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詩歌教學中的課程思政元素

在全面推進課程思政建設的大背景下，探索中國古典詩歌教學中的課程思政元素極具積極意義。中國古典詩歌體現出的愛國主義精神、仁民愛物精神、自強不息精神和創新精神，讓學生在學習中國古典詩歌基本知識的同時，也能有效接受思政教育，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的思想意識和行為舉止，真正實現“立德樹人”的教育目的。

2020年5月28日，教育部印發了《高等學校課程思政建設指導綱要》，要求高校全面推進課程思政建設。古典詩歌是中華傳統文化的瑰寶之一，探索其中的課程思政元素對教好相關課程以及實踐《綱要》要求極具積極意義。

元素一：愛國主義精神

愛國主義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精神，也是中國古典詩歌教學中關于課程思政的第一元素。中國古典詩歌中的許多作品都鮮明地體現了詩人的愛國主義精神，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幾方面。

受傳統儒家思想的影響，古代詩人們大都有著致君堯舜的功業理想。這種理想往往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樹立，在詩文中都有明確表達。

“詩仙”李白的政治理想在《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一文中表達得十分清晰：“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一身，……，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愿為輔弼，使寰區大定，海縣清一。”帶著對自己才華的充分自信和極為強烈的入世激情，他要像管仲和晏嬰一樣成為國家的輔弼之臣，使四海升平、百姓安居樂業。年輕時的杜甫曾“竊比稷與契”，以傳說中舜帝的兩個大臣稷與契自比，希望能夠像稷與契一樣輔佐當今的天子。在《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一詩中，杜甫更加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政治理想：“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抗敵救亡的豪情壯志。唐代是中國歷史上一個極為強盛的時代，它的強盛從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與國內敵對勢力和外族不斷斗爭的結果。每當有國內敵對勢力或外族威脅到唐王朝的統治時，詩人們的愛國熱情便被空前激發出來，這一點在邊塞詩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唐代詩人們大都并不甘心固守文人這一身份，他們也有著成為武官甚至將軍的理想，在國家危難面前，有著抗敵救亡的豪情壯志。如楊炯的“寧為百夫長，不作一書生。”（《從軍行》）、陳子昂的“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感遇》其三十五）、王維的“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少年行四首》其三）、李白的“愿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關山月》）等。

對國勢衰敗的深沉憂患。中國古代文人都有強烈的憂患意識，唐代詩人亦不例外。尤其是在安史之亂前后唐王朝由盛轉衰的時候，詩人們的這種憂患意識表現得更加深沉。

最能體現出這種憂患意識的詩人無疑是杜甫。早年的杜甫有著“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的遠大理想，然而他生活在安史之亂前后這樣一個唐王朝由盛轉衰的時代。這樣的時代局面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實現遠大理想的可能性，但杜甫并沒有因此而獨善其身，一切不合理的現狀，都進入了他憂患的視野。在困居長安時的作品《同諸公登慈恩寺塔》一詩中就已表現出了這種憂患意識。詩中抒發了“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的臨眺惆悵憂患。錢謙益評曰：“瑤池日晏，言天下將亂，而宴樂之不可以為常也。”

元素二：仁民愛物精神

“仁民愛物”語出《孟子·盡心上》：“君子之于物也，愛人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這種仁民愛物精神是儒家思想的基本精神之一，唐代詩人對這一精神的接受極其普遍透徹。

唐代詩人的仁民精神最突出的表現是對民生疾苦的關注，在他們的筆下，這些民生疾苦的主人公形形色色，如“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李紳《憫農》）的田夫、“古來白骨無人收”的征夫（杜甫《兵車行》）、“水濁不可飲，壺漿半成土”（李白《丁督護歌》）的水夫、“夜雨岡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李賀《老夫采玉歌》）的采玉人、“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白居易《賣炭翁》）的賣炭翁等。

與仁民精神主要表現為對民生疾苦的關注類似，唐代詩人的愛物精神主要表現為對自然中弱小病殘之物的深厚同情。

愛物精神在大量的詠物詩中得到最集中的體現。雖然許多優秀的詠物詩都具有深層次的象征含義，但就表層來說，這些作品包含了強烈的愛物精神。這在杜甫的作品中表現得尤為明顯，杜甫一方面熱情歌頌它們的美，另一方面也關心它們的命運，尤其是對那些弱小、病態、衰微的物體寄與了更多的關注同情，寄托了無限的哀傷和憐憫。杜甫大歷元年（766年）在夔州時看到當地人對白小（俗稱面條魚）的毀滅性傷害，有所感而發寫下了《白小》一詩。王嗣奭評曰：“此詩起結，藹然有萬物一體之念，物雖細微，同沾水族，乃俗當園蔬，用之賤矣。亂肆傾筐，取之多也。但此群分之命，亦屬造物生成，今猶拾卵而盡取之，有傷于義矣。”

元素三：自強不息精神

剛健有為、自強不息是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易傳·乾卦》中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之語，鮮明地體現了這一精神。唐代詩人繼承了這一精神，并和孔子一樣身體力行。

縱觀唐一代，我們可以發現大多數唐代著名詩人早年生活環境比較惡劣，其中有些詩人因父親早逝而家境中落，有些詩人因社會動亂而四處漂泊。但無論生活環境多么艱難，他們始終以一顆自強不息之心而求學不輟。

韓愈三歲時父親就去世了，十一歲以前隨長兄韓會生活，兄死后，由嫂鄭氏撫養。時逢中原戰爭，避地江南。社會和家庭的雙重原因使他從小過著動蕩的生活，這也激發了他的學習積極性。他克服了種種困難，付出了許多人難以想象的努力，最終成為大家公認的大文豪。

從隋朝開始的科舉考試給普通士子們提供了入仕途徑，但這種考試好比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能夠一舉通過的人極少，因此唐代許多詩人都有科舉失利甚至是多次失利的經歷，在失敗面前，他們很少有人退縮，而是繼續努力，直至成功。

高適二十歲時由宋中奔赴長安尋找機會，碰到的卻是“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別韋參軍》）失望而歸的他繼續潛心攻讀。開元二十三年（735年），唐玄宗下詔開制科試，高適被“征指長安”（《酬秘書弟兼寄幕下諸公》序），但再次以失利而告終。其后的十幾年，他仍一直在謀求入仕，但四處碰壁。天寶八載（749年），唐玄宗下詔開“有道科”，高適在睢陽太守張九皋的舉薦下再度進入科舉考場，這一次，已年約五十的他終于成功登榜。

通過科舉考試或其他途徑，大部分古代詩人都有入仕的經歷，但入仕后的他們生活并不順利，幾乎所有人都有被貶謫的經歷，甚至還有人進過監獄。但他們身處逆境時大都不改初心，堅持自我。

在王叔文所倡導的“永貞革新”失敗后，劉禹錫開始了“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的貶謫生涯，雖然此時遠離京城，但劉禹錫的政治熱情絲毫未減，他寫了大量比興體制的諷喻詩表達對當朝權貴的極度不滿。如在《聚蚊謠》中，他以“聚蚊”作為彌漫于朝廷上下反改革勢力的集體象喻。無論生活多么艱難，劉禹錫始終堅信“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這是一種樂觀精神，亦是自強不息的精神。

元素四：革新精神

唐代是一個詩的時代，這個詩時代的形成與唐代詩人在理論和創作實踐上的不斷革新密不可分。唐代詩人的革新精神在陳子昂、李白和杜甫三人身上體現得最為明顯。

初唐最具革新精神的詩人無疑是陳子昂，他在《修竹篇序》中明確提出了自己的文學革新主張，主張詩歌創作要繼承建安文學的傳統，要有“風骨”，有“興寄”。他以《感遇》38首為代表的詩歌創作也努力實踐著自己的文學主張。如其二便用詩、用托物言志的手法，以香草蘭草、杜若自喻，表面上贊其因“朱蕤冒紫莖”而“幽獨空林色”的風姿，實則是借此比喻自己出眾的才華。通過“白日晚”“秋風生”“盡搖落”等語句借寫蘭若之枯敗悲嘆自己的年華流逝、理想破滅。這首詩很好地實踐了他的“興寄”主張。周履靖《騷壇秘語》評陳子昂詩曰：“陳子昂初變齊梁之弊，以理勝情，以氣勝辭。”

李白詩歌最具革新精神的體裁是樂府詩。他的二百三十首樂府詩，雖擬古題者居多，但創新意識明顯，或借古題以寫現事，或借古題以抒己懷。借古題以寫現事的作品，如《丁都護歌》《長干行》《子夜吳歌》等。《丁都護歌》借用樂府舊題， 描繪了纖夫拖船的勞苦情景，并以“兩岸饒商賈”作為對舉揭示了當時貧富不均的社會矛盾，對纖夫們的苦難命運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借古題以抒己懷的作品如《蜀道難》《行路難》《將進酒》等。其中《行路難》作為樂府舊題，屬于“雜曲曲辭”，內容多寫世路艱難和離別悲傷之意。此詩作于天寶三載（744年）初離朝廷之時。在詩里，他以行路艱難比喻世路的艱難，抒發了不平之感和繼續追求理想的愿望。李白詩歌的藝術個性同樣具有很強的革新精神，他以大膽的想象和夸張創造出神奇的藝術境界，如“白發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秋浦歌》）；以噴發式的表達方式抒發強烈的主觀情感，如《將進酒》《上李邕》《蜀道難》等；將壯美意象和優美意象進行大跨度的銜接組合，如“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月下獨酌》中“月”“影”和“人”的銜接；用“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李白《經亂離后……》）的語言表達無盡的情思。

杜甫詩的革新精神主要體現在樂府詩和律詩上。杜甫是新樂府運動的先驅，他以“三吏”“三別”為代表的新樂府詩“突破了漢魏古樂府及擬樂府表現力的局限，大大擴展了樂府的規模和容量，使傳統的敘事方式產生了史詩般的藝術魅力，并兼有抒情和議論的最大自由。”杜甫律詩的革新，首先在于擴大了律詩的表現范圍，主要表現為用律詩寫時事，如“洞房”八章、《征夫》等。其次在于用律詩寫組詩，以表現一些較難表現、較寬泛的內容，這是杜甫在律詩表現手法上的一個創造，其中最成功的作品是《詠懷古跡五首》和《秋興八首》。杜甫律詩的另一個革新是它的語言，杜甫自稱：“為人性僻耽佳句，語不驚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勢聊短述》）杜甫對詩歌語言的錘煉功夫堪稱古典詩歌語言錘煉的范本。

高校中國古典詩歌的教學過程應積極挖掘其中的愛國主義精神、仁民愛物精神、自強不息精神和創新精神，讓學生在學習中國古典詩歌基本知識的同時，也能有效地接受思政教育，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的思想意識和行為舉止，真正實現“立德樹人”的教育目的。

作者簡介：

于年湖，1971年出生，男，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中國古典詩詞的教學與研究。本文為山東省本科教學改革研究項目《新文科背景下漢語言文學專業人才培養改革與實踐》（M2021312）。作者單位：煙臺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