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 者 語
經濟學家米爾頓·弗里德曼曾說過,如果要用一句話概括經濟學,那就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中國經濟學家北大教授張維迎也對此表示非常贊成。“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句話在我國民間也非常流行,然而就是這么質樸淺顯的道理,人們卻往往習而不察。小說中的老張和老李,將自己家里的大額存款投放到一個來路不明的公司里賺取高額利息,本以為是幸運地撿著了餡餅,殊不知已經一步步走進了別人搭建的陷阱……
一
妻子打來電話的時候,正是大中午,火辣的太陽下,張順正在建筑工地上掰鋼筋,他被曬得滾燙的水泥建筑烤著,汗從臉上、脖子上流下來,流成幾條河,也澆不滅天氣的炎熱。老張種了幾十年地,到了兒子張順這一代,眼看著別人都走出村去找更好的出路了。張順也不愿再繼承祖業繼續守在村子里一生為農,想到外面的熱鬧世界里闖一闖,把自己也拉出來溜一圈,看看自己到底是騾子是馬。但他書沒有念好,沒考上好學校,沒有正規單位要,家里也沒錢開店,就只能跟著建筑隊干。雖當的只是小工,好在不要求文憑,也好歹是進了城,逐漸地心里有了點脫胎換骨、揚眉吐氣的感覺,但偏偏糟心的事一件又一件趕著來了。似乎生活要把他打垮,就要他保持原狀,不讓他有一點出人頭地的機會。
“張順,爸住院了,要交住院費,你快打一萬塊錢過來。”妻子在電話里著急忙慌地說。
“你說啥?咱爸咋住院了?”張順正在拼盡全力掙錢想要試圖改變命運活出個美好未來的時候,突然接到這一個不好的消息,急忙放下鋼筋,兩只手緊握手機,邊接聽邊站起身來。
“醫生說是心臟病復發,腦血管也有點問題,需住院治療,要先交一萬元押金。”電話那頭能聽見醫院里嘈雜的聲音。
“前段時間還好好的呀,咋突然就病了?”張順納悶,繼續問。
“你就別問了,電話里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快先打錢過來。”妻子比剛才越發著急。
“好,好,你等等,先別急,我手機銀行卡里錢不夠,讓我想想辦法借點錢去,馬上給你轉過去。”說完,張順掛了電話。
這幾年,家里日子過得緊。雖然清寧市加快城市化進展,全市各處大搞建設,修橋蓋樓建工廠,大小建筑隊活兒都不少,張順不管到了哪個隊打工,一個月都能掙幾千塊錢,但他自己畢竟不是正式工,成不了正規單位的人,只見年齡長,不見工資漲。四十歲出頭,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除了日常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醬醋和水電暖等開支,家人生病、孩子上學、參加親朋宴會都需要花錢,掙的趕不上花的啊。高中快開學了,兒子僅差市重點高中分數線一分。老師說學校擴招,分數差得不多的考生花點錢還是可以上的。可那一點就是一萬啊。自己一個月只有幾千元的工資,沒錢難倒英雄漢,愁啊!好事輪不上,壞事總往一起湊,現在又冒出一樁花錢的事來,又是一萬塊錢,總不能去偷去搶吧,只能想辦法借了,最少也得先周轉兩萬元。但問誰借?認識的都是些普通朋友,又沒有大老板,即便有,恐怕人家也不會借給,人家怕借給你了你又還不起。張順想了想,只能向表姐青蓮開口了,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戚,誰也有用得著誰的時候。張順表姐嫁得好,自己也能干,兩口子在市建材市場開著一家店,賣地板磚,兼營別的一些裝飾材料。這幾年,清寧發展快,醫院、學校、大型超市、動車站、地鐵站等各種設施應有盡有,看病、上學、出行、購物,日常生活樣樣都方便。家庭條件好、有點本事的人都往市里擠,買房的人一旦多起來,市里新建的樓房就像雨后春筍般拔地而起,居民住宅小區一個連著一個。那么多買房的人,自然要買地磚裝修。建材生意好做,沒有一家不賺錢的。于是,張順撥通了表姐的電話,硬著頭皮開了口。
“哦,是這樣啊,表弟你有事開口就對了,咱又不是外人!侄兒上學、姨父治病都要緊,你看需要多少,我給你微信轉過去。”電話那頭是關切、客氣的聲音,表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青蓮雖常聽媽叨叨姨父做事不勤快,還心眼小,愛占便宜,但她想那與表弟沒關系,各是各,一碼歸一碼。當即她毫不猶豫地轉了兩萬塊錢過去,還叫表弟有空到她家做客。
這次,老張的病麻煩,心臟病加腦血管病,快半個月了,一萬元住院費眼看著要花完了,仍不見好。張順請了一天假,去醫院陪護,順便又在繳費處續繳了一萬元住院費。
“你爸其實病情也不太嚴重,心臟病是老毛病,休息調理一下就好了,腦血管也是輕微問題,這段時間按醫囑輸液吃藥,出院后注意飲食等生活習慣,別擔心,完全能夠恢復正常。這次麻纏,是因為老人心里有事,再加上心眼小,遇事一時想不開,你們做子女的要常開導他,擺正心態想開了也就好了。”主治醫生查病房時告訴張順,叫他們不要過多擔心和焦慮。
張順還以為事情過去半年了,老爺子也該釋懷了,沒想到他還在生悶氣,這下憋出了毛病。
老張生性與人寡淡,不愛和他人交談,也不舍得花錢,還愛大小事與人計較,朋友少,同村的老李卻是個例外,不知啥原因老張就能和老李合得來,說話投機,并且老李說啥老張都信。前幾年,響應省里號召,市里采取多方措施加快發展,為吸引更多的人來清寧投資和旅游,也為了清寧人能更方便快捷地走出去,在城北郊區劃出一塊地來投資修建一座大型機場。劃出來的地,區位好,是適合修建,但由于距離市中心遠,一直未開發過,至今種著莊稼,住著人,修機場市里自然需要出資向群眾征地。
以前修動車站,市里就征過地,城東有的住戶拆遷時得到不少好處。現在城北又征地了,這一片的住戶有的便想抓住這次機會多得點好處。這次他們就學習城東人,采取了一樣的措施。這些住戶中就有老李。
老李跑來告訴老張:“你那十畝地種滿樹苗子,種樹苗子比種莊稼劃算。院里三間房頂上也抓緊時間加蓋上二層。這次市里又修機場又修路的,用地少不了,到時候按面積補償折算,樹苗子和二層住房可是搖錢樹,征地的補償款與房子的拆遷費能賺不少呢。”說完,臉上流露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他對自己的想法很是滿意。
“咱不能那樣干吧?這不是明擺著敲人竹杠嗎?”老張開始時有些猶豫,覺得這樣賺錢不太合適,有點損。
“嗐,咋這樣死腦筋呢?你看誰不這樣干?就你裝老好人呢?現在社會吃虧的不都是好人?”說著,老李拽住老張胳膊就走。
老張跟著老李先來到地里,果然老李家地里剛種了一地樹苗子。又到老李家里,見院里屋頂也開始加蓋二層了。投資不大,幾間廉價的鋁合金簡易房。不只老李家,轉了半個村,前前后后好幾家都開始這樣干了,人們都在心里打著如意算盤。老張動了心,回去后也就照著別人的來。
“你們這是干嗎呢?還有點集體意識沒?你們是得了好處了,但有沒有想一下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損失?一個個自私自利,貪圖便宜,忘了本了。你們這樣做心里真的就非常舒坦好受?”市里負責統計補償款、拆遷費的人知道情況后極為生氣,向上反映,可修建機場是既定項目,事關全市下一步發展,不能變,到快修建的時候只好如數補償。
真的是天上掉下了餡餅,補償款與拆遷費老張共到手四十萬,夠當時在市里買一套差不多的房子了。村子里住了近一輩子,走夠了土路,一下雨就是一腳泥,當夠了泥腿子,如今也能過上城市人的生活了,老張高興得幾天睡不著覺。
之后,老張就更相信老李了,說老李是諸葛亮再世,大事小事都聽老李的。
二
高中開學,張順與妻子送孩子,到了清寧市職業高級中學,報了名。回來的路上,兒子還在低聲叨叨:“我就差一分。”兒子有些不情愿,本來想辦法可以上普高的,普高升學率高,近幾年每年都有考上名牌大學的,人家學校的學風肯定也要比職高的好,大家都在學習,都在進步,上了普高,明顯機會就多了,人們都爭著上呢。夫妻倆看看兒子,又相互看一眼,都無奈地搖搖頭。他們也沒想要這樣,也想讓孩子能接受好點的教育,將來能出人頭地,而不是窩窩囊囊一輩子,但條件不允許,老爺子住院超出開支了,兩萬元花了個精光,把本來計劃讓兒子上普高的那一萬元學費也花了,現在是不管普高職高能有學上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病總算治好了,老張出院回家后又去找老李。
“走,咱再去看看那狗日的回來了沒!”老張見了老李還是帶著怒氣。
“嗐,那不成器的東西!”老李也后悔莫及。
兩個人步行出來,又從外環路坐公交車,經過十幾站來到振興街“清寧友金集團”大樓前。這里依舊空無一人,樓門緊鎖,兩個人只好返回。
“這狗日的,也不知玩的是哪一出,躲得過初一,躲得過十五嗎?不過,唉,還是悔不該當初啊……”老張說話有氣無力,耷拉著腦袋。老李也垂頭喪氣,平時點子多著呢,現在真遇上了難題,心想龜孫子比兔子跑得還快,挖地三尺也找不回來啊,不知如何是好。一陣風吹過,集團院里幾十厘米高的雜草呼啦啦作響。出事后也就是一年多工夫,這里荒廢成啥樣了!環境影響人的心情,破敗的集團樓讓兩個老頭越發無精打采。
三
“老伴,咱這次真弄對了,發財了,這可是咱這樣的普通人活上一輩子都掙不下的錢呀!”老李得到補償款后一回家馬上告訴老伴。
“我看咱還是存銀行吧。”老伴覺得還是存起來好,錢來得也不是太光彩,就不要招搖過市太顯眼了。
“好,這就去銀行。”
三年前,照著別人說的來,老李靠多種樹苗子、增蓋二層房得到了超額補償。剛收到補償款與拆遷費,興奮,激動,心情抑制不住地高興,頓時人也感覺年輕了許多,走起路來飛快,年輕人都追不上,他三步并做二步,喜出望外地與老伴把錢存到了銀行里。
得到消息,他多年未謀面的親侄子穿著時尚,抹著頭油,噴著香水,上門來找他。一下車,手里提著煙酒進了院:“大伯,好久不見,想您老人家了,來看看您,這是孝敬您的禮物。”說著遞上煙酒。老李桌上擺了菜,倒了酒,招待了自己的親侄子。多年不見,老李見面前這個中年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逢人不答話、靦腆羞澀的村里娃了,現在變得見多識廣,能說會道,還對人有禮貌,看架勢,在外面發展得不錯,一副發了財成功男士的派頭。
“大伯啊,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多吉利的名字,‘友金’就是‘有金’‘有錢’,你若加了進來,保準日后你也大吉大利,也會有錢,有大把大把的錢。我們每個成員都會有錢,成為富豪,人人羨慕。”酒過三巡,老李的侄子拍著伯父的肩膀眉飛色舞地夸起了海口。
“這可不是兒戲,是大數目,是真金白銀地往里面放錢,但親侄子總不會騙自己吧,他可也是咱老李家的人,自己看著他長大的。”老李心里有些猶豫,但又有幾分相信。
侄子的好話沒有白說,在利益的驅使下,老李想試著撞撞運氣。幾天后,老李和老伴坐著侄子的車進了友金集團。院里正面是一座新建的現代化辦公大樓,集團的頭腦們都在里面辦公。進入大樓,董事長的辦公室在二層,三人敲門進去。董事長也姓李,叫李侃,光著腦袋,肥頭大耳的,坐在辦公室的高級辦公桌后,整個房間裝飾得高檔豪華。見老兩口進來,董事長示意坐下。談話期間,時不時有人進來找董事長簽字蓋章。老板電話也不斷,一副大老板業務繁忙的樣子。
“老叔,我們這正規公司,你還不相信我們嗎?有你親侄子在,你怕啥?”董事長打電話的間隙隔著辦公桌跟沙發上的老李說道,說著還眼神示意一旁老李的侄子繼續講公司的成績。
“就是,大伯,相信我們吧,看看我,剛來的時候也不怎么熟悉,但經過自己的努力和公司的培養,工作逐漸上了手,業務做得好,短短一年就發展了十幾個人,現在已經進入集團的管理層了,年分紅一百多萬呢。只要你也能發展進人來,你就同樣能分紅和被提拔。發展不下也不緊要,一樣能連本帶息賺得盆滿缽滿。”老李的侄子見伯父有些心動,就借機進一步說服,還站起來從文件柜里取出公司與入伙成員簽訂的合同說,“大伯,您看看,白紙黑字,您就是不相信誰,還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李接過合同翻著看了幾份,上面都有雙方的親筆簽名,還摁著手印,蓋著大紅印章,心里想:“著實是正規企業,合法經營。”
思想上斗爭了幾次,也想過不好的結果,但老李最后還是決定了。
“好吧,我就加入了,是先交十萬吧?”老李見合同正規,更主要的是自己經不住誘惑,心里確實有種蠢蠢欲動的想要發財的愿望,就下了決心,交了錢,簽了字,正式成了友金集團成員。
一個月后,老李收到返還的一萬元。錢是公司直接打進自己銀行卡賬戶的。又過了兩個月,又連續收到兩萬元。老李開始確信友金集團是能賺錢的大企業。之后,老李和老伴又隨同侄子還有別的成員一同去參觀友金集團的科技產品產業園,先進的電器產品正在批量生產,包裝好的成品裝滿集裝箱。侄子說,集團還有不少子公司,經營范圍涉及新能源、建筑材料、農特產品、旅游、酒店等數十種,只要是能賺錢的行業都干。回來后,第四個月,老李收到返還款一萬二,還獲得一臺飲水機作為贈品。看來,公司的確沒騙人,本錢按月還,利息也按規定準時漲了,這樣下來一年就是十三萬八,兩年就是二十七萬六,三年下來凈賺十多萬,第四年就……老李掰著手指頭數,喜出望外,仿佛已經成了富翁,錢多得花不完。此時,他已經對自己的決定深信不疑了。他說服老伴,又交了十萬。第五個月和第六個月,一共又收到兩萬四,半年下來,老李最終有了更大的夢想,自己也要進管理層,賺更多的錢。他把當初獲得的剩下的三十萬補償款和拆遷款全部拿出來交給了友金,并且說服了老張,讓老張也加入。“這錢放著也是放著,暫時也不急用,咱就也大膽一回吧,投進去就有的賺。”老張說服老伴,就也和老李一樣,前三個月交了十萬,每月獲款一萬。第四月獲款一萬二,見獲利可觀,就再交十萬,然后參觀友金集團科技產品產業園,再后來的倆月也是繼續每月獲款一萬二,老張也是對自己的決定深信不疑,半年后把剩下的二十萬補償款和拆遷款全部投入。
一年多來,大家都很高興,坐家里啥活兒都不用干錢就來了,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美的事嘛!
誰也想不到災難就在此時悄然降臨了。還有三個月滿兩年,老李的侄子突然玩起了失蹤,不見了。老張、老李找遍全市也沒見他人影。情況有變,老張和老李最后這幾個月一毛錢沒收到,收到通知說是近來公司擴大業務,資金需要暫時周轉一下,一周轉完就馬上如數到賬。
“不是明明說好月月償本還息的嗎?咋還能突然中斷?公司這不是不守信用嗎?”幾個頭腦比較清醒的人產生了疑問。人們覺察到了不對勁,聚到一起議論:“咱們不會是上當了吧?”老張、老李跟隨人群,足有八九百號人,吵嚷著鬧到友金集團大樓。憤怒的人群推開院門進去,樓里樓外已是空無一人。樓道里滿是廢紙,一地狼藉。辦公室里的辦公用品已被搬走。
“不好,和尚跑了,香火錢都拿走了,只剩下座空廟。”人群里有人大喊,一腔怒氣無法發泄,一腳使勁踢在樓門上,門咣當作響,人群嘈雜起來。
老張才隱隱覺得被套住的二十多萬恐怕是回不來了,拉他入伙兒的老李更慘,損失三十多萬。但老李家境好,兒子在單位上班,月收入七八千,女兒開化妝品店,也不愁吃穿。有兒女奉養著,老李過的是好日子,人家生氣也是一陣子,過去就好了。老張卻不一樣,老兩口身體都不太好,常年吃藥打針輸液就花不少錢,兒子沒有穩定工作,只是在建筑隊臨時打工,工資剛夠糊口,兒媳也沒工作。本來四十萬是要在市里買房的,現在只能繼續擠在狹窄的廉租房里,永無翻身之日了。想到這里,老張喊了一句“二十多萬,那可是養老錢、一家人的生活費,是命根子啊”,只感到心里一陣作痛,腦袋缺氧一般發暈,整個人身體一晃失去平衡,倒了下去。
四
有人最后一次見友金集團的董事長是在半年前。當時他去省城辦事,去一家高級酒店與人談生意,路過三層一個房間,房間沒鎖門,他突然認出里面沙發上坐著的李侃。當時李侃與五六個老板模樣的人端著酒杯在房間里喝酒,每個人左擁右抱身邊坐著幾個袒胸露乳的年輕女人,一個女人正放下酒杯,摟住李侃的脖子親。房間里不時傳出一陣笑聲。經打聽,酒店有人告訴他,這幾個全是大公司老板,隔三岔五輪流請客在這里玩。酒店賺錢全靠這些人,老板們一次消費數十萬。
每家損失的都不是小數目,嚴重的徹底因此變得一貧如洗,受騙的人沒了辦法,告到市公安局。涉案金額巨大,受害人員多,公安局馬上成立專案組立案偵查,但案情復雜,偵查需要時間。老張整日待在家里,郁郁寡歡。
老張是有一身毛病,心眼小,貪便宜,沒主見,不值得同情,甚至讓人厭惡,但他能分清里外,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張家的血脈,有時對自家人他還是有些憐惜心的。兒子工作壓力大,掙錢難,孫子也因交不起學費沒上成普高,他有時也自責,現在非常后悔。他恨騙子恨得咬牙切齒,也罵自己豬狗不如,讓全家陷入困境。他做夢也想把失去的錢拿回來,給貧困的家庭帶來點希望,給掙扎的親人一絲撫慰。他生氣,后悔,便接二連三患病,住院。這樣一來,更加重了兒子的負擔。沒有人能想象出底層人雪上加霜的艱難生活場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一著不慎,經受了波折與教訓,在風雨路上艱難前行。
“張順,這是網上最近登出的消息,你看看。”出事后,妻子一直關注事件進展。看電視,上網,刷抖音,她一看到消息,就忙把手機拿給張順看。
“清寧市友金集團被列入黑名單。該公司自成立以來蠱惑利誘群眾非法集資數億元。群眾的錢成了公司個人任意揮霍的資本,董事長李某出入省城豪華酒店、夜總會,開豪車,住別墅,還命令手下人威脅和毆打找上門來的討債人,現潛逃……經調查核實,清寧科技產品產業園的人并不認識友金集團的老總,友金集團下面也根本沒有新能源、建材、農特產品等項目,公司名下唯一投資控股百分之二十的一家石油公司在外省,入股分紅全在李某一個人的賬戶下,且股金紅利已全被抽出轉移……”張順接過手機心里讀著,感到既震驚又氣憤,隨后不由得出聲道:“跑了?這下損失的二十萬真的回不來了!”他顯然知道結果了,但又不敢告訴他爸。
老張還是隔三岔五去友金集團,還是見不著人,院子里更蕭條了。
張順的兒子沒像他爺和他爸,年輕人肯用功,學習不錯,雖然讀的是多數人不重視的職校,但考上了大學本科,然而爸爸的工資還了債,交了房租,給爺爺看了病,就所剩無幾了。掏不起學費,他就沒去上大學,也進了建筑工地。
作者簡介:
宋曉明,山西省作家協會會員,靈石縣作家協會副主席,《汾河》文學雜志編輯,有小說、散文、詩歌等作品見于《陽光》《都市》《綠葉》《遼河》《鄉土文學》《呂梁文學》《散文選刊》《綠風》《火花》《山西日報》等刊物。作品入選《2016山西文學年度作品選》等文集,多次獲得各級各類文學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