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道德的藝術

摘要：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是以色列國內的一個特殊群體，他們是來自埃塞俄比亞的黑色皮膚的猶太人。數千年來他們生活于埃塞俄比亞的文化區域內，由于長期與主流猶太教與猶太人分離，該群體在文化體現上呈現出更多的埃塞俄比亞本土性——不遵守主流猶太教的律法習俗，不研讀《塔木德》文書等。《咖啡與道德：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五旬節教派的文化對抗》一書作者希曼以描寫埃塞俄比亞猶太人飲用Buna咖啡的文化為基點，于多個相互聯系的田野案例描寫中引出核心話題：上癮與規避的糾纏、宗教與政治交割、道德模式與個人實踐的互動。向人們展示了一個個作為行動個體的人如何與道德、政治、宗教、文化進行“游戲”互動的過程，為我們呈現了一幅“逃避道德的藝術”的現實畫卷。

關鍵詞：埃塞俄比亞猶太人；Buna；實踐理論

中圖分類號：G13/17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6916（2024）16-0073-05

The Art of Escaping from Morality

—Book Review of Coffee and Moral Order： Ethiopian Jews and Pentecostals Against Culture

Qi Yubei

（School of Sociology， Yunnan Minzu University， Kunming 650000）

Abstract： Ethiopian Jews are a specific group of black-skinned Jews from Ethiopia within Israel. For thousands of years they have lived in the Ethiopian cultural region and because of their long-term separation from mainstream Judaism and the Jewish people， the Ethiopian Jewish community has taken on a more indigenous Ethiopian character in their cultural manifestations—nonobservance of the Torah practices of mainstream Judaism， non-study of Talmudic texts， etc. Based the culture of Ethiopian Jew’s consumption of Buna coffee， the author of Coffee and Moral Order： Ethiopian Jews and Pentecostals against Culture， Don Seeman draws on interconnected field case studies to introduce central themes： the entanglement of addiction and avoidance， the intersection of religion and politics， and the interaction of ethical models and personal practices. It shows how individuals interact with morality， politics， religion， and culture in a “game”， presenting us with a realistic picture of the art of escaping from morality.

Keywords： Ethiopian Jews; Buna; practical theory

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傳說是所羅門王與示巴女王所生兒子的后代，被視為是最古老的猶太部落之一。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數千年來生活在埃塞俄比亞地區，他們的生活習俗與生活禮儀混合了古猶太教與埃塞俄比亞傳統文化。20世紀70年代，由于埃塞俄比亞國內戰爭的影響，大部分埃塞俄比亞猶太人逃亡到蘇丹邊境的難民營。難民營中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困苦的生活狀況被世界上其他猶太人群體所關注，在世界猶太人群體的共同呼吁下，以色列的猶太大拉比承認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是猶太人的一支，并允許他們通過《回歸法》回歸猶太人的祖地以色列。然而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以色列本地的猶太人在風俗習慣與宗教儀禮中存在諸多不同，以至于兩個群體間由于文化觀念的差異產生諸多矛盾與沖突。而Buna咖啡則成為了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以色列本地猶太人爭論的焦點場域。

一、Buna文化中的個體能動性展演

（一）作為文化形式的Buna

對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和以色列的五旬節派基督徒來說，咖啡（Buna）不僅僅是一種興奮劑和一種文化符號，而是作為區別自我與他者的核心文化系統，伴隨著Buna咖啡的則是一系列獨特的儀禮與信仰。Buna咖啡是埃塞俄比亞的傳統咖啡，咖啡儀式通常由家庭的女主人主持。在Buna儀式中每位客人被提供三杯咖啡，飲用者在鋪著亞麻地毯的地板上坐著，在堅果、香薰和埃塞俄比亞傳統音樂的氛圍中進行Buna的享用。在埃塞俄比亞飲用Buna咖啡與Zar靈（spirit）附身共同討論。Zar是非洲之角地區中最具有特色的靈體附身形式之一，一個痛苦的靈體會定期附身于一個人，并且會從被附身者的配偶和親屬那里索取昂貴的禮物和喜歡的食物。在埃塞俄比亞，撫慰Zar常常涉及音樂和Buna。Zar在以色列的埃塞俄比亞人中的附身規律無跡可尋，但據民間傳說從鄉村地區移居的成年女人往往容易被Zar附身［1］。

如五旬節派（pentecostal）認為，飲用Buna的行為是一種與惡魔共舞的行為，與Buna有關的Zar和咖啡因頭痛也被五旬節派認為是惡魔（demonic）力量的壓迫，從而拒絕和規避飲用Buna咖啡。事實上，Buna咖啡除了與宗教的某種形式息息相關外，這種儀式的進行也與埃塞俄比亞猶太人的親屬關系的實踐、道德能動性的區限、社會關系的破裂和整合、社會生活中潛在的困惑和危險有關。圍繞Buna的一系列展演促使人類學家進行反思，過去的人類學家更加聚焦于一種整體式文化或形式的關注，此偏向的關注使人類學家的田野調查過程中往往會忽視個體能動性的展演。人類學們更應該轉向于對能動性形式（forms of agency）的研究，探尋那些驅使欲望的道德（moral）組成與其他有作用力的領域。只有在田野調查中進入人們日常生活（daily life）的領域——社交中的孤獨感體驗和友情經歷、自主習慣和依賴習慣、自愈的邏輯以及對自由的追求——才能把握個體能動性展現的瞬間。Buna咖啡作為一個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文化中的集體符號（collective symbol），個體能動性體現與社會政治宗教因素都在這一場域中充分展開。

（二）Buna中的親屬關系與個體回避

塔德希是被轉換后的（converted）的埃塞俄比亞猶太人，他沒有選擇與他的父母一樣信仰傳統的猶太教，而是選擇成為一個五旬節派教徒，他的未婚妻與他享有共同的信仰。塔德希的父親死于多年前的一場肺結核病，塔德希的母親是一個信仰傳統猶太教并仍然以埃塞俄比亞猶太人的傳統習俗生活，享用Buna咖啡是塔德希母親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習慣。形成對比的是，作為五旬節派教徒的塔德希和其未婚妻極力拒絕享用Buna咖啡。

與Buna咖啡有關的第一個沖突于此處凸顯。在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回歸的過程中，許多年輕人被轉換成五旬節派教徒并接受新的以色列式的生活方式，但是他們的父母輩仍舊保留傳統的猶太教信仰和埃塞俄比亞式的生活方式，塔德希踐行的生活方式與他父母習慣的生活方式存在巨大的斷裂。在家庭領域內，喝Buna咖啡與否已經逃脫了宗教形式的束縛，塔德希和他未婚妻回避Buna事實上是對他們父母生活方式的逃避。作者借一個私人家庭的案例暗示，避開宗教形式的包裹，作為個體的行動是如何被自我實踐的。這一暗示在后續的故事中明確體現，雖然塔德希極力回避自己參與到Buna儀式中，但他拜訪母親時總會帶一些Buna咖啡送給她。塔德希的實踐行動彌合了五旬節教派的絕對二元劃分。由于不同的宗教信仰，五旬節派的塔德希和他另外信仰猶太教的兄弟姐妹們因此有了隔閡。宗教要求的道德形式并不會徹底限制個人的行動界限，當作者提出要去拜訪塔德希的母親時，塔德希借口送作者去從而與母親和兄弟姐妹團聚。個人與其選擇的道德模式不是以一種苦行僧修行的實踐，而是在道德模式的影響下進行自我闡釋式的行動。

雖然塔德希信仰的五旬節派據其教義就已經約束塔德希接受Buna，但是親屬關系的斷裂、文化背景的割裂、宗教信仰的分裂在塔德希個人身上呈現同構化——存在于塔德希身上的親屬關系道德與宗教禁忌在生活實踐上集中于同一事實，即回避Buna。回避Buna有助于塔德希表達道德上受影響的情緒，他的回避同樣是在回避與父親的冷淡關系、與兄弟姐妹的隔閡、與母親的不同文化習俗。

塔德希面對親屬關系帶來的不適感采取了回避的行為。Buna咖啡的宗教象征性和五旬節派的禁忌在與親屬關系道德同構的層面上掩蓋了塔德希作為人類個體的情感表達。希曼提出疑問：人類學家擅長將行為、邏輯、價值提取概念后形而上化，從這一角度來看，傳統人類學的研究是否缺失了個體研究的視角，道德形式是否掩蓋了個體行動的多重動機。

（三）Buna中的巫術與道德回避

五旬節派教徒拒絕飲用Buna咖啡的首要理由是Buna咖啡會使飲用者上癮，但是這一規避現象背后有更為廣泛的日常意義。

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五旬節派教徒對Buna與Zar的附身（possession）的看法有觀念上的相近之處。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同樣把Zar附身后引起的疾病（頭痛等）和行為上的混亂看作一種惡魔力量的作祟。埃塞俄比亞高地的猶太人為了對抗Zar的惡魔力量，發展出一套撫慰Zar的儀式。他們把咖啡、香薰（同時取悅Zar與參加Buna的客人）掩埋在他們小屋的門外，以此來撫慰Zar避免被它附身。

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在安息日（Sabbath）這一天被禁止烘烤咖啡豆和飲用Buna咖啡，撫慰Zar的威脅與安息日的禁律對埃塞俄比亞猶太人造成行為上的困惑。埃塞俄比亞猶太人面對這一形式上的沖突時，選擇了逃避安息日的禁律去安撫Zar的力量，避免受到咖啡因頭痛（caffeine headache）的痛苦。猶太牧師則為此辯護為救人性命。塔德希對傳統猶太教這一規避行為深惡痛絕，認為傳統猶太教違反了信仰和律法。可以看出，回避行為不僅存在于塔德希的行為上，傳統猶太教面對道德約束也采取了回避的形式。這種現象進一步說明，人類個體并不完全受宏觀文化、道德約束，個體采取了“非正式對抗”［2］的形式與正式的道德約束相處。這與涂爾干在其社會學傳統里所倡導的人類由集體表象決定其行為模式［3］的論斷產生對比。

五旬節派教徒傾向于將拒絕Buna咖啡與其宗教內核的精神自由聯系在一起，Buna咖啡引起的上癮狀態被五旬節派認為是遠離了上帝的仁愛之手（the hand of God），五旬節派認為只有安息在上帝的仁愛之手中才是絕對的自由。希曼發現五旬節派教徒并不是徹底不接受咖啡，他們也會喝速溶咖啡。此意義上，Buna脫離其咖啡本體的物的范疇，Buna與惡魔、非自由、上帝的對立面聯系在一起。惡魔的力量通過Buna儀式注入咖啡豆中，而工業化生產的速溶咖啡卻依舊逃不出它的物的范疇。這里體現了傳統與現代的沖突。

成癮與精神自由喪失的討論不只局限在五旬節教派內部，Buna作為日常生活與文化的交集處，Buna的一系列討論和行為成了文化中的特權場所。在其他生存于埃塞俄比亞的人們同樣有成癮與精神自由喪失的焦慮，Buna與日常生活中更廣泛沖突和文化焦慮產生了共鳴。希曼在此提出一個分析的框架，他以這個分析框架分析為什么存在回避Buna。這個框架要求人類學家不僅要關注宗教儀式、規訓和文化形式，還要在更廣泛的層面上注意到日常生活的情境。

二、族群、政治與Buna

（一）道德與政治的間隙

1.Buna的符號象征變遷

咖啡不僅是埃塞俄比亞的主要出口商品，同樣在象征性經濟中是核心角色。Buna的意義在當代發生轉變，當代人傾向于把Buna理解為埃塞俄比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當代人把Buna建構為象征埃塞俄比亞文化的符號，政治經濟因素的內在邏輯也使得Buna與傳統、落后、貧窮、不發達聯系在一起，與以色列的發達、現代、文明形成對比。如前文所言，關于Buna的各種對立形式需要在更廣泛的話語中討論，研究表明，埃塞俄比亞當地人也習慣于咀嚼一種叫恰特草的植物，長期咀嚼這種食物會使人上癮。過去發生過的爭論表明，咖啡與恰特草一度形成了現代與落后、富裕與貧窮的對比。Buna在現代關系網絡中角色的轉變可以參照過去咖啡與恰特草形成的對立。把這種理解置于一個更廣泛的體系中可以看出，道德能動性、現代化問題、文化或宗教正統性的討論都通過個體的態度集中呈現在Buna這一事實過程上，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把Buna視為落后和失去精神自由的象征也就有了更深刻的意義。這種比較之下顯示的是人們對Buna態度的轉變，反映了這一地區（埃塞俄比亞）行動策略結構的變體（variant），Buna則是集合了這些態度轉變的事實符號。

2.族群政治對Buna符號的再建構

Buna當代意義的建構還揭示出一個更為復雜的現代政治經濟變動。在20世紀90年代來自埃塞俄比亞的猶太人移民被以色列當局移民中心安置在被稱為樣板房（model house）的空間中。通過樣板房的設置來教育和改造新移民，這些教育意味著與埃塞俄比亞文化的遠離和對以色列文化的擁抱。傳統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家庭擁有5個或5個以上的孩子，他們會準備一條相當長的咖啡桌家庭成員進食和飲用Buna。在樣板房設置中，只配備有一個4人的咖啡桌并且配有咖啡杯，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傳統的家庭集聚空間模式被打破。一段文化遺產的視頻中展現了這樣的畫面：一位身著傳統白色服裝的女性為圍坐在草地上的年長男性主持咖啡儀式。這一畫面中，所有的當代以色列因素都被抹除，Buna咖啡被徹底建構為過去的、傳統的，距離當代有遙遠間隔的文化。Buna所蘊含的宗教意義、個人情感、道德能動性在這一表達中被擠壓，Buna變成只代表埃塞俄比亞文化的一個單維度符號。這一意義變動過程凸顯出強烈的政治話語，為了成功轉化這些新移民，主流政治話語選擇把充滿個性表達的Buna儀式抽絲剝繭，從而簡化為一個單純的文化代表。經過空間集聚模式的破碎、儀式象征意義的消解、個性表達的抹除，一個傳統的埃塞俄比亞猶太人才準備好被轉換成為當代以色列人的基質。傳統埃塞俄比亞文化隨著Buna儀式的降維遠離這些移民。

（二）逃避道德與文化整合

1.Buna的多重族群性

埃塞俄比亞猶太人的文化在被當代以色列定義的過程中，失去了人類學文化意義上的流動性、變遷性，而變成一種被具體化的只有外形沒有內里的空殼子。Buna文化實質上成為結合生活習慣而被發明的新文化符號。Buna與埃塞俄比亞政治身份不可分割地聯系在一起：一位在美國生活的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女性不喝Buna，被旁人認為是過于“美國化”失去了其民族的正統性。

Buna儀式除了整合社會關系和親屬關系，它處于新文化和舊文化的夾層中，對社會關系也起到消解的作用。作為社會習俗的Buna儀式體現了埃塞俄比亞式的父母權威，在新移民的家庭中，接受新文化的年輕人與把持舊文化的父母有代際沖突。Buna儀式成了新舊文化對抗的中間地帶和核心，年輕人拒絕Buna的行為背后表現的是新生個體與舊道德的對抗。

作者試圖通過以上兩個例子揭示，人類學家跨過文化和宗教的隱喻，脫離形而上概念先在于人的假設后，個體實踐如何與社會事實互動。人類雖然是生活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生物，個體也是生存于文化結構和社會事實包圍的世界中。但是在文化之下、社會之間個體實踐仍然存在諸多非文化因素的經驗性因素。從約西和希萬的遭遇可以得知，個體在日常生活范疇內的經驗性偶遇中，道德能動性有時處于失靈的狀態。個體不是時刻處于被道德捆綁的狀態，面對經驗性遭遇時個體會從道德中解綁（loosing the ties），一種逃避道德的形式。希曼也在這一次次與報道人的接觸中解綁自己人類學家的身份，他從絕對意義的邏輯中解綁了自己，打破了從宗教意義與文化意義中找尋行動邏輯的束縛。

2.建構族群邊界的道德逃避

共餐（participate）與禁食（fasting）的傳統有助于構建一個道德共同體。若以此分析邏輯審視回避Buna會得出，回避Buna的集體行為是為了構建一個明確的群體邊界（徐新建、王明珂等，2005）［4］。希曼認為傳統人類學家進行共餐與禁食的研究時，并沒有把個體實踐范疇納入考慮。傳統研究沒有體現出來個人與道德規則之間動態的關系，從研究個體實踐出發可以發現更多事實之間的聯系性。以回避Buna為例，五旬節派回避Buna、新生代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回避Buna等，都存在于在同一個生存地域（region）上，宗教區隔、文化異同都不能把個體實踐在現實社會中區分開。而個體實踐則穿插宗教、社會、文化、政治等不同領域，以人類個體的性質把不同的文化區間串聯起來。從宗教角度出發一定得出宗教性的影響因素，從政治角度出發勢必也得出政治性的影響因素，以個體實踐研究為基礎，可以避免盲人摸象式的文化研究。區分文化區間式的研究所得出的結論，無法構建一個作為行動主體的人類個體的完整表述。

文化與神學的修辭，掩蓋了個體事實存在的實踐自由。自由與個體的關系，不是肉體與精神形而上的距離，而是行動主體可支配實踐自由。自由于個體不是僵死的概念化表述，而是動態的與道德、文化間微妙的實踐區域。信徒們被禁止在安息日這一天開車，事實上，塔德希仍然會開車出門。他并沒有覺得自己違反了律法的規定，因為他需要開車來滿足其日常生活的需要，并將此解釋為上帝也會理解他的行為。盡管五旬節派教義以嚴密的二元邏輯占據個體，但個體仍在宗教體系內尋求自我闡釋的自由。個體實踐逃避道德約束時，其自我闡釋仍然以道德來合理化這種逃避行為。個體擁有難以描述的自由經驗。

三、結語：邁向實踐的民族志研究

《咖啡與道德：埃塞俄比亞猶太人與五旬節教派的文化對抗》一書的作者希曼避免以宏大敘事/理論角度進行陳述，而是通過三種整體敘事，觀照回避Buna這一社會事實：五旬節派個體的敘事；埃塞俄比亞猶太人傳統敘事；普通猶太人的敘事。以不同個體實踐脈絡構成整篇文章的主體，通過每位個體的陳述提出問題，形成基本立場。通過該書，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不同個體的實踐如何建構了一個社會事實，社會生活的不同場域、思維區隔的不同板塊都被實踐行動聯系在同一個社會過程中。據此，作者為我們帶來一個思考，人類是否只是懸掛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上的生物呢？

作者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肯定的，人類的確拘束于自己的意義范疇內，但事實又比這種定論復雜。在格爾茲看來，人類無法擺脫意義之網的束縛［5］——人類的各種行為一定反映了宏大意義中的一維。格爾茲沒有看到人類個體的能動性，人類不只附著于意義之網，實踐行為中個體面對不同的經驗遭遇有自我規避和選擇的自由。在個體的維度上，意義的世界不呈現一種連續體模式，而呈現一種網與空隙的結合——間斷式的意義體現，個體在意義之網上漫步時也會跳進意義網格的空隙。此書對傳統人類學研究的文化中心敘事提出了質疑，為實踐理論的田野描寫提供了一種新的視角——邁向實踐的民族志研究。

參考文獻：

［1］SEEMAN DON.One people，one blood：ethiopian-israelis and the return to judaism［M］.New Brunswick：Rutgers university press，2009：128.

［2］詹姆斯·C·斯科特.弱者的武器［M］.鄭廣懷，張敏，何江穗，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7：342.

［3］愛彌兒·涂爾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渠東，汲喆，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1：585.

［4］徐新建，王明珂，王秋桂，等.飲食文化與族群邊界：關于飲食人類學的對話［J］.廣西民族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6）：83-89.

［5］克利福德·格爾茨.文化的解釋［M］.納日碧力戈，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5.

作者簡介：祁鈺焙（1995—），男，漢族，山西陽泉人，單位為云南民族大學社會學院，研究方向為社會人類學。

（責任編輯：趙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