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吃相思”作為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區域多民族共享的大型寨際交往活動,有效地促進了區域民族交流與社會互動?!俺韵嗨肌泵袼椎膬x式過程中,參與主體通過“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等具體儀式鏈環短暫聚集,以平等互信、熱情興奮的狀態融入到儀式中,獲得了積極的情感能量,形塑了蘆笙文化符號,生成了互惠共生的道德標準,在集體歡騰中實現了群體團結。因此,在具體的民族社會交往互動中,應關注民族交往的互動情境、交往主體的情感能量、民族認同的集體符號、平等互惠的道德規范等方面,發揮情感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紐帶作用。
【關鍵詞】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互動儀式;情感;“吃相思”
【中圖分類號】C95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4)03-0138-0009
一、問題的提出
2021年,習近平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必須促進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團結統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1]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實現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必然選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建立“各民族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和社區環境”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具體實踐,民族相互嵌入的社區環境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空間基礎,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客觀結果,前者是后者在實踐層面的延伸和具體的思路及舉措。[2]在都柳江流域的黔桂交界區域(主要包括貴州從江縣、廣西融水苗族自治縣和三江侗族自治縣),苗、侗、壯、瑤等多民族長期在此聚集,各民族在物理空間上雜居,在文化空間上交融,在長期的交往互動中,形成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相互依存、文化共享的相互嵌入的文化環境和社會結構,因此該區域對于研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實踐具有代表性意義。
情感是個人為滿足一定的需求,在外界的某種刺激下形成的對事和物的態度體驗。民族情感也是民族共同體與具體需要相關的一種心理態度的體驗情緒。情感是民族共同心理的重要方面,也是民族交往心理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推動互嵌式社會結構建設中需要參考的重要維度。[3]在具體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實踐中,情緒和情感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一般而言,情感與人的精神和社會需求相聯系,情緒具有情境性、暫時性和外顯性,而情感具有穩定性、持久性和內隱性特征。[4]要實現民族社會交往、文化交流和情感交融,情感在構建生活共同體中至關重要,是維系民族共同體續存與發展的紐帶,積極的情感能量也是激發社會互動、增進社會互利和匯聚集體意志的重要保障。[5]“情感回答著社會為什么是可能的以及何以是可能的這一社會學的中心問題”[6]3,因此,情感是個體和群體交往心理的基礎,在構建民族相互嵌入的社會結構中,應該把空間互嵌作為前提,把情感互嵌作為價值歸依與檢驗和諧穩定的民族社會關系的試金石。
在流動的現代性語境下,黔桂交界的都柳江流域依舊盛行著由村民自發組織和參與的民間寨際交往活動“吃相思”,該活動對區域傳統社會結構的維系和民族關系的塑造發揮著積極作用。以“吃相思”交往互動為田野對象,能為透視和厘清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感邏輯提供個案研究的地方性意義和路徑研究的學理性支撐。本文以貴州省從江縣秀塘鄉下加畜苗寨(客寨)赴從江縣加榜鄉利娘苗寨(主寨)“吃相思”活動為田野對象,解構“吃相思”的具體鏈環,借用互動儀式鏈理論分析框架,從情感社會學視角,探討在現代性流動語境下,地方性社會結構中的互動的“社會秩序何以可能”這一問題,繼而通過對這一地方性知識來理解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情感機制和邏輯。由于社會關系和人類情感的相對內隱和復雜,因此本文在參與式觀察的基礎上,對田野點的關鍵報道人進行深度訪談,以期從文化持有者內部視角對“吃相思”活動予以理解。
二、“吃相思”: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社會交往實踐
在都柳江流域的黔桂交界區域,苗、侗、壯、瑤等民族在長期的社會互動和文化交融中,形塑了“吃相思”這一各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民俗活動。在從江境內的苗族稱“吃相思”為“阿蝦達”或“阿蝦得”,融水境內的苗族稱其為“打同年”,從江、三江境內的侗族稱為“為客”“為嘿”“月也”或“也伴”?!俺韵嗨肌币话阍诿磕甏汗澔蛘咔锸涨昂笈e行,活動以寨子為主體,主寨成員集體到客寨做客,隨后相邀互約,主客寨交換身份,定期輪流做東道主,建立聯系,保持往來。歷史上“吃相思”在湘黔桂交界的侗族地區盛行,清代《通道縣志》載其“每入正月內,男女成群吹蘆笙。各寨游戲彼此往來,宰牲款待,日踏歌壇,一月皆然”[7]。近代以來,“吃相思”廣泛流行于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區域,徐松石先生在考察粵江流域的民族風情后曾論述:“歲節工暇,男女千百為群,遍游各寨。近寨,則吹蘆管。寨人聞聲,亦集眾吹管出迎。男女相見,均握手為禮,款以酒食。數日而后去。有時兩寨男女空寨賽樂……歡呼狂舞,以示大捷焉?!保?]27“吃相思”可以在不同民族之間開展,在二十世紀80年代初期,貴州從江縣境內的丙妹鎮苗寨岑報與和平鄉侗寨占里就展開了“吃相思”[9]162。另外,“吃相思”也是實現跨區域社會交往的重要媒介,在二十一世紀初都柳江流域的黔桂兩地侗族村寨自發開展的“吃相思”互訪活動,也結下歌緣情深的佳話。[10]“吃相思”的目的是社交,可以按參與雙方的熟悉程度分為兩種情形,一種是經過循環的“吃相思”而熟悉的“世交”對象,一種是以賽蘆笙、踩歌堂等社交活動而認識的“新交”對象。按活動性質,一是為促進村寨男女青年的婚姻交換,[11]453建立以聯姻關系為依托的親緣聯結,一是古代族群為抵御外敵和強化集體耕作生產形成的“村寨結盟”的殘存,[12]建立“老庚”性質的地緣聯結,后來逐漸演變為以娛樂和社會交往為目的的自發式的民間集體性社交活動?!俺韵嗨肌笨稍诓煌褡逯g開展,并且在具體的社會文化實踐中,活動的形式和內容也在變異?!俺韵嗨肌钡囊话阈粤鞒毯蛢x式規范包括攔門對歌、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犧牲祭祀、“坐妹”或“鬧姑娘”、辭別送禮等。
“吃相思”是區域社會以姻緣、地緣和親緣為基礎的社會關系的集中體現,在文化心理層面體現了民族熱情好客、集體娛樂的社交方式,是“總體呈現體系”在民族社會文化的具體運作實踐?!俺韵嗨肌庇猩羁痰臍v史邏輯和現實基礎,正如王明珂指出的“一個族群,常以共同的儀式來定期或不定期的加強此集體記憶”[13]31?!俺韵嗨肌弊鳛橐环N儀式是族群強化集體記憶的媒介,是族群重構“集體記憶”和延續“社會記憶”的文化實踐,同時也是在現實環境中調適生存策略,強化區域關系網絡的手段,在族群認同的形成和區域社會的交往中發揮積極的作用。張少春認為此類民俗活動在“欠”與“還”的互惠性計算邏輯下,實際上體現的是一套共享性的民族交往規則,是地方族群在不斷交往和融合過程中發展起來的地方的社會構建的重要方面。[14]徐贛麗和彭曄從姻親和地緣兩方面對此類民俗活動進行分析,認為其反映了地方社會的深層文化,維持和生產了地方社會網絡關系,強化了地方社會秩序。[15]然而,現如今“吃相思”已經不再以聯姻為主要目的,其更突出了“娛人”的功能和價值意涵,以上研究只對“吃相思”的交換規則和生成意義進行了分析,仍然沒有回答活動“秩序何以可能”這一問題,為什么“吃相思”這一民俗活動能夠延續至今?“吃相思”互動活動的內在情感邏輯是什么?“吃相思”對研究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具有怎樣的意義和價值?這也是本文擬回答的問題。
三、“吃相思”互動儀式的觀察:集體歡騰
蘭德爾·柯林斯(Randall Collins),對微觀情境的互動儀式進行深層次的機制探討,提出了“互動儀式鏈”理論。他認為,情感能量是個人互動行為的內在驅動力,在互動儀式中“程序”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在于參與者的共同關注焦點以及情感的投入,通過有節奏地反饋和循環,實現個體情緒狀態到情感能量的轉換,最終產生群體認同、個體情感能量和社會關系符號等結果,而微觀社會可以看作一個個互動儀式組成的際遇鏈。
(一)“吃相思”互動儀式的組成要素
作為互動儀式的“吃相思”包含以下組成要素:第一,兩個或者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場所,不管他們是否有意識的注意到彼此,都能通過身體在場相互影響?!俺韵嗨肌笔谴逭w互動交往活動,活動要求客寨人員集體到主寨做客,主寨和客寨的成員在活動期間通過各種形式聚集在主寨,活動期間相互影響。第二,對局外人設定界限,以明確參與主體的身份?!俺韵嗨肌笔墙⒃凇笆烊松鐣北尘跋碌娜后w性交往,每次活動都有明確的社交對象。“吃相思”一般以村寨為單位開展,參與活動的主客寨會以村寨作為邊界,對局外人的“他者”設置界限,形成了典型的局外人屏障,活動自動將局內人和局外人進行區分。第三,人們將其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對象或活動上,并通過相互傳達而彼此知道關注的焦點。無論是“吃相思”的前期籌備,還是活動中的“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等具體的儀式鏈環中,主寨和客寨的參與主體,全程參與,共同行動,高度關注和融入“吃相思”的儀式活動。第四,人們分享共同的情緒或情感體驗。在“吃相思”中,參與者以熱情飽滿的情緒融入,對活動表現出極高的期待和熱情,并且在活動中呈現出興奮、自信的高峰情感體驗的狀態。[16]86
(二)“吃相思”的過程:相互關注與情感連帶
互動儀式的核心是一個過程,在該過程中參與者圍繞具體的事象生成共同的關注焦點,并彼此響應,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微觀節奏和情感。[16]79
1.“吃相思”前的準備工作
“吃相思”的時間是約定俗成的,集中在正月或者苗族吃新節前后的農閑時節開展,開展的時間少則一天一晚,多至七天七晚。[17]26“儀式本質上是一個身體經歷的過程”[16]93,“吃相思”是村寨集體性慶典,活動前兩寨的年輕村民大都提前返鄉。主寨提前備好用于招待客人的牲畜和回禮的禮品,通常包括小黃牛、香豬、雞、鴨等牲畜和家禽,以及鞋墊、手帕等送給客寨羅漢羅漢是“吃相思”中對于未婚男子的一種稱呼,因為“吃相思”帶有促進青年男女交往的目的,一般而言主寨有未婚女子的主人家會為客寨來訪的未婚男子準備鞋墊、手帕等禮物。的禮物。在活動前幾天主寨就開始掃寨,裝飾寨門,寨子里沿路裝飾彩旗,準備好招待客人的餐食和餐具等。在活動前一天準備糯米飯和菜肴,前期準備活動由全寨村民分工協作,集體參與完成。
2.“吃相思”中的典型文化事象
通過田野發現,“吃相思”活動的主要文化事象包含“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四個構成要件。
一是“攔門迎賓”。攔門迎賓環節是“吃相思”中雙方第一次的面對面接觸?!俺韵嗨肌笔谴逭w性的活動,一般而言客寨只會留下不便出行的年長者在家看守,其余人員全部赴主寨參加活動??驼犖樵陔x寨門100余米的地方下車休整,蘆笙隊就地取材,在路旁的山坡上折取青色的“芭芒草”裝扮蘆笙,以示客寨身份,然后列隊步行前進。寨老高舉下加畜苗寨蘆笙隊隊旗在前引路,蘆笙隊走在中間,其他人緊隨其后。臨近寨門時,客寨率先吹奏報信曲,向主寨通風報信。主寨的隊伍早已在寨門前等候多時,全寨女性盛裝打扮,蘆笙隊立即進行響應,主客雙方你來我往正式拉開“吃相思”的序幕。在苗寨,吹蘆笙迎客進寨是最高的待客之道,大約經過三輪的吹奏后,主寨的寨老高舉利娘苗寨蘆笙隊隊旗出寨門迎接客寨,這是整個儀式中的第一次蘆笙互動。按照苗寨的禮儀,每個進入寨門的人都需要喝攔門酒和吃臘肉。主寨年輕女性用竹筒裝好自釀的苗家米酒,依次將米酒敬獻給客人,同時另一位女主人夾一塊臘肉喂到客人嘴里,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為了表示熱情,女主人一般會勸男子將竹筒里的酒飲完,而男子會故意推搡躲閃,一敬一讓,往往幾個回合,氛圍融洽,歡聲笑語不絕于耳。在男性進入寨子后,攔門迎賓環節才進入了高潮。此時,主客雙方進行對歌的互動儀式。在對歌中,先是主寨起唱對客寨表示歡迎,隨后客寨進行回歌表示感謝。歌唱的內容根據“吃相思”活動的場景而定,以表示對客寨的歡迎與對主寨的感激之情,吟唱的對象也是情景化的物品,比如現場的人群、衣服、禮物等都可以成為歌詞的內容,你來我往,主客互動,現場氛圍歡快融洽。
二是“蘆笙互動”。據王姓村民介紹:“我們可以和其他的民族一起‘吃相思’,只要我們雙方都約好了,他們有蘆笙隊就行,在我們這里,有蘆笙才能交朋友,男性基本上都會吹蘆笙,如果寨子里面沒有蘆笙隊是不能‘吃相思’的?!碧J笙在“吃相思”中是最關鍵的文化事象,蘆笙互動環節分多次進行,貫穿于“吃相思”的始終。在客寨入寨前已經完成了第一次互動。進入寨門后,主寨在前引領客寨隨行,各自手持蘆笙或者芒筒,列成長長的隊伍,雙方蘆笙隊旗在前領路,穿寨而行。隊伍到了寨中比較空曠的地方停下,雙方交換蘆笙,然后分別又組成封閉的圓形陣型,在雙方的引奏者的引領下,一起吹奏蘆笙。交換蘆笙的行為有豐富的內涵,一方面,交換蘆笙的過程表示關系平等,實際上拉近了雙方的距離,增強了雙方的信任;另一方面由于客寨是新添置的蘆笙,主寨交換想要借此沾沾喜氣,以示祝賀,這是“吃相思”的第二次蘆笙互動。經過短暫的休息,雙方隊伍繼續繞寨穿行,來到蘆笙場,賽蘆笙跳踩堂舞,開始第三次蘆笙互動。雙方的蘆笙隊伍自行圍成圓形,引奏者站在中間,雙方的蘆笙隊伍一左一右并排展開,隨著主寨引奏者騰空躍起,率先發出口令,鞭炮齊鳴,雙方展開了蘆笙踩堂,邊吹邊舞,身體隨著蘆笙的節奏左右搖擺,蘆笙悠揚,活動參與者的情緒體驗達到了高峰。苗族在節日或喜慶活動都有蘆笙踩堂,據記載:“一人吹瓢笙……數十輩聯袂宛轉而舞,以足頓為節。”[18]101蘆笙踩堂是“吃相思”的重點,創造了雙方接觸的良機。據觀察,在蘆笙踩堂中,賽蘆笙也融入了趣味的競爭元素,蘆笙吹得越響亮,節奏感越強烈,參與者越能盡興;再者,“吃相思”原本是帶有聯姻性質的社交民俗,因此在蘆笙踩堂中青年男子熱情高漲,使出渾身解數,你追我趕,酣暢淋漓。雙方吹奏的蘆笙曲,既表達了對于當年豐收的喜悅,也象征著生活的祥和。第四次蘆笙互動為送別環節,主客雙方依依惜別,伴隨著主寨蘆笙隊的送客曲,主客雙方再次走到寨門前,雙方蘆笙隊再次圍成圓形,主寨蘆笙隊在內,客寨蘆笙隊在外,形成一小一大的兩個同心圓,隨后客寨蘆笙隊吹奏答謝曲以示感謝。隨著客人遠去的背影,主寨的蘆笙送別久久不能散去。
“吃相思”中蘆笙的演奏頻率高,演奏場景多樣,具體可以分為進寨門前的迎賓互動,在蘆笙場的蘆笙踩堂,送客時的蘆笙惜別等場景,蘆笙曲也分為迎賓曲、踩堂曲、報信曲、送別曲等。在蘆笙互動的過程中,代表的是一種約定俗成的音樂使用規則,不同的場景使用的旋律不一樣,涂爾干認為集體情感要通過集體表達,就需要遵循一定的秩序,以便協調者合作進行,所以在集體歡騰中的個人情感的放縱表達方式就會趨向于有節奏和有規律的表達,因此有節奏的音樂和舞蹈就出現了。[19]296~297蘆笙互動伴隨“吃相思”全過程,通過音樂和舞蹈形式表達和交流,無論主寨還是客寨的男性全部參加到蘆笙的演奏中,蘆笙隊的規模越大,聲音越響亮,節奏感越強,動作越整齊也代表了村寨的協調合作能力越強,蘆笙也促進了區域社會的整合。
三是“飲酒共餐”。一般而言,“吃相思”的共餐有集體招待和分客、分肉菜到戶單獨招待兩種形式,但是頭餐和最后一餐都會采取集體招待共餐的形式。[17]26此次田野調查的“吃相思”共餐以全寨集體招待的形式舉行,主客寨全體成員共同用餐,以客寨進入主寨后的頭餐最隆重。共餐不論主客和輩分關系,不分席位和座次,圍桌而坐,方便溝通,體現的是平等的人際關系。待客的餐食也由主寨村民們自行烹飪制作,糯米飯是苗家待客必不可少的主食,餐食不追求菜品的數量和品相,菜肴采取最簡單的制作方法,以肉食為主,輔以素食?!安柯浠虼迓渖鐣加萌馐硜砑訌娚鐣~帶,以使同鄉和親族關系得到鞏固”[20]18,因此,分享肉食也是苗族區域社會互動中的普遍待客之道。某潘姓村民告訴筆者:“吃什么并不重要,在我們這里過節聚會最重要的是要熱鬧,就是要喝酒,喝多喝少沒關系,喝到開心最好,喝完了再劃拳,唱歌,自然感情就深了?!彼自捳f“桌上吃酒有人醉,歌場唱歌有人輸。”無酒不成歡,行酒作樂,以歌傳情,促膝長談,共敘友誼,敬酒歌、勸酒歌此起彼伏,以飲酒和歌唱的形式來表達情緒,交流情感,相互寒暄,拉家常,擺境況,情真意切,氣氛洋溢,其樂融融。
四是“禮物互惠”。次日下午吃完晚飯后,來到“吃相思”的最后一個環節。主寨送給客寨1頭牛,4只雞,4只鴨,20斤生豬肉,1筐糯米飯和鞋墊、毛巾各1袋,客寨留下禮金2000元,以示“留尾巴”“留尾巴”是“吃相思”中確定雙方是否能繼續聯系的重要環節,“留尾巴”意思就是繼續想和對方保持交往關系,一般而言,“吃相思”所送禮物會選擇長尾巴的牲群,如豬、馬、羊等,因此稱作“留尾巴”?,F在也逐漸演化出了直接留禮金的“留尾巴”的形式。,表示“留下情義長長走”[15]26。倘若主寨想繼續與客寨保持“吃相思”的互動關系,主寨會通過禮物贈予的形式確認,客寨所接受的禮物也以集體共享的原則進行分配。一般而言,“吃相思”作為主客互動的交往儀式,一次完整的互動需要以村寨為中心完成“客”與“主”的兩次身份轉換,在兩次“吃相思”循環中,禮物流動的規則是先“送”再“還”,即先由客寨將禮物“送”給主寨,再由客寨(第一次的主寨)將禮物“還”給主寨(第一次的客寨)。在第一階段“請客”性質的“吃相思”完成后,便產生了“欠”與“還”的交往規則,這是一種內化的道德要求和約束,是道德、情感與義務的社會性要求,本階段所欠只有在下一階段的“回請”中才能得到償還,因此回請性質的“吃相思”必須完成,形成一個閉合的循環,以免欠下“人情債”。當然,禮物互惠的過程也強調價值的對等性,一般而言在“吃相思”中,回禮的市場價值要略高于送禮,在一“欠”一“還”中遵循的是“大致等價交換”的原則,[21]禮物的流動反映的是村寨之間平等的關系,無論主與客都是同等的,主與客的身份也是需要交換的。
通過對“吃相思”互動儀式的關鍵文化事象的觀察,可以發現參與者在互動規則指導下,始終將注意力集中在具體的“吃相思”活動的具體鏈環上。儀式在時間上都是短暫的,只有當它們以一種高度的關注和情感不斷重復時,儀式才能發揮其作用。[16]14活動中,“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等具體的儀式鏈環都需要參與主體共同參與,通過共同的行動和共有的意識,參與主體彰顯高度相互關注和互為主體性?;顒又?,參與者自始至終都熱情洋溢,以積極的情緒投入,表現出自信、高興、興奮的情感狀態,出現了共鳴式的情感體驗,表現出和諧溫馨的人文情感。在“吃相思”互動儀式中參與者通過共有的行動和共有的情感,表現出了一種有節奏的連帶和反饋。
四、“吃相思”互動儀式的結果:群體團結
哈貝馬斯(Jürgen Habermas)認為,從協調行動的角度來看,交往行為能促進社會整體化和創造團結互助。[22]79互動儀式是一種表達意義性的程序化活動,[16]2對于群體生活或者群體團結具有重要的意義。互動儀式中,群體成員經歷高強度的相互關注和情感共享,通過循環反饋,產生情感能量,實現群體團結。通過參與“吃相思”互動儀式,個體將短期的情緒投入轉化為長期穩定的群體歸屬和群體團結,強化了參與主體的成員身份和群體認同,促進了寨際友好和族際和諧,實現了區域社會整合和地方的穩定,實現了類似涂爾干提出的社會共同體的“有機團結”。“吃相思”互動儀式在參與主體面對面的交流互動中,通過“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等一系列環節實現群體團結。在互動儀式的情境下,活動主體共同參與,共同行動,互為主體性,圍繞具體的文化事象形成了相互關注的焦點,并且參與主體以熱情、高興、興奮的情感狀態參與到儀式中,在短暫而興奮的情感刺激下,主體間相互影響與傳遞情緒,形成了共享的情感狀態和認知體驗。通過有節奏的連帶和反饋強化,實現了瞬時共有的集體歡騰,形成了積極的情感能量,代表社會關系的集體符號以及維護群體身份和團結的道德約束機制,最終實現了參與主體的群體團結(如圖1)。
(一)情感能量的提升
情感是人類社會關注的重要面向,也是影響社會交往的重要因素。情感是互動儀式鏈的組成要素和結果[16]12,作為互動儀式結果的情感是指長期穩定的社會情感,帶有明確的社會取向,通過互動儀式產生個人對群體的依戀感和群體團結,也就是“情感能量”[16]4。情感能量根據社會互動的結果可以分為高的情感能量和低的情感能量,高的情感能量是參與主體對于社會互動充滿自信與熱情的感
受,是一種積極的情感。對個體而言,情感能量是參與社會互動和獲得成員身份的渴望,是社會互動的內驅力,對于情感能量的追求是自我滿足的行為。負責組織本次活動的潘姓村民表示:“我們都喜歡這個活動,不喜歡也不會每戶花一千多元錢來弄,大家在一起就是好玩,一起吹蘆笙啊,唱歌,喝酒很熱鬧,很放松,也是大家難得在一起熱鬧一次,在外工作和學習的基本上能回來的都回來了。”“吃相思”互動儀式是脫嵌于日常生活的狂歡,一方面,對于村寨參與活動的主體而言,年輕人大多是流動性的,“吃相思”活動是不同于現代社會的“反結構”狀態。另一方面,“吃相思”也是不同于苗寨居民日常生活的,是脫離于現實日常生活的一種互動儀式。參與者在整個活動中載歌載舞,歡聲笑語,興奮熱烈,這是“吃相思”互動儀式的情感主基調。兩天一晚的互動社會情境中,消弭了原有社會結構中個人之間的身份、地位、輩分、年齡的差異,營造了一種近似于“閾限”的狀態,體現的是平等關系,不同群體的參與者以一種忘我的狀態融入到活動,最后也獲得了群體身份感、群體團結感和歸屬感覺,主體之間產生了依戀感,對于個體而言獲得了積極的情感能量。
(二)集體符號的強化
符號是人們鏈接客觀事物和主觀心理機制的主要載體,事物也是在特定的符號中賦予了社會文化意義。在我國西南少數民族社會中,蘆笙作為一種日常的器樂已經超越了音樂范疇,具有深刻的文化內涵和社會價值。特別是在黔桂交界區域的苗、侗、壯、瑤等民族都將蘆笙視為村寨集體性祭祀和節日慶典中的必要媒介,蘆笙是各民族共創、共享、共有的文化符號。特別是苗族與蘆笙相伴相依,在日常祭祀通靈、婚喪嫁娶、生產勞作、豐收節慶、迎賓送客、談情說愛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蘆笙儼然成為了苗族社會溝通神靈和規范世俗的神俗共在的多功能文化復合體。[23]正如前文所述,“吃相思”的前提是參與雙方有自己的蘆笙隊,蘆笙已經成為“吃相思”活動是否能開展的最核心的媒介,成為了村寨能否交到情真意切的朋友和區分“我”與“他”的關鍵文化符號。在“吃相思”互動儀式中,蘆笙伴隨始終,蘆笙在儀式情境中被賦予“物性”,成為個人和群體情感的形象化的表征,蘆笙儼然成為了“吃相思”的代表性符號,成為群體象征的集體性符號,是儲存地方文化意義的載體,凝聚了人們對于群體的“歷史記憶”和“社會記憶”的集體認同,形塑了地方情感共同體和蘆笙文化共同體。[24]
(三)平等互惠道德機制的確立
在“吃相思”互動儀式中,體現了平等互惠的精神,形成了維護群體團結的道德標準。在“蘆笙互動”中互換蘆笙交流以示尊重,“飲酒共餐”中的圍桌而坐不分主客長幼,“禮物互惠”中的“留尾巴”以免欠下“人情債”,處處體現了主客雙方平等互惠、和諧融洽的關系。在“吃相思”互動儀式中,非常關鍵的一個環節是“禮物互惠”。馬林諾夫斯基最早提出將“互惠”作為禮物交換的分析基礎,他從功能論視角,分析禮物的交往社會價值。[25]442莫斯認為,禮物的流動是在人的結合的基礎上,形成的社會連帶和團結,是總體性呈現體系。[26]223“吃相思”本質上作為寨際交往的一種互動儀式,根本目的是為了建立穩定的寨際和族際關系,以延續村寨和族群的外延社會網絡,獲得穩固的社會資本。贈予的目的是為了回報,回報的義務具有本質特征,禮物流動和交換的過程是為了獲得穩定社會關系,同時在禮物的交換中,基于穩定的情感形成了道義與責任。區域社會通過“吃相思”,建立以姻親關系或地緣關系為基礎的擬親屬關系網絡,化鄰為親,強化人際關系,保障彼此信任,以建立地方社會的情感基礎,同時,通過“吃相思”,形成社會資源互助,以獲得超越村寨物理邊界的社會資本,建立的是一種村寨主體間的平等互惠關系。“吃相思”中形成了對破壞群體團結和違背交往規則行為的道德批判,有“欠”必須“還”,避免欠下“人情債”等,也是對于維護群體團結的道德正義感的直接體現。
五、互動儀式視域下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實踐進路
情感對于個體而言是在具體的社會互動和體驗中形成的穩定狀態,對于民族情感的認知也不應僅停留在抽象層面,而應關注民族往交流交融中的情緒互動和意義獲得?!敖柚鷥x式,人們能夠克服社會存在的差異,建構社會秩序和共同的歸屬感。儀式使人們有可能在共同的行動中邂逅、相知并相互融合?!保?7]29“吃相思”提供了不同地域不同層次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地方性知識,為更好地開展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提供具體的情感進路和學理依據?;诖?,在具體的民族社會交往互動中,應從關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動情境、激發交往主體的情感能量、強化共同文化符號、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規范等方面生成民族互嵌的有效社會機制,發揮情感在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中的重要作用。
(一)營造民族交往的互動情境
微觀社會學關注的社會情境是“一種物理區域,在它里面的任何地方,兩個或以上的個體彼此處于視覺與聽覺的范圍之內”[28]84??铝炙拐J為互動儀式和互動儀式鏈首先是關于情境的理論,關注的是人類群體中的瞬間際遇,事件塑造了它們的參與者,際遇制造其際遇者。“吃相思”互動儀式,將客寨與主寨的人們聚集在一起,通過參與者面對面的互動交流和共同行動來實現群體團結。在具體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實踐中,應積極營造民族交往的互動情境。特別是在具體的活動主題的選擇和活動氛圍的營造中,要關注活動的過程設計和管理,使參與者能全身心的融入到活動中去,在面對面的交流和接觸中形成共同的關注焦點,樂在其中,在具體的互動情境中形成新的集體認同。在形式上,一方面,要繼續保護和傳承傳統文化事象,深入挖掘傳統民族節慶的核心吸引力;另一方面,也要創新民族交往互動的載體,注入新的活力和融入新的吸引元素,與時俱進,以人們喜聞樂見的方式,打造類似于“村BA”“村超”等新的活動載體,營造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互動情境。
(二)激發交往主體的情感能量
情感對于人類社會不可或缺,人類的認知和實踐都會受到情感的驅動,人類在某種意義上是“感情的俘虜”[16]5。對于情感能量的追求是自我滿足的行為,是社會互動真正的的內驅力。但是,情感能量并非是我們常常認為的情緒或者情感,而是一種長期持續的穩定的情感,是社會化的情感,是參與者對于社會互動和獲得成員身份的渴望。情感能量“是一個連續統,從高端的自信、熱情、自我感覺良好;到中間平淡的常態;再到末端的消沉、缺乏主動性與消極的自我感覺”[16]161,因此,在民族交往的互動儀式中,如何激發參與主體獲得高端的情感能量,實現類似于涂爾干所強調的“群體團結感”和戈夫曼所提出的“自我感覺”尤為關鍵。在“吃相思”互動儀式中,情感能量來源于以姻親關系和地緣關系為紐帶的擬親屬關系網絡的民族交往的心理需求,而在當代的語境下,“吃相思”互動儀式更是參與主體以社交為目的,將短暫的快樂、興奮、熱情的情感轉化為長期的穩定的社會化情感的一種方式,是參與民眾表達情感的舞臺。對于個體而言,“吃相思”最核心的情感吸引力在于在短暫的互動交往中,參與主體生成共同的行動和意識,獲得集體興奮的情感體驗和連帶,進而實現情感能量的最大化。在具體的民族互動交往實踐中,可以借用各種民間交往的形式,營造特殊的社會交往場景,尊重群眾的文化主體性,用群眾喜聞樂見的方式,打造各參與主體共同關注的焦點活動,營造歡快、輕松、團結的活動氛圍,激發參與者的群體成員身份感和情感能量,真正實現和諧交融的民族交往目的。
(三)塑造民族認同的集體符號
認同符號是互動儀式中的重要元素,承載著主體的身份意義,是互動主體溝通的媒介。符號標志是主觀聯系客觀的載體,同時也是與個體和群體相關聯的表征,在具體的互動情境中影響成員的身份認同。符號標志是文化內容“所指”與文化形式“能指”的媒介,在互動儀式中,符號標志是參與主體有意識的關注與選擇的結果,以延長瞬間的體驗感或者加深和延續群體的認同。符號可以通過“作為具有情感連帶的關注焦點”或者“從個人身份與敘述中建立起來的符號”兩種形式來傳播和延續群體成員身份[16]134?!俺韵嗨肌眹@蘆笙等關鍵文化事象生成了群體成員身份的認同符號,對于加深參與主體的群體團結和延續群體認同具有重要作用。在具體的民族交往實踐中,應充分挖掘能表征各民族文化內容的“神圣物”和各民族民眾在日常生活中創造的共同性價值[29]。以共同崇拜、英雄傳說等具體的文化事象為要素,構建“物化”的符號形象,以在互動共享的文化符號中儲存或喚醒民族情感,幫助形成更為持久穩固的群體認同和群體團結,并轉化為民族共同發展的精神動力。
(四)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規范
遵循平等互動、互惠共生的互動交往原則和道德規范,可以促進民族內部和族際之間的經濟資本、社會網絡或者社會關系的相互嵌入與整合。遵循平等互惠的原則也是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內生邏輯和良性穩定的區域民族關系演進的中介橋梁。[30]“吃相思”中主客雙方在一“欠”一“還”的交往模式下實質遵循的是一種平等互動、互惠共生的共同性價值標準和道德約束機制。在互動中參與個體形成了維護群體團結的正義感。在“吃相思”這一大型村寨社會交往場域中,參與成員之間在平等中互動,在所有的儀式鏈環中均體現出不分你我,不論主客的平等關系。參與雙方群體成員也實現了在互惠中共生的目標追求,“吃相思”參與成員之間以真誠為價值指涉,以具體的互惠行為增強群體的團結和凝聚力,在雙方的“你來我往、我來你往”和“大致等價的交換”[31]中,逐漸形成了一種約定俗成的共同價值標準和道德規范。在具體的民族交往實踐中,應自覺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規范,以一種柔性的社會聯結形式來加強族內和族際的交往,在平等的身份中增強互動雙方的尊重和信任,在互惠的互動關系中增強參與主體之間手足相親、守望相助的情感紐帶。
六、結 語
在流動的現代性語境下,傳統社會結構發生了意義的嬗變,在“原子化”社會結構日益消解傳統的社會聯結,村落社會共同體逐漸解體的背景下,更需厘清當前日益復雜的區域社會結構中人際互動和社會交往的內在情感邏輯。情感不是抽象和空洞的,而是具化而有力量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實質是以個人為主體的社會交往,是個體向群體擴展的社會文化實踐,其活動的參與主體是個人。本文從社會情境論的互動儀式的視角,通過底層民眾的主位視界,對都柳江流域黔桂交界區域的多民族共創、共有、共享的“吃相思”民俗活動進行深入的田野觀察,發現活動的參與主體圍繞“吃相思”中的“攔門迎賓”“蘆笙互動”“飲酒共餐”“禮物互惠”等的環節形成了相互關注的焦點,參與主體以平等互惠、熱情興奮的狀態參與到儀式中,在短暫而興奮的情景化的情感刺激下,主體間相互影響與傳遞情緒,形成了共享的情感狀態和認知體驗。并且通過有節奏的連帶和反饋強化,參與者以集體興奮的情緒,促進了主體積極的情感能量,群體的符號以及維護群體身份和團結的道德規范,最終獲得持續穩定的群體團結感,達到凝聚自我和團結他者的作用,也實現了區域文化空間和民族情感的相互嵌入。
情感是人類社會得以維系的重要紐帶?!俺韵嗨肌泵袼谆顒拥慕煌巹t和運行邏輯同時適用于族內和族際之間,具有普適性特征,反映了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一個具體側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要從底層的群眾主位視角出發,從細微的民族情感著手,從具體的民族交流交往交融的社會情境中切身體悟?!俺韵嗨肌被觾x式對于我國當代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實踐具有借鑒意義,因此,文章提出從營造民族交往的互動情境、激發交往主體的情感能量、塑造民族認同的集體符號、遵循平等互惠的道德規范等方面四個方面的實踐進路,提升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實效性,在具體的社會文化互動和情感交融中促進民族社區互嵌和民族團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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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MOTIONAL LOGIC OF 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NTERACTIVE RITUAL:Based on the Field Survey of the Folk Custom “Chixiangsi”
Zhu Zhengbin,Yu Dan
Abstract:As a large inter-village interactive activity shared by many ethnic groups in the border area of Guizhou and Guangxi in the Duliujiang River basin,“Chixiangsi” has effectively promoted regional ethnic exchanges and social interaction.In the process of this folk custom,participants gathered briefly through specific rituals such as “greeting guests at the door”,“interaction through a reed-pipe wind instrument called Lusheng”,“drinking and dining together” and “exchanging gifts”.They integrated into the ceremony with equality,mutual trust,enthusiasm and excitement,gained positive emotional energy,shaped the cultural symbol of Lusheng,generated the moral standard of reciprocity and symbiosis,and realized group unity in the collective jubilation.In the interaction and exchange of different ethnic groups,we should pay attention to the interactive environment of ethnic interaction,the emotional energy of the interaction body,the collective symbol of national identity,and the moral codes of equality and reciprocity,so as to give play to the role of emotion as a bond in 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
Keywords:Ethnic Interaction,Exchange and Integration;Interactive Ritual;Emotion;“Chixiangsi”
〔責任編輯:陸 露〕
【作 者】朱正斌,廈門大學社會與人類學院博士研究生,貴州師范大學講師。福建廈門361005。于丹,貴州師范大學歷史與政治學院博士研究生,貴州開放大學講師。貴州貴陽,550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