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的歷史演進及新時代內涵

摘要：“穩中求進”的工作總基調及重要原則，經歷了從思想萌芽到逐漸成熟、不斷豐富內涵的歷史演進，包括計劃經濟體制下穩定與增長的理論爭論，伴隨改革開放的理論提出與實踐試錯。這一理論是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蘊含著馬克思主義辯證法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矛盾的運動規律。它包含著以增強風險意識和底線思維為核心，確保經濟在合理區間內平穩運行以及社會發展平穩有序的“穩”的主基調，又包含著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構建新發展格局、加快促進經濟增長方式質的轉變以及經濟社會全面發展的“進”的目標。這一工作總基調和原則，是我國面對未來發展“危”與“機”的應對之策，以全面落實“穩”和“進”之間的融合發展，助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關鍵詞：穩中求進；宏觀調控；供給側改革

中圖分類號：D61;F124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6-0019-04

Historical Evolution of “Seeking Progress While Maintaining Stability”

and Its Connotation in the New Era

Yang Lixun1Su Ziqi1Zhu Xihua2

（1.College of Economics，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730070;

2. Taihu Basin Monitoring Central Station for Soil and Water Conservation，

Taihu Basin Authority of Ministry of Water Resources， Shanghai 200434）

Abstract： The fundamental work style and important principle of “seeking progress while maintaining stability” has undergone a historical revolution of germinating as the thought and finally becoming mature， with its connotation being enriched continuously. This includes the theoretical debate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tability and economic growth in planned economy， and putting forward the theory of reform and opening-up and practical trial. Containing the Marxism’s dialectics and its law of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productive forces and production relations， the theory works as the important component of Xi Jinping’s thought of governing China. On the one hand， the foundation of the theory is “stability”， which focuses on enhancing risk awareness and bottom-line thinking to ensure the steady economy in a reasonable range and smooth and orderly social development. On the other hand， the object is “progress”， which centers around supply-side structural reform and emphasizes constructing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accelerating the qualitative change of economic growth， and boosting all-around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 The fundamental work style and the principle serve as the countermeasures， with which we can deal with “threats” and “opportunities” in the future. By comprehensively combining “stability” and “progress”， we make efforts to realize the modernization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Keywords： seeking progress while maintaining stability; macroeconomic regulation and control; supply-side reform

“穩中求進”的工作總基調及重要原則，是中國共產黨深刻總結歷史發展經驗并基于時代背景而確立的重要方法論，是習近平治國理政思想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對中國式現代化建設規律認識的高度凝練與內涵升華，統領我國各領域發展的全過程。它既包含著以增強風險意識和底線思維為核心，確保經濟在合理區間內平穩運行以及社會發展平穩有序的“穩”的主基調，又包含著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構建新發展格局、加快促進經濟增長方式質的轉變以及經濟社會全面發展的“進”的目標。

它的歷史演進歷程，也是我國宏觀調控理念發展與完善的進程。因此，本文從宏觀調控框架的視角下分析“穩中求進”總基調的歷史演進歷程與政治經濟學理論內涵。

一、“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的歷史演進

（一）計劃經濟體制下穩定與增長的理論爭論

1954年和1957年《政府工作報告》分別提出由于投資增長過快而導致的供求失衡，是造成當時經濟波動的主要原因。但是，以加快經濟發展速度為優先目標提出的調控，卻造成了經濟結構進一步失衡。此階段的經濟波動特征可以總結為：以總需求膨脹為起點，以經濟緊縮型調整為終點的經濟運動過程，經濟增速呈現出由快到慢的震蕩，同時將這些波動的原因歸結于計劃者的短期高增長目標和多元主權機制造成的軟約束競爭［1］。

“一放就亂，一亂就收，一收就死”的經濟循環引發了理論探討，形成了兩種指導思想，即“高速經濟增長中謀求經濟平衡”與“在經濟平衡中追求經濟的高增長”。前者主張大力恢復輕工業與農業，發揮價格機制作用，“綜合平衡和按比例發展”；后者以陳云為代表，無論是在穩定物價、抑制通脹還是克服經濟波動等方面，堅持實事求是，重視在經濟下行時期的全局平衡，協調發展。

這種爭論一直延續至改革開放，兩種理論的不同側重點造成了不同的調控結果，在實踐試錯中，逐漸明確“穩中求進”的思路。

（二）伴隨改革開放的理論提出與實踐試錯

改革開放前期，我國經歷了三輪針對嚴重通脹的調控，不僅積累了宏觀調控的經驗教訓，也在不斷理清改革、發展與穩定之間的關系。直至1996年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穩中求進第一次作為一項重要的政治方針在中央級會議中出現，明確指出“宏觀經濟政策應當保持連續性、穩定性和必要的靈活性，做到穩中求進”。自此，穩中求進完成了其理論積累與實踐試錯，作為經濟領域工作方針和改革思路，就我國經濟穩定、改革和發展工作做出宏觀層面的指導。

1.行政干預與市場調控的權衡

1980年和1985年兩輪通脹調控中逐漸明確在經濟體制轉軌同時，宏觀調控手段應過渡向市場化。要正確處理政府干預與市場調控之間的關系，二者的主次地位由十二大提出的“計劃經濟為主，市場調節為輔”，轉為1985年提出的“以經濟杠桿進行間接調控為主，采用必要行政手段調控經濟運行”。而改革步伐要根據當時經濟狀況靈活選擇，穩住經濟大環境的同時，也在深化改革方面有所推進。

黨的十四大正式明確了市場調控的地位，使市場在社會主義國家宏觀調控下對資源配置起基礎性作用，同時在宏觀方面不放棄政府調控的手段，建起分工明確，協調配合的三位一體宏觀調控體系三位一體宏觀調控體系：黨的十四屆三中全會提出：“建立計劃、金融、財政之間相互配合和制約的機制”。中國致力于建設計劃、金融與財政“三位一體”的宏觀調控體系。。政府調控與市場調節由此理清了彼此的分工界限，政府調控更多作用于宏觀方面，保證經濟總量平衡，市場則在微觀層面發揮資源配置作用［2］。

以“穩中求進”為指導，采用一系列以市場化調控為主的政策，并根據地區、行業等異質性靈活調整，對不同窗口期下的國民經濟進行整體性、均衡性調整，在1996年順利實現了經濟軟著陸。有學者對此輪調控的成果有如下評價：化解了經濟運行一個時期后積累起來的突出矛盾和問題，對嚴重失衡的國民經濟各個環節要素部門，產業，區域等關系進行重新平衡，在新的經濟運行基礎上建立了新的平衡［3］。

2.處理好穩定、發展與改革之間的關系

偏向高經濟增長率下的經濟“綜合平衡”，改革步伐過快，對國家經濟社會發展造成惡劣影響。1988年“價格闖關”不僅不利于經濟發展，反而加劇了經濟波動，CPI指數一度上漲至18.8%。在此輪通脹中，市場調節的作用非常有限，最終以強硬的行政手段快速為經濟降溫，造成了失業高峰，需求衰退等后果。

經濟運行穩定這一基礎要素，成為關注的熱點。先解決當下造成經濟失衡的重大問題，打造一個穩定的經濟環境，奠基經濟改革。再通過深化改革消除造成經濟波動的根源［4］。鄧小平同志先從多角度分析三者關系，認為改革是發展的必由之路，通過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保證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以穩健的經濟發展減小改革帶來的不確定性；最后，保持宏觀穩定為經濟發展和改革提供穩定的大環境。再從實踐指導的角度，對如何兼顧穩定、發展和改革的途徑做了闡釋，要堅定不移推進改革進程，明確穩定的基本性地位，設定符合實際的增長目標。在改革進程中，不怕小風險預防大風險，意識到穩定與發展是相對概念，不是絕對的。根據具體的經濟條件具體分析，有效益、有質量的穩步發展［5］。

這些理論和實踐方面的正確引領，為我國的經濟發展確立了“穩健”的基調，成為我國在社會主義市場化經濟改革與發展的“保險線”。

二、宏觀政策框架中“穩中求進”總基調的草蛇灰線

這一時期內“穩中求進”在政策文件中出現較少，但宏觀調控等重大政策方針，都深深地烙印下它的思想內涵。

第一，基于國內外經濟形勢，轉變宏觀調控方向，實施了一整套具有連貫性、一致性和精準性的組合政策，化解政策風險，率先實現經濟企穩回升。1997年我國宏觀經濟進入買方市場時期，經濟約束條件由供給約束轉向需求約束［6］，面臨產能過剩與需求疲軟的世界共同難題［7］。1998年中央經濟會議上明確提出，宏觀政策轉向擴張性導向，宏觀調控也正式轉入以需求管理為主的階段，擴大內需，開拓國內市場是我國經濟發展的基本立足點和長期戰略方針。

第二，確立市場在資源配置方面決定性作用，立足我國實際國情，結合經濟發展客觀規律，制定多元化政策體系，相機抉擇調控側重點，以有為政府的積極作用，彌補市場失靈；以積極財政政策為主，充分利用剩余生產力；推行穩健的貨幣政策，為經濟活動提供流動性；組合使用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達到優勢互補的效果。

第三，出臺系列具有前瞻性和靈活性的政策，積極防范經濟風險。以應對兩次世界性金融危機為例，在推行擴張性財政政策的同時，也推行一系列具有收緊經濟效應的行政干預手段，一定程度上預防擴張性政策的過度擴張［8］，以點剎車的方式調控，順利完成特殊時期政策向“穩健型”政策過渡［9］。經濟繁榮期，防患于未然，以適度、多次微調代替強硬、少量調控，減少政策不確定性帶來的沖擊。

第四，強化需求管理的宏觀調控，推進供給側改革。黨的十五大提出公有制為主體、各種所有制共同發展的基本經濟制度，從所有制實現形式方面著手改革；1999年十五屆四中全會提出，“國有經濟……要帶動整個社會經濟的發展，在實現國家調控目標中發揮重要作用。”則是以國企改革為抓手，在微觀方面推進改革。

這些體制方面改革的“進”，不僅掃除了宏觀調控體制阻礙，還大大激發了市場中微觀主體的活力，實現經濟發展的黃金十年。

三、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

黨的十八大后，我國社會的主要矛盾發生了深刻轉變，擾動經濟平穩發展的國內外因素更具開放性和不確定性。造成經濟波動的因素由實際產出與潛在產出之間的差距變動，轉變為供給側結構性失衡造成的潛在生產率不斷下降，這就要求宏觀調控框架也隨經濟形勢的變化有新調整［2］。2015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正式提出經濟改革的主線：適度擴大內需的同時，著重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穩”的核心是穩經濟增長，保持宏觀政策的連貫性和一致性。以“六穩”“六保”“六穩”“六保”：六穩：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六保：保居民就業、保基本民生、保市場主體、保糧食能源安全、保產業鏈供應鏈穩定、保基層運轉。2018年7月，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六穩”方針。2020年4月，中央又提出“六保”的新任務。為基礎，使經濟增長率、就業率等不滑出下限，物價漲幅等不超出上限；更重視防范風險，將民生工作與經濟發展相結合，高度重視農業等基礎行業發展，為經濟結構性改革奠定基礎。

2014年至今，作為“穩中求進”驅動力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10］，任務目標不斷提高，任務指向更精準化。2012—2014年“進”以三去一降一補三去一降一補：指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五大任務，是習近平總書記根據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出的。供給側改革主要涉及到產能過剩、樓市庫存大、債務高企這三個方面，為解決好這一問題，就要推行“三去一降一補”的政策。2021年3月5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2021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指出，繼續完成“三去一降一補”重要任務。為核心，適度擴大內需為基礎，深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2018年中央經濟會議提出“鞏固、增強、提升、暢通”八字方針。這既要求對前一階段改革成果進行鞏固，對前一階段的政策沖擊消化吸收，也要求激發微觀市場主體活力、提高產業鏈水平、暢通國民經濟大循環，推動經濟邁向更高質量發展。

同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與需求側管理，兩者是市場經濟內在關系的兩個基本面，是既對立又統一的辯證關系，……，相互依存，互為條件。”“二者不是非此即彼，一去一存的替代關系，而是相互配合，協調推進。”［11］要依據當前的供求狀況來調節政策的力度和方向，做到查漏補缺，多退少補，逆風調節，以此保障國民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四、穩中求進的政治經濟學理論基礎

（一）“穩”與“進”辯證統一

“穩”是指宏觀經濟運行處在合理區間。馬克思談及“生產領域保持平衡的經常趨勢，且經濟運行中不平衡是常態，但不平衡總是趨向于平衡”［12］。這表明經濟是一種趨向于穩態的動態平衡。在各個生產部門、行業以及地區的共同作用下，國民經濟運行處在合理區間。這要求隨經濟發展進入不同階段，各經濟部門要不斷優化產業結構，不斷深化各部門之間的協調合作，不斷優化產業鏈與供應鏈，才能使宏觀經濟在不同外部條件下保持平穩運行，即“穩”的實現離不開“進”的促進與支撐。

“進”既是經濟發展的方向，也是發展的最終目的。在馬克思政治經濟學中，談及“進”的理論內涵為擴大再生產。擴大再生產包括“外延式擴大再生產”和“內涵式擴大再生產”兩個部分，后者是通過技術進步來提高生產資料的使用效率來進行生產擴張。目前我國經濟社會發展的“進”核心要求正是推進經濟增長方式質的轉變，以創新培育新的增長點，促使經濟轉向“內涵式擴大再生產”［13］。而社會擴大再生產的基礎在于生產資料和消費資料投入量的增長，以及按照一定的比例進行生產規模的擴張。這就要求產業結構改革要以一定的經濟穩定增長為基礎，即“進”要以“穩”為基礎。

“穩”與“進”二者是辯證統一的整體。沒有“穩”作為基礎的“進”是空中樓閣，而沒有“進”推動的“穩”則是片面的，無法在長期實現動態平衡。實現以總量經濟在合理區間內增長為核心的“穩”就是一定程度上的“進”，而以結構改革、實現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進”，從長期來看就是保障了經濟社會實現動態穩定。

（二）協調生產力與生產關系

從生產力視角來看，“穩”意味著，結合“穩增長”和“防風險”使經濟運行處在合理區間。“進”意味著，以創新培育新的經濟增長點，推動生產力質的飛躍。從生產關系的視角來看，“穩”意味著，以我國基本經濟制度為改革基點不動搖。“進”意味著以新發展理念的理論指導下，進行制度調整與改革。

“穩中求進”的方法論，首先避免了生產力發展過快，而導致生產關系的變革落后生產力發展的速度。其次生產關系的變革遵循“穩進”策略，就意味著能夠予以生產力一定的時間消化改革帶來的沖擊，利用改革帶來的紅利更充分發展生產力，同時竭力避免“休克式”改革或“緩進式”導致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矛盾加劇。

“穩中求進”在改革的同時提供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社會環境，使得生產力的發展既實現了長期連貫，又有質的突破，以更低的社會成本完成目標。在生產關系方面，在堅持基本經濟制度的前提下，所有的生產關系變革都堅持以具體國情為導向擇機而行，而生產力發展所引致的正是“具體國情”不斷變化，從而形成二者相互促進的良性循環。

五、結束語

當下我國經濟社會的發展面臨諸多嚴峻挑戰，大體上可分為制約發展的內部因素與復雜多變的國際擾動因素。就國內而言，有就業等民生問題、產業發展技術困境，以及經濟預期下降、金融風險升高等問題。外部因素中逆全球化思潮來襲，世界新一輪地緣政治經濟的調整更加劇了外貿動蕩。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更應堅持“穩中求進”，注重“穩”和“進”之間的融合發展，助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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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高耀芳.論穩中求進的理論依據與中國邏輯［J］.長白學刊，2019（6）：97-102.

作者簡介：楊立勛（1965—），男，漢族，甘肅天水人，西北師范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經濟統計。

蘇子淇（1999—），女，漢族，甘肅蘭州人，單位為西北師范大學經濟學院，研究方向為經濟統計。

通信作者：朱熙華（1994—），女，漢族，江蘇鹽城人，太湖流域管理局太湖流域水土保持監測中心站會計師，研究方向為財務會計。

（責任編輯：楊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