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帝太初三年匈奴擊酒泉郡路線考

兩漢之際，河西是漢代、匈奴激烈爭奪的軍事要地，而居延地區是蒙古高原通往河西走廊和西域的必經之道，也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茫茫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以往學者研究的焦點多集中在霍去病兩次出征河西路線、王昭君出塞路線、匈奴呼韓邪單于朝漢路線等方面，而對匈奴由蒙古高原南下襲擊河西路線的關注不多。本文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通過《史記》《漢書》《后漢書》等文獻就此問題展開進一步探討。

漢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秋，匈奴南下襲擊酒泉郡，史書沒有明確記載匈奴南下路線。通過查閱《史記》《漢書》《后漢書》等文獻資料，考察漠北河流山川位置關系及居延地區歷史地理因素，同時參考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霍去病西征路線與呼韓邪單于“來朝”“返回”路線，本文認為漢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匈奴主要利用鄂爾渾河、翁金河等河谷，以及沿漢代受降城進入居延地區，然后沿黑河南下至酒泉?？坚屝倥舷侣肪€，應當重視匈奴單于北庭方位及居延地區地理條件，單于北庭穿越居延地區到酒泉郡是最便捷快速的道路。

有學者認為，王昭君出塞路線是從長安（今西安）出發，過左馮翊，經北地（今甘肅慶陽）、上郡（今陜西榆林）、西河（今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東勝區）、朔方（今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杭錦旗）、五原（今內蒙古包頭），出五原西至朔方郡臨河縣，渡北河（今烏加河），西北出高闕（今石蘭計山口），進入匈奴勢力范圍。由匈奴轄區休屯井北渡車田盧水，西北至范夫人城（今蒙古國達蘭扎蘭加德城西北），過?；剑ń衩晒艊鴪D音河下游古爾班博多格山），到姑且水（今翁金河），沿姑且水北上東行至單于庭（今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附近）。歷史地理學家王北辰推斷霍去病的行軍路線為：大軍自今甘肅境內的環江出發向西北行（古蕭關就在此路上），抵達富平縣（今銀川平原）再沿黃河北行，在朔方郡窳渾縣境出雞鹿塞（今磴口縣），自西北穿過烏蘭布和、巴丹吉林兩片大沙漠，跋涉千里到居延。學者黃兆宏認為：霍去病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春季的西征路線是從隴山以西出發，越過屈吳山區，在今靖遠縣、平川區及景泰縣相接的黃河渡口渡河，進入今景泰縣境，并在此痛擊匈奴遬濮部，然后進入河西走廊，渡過石羊河，穿越匈奴五王國轄區（即渾邪王和休屠王領地），經過焉支山，在合黎山一帶同折蘭王、盧侯王領軍遭遇，經過激戰，殺折蘭王、盧侯王。

匈奴南下襲擊酒泉郡時，貳師將軍李廣利兵出敦煌再伐大宛，匈奴為聲援大宛采取了這一次軍事行動，《漢書》沒有明確記載匈奴南下路線，而兩漢史書記載的僅僅是漢朝出居延深入蒙古高原進行北伐，單于北庭至居延路線鮮有記載。

單于北庭方位推定

關于單于北庭的方位，兩漢史籍沒有明確的記載，只能確定單于北庭的大致方位。據《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載：“元狩四年春，大將軍出塞千余里，單于視漢兵多，直冒漢圍西北馳去，大將軍隨其后……遲明，行二百余里不見單于，遂至闐顏山趙信城，得匈奴積粟食軍。軍留一日而還，悉燒其城余粟而還。”由文獻推斷，趙信城為匈奴積粟之地，單于北庭在趙信城西北200里以外。又據《漢書·匈奴傳》載：“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匈奴復入五原、酒泉殺兩部都尉。于是，漢遣貳師將軍七萬人出五原，御史大夫商丘成將三萬余人出河西，重合候莽通將四萬騎出酒泉千余里。單于聞漢兵大出，悉遣其輜重，徙趙信城北邸郅居水。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兜銜山。單于自將精兵左安候度姑且水。”通過文獻，我們可以推斷，趙信城在郅居水之南，單于北庭在趙信城和郅居水南，安候水之右。

《漢書·匈奴傳》載：“使衛青、霍去病操兵，前后十余年。于是浮河西，絕大幕，破寘顏，襲王庭，窮極其地，追奔逐北，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以臨翰海，虜名王貴人以百數?！睔v史學家邱樹森認為，文獻中所提到的王庭是單于北庭，大幕即大漠，闐顏即闐顏山，今蒙古國杭愛山北麓支脈巴彥魯集克山，狼居胥山即今蒙古國肯特山脈，姑衍山今蒙古國宗莫特博克多烏拉山。從文獻中封狼居胥山，禪于姑衍，我們能判斷衛青、霍去病成功穿越大漠追擊匈奴，開辟了由居延到漠北的新路線。衛青、霍去病只有擊潰單于主力部隊后才會這么做，由此可以推定，單于北庭在寘顏山與狼居胥山之間。又有《三國志·烏丸鮮卑東夷傳》載：“呼得、堅昆、丁令俱去匈奴單于庭安習水七千里?！贝税擦曀窗埠蛩?，今蒙古國鄂爾渾河，這也證明了單于北庭在鄂爾渾河附近。這些記載雖然模糊，但可以看到單于北庭的影子。漢書記載了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出居延擊匈奴，北行30日遇匈奴單于主力，說明李陵遭遇到單于主力。結合李陵所率部隊以步卒為主且在戈壁沙漠行軍，考慮攜帶武器裝備和糧草等因素，行軍30日路程大約500千米左右。元代的著作證明了單于北庭在哈拉和林附近，這也與李陵行軍30日路程基本相符。《遼史·本紀二》記載了古單于國方位，文獻引用如下：“天贊三年（924年），六月乙酉，（遼太祖）大舉征吐渾、黨項、阻卜等部。秋七月辛亥，曷剌等擊素昆那山東部族，破之。八月乙酉，至烏孤山，以鵝祭天。甲午，次古單于國，登阿里典壓得斯山，以麃鹿祭。九月丙申朔，次古回鶻城，勒石紀功。”從文獻中遼太祖祭天、刻石勒功可以看出，古單于國在回鶻時期仍處于其統治中心地帶。元定宗二年（1247年），元朝大臣張德輝在《嶺北紀行》中云：“又經一驛，過大澤泊，周廣約六七十里，水極澄澈，北語謂吾悮竭腦兒，自泊之南而西，分道入和林城，相去約百余里。泊之正西有小故城，亦契丹所筑也。由城四望，地甚平曠，可百里，外皆有山，山之陰多松林，瀕水則青楊叢柳而已?！睆埖螺x所見吾悮竭腦兒是契丹古城，邱樹森認為契丹古城可能是在匈奴單于庭故址上修筑的。

元人耶律鑄在《雙溪醉隱集·取和林詩》云：“和林城，苾迦可汗之故地也……城西北七十里有苾迦可汗宮城遺址?！鼻宕鷼v史地理學家顧祖禹考證曰：“和林城，在漠北千余里。唐回鶻毗迦可汗故城也，蒙古初都此，以西有哈剌和林河，因名?！痹樀壑琳纾?346年）命許有壬撰寫《敕賜興元閣碑》，據碑文記載：“太祖圣武皇帝之十五年，歲在庚辰，定都和林?！薄对贰さ乩碇尽份d：“和寧路，始名和林，以西有哈剌和林河，因以名城。太祖十五年，定河北諸郡，建都于此?！睆奶拼猎奈墨I記載看，哈拉和林一度作為突厥、回紇、大蒙古國的重要城址，突厥、回鶻、契丹、蒙古等民族均將這一地區當作活動中心，說明哈拉和林符合游牧民族建城要求。此外，蒙古國哈努伊河流域的高勒茂都1號、2號匈奴墓葬群以及鄂爾渾河谷和日門塔拉三連城的考古發掘，表明杭愛山北鄂爾渾河河谷至色楞格河上游哈努伊河谷一帶是北匈奴政治腹地。通過以上論述，我們可以推斷單于北庭在哈拉和林附近，其具體位置有待于考古的進一步發現。

漢武帝太初三年匈奴擊酒泉郡路線

通過對匈奴單于北庭方位的推定，基本可以確定單于北庭在鄂爾渾河流域、哈拉和林附近，由此可以確定太初三年匈奴襲擊酒泉郡路線的起點。那么，匈奴襲擊酒泉郡路線具體怎么走的呢？《史記·匈奴列傳》載：“后兩歲，復使貳師將軍將六萬騎，步兵十萬，出朔方。強弩都尉路博德將萬余人，與貳師會。游擊將軍說將步騎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將萬騎、步兵三萬人出雁門。匈奴聞，悉遠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單于以十萬騎待水南，與貳師將軍接戰?！蔽墨I記載了天漢四年（公元前97），李廣利、公孫敖、路博德分別從朔方、五原、雁門、居延出兵，與匈奴戰于余吾水?！稘h書·李陵傳》有李陵出居延遭遇匈奴主力圍困的一段記載：“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陵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街範I……與單于相直，騎可三萬圍陵軍……陵且戰且引，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漢軍南行，未至鞮漢山……單于遮其后……期至遮虜障相待?！庇梢目芍盍瓿鰮粜倥毙熊娮叩娇；剑ń衩晒艊鴪D音河下游古爾班博多格山）遇到單于主力圍困，遂沿龍城故道返回。李陵進軍路線為居延—大澤—?；健Ｖ档靡惶岬氖?，無論天漢四年（公元前97年）還是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漢朝北伐匈奴，漢武帝都詔令居延地區的路博德承擔大部隊的給養供應和掩護撤出等重任，這說明居延地區作為北伐匈奴的后方基地，發揮重要的后勤保障作用。

公元89年，竇憲與耿秉出塞3000里，大敗匈奴，登燕然山，刻石勒功?！逗鬂h書·竇融列傳》記載了竇憲、耿秉令班固作銘這一事件，“惟永元元年（89年）秋七月，有漢元舅曰車騎將軍竇憲……遂陵高闕，下雞鹿，經磧鹵，絕大漠……逾涿邪，跨安侯，乘燕然，躡冒頓之區落，焚老上之龍庭”。文獻中提到竇憲與耿秉進擊匈奴路線是從高闕、雞鹿出發，經磧鹵（李陵所過大澤），絕大漠（穿越沙漠），逾涿邪（今蒙古國本查干湖西南戈壁阿爾泰山），由涿邪北上沿姑且水、安候水至燕然山，最后到達冒頓之區落、老上之龍庭。北單于“依安侯河西”游牧，即從龍城往西至其部族墳冢所在附近。于是有了漢軍翻越杭愛山至哈努伊河，尋找北單于主力，并經此東進鄂爾渾河谷，毀壞其龍城。單于北庭與龍城不在同一地理位置已被學者所考證，此不贅述。學者何天明亦認為單于北庭與龍城不在同一地理位置，但也不會遠離單于北庭，最大可能是設在距離單于北庭比較近的草場上。和日門塔拉三連城匈奴城市遺址的發現，進一步印證了漠北匈奴人在單于北庭“龍城”進行的“春夏秋”三季祭祀活動，也證明了單于北庭與龍城不在同一地理位置所論不謬。

從竇憲與耿秉進擊匈奴路線，我們可以清楚地勾勒出龍城故道，龍城故道是由朔方郡窳渾縣出，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到居延地區，由居延經阿爾泰山涿邪通道抵達浚稽山，沿姑且水、安候水到單于北庭。出于高度機密和絕對安全考慮，西漢和匈奴都會慎重考慮進軍路線，進軍路線應當最大程度符合機密和安全要求。西漢軍隊為了解決補給距離，選擇路線首先會考慮直線便捷進軍路線，其目的在尋找匈奴主力決戰，實現打擊匈奴迅速出擊、迅速撤回戰略方針。而杭愛山與鄂爾坤河、翁金河的位置關系決定了匈奴南下路徑。據《嘉慶重修一統志》記載：“杭愛山在鄂爾坤河之北，直甘肅寧夏北兩千里許，翁金河西北五百余里。翁金河源于鄂爾坤河源相近之東南山中，東南流，歷平地凡七百余里，止于班爾哈鄂倫泊，距河套西北可八百里。”由文獻可知，鄂爾渾河由北向南流，穿過杭愛山斷裂地段或山口，沿翁金河分為兩條線路：一條由巴彥布拉格、策克口岸到居延，另一條由賽仁巴拉嘎斯匈奴城址、芒格斯和日本匈奴城址、甘其毛都口岸經五原，到達磴口的雞鹿塞。匈奴為了發揮機動力與突襲性的優勢，也會考慮最便捷快速的線路，而不會選擇繞道1000多千米由雞鹿塞至酒泉。通過前文，基本可以推定單于北庭至居延地區進軍路線，從安候水出發，沿姑且水，經?；剑ㄟ^涿邪山，穿越沙漠到達居延地區。

單于北庭至居延地區路線已經基本確定，那么再確定居延地區至酒泉線路后，我們就可完整地推定太初三年匈奴襲擊酒泉郡路線。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夏，霍去病所采取的進攻路線和后來西漢在河西地區修建的邊防體系如出一轍?！妒酚洝ばl將軍驃騎列傳》載：“元狩二年夏（公元前121年），驃騎將軍出北地，已遂深入，與合騎候失道，不相得，驃騎將軍逾居延至祁連山，捕首虜甚多。 ”《漢書·衛青霍去病傳》也同樣記載了此事：“票騎將軍涉鈞耆，濟居延，遂臻小月氏，攻祁連山，揚武乎觻得?！逼溥M軍路線就是由北地（今甘肅慶陽）出發，繞道至居延地區（今黑河下游），再沿著黑河揮師南下，直搗祁連山下匈奴腹地。

可以看出，霍去病進擊祁連山匈奴是從居延地區沿著黑河揮師南下進攻匈奴，又因居延地區為河西走廊通往蒙古高原腹地的一條要徑。我們可以推斷，匈奴在居延襲擊酒泉郡也必然是沿著黑河水南下到酒泉。

匈奴經過居延地區的必要性

考論匈奴經過居延地區之前，我們有必要對匈奴生產生活方式進行一定的了解。從游牧民族的特點進行分析，對匈奴經過居延地區的考察很有啟迪?！妒酚洝ば倥袀鳌酚涊d：“隨畜牧而轉移，逐水草遷徙……自君王以下，咸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從文獻可以看出，匈奴以畜牧業為主業，過著逐水草而居、遷徙不定的游牧生活，日常生活以肉類為主。但這種游牧生活方式，牲畜需要根據牧草資源的變化而不斷遷徙，在極端自然災害下，牲畜損失巨大。《史記·匈奴列傳》和《漢書·匈奴傳》多次記載了匈奴遭遇極端天氣的情況?！妒酚洝ば倥袀鳌酚涊d：“武帝元封六年冬，匈奴大雨雪，畜多饑寒死。”《漢書·匈奴傳》記載：“武帝征和四年（公元前89年），會連雨雪數月，畜產死，人民疫病，谷稼不孰。”《漢書·匈奴傳》記載：“漢宣帝本始三年（公元前71年），會天大雨雪，一日深丈余，人民畜產凍死，還者不能什一?！痹跇O端自然災害影響下，牲畜遭受巨大損失，劫掠就成為補充生產的重要手段。基于維護統治地位的需要，匈奴單于會組織大規模南侵掠奪戰利品，而中小匈奴貴族由于彌補游牧經濟人力資源的不足，亦會自發性劫掠以補充極端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居延地區原本就是匈奴部落的牧地，自然條件適合養馬、養牛，發展騎兵，因此，成為匈奴南下侵擾河西的重要通道。

從游牧模式的特點來看，水草是最珍貴的自然資源。游牧遷徙必須考慮遷徙地的水源條件、牧草條件和氣候條件。游牧經濟這些獨特的特點，對匈奴軍事力量產生重要影響。如《史記·匈奴列傳》載：“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其俗，寬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边@種由于日常生計所練就的騎射本領不同于訓練的騎兵，從小就進行訓練，日積月累后其熟練程度遠超漢朝騎兵。又如《漢書·晁錯傳》載：“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能勞，饑餓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匈奴士兵騎射精湛、意志堅定，這些都與其游牧生活方式和飲食結構分不開。

河西地區曾是匈奴的戰略要地，是其兵器材料與放牧的重要基地。《漢書·匈奴列傳》記載了張掖郡擁有豐富的林木資源：“匈奴有斗入漢地，直張掖郡，生奇材木，箭竿就羽，如得之，于邊甚饒……匈奴西邊諸侯作穹廬及車，皆仰此山材木，且先父地，不敢失也?！毙倥鳛轵T射民族，弓馬騎射是其生存的根本，張掖郡豐富的林木資源為其制作弓箭、穹廬和車提供了原料?！稘h書·大宛列傳》記載了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李廣利率兵遠征大宛，自敦煌征調大量馬匹牲畜：“牛十萬，馬三萬余匹，驢騾橐它以萬數。”證實了涼州之畜天下饒所言不虛，河西具有強大的牧業承載力。《敦煌漢簡釋文》同樣記載了河西地區畜產豐富，“萬共校其一群千一百頭還沙萬共校牛凡百八十二頭其七頭即游牧取獲”。河西擁有豐富的動物資源，其畜養的馬匹更是漢匈騎兵作戰馬匹的重要來源之一，其重要性對漢匈雙方不言自明?！段骱庸适隆份d：“匈奴失祁連、焉支二山，乃歌曰：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其愍惜乃如此。”正因為河西擁有豐富的戰略資源，匈奴鐵騎不斷南犯，力圖重新奪回河西。居延地區是蒙古高原通往河西走廊和西域的必經之道，也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茫茫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匈奴單于率領主力部隊沿安侯水、姑且水南下，穿過?；胶弯眯吧?，由居延地區進入河西地區距離最近，且黑河下游為匈奴馬匹提供豐富水源條件、牧草條件，極大地減輕了匈奴的后勤壓力，遂成為匈奴南下侵擾的重要孔道。

居延地區東西兩側有巴丹吉林沙漠和北山山脈的天然遮擋，這使額濟納河兩岸250千米的區域成為蒙古高原與河西走廊聯系的一條重要交通樞紐。有學者認為，從窳渾到居延要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從巴丹吉林沙漠進軍河西，既可以繞開匈奴，又能保證水源。經過河西之戰后，居延地區成為漢朝軍隊北伐和西征的重要基地。居延建塞筑城后，匈奴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隨意南下河西侵擾。據記載，漢昭帝元鳳五年（公元前76年），匈奴單于命令梨汙王到漢朝邊境刺探情報，梨汙王報告，酒泉、張掖一帶漢朝防守薄弱，于是單于命令右賢王和梨汙王率4000騎兵分為3隊，侵入日勒、屋蘭、番和3縣，這次入侵他們不是順著居延地區沿黑河南下入侵，而是從合黎山3個隘口侵入，這從側面說明居延防御體系防守嚴密，匈奴不敢從居延地區入侵。《史記》《漢書》等文獻也記載了居延防御體系多次打退匈奴的入侵。如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的天山之戰、漢和帝永元三年（91年）的金微山之戰，均是以居延為基地北伐匈奴。從漢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至漢和帝永元三年（91年），僅文獻記載發生的與該地有關的戰事就達10次之多。其中漢朝主動出擊北伐的10次，匈奴南下侵擾的有4次。漢朝以居延為基地不斷地北伐和西征，始終掌握著對匈奴交戰的主動權，為最終戰勝匈奴起了重要作用。

綜上，《史記》《漢書》《后漢書》關于漢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匈奴南下襲擊酒泉郡記載比較簡略，并沒有明確記載匈奴南下路線。筆者主要從單于北庭方位、漠北河流山川位置關系及居延地區地理條件等方面推斷出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匈奴擊酒泉郡路線，從安候水（今蒙古國鄂爾渾河哈拉和林附近）出發，沿翁金河谷，經浚稽山（今蒙古國圖音河下游古爾班博格多山脈），通過涿邪山（今蒙古國本查干湖西南隔壁阿爾泰山），以及漢代沿受降城進入居延地區，沿著黑河水南下到酒泉。

本文選自：“漢代邊塞軍事防御體系的構建——以居延塞城鄣烽燧為考察中心”（編號：jsbsjj2404）2024年度集寧師范學院博士創新科研基金項目階段性成果。

（作者單位" 集寧師范學院歷史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