③監管關系。公共部門對市場秩序進行監管與維護，這需要遵循這樣一條規則：不管是任何一方，但凡其經濟行動破壞了市場中其他行動主體的產權，皆應受到相應的處罰，且處罰要公開、公平和公正。

2.私人部門與私人部門之間的關系

如前文所述，大道其實是至簡的——內涵雖然深刻，但是執行起來并不復雜。對于私人部門而言，其相互之間只需按照顧客理念和需求理論涵義著的實踐規則來運作即可。但是，有兩個方面的問題需要注意和提防，否則它會侵蝕和破壞由這兩個理論形塑的自發秩序。其一，競爭問題。在傳統經濟學與管理學提供的認知里，企業之間要相互競爭。而在自發秩序里，競爭如果存在也只能排在第三位；首要的是企業家精神的警覺與機敏，對機會（新需求）的洞察、發現、判斷與決策；其次是企業基于顧客的需求進行創造性與定制式生產，提供顧客滿意的產品。從這個意義上講，如果哪個企業只是一味地強調競爭，為了競爭而競爭，卻對顧客的需求無暇顧及或視而不見，那么，這家企業要么是不務正業，要么就是心術不正，應該是到了無可救藥的邊緣。其二，產權問題。私人部門之間要保持和諧的、公平與公正的交易環境，產權不受侵犯是最重要的。亦即，每一個企業為顧客提供產品所獲得的收益都應該受到法律保護，與此同時，每一個顧客的消費權益必須受到法律保護。換成中國的古訓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句訓詞應該得到所有市場主體的切實執行，自發秩序才得以保持與維護。

3.公共部門內部之間的關系

相較之下，政府所屬的財政、金融、稅收、產業等公共管理部門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產生的影響最大、最直接，其他公共管理機構的影響相對較弱。因此，加強財稅、金融與產業領域的正確引導與綜合管理，對于增進民營企業家投資與發展的信心、產生合理的預期至關重要。但是，有兩個方面的問題需要重點關注，以防破壞自生自發的市場秩序。其一，關于政策供給的穩定性問題。政策供給須堅持穩定性原則，不能朝令夕改，否則會影響市場主體的預期與判斷。其二，關于政策制度與市場監管的統一性問題。政策制度必須保證內部的統一性，部門之間的意見不能相左，這方面須堅守寧缺毋濫的底線，除非政策的效能是統一的和突出的，否則就不要制定。市場監管也必須保持統一性，以激發民營企業追求自身利益、探索顧客需求、提升生產效率與服務水平為基本準則。在此前提下，公共部門盡可能以統一口徑明確相關的監管制度。除此之外，要切實做到“法外無禁止之地”。這樣，可以避免公共部門對民營企業產生的負向影響，從而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寬松的環境。

綜上所述，本文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并借鑒經濟學和管理學大師的思想洞見與知識系統，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突破口、動力來源、主要功能、作用過程與實踐涵義及其相互之間的內在關系等進行了詳細的考察與闡釋，從而產生了較完整的認識。至此，一個包涵顧客理念、需求理論與自發秩序等關鍵內容的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理論解釋框架：“企業家精神—發現顧客—創新創造—營銷服務—滿足需求—自生自發”，就清晰地浮現出來了（詳見圖1）。

六、結論與建議

概括起來，本文所做出的理論貢獻、獲得的研究結論，提出的啟示與建議等，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理論邊際貢獻

1.構建了一個新的理論解釋框架

通過梳理相關領域的理論觀點，研究發現，既有研究存在對民營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疏忽的缺憾。為彌補這一理論缺口，本文分別理解并闡釋了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顧客路徑、需求路徑與自發路徑。在此基礎上，一個新的理論解釋框架：“企業家精神—發現顧客—創新創造—營銷服務—滿足需求—自生自發”，得以構建。在理論邊際貢獻上，新框架豐富和拓展了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理論體系。

2.揭示了“顧客至上”視角背后的理論本質

本文緊扣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主體及其行為特征這一核心命題，選擇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并在顧客理念、需求理論、自發秩序以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進行穿梭、勾連與碰接。從中可以發現，三個經典理論與傳統文化之間是相互貫通的。受此啟發，本文結合跨學科的理論知識，揭示了“顧客至上”視角背后的理論本質：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過程就是企業家發現機會、創造顧客、滿足需求的過程，在此過程中，企業家精神是不可或缺的動力源泉。從理論視角和理論觀點的創新性上看，本文具有一定的理論邊際價值。

（二）研究結論

1.顧客理念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突破口和支撐點

依據顧客理念，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核心目的就是不斷地發現和創造顧客的新需求，并為滿足新需求提供高質量的產品或服務。因此，顧客理念不僅是民營企業家創辦企業的動機與初衷，也是貫穿于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過程的突破口和支撐點。

2.需求理論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提供了較好的解釋力

本文對斯密的“看不見的手”、分工與合作等思想進行闡釋，在充分理解的基礎上將其凝練為一個科學的“需求理論”。該理論較好地彌補了馬歇爾供求原理對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解釋乏力的缺憾——缺失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更缺少真實的顧客。因此，需求理論從學理邏輯上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厘清了關鍵影響因素及其內在關系，因而具有較好的解釋力。

3.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過程是自生自發的

在詳細闡釋三個經典理論的基礎上，本文研究發現，民營企業的高質量發展過程即是依托企業家精神，基于顧客路徑、需求路徑和自發路徑不斷地推進市場發現的過程，因而其過程是自生自發的。這一新的理論解釋，可為我國民營企業積極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挑戰，提供理論參考與實踐啟發。

（三）啟示與建議

1.啟示：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探索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之路是適恰的

本文基于“顧客至上”的視角，借鑒顧客理念、需求理論與自發秩序理論，詳細考察了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及其內在機制。研究發現，企業家及其企業家精神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實施主體和動力源泉；企業家如何充分地發揮其企業家精神，從市場中發現機會、創造顧客、創新需求、創新創造并滿足需求，即是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過程與內在機制。因此，以“顧客至上”的視角貫穿全文始終，可以厘清“企業家精神”“顧客”“需求”“秩序”等相關變量的涵義及其內在關系，由此探索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的問題本質和解決策略，既治標又治本，具有一定科學性與可行性，因而是適恰的。

2.建議：依據上述研究結論與理論啟發提出相關建議

①在政策方面。產業、財政、金融等政策的制定，須遵循所有市場主體的產權不被破壞的法律制度以及公平、公正與公開的交易原則，這是市場自發秩序得以維護的根本前提，否則就會造成“鼓勵一個、打擊一片”的不佳效果。②在監管方面。市場各方均須秉持顧客理念、尊重需求規律，充分發揮民營企業家精神的功能作用，共同維護市場自發秩序。正常情況下，政府除執行“法外無禁止之地”基本監管原則外，應積極為民營企業高質量發展營造現代化與法治化的營商環境，以提振民營企業家的信心和精神。

參考文獻：

[1]［美］威康·鮑莫爾（Baumol），2010：《企業家精神》，孫智君等譯，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

［2］陳春花，2016：《經營的本質（修訂版）》，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

［3］程虹、喬怡迪、覃美華，2023：《區域公用品牌：對基本概念的理論研究》，《宏觀質量研究》第2期。

［4］陳天一、趙貝貝、洪卓睿，2023：《營商環境對企業產品質量的影響》，《宏觀質量研究》第3期。

［5］鄧悅、蔣琬儀，2022：《智能化轉型何以激發企業創新？——基于制造業勞動力多樣性的解釋》，《改革》第9期。

［6］鄧悅、吳忠邦、邱歡、羅連發，2024：《農業領域企業家精神如何促進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發展——以農民合作社為例》，《中國農村觀察》第3期。

［7］［美］彼得·德魯克（Drucker），2022：《卓有成效的管理者》，辛弘譯，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

［8］［美］彼得·德魯克（Drucker），2018：《管理的實踐》，齊若蘭譯，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

［9］丁霞、徐經緯、吳嘯峰，2022：《新時代中國高質量發展經濟學理論演繹》，《宏觀質量研究》第6期。

［10］恩格斯，2015：《自然辯證法》，北京：人民出版社。

［11］［丹］尼古萊·J.福斯（Foss）、［美］彼得·G.克萊因（Klein），2020：《企業家的企業理論》，朱海就譯，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

［12］［澳］喬舒亞·甘斯（Gans），2019：《創新者的行動》，高玉芳譯，北京：中信出版社。

［13］郭晗、任保平，2022：《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共同富裕：實踐歷程與路徑選擇》，《改革》第7期。

［14］［英］弗里德里希·馮·哈耶克（Hayek），2000：《經濟、科學與政治》，馮克利譯，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

［15］［英］弗里德里希·馮·哈耶克（Hayek），2003：《個人主義與經濟秩序》，鄧正來譯，上海：三聯書店。

［16］侯東德、張可法，2023：《數字經濟時代公司治理的變革與公司法應對》，《西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2期。

［17］胡潔、韓一鳴、鐘詠，2023：《企業數字化轉型如何影響企業ESG表現——來自中國上市公司的證據》，《產業經濟評論》第1期。

［18］黃敏學、葉鈺芊、王薇，2023：《不同類型產品下直播主播類型對消費者購買意愿和行為的影響》，《南開管理評論》第2期。

［19］胡泳，2006：《張瑞敏如是說：中國CEO智慧》，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20］江小涓、孟麗君，2021：《內循環為主、外循環賦能與更高水平雙循環——國際經驗與中國實踐》，《管理世界》第1期。

［21］［美］羅納德·科斯（Coase），2007：《企業的性質：起源、演變和發展》，北京：商務印書館。

［22］藺亞瓊，2011：《管理學門類的誕生：知識劃界與學科體系》，《北京大學教育評論》第2期。

［23］雷紅、高波，2022：《市場化進程與企業家精神》，《經濟經緯》第5期。

［24］劉彪、曾國煒、郭春蘭，2023：《民營企業如何掌握全球高科技市場話語權？——基于巨灣科技主導制定CIM國際標準的案例研究》，《宏觀質量研究》第5期。

［25］劉淑春、秦山敏、潘李鵬，2023：《“化危為機”情境下的重大公共事件與企業高質量發展轉型：基于數字化視角的考證》，《宏觀質量研究》第6期。

［26］劉宇英、盛斌，2023：《數字經濟與全球價值鏈國內鏈長》，《財經研究》第4期。

［27］羅連發、黃紫儀、蘇智鴻，2022：《有為政府、風險應對與農業區域公用品牌發展——基于贛南臍橙產業的案例研究》，《宏觀質量研究》第6期。

［28］齊紅倩、張佳馨，2023：《普惠金融發展促進共同富裕的路徑與異質性研究》，《現代經濟探討》第6期。

［29］邱海平，2023：《實現民營經濟健康發展、高質量發展——深入學習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發展民營經濟的重要論述》，《人民論壇》第7期。

［30］錢學鋒、方明朋，2023：《中國式現代化的開放邏輯與高質量實現路徑》，《宏觀質量研究》第5期。

［31］孫繼國、柴子涵，2023：《數字普惠金融對地區就業質量的影響》，《宏觀質量研究》第4期。

［32］［美］保羅·薩繆爾森（Samuelson），2012：《微觀經濟學（第19版）》，蕭琛譯，北京：人民郵電出版社。

［33］田時中、胡福龍，2023：《橫向稅收競爭、官員更替與城市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基于長三角41個城市的面板證據》，《華東經濟管理》第9期。

［34］王福重，2023：《懂點兒經濟學》，北京：中信出版社。

［35］［美］杰克·韋爾奇，2017：《贏》，余江等譯，北京：中信出版社。

［36］韋森，2001：《社會制序的經濟分析導論》，上海：三聯書店。

［37］文一，2016：《偉大的中國工業革命——“發展政治經濟學”一般原理批判綱要》，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

［38］謝作詩，2024：《通往真相之路：重塑經濟學基礎》，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

［39］熊建橋、郭躍進，2023：《客戶關系能力對企業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一個理論模型》，《科技進步與對策》第5期。

［40］殷國鵬，2012：《消費者認為怎樣的在線評論更有用？——社會性因素的影響效應》，《管理世界》第12期。

［41］俞立平、冉嘉睿、張運梅，2023：《政策工具視角下科技創新質量相關政策演化特征研究——基于2000—2022年政策文本分析》，《宏觀質量研究》第3期。

［42］姚君，2015：《基于外部治理結構視角的企業創新能力分析》，《理論探討》第4期。

［43］楊靜、任振宇、龔昊，2023：《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的資本問題研究》，《政治經濟學評論》第3期。

［44］姚樹潔、王潔菲，2023：《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在邏輯和高質量發展的實現路徑》，《宏觀質量研究》第6期。

［45］趙莉、孫建鑫、張玲，2020：《社交媒體背景下顧客參與對中小企業創新績效的影響——一個雙調節模型》，《科技進步與對策》第23期。

［46］趙晴晴、李思琦，2023：《傳統企業數字化轉型中的戰略與組織協同機制——基于戰略一致性模型的案例研究》，《管理學刊》第2期。

［47］張廣俊，2023：《習近平關于發展實體經濟重要論述的核心要義探析》，《經濟社會體制比較》第3期。

［48］張軍擴、侯永志、劉培林，2019：《高質量發展的目標要求和戰略路徑》，《管理世界》第7期。

［49］張黎、林松、范亭亭，2007：《影響被贊助活動和贊助品牌間形象轉移的因素——基于蒙牛酸酸乳贊助超級女聲的實證研究》，《管理世界》第7期。

［50］張寬、雷卓駿、李后建，2023：《市場準入管制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來自負面清單的證據》，《世界經濟》第5期。

［51］張五常，2014：《交易費用、風險規避與合約安排的選擇》，劉守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52］張維迎，2022：《重新理解企業家精神》，海口：海南人民出版社。

［53］張維迎、盛斌，2014：《企業家——經濟增長的國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54］張新民、陳德球，2020：《移動互聯網時代企業商業模式、價值共創與治理風險——基于瑞幸咖啡財務造假的案例分析》，《管理世界》第5期。

［55］張永旺、宋林，2019：《環境規制與創新的出口質量效應——技術開發與技術改造誰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經濟科學》第2期。

［56］周文、白佶，2023：《論新發展格局與高質量發展》，《蘭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第1期。

［57］朱薈，2023：《以中國式現代化助推人口發展戰略新格局》，《社會科學輯刊》第4期。

［58］Katsamakas，E.，2022，DigitalTransformationandSustainableBusinessModels，Sustainability，14（11）：4261.

［59］Schumpeter，J.andBackhaus，U.，1934，TheTheoryofEconomicDevelopment，Holland：Springer，212223.

CustomerPath，DemandPathandSpontaneousPathofHighQuality

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

—ATheoreticalAnalysisBasedon

thePerspectiveof“CustomerFirst”

WangShengbin1，WangQingxiang1andHuYan2

（1.SchoolofLawandSociology，XinyangNormalUniversity；

2.DabieMountainRuralRevitalizationResearchInstitute，XinyangNormalUniversity）

Abstract：Asthemicrofoundationofthewholeeconomyandanimportantnewforceoftherealeconomy，whetherprivateenterprisescanachievehighqualitydevelopmentwilldirectlyaffectthedevelopmentlevelofchinaseconomy.However，mostoftheexistingstudieshaveexploredhowprivateenterprisesachievehighqualitydevelopmentfromtheperspectivesofpolicy.Finance，digitalizationandtechnologyinnovation，whilethekeyprocessandinternalmechanismof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fromtheperspectiveofcustomershavenotbeenfullyrevealed.Basedontheoreticalperspectiveof“customerfirst”，throughexplainingtheessentialmeaningsgiventoprivateenterprisesbycustomerconcept，demandtheoryandspontaneousordertheory，soastoexplorethecustomerpath，demandpathandspontaneouspathof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Theresearchfindingsareasfollows：（1）Creatingcustomersisthestartingpointforprivateentrepreneurs，anditisalsothebreakthroughandsupportpointforthe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2）Thekeyprocessandinternalmechanismof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istoimplementthemainresponsibilityofprivateentrepreneursandgiveplaytotheirentrepreneurialspirit.（3）Thecustomerpath，demandpathandspontaneouspathof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arerespectively：discoveringcustomers，creatingcustomers，creatingproductsandservingcustomers；Pursueinterests，discoverneeds，createneeds，exchangeproducts；Entrepreneurship，customerdiscovery，innovationandcreation，marketingservices，meetingneeds，andspontaneity.Suchanewtheoreticalexplanationframeworkforthe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canprovidetheoreticalreferenceandpracticalinspirationforprivateenterprisestoactivelyrespondtothechallengesofthegreatchangesthathavenotbeenseeninacentury.

KeyWords：highqualitydevelopmentofprivateenterprises；customerpath；demandpath；spontaneouspath；“customerfirst”

責任編輯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