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政工人文學新兵
2004年,我曾經去信陸象賢,詢問一些有關他當年主編的《北斗》雜志以及他的好友周木齋生前的情況,從此我們有了通信之誼。
陸象賢,上海嘉定南翔人,是20世紀三四十年代活躍在文學舞臺和工人運動中的翹楚。他在南洋中學讀書期間,就富有創作熱情,在學校壁報《野草》上經常發表文章。課余期間,他參加南翔青年文學社團,編輯過《微音》半月刊。他的處女作《初夏的早晨》發表在開明書店出版的《中學生》雜志上。
陸象賢高中畢業后考取了上海郵政局一等郵務員,分配在信箱間分揀信件。他一方面利用業余時間就讀大同大學經濟系,另一方面如饑似渴地閱讀書報雜志,積極投稿寫作,經常用“揚子江”和“黃河”的筆名,在《前鋒》和《大眾》等報刊上大量發表雜文文章,成為文藝戰線上的一名新兵。
在郵局同仁、莫逆之交唐弢的幫助和指引下,陸象賢參加了職工讀書會。通過唐弢的介紹,他結識了許多文友和報刊編輯,開始了雜文和文藝評論的寫作。在此時期,他經常向柯靈主編的《大晚報·淺草》、周木齋主編的《導報·晨鐘》、巴人主編的《申報·自由談》等報紙副刊投稿,出版了詩集《向五月唱歌》、雜文集《兩極集》,編輯了《文藝崗位》等雜志。他不僅寫雜文、詩歌,還擅長文藝理論研究,寫作了《1940年的詩歌運動》《新民主主義和詩歌》《漫談文藝大眾化》《曹禺論》等。
抗戰斗士黨的兒女
1937年,中共江蘇省委派遣劉寧一來到上海,組織和恢復黨的重建工作和進一步開展工人運動。為了加強宣傳,引導輿論,鼓舞民眾的抗戰信心,中共江蘇省委領導下的上海工人運動委員會成立了一個秘密出版機構——北社,意思是心向北方的延安。社徽是一顆北斗星,社址就設在陸象賢的家里——新閘路鴻祥里52號。北社曾經出版了一套由陸象賢主編的“雜文叢書”,這套叢書包括周木齋的《消長集》、柯靈的《市樓獨唱》、唐弢的《短長集》、陸象賢的《浪淘沙》。北社還編輯出版了一本綜合性的社會科學雜志《北斗》,創刊號上發表了《論中國蘇維埃運動》,第二期發表了《蘇維埃運動中各項政策》,第三期因為太平洋戰爭的爆發,被迫終止了出版。
毛澤東主席的《新民主主義論》出版以后,劉寧一要求郵局地下黨員陳公琪在工人中宣傳和介紹此書。陸象賢就和陳公琪以及滬江大學的黨員學生朱善鈞共同合作編寫了一本通俗易懂的小冊子《新民主主義的理論和實踐》,小冊子出版后一版再版,印了1萬冊仍供不應求。接著,劉寧一又把宣傳共產國際的任務交給北社,上海郵政工會研究以后,決定用“現代史資料叢刊”的名義出版,于是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的許多文章和著述,通過北社,源源不斷地印刷、出版、發行,為抗日救亡和引領民眾明確奮斗目標,起到了極大的宣傳和鼓舞作用。
那時,陸象賢不僅堅持在郵局上班,還寫作、編輯刊物,并在華光藝術專科學校教授中國文學課程。周木齋替一般書店編輯“新現實叢書”時,陸象賢正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編寫《新中國經濟地理教程》,闡述關于經濟思想和地域經濟發展的問題。他在書中指出:現階段中國經濟發展的不均衡的情況,使得經濟地理科學的重要性尤為突出。如何堅持在抗戰持久的斗爭中積蓄深厚的經濟力量,保證抗戰和革命的勝利?如何根據民眾的數量分布協調發展區域經濟?如何利用地理和自然優勢均衡發展經濟?等等,在這本書中都有所涉及和闡述。該書一經出版,便深受新四軍華中根據地和西南大后方讀者的歡迎。
領導郵運撰寫報告
抗戰勝利以后,陸象賢曾經暗中參與接應新四軍淞滬支隊進軍上海,準備攻占和奪取這座大城市,后來,由于形勢的變化,黨中央放棄了這個計劃,陸象賢不動聲色地潛伏下來,并且創辦了《生活知識》等刊物,繼續宣傳黨的政策和思想。
不久,上海郵政局調派人員赴臺灣工作,接管郵政通信主權,中共地下黨領導指示陸象賢利用這一機會,到臺灣開展工人運動。他抵達臺灣以后,通過努力工作,參與組織成立了臺灣郵務工會,出版了《臺灣郵報》,還被推選為臺灣代表團團長,參加了全國郵工第五屆代表大會。

后來,陸象賢又去了香港,接受中共上海局書記劉曉的命令,整理了一份上海當前維持生產和生活的經濟資料,準備由劉曉在中共七屆二中全會上向黨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匯報。由于途中輪船遭遇風暴,延誤了時間,未能趕上會議。到北京后,劉曉赴西山向毛主席作了匯報,毛主席聽了匯報很滿意,要求再上報一份關于上海400萬市民的階級分析資料。陸象賢接受任務以后,參考1948年上海市公安局的戶口調查報告以及在北京六國飯店舉行的“上海經濟座談會”簡報,加上其他一些資料,寫出《上海市人口的階級分析報告》,向毛主席再次作了匯報。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陸象賢調入全國總工會工作,去了北京,先后任全國郵電工會副主席、中華全國總工會工人運動史研究室副主任。他晚年撰寫了《爝火集》《人物與回憶》《列車征程》《朱學范傳》《胡厥文》等20多部著作和大量的回憶文章。
爭辯雜文提高認識
1940年10月,我父親周楞伽化名林智石,創辦了《新文藝月刊》,曾邀約陸象賢為刊物寫稿,不料在第三期上,發生了一場有關雜文寫作的爭論。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由柯靈主編的《正言報·草原》副刊上,刊登了陸象賢用筆名“列車”發表的文章《論雜文》,遭到穆子沁的批評。柯靈將穆子沁的原文寄給陸象賢,請他另找刊物發表,陸象賢將這篇文稿和他寫的《再論雜文》一起寄給我父親,要求同時刊登,于是在《新文藝月刊》雜志上,便出現了穆子沁的《與列車先生論雜文》和列車的《再論雜文》兩篇文章。

穆子沁,原名李澍恩,畢業于暨南大學史地系,曾經編輯過《雜文叢刊》。他在文章《與列車先生論雜文》中認為:列車發表的《論雜文》,提及“主宰雜文消長的質,就是戰斗精神的消長”,這句話是正確的,然而對后面一句話“倘若這些雜文里所寫的,不過是買書,尋章摘句而發議論等的事,卻是不足為病的”表示不能茍同。穆子沁認為讀書、看報、發議論,對于戰斗精神的發揮并無妨礙;能夠抓住日常生活的變化,予以深刻的挖掘,這種雜文的戰斗精神,絕不會在其他題材的雜文之下,魯迅先生的《立此存照》就是明顯的好榜樣。
另外,穆子沁對《論雜文》中“重振雜文不在量而須重質”的觀點也提出了疑問,認為量與質不能夠機械地分開,質的提高,總是以量的擴大為基礎的,不去擴大雜文的量,雜文的質就無法提高。
陸象賢認為雜文是文藝作品的一種,不但要表現現實,更要改變現實,而戰斗精神的表現,就根植于此,游離了這一觀點,那么雜文的本質精神就等于消亡了。至于質與量的關系,只有把握質的規定,才能夠把握量的發展變化,只有把握質的提高,才不會阻礙雜文的發展。
這場爭論雖然在當時沒有深入展開,但對于雜文寫作的理論和現實意義,對于今天的雜文作品的提高來說,也是具有一定借鑒作用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