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洞紅色記憶三題

八路軍總部在高公

高公村位于洪洞縣汾河西岸，東距縣城10公里，西離萬安鎮2.5公里。1937年11月25日，由朱德總司令率領的八路軍總部東渡黃河，來到洪洞，第三站選址駐扎在高公村。

那時高公村是個只有200戶人家的小村，村落呈甲字形，頭東尾西，筑有六道門，圍墻高大，氣勢雄偉。村中四家財主，靠東門路北的一家姓李，俗稱“東院里”；小北門有三家，按居住方位分別叫“前院”“中院”“后院”。村子小，又窮，多年來添口不建房。部隊的突然到來，村中住房一時就顯得十分緊張。

朱德總司令一來住在“東院里”。第一天晚上，朱德總司令與長工樊福有住在一起，警衛人員則擠住在“東院里”的閣樓上。“東院里”的房主名叫李景山，有文化、明事理、教過私塾，是個開明鄉紳。第二天，李景山就主動騰出主房，讓部隊使用。朱德總司令在高公期間，就在李景山家辦公，處理軍務。經過短暫的相交相處，朱德總司令與長工樊福有交上了朋友。有一天，樊福有對朱德總司令說：“閣樓上存放著房東的棉花，戰士們抽煙打火的不安全……”朱德總司令立即命令戰士們撤下來，就近安排住處。朱德總司令的坐騎原來在騎兵住處喂養，樊福有提出由他代養，方便朱總司令出行。朱德總司令說這樣更好，那就有勞了。

來自南方的戰士，冬天燒不了暖炕。樊福有又是砌煙囪，又是糊爐子，極盡主人的責任。一時間，朱德總司令和樊福有成了親密無間的朋友。凡有要見朱德總司令的人，樊福有總要盤問清楚后才允許見面。

出了高公村南門，往西走約50米，住有幾戶村民。家家都住著坐西向東的土窯洞，圍墻是干打壘的土墻。李三喜的家也在這里，但他家的院落與眾不同，是個圪窩院子（河南一帶叫地坑院），四面都是窯洞，東窯的一孔做大門出行，窯頂上種著莊稼。李三喜的院落自然就顯得非常隱蔽。1937年12月6日，中央軍委華北軍分會會議就是在李三喜家的窯洞里召開的。朱德、彭德懷、任弼時、張浩、林彪、聶榮臻、賀龍、劉伯承、關向應等人出席了會議。事后人們才知道會上討論了華北抗戰形勢，部署敵后游擊戰爭事宜。

八路軍總部駐高公期間，丁玲率領的西北戰地服務團在本村三官廟戲臺演出抗戰內容的文藝節目，時至今日高公村上了歲數的老人還記得清清楚楚。八路軍在高公村駐扎一個多月，和高公村人民相處得親如一家。部隊紀律嚴明，不但對老百姓秋毫未犯，還為老百姓辦了許多好事實事，擔水、掃院、劈柴、磨面等等，天天都做，人人都干。村里的小娃娃都吃過部隊的大米飯，一些貧困戶還得到過部隊的接濟。朱德總司令的夫人康克清住的和王東梅家是鄰居，她經常替王東梅照看孩子，王東梅家為康克清備了柴煤，互相照應。王東梅與康克清多以姐妹相稱，新中國成立后曾有書信來往。

總部遷移到馬牧村之前，朱德總司令贈給長工樊福有一頂軍帽作紀念。村民們知道部隊要離開了，自發地半夜起來送行。戰士們依依不舍，鄉親們苦苦挽留，場面十分感人。村公所送給部隊一面“軍民一家親”的大匾，表達了老百姓對部隊的愛戴和擁護。許多熱血青年跟到馬牧村八路軍總部，要求參軍抗日，李來成、王吉華、樊登娃等就是1937年入伍抗日的。

多年后，朱德總司令還能記起樊福有這個老實巴交的長工。1958年，中央軍委曾經派人接樊福有赴京與朱德總司令敘舊，遺憾的是樊福有已患病，未能成行。

丁玲和西北戰地服務團

1937年11月下旬，丁玲率西北戰地服務團隨八路軍總部東渡黃河，來到洪洞縣八路軍總部。當時，朱德總司令先后駐扎在蘇堡、韓家莊、高公、馬牧村，115師軍政干校駐扎在馬牧村。丁玲和她的丈夫陳明，住在西漫底村民宋永珍家東廂房的北屋。

丁玲個子不高，皮膚白皙且胖，30多歲，是全國知名的左翼作家。她帶領的戰地服務團成員，經常奔波于八路軍總部和部隊營地巡回演出，產生了巨大的社會政治影響，是當時華北抗日中心臨汾的一道亮麗的風景。服務團成員在村中一方面進行軍事制式（即現今的常規訓練，諸如步伐、隊列、射擊、夜間行軍等操練），一方面編排抗日文藝節目，向當地老百姓進行“打倒帝國主義！趕走日本鬼子！”“還我華北河山”的愛國主義宣傳教育，書寫抗日墻報和標語。為老百姓掃院子、干農活和做家務。服務團還在村中放映幻燈片，其內容是日軍入侵東北殺人放火，禍害無辜，以及東北人民奮起反抗日寇暴行的英雄事跡等。服務團的成員早晨操練時，高唱《走，跟著毛澤東》的歌曲。丁玲同群眾一起觀看文藝節目的場面，至今在老年人的回憶中仍歷歷在目。村中許多耄耋婦女以曾同丁玲一起觀看文藝表演為榮。曾任文化部副部長、全國文聯主席的周巍峙（著名歌唱家王昆同志的丈夫），當年也是戰地服務團的成員。

在洪洞期間，丁玲和她率領的西北戰地服務團，與上海演劇一隊的演員們，1938年元旦前后在萬安、高公、馬牧、白石、杜戍等村聯合演出。上海演劇一隊演出的《放下你的鞭子》，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抗日歌曲《游擊隊之歌》是著名作曲家賀綠汀在這里創作的，在洪洞青年中傳唱頗廣。1938年元旦，八路軍總部在萬安鎮東門安樂廟舞臺上召開群眾集會，歡迎美國著名女記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的到來。朱德總司令、民主人士李公樸、丁玲等人先后講話。會后演出了豐富多彩的文藝節目。1938年春節，衛立煌將軍一行到馬牧八路軍總部給朱德總司令拜年，丁玲率領的西北戰地服務團在歡迎會上表演了節目。這次“西線上的盛會”，成了轟動一時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佳話。

丁玲和西北戰地服務團在洪洞的革命活動，足跡遍布高公村的三官廟舞臺、萬安的安樂廟舞臺、馬牧的北寺（即華嚴寺）、西漫底獻殿前的戲臺、白石村的溫家大院、洪洞縣城的關爺廟舞臺等處。這些在她的散文《孩子們》《西安雜談》等文章中都有真實的記錄。文章中記述了少年張百順（13歲）、張如亭（12歲）、李強林（13歲），在戰地服務團的宣傳、激勵和鼓舞下，偷偷地離開家鄉，來到服務團駐地，要求加入部隊。因他們年齡小，服務團再三勸說，父母四處懇求，他們就是不回去，經部隊首長特批，才將這些熱血少年留下來，編入抗日大軍。

丁玲和她率領的西北戰地服務團，永遠留在洪洞人民的心中。

魏巍在馬牧參加八路軍

《誰是最可愛的人》名聞天下，文中的人物和英雄事跡激勵一代又一代有志青年，投身到偉大祖國的革命和建設中去。作者魏巍是在日本侵略我中華領土之時，從洪洞縣馬牧村走進革命隊伍的。

1937年12月，17歲的魏巍只身離開家鄉鄭州，懷揣18元錢，幾經周折，來到山西省洪洞縣馬牧村——八路軍總部和115師師部都駐扎在這里。115師軍政干校駐扎在一個小學校。接待魏巍的是一個和藹的東北人，他是學校辦公室的主任，名叫方熾。方熾端詳著這位身著黑色學生裝、風塵仆仆的青年，當即問明來意，對他進行了入學考試。考試方式很簡單，讓他回答三個問題：一是資本主義的基本矛盾是什么？二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意義是什么？三是你自己的志愿和目的是什么？魏巍在家時受上海左翼文化的影響，讀過艾思奇的《大眾哲學》和何干之的《中國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以及上海出版的雜志《自修大學》，回答這些自然不成問題。聽完年輕人的回答，方熾同志滿意地說：“錄取了！”便當即讓他換上八路軍的軍服，并在左臂戴上了十分醒目的“八路”的臂章，正式成為八路軍的一名戰士。多年后，魏巍說：“我任何時候也忘不了方熾同志。”

115師軍政干校駐扎在馬牧村不久，就被合編到八路軍總部隨營學校。隨營學校的前身是紅軍教導師，抗日戰爭爆發后改編為隨營學校，并東渡黃河隨總司令部一起行動。任務是戰地培訓基層干部，隨時補充部隊。校部設在洪洞縣白石村。經過一番考試，共編為7個隊，計千余人，魏巍被編在四隊二班。四隊是個文化程度較高的隊，成員大多來自北京、上海、太原等地。四隊二班共七八個人，住在白石村五圣寺的古廟里。1938年元旦過后，隨營學校開始了正規訓練。政治課講的是中國革命的基本問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等；軍事課目主要是制式教練、班排進攻防御、緊急集合等。白天上課，夜間有時還教實戰演練，魏巍的軍事常識和軍人的素養就是在那個時候學會和養成的。四隊的領導都是些很堅強的人。隊長徐國夫、政治指導員歐陽平、軍事教導員陶漢章，都是經過長征的成熟軍人。歐陽平性格活潑，他上的政治課，讓剛入伍的大中學生為之傾倒，大家想不到工農干部竟有這樣高的水平。那時正提倡“工農干部知識化、知識分子工農化”，毛主席還在延安的干部會上表揚過他。陶漢章歷時三個月，編寫了《游擊戰術綱要》一書。隨營學校在白石村駐扎訓練近兩個月，1938年的2月20日奉命離開白石，西遷洛川。魏巍在這里度過了他一生中最關鍵、最難忘的兩個月。在這里，他成了組織的“培養對象”，經副班長張紹閔介紹，于1938年4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多年后，魏巍回憶起隨營學校生活時說：“隨營學校是我真正生命的開始，是我人生的起跑線。”他還給馬牧村題詞：

“馬牧村的鄉親們留念：1937年冬抗日戰爭的烽火中，我在馬牧村參加八路軍，呵，難忘的時代！難忘的馬牧村！新世紀之春，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