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劇選段《白日飛升》的藝術特征與演唱探討

［摘 要］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1928年，徐志摩作出了這首被國人廣為熟知的《再別康橋》。后由周雪石擔任作曲，陳蔚（筆名水兒）擔任編劇及導演的歌劇《再別康橋》于2001年12月在北京人民藝術劇院首次上演，小劇場歌劇《再別康橋》的誕生賦予了《再別康橋》新的生命力。本文以歌劇《再別康橋》中林徽因的經典唱段《白日飛升》的藝術特征與演唱探討開展分析，從作品的藝術特征入手，對唱段的情境、人物形象以及音樂特征進行細致的分析，還原編劇、作曲家賦予作品的真實含義，并結合自身演唱體會，對《白日飛升》唱段進行演唱探討。

［關鍵詞］ 歌劇《再別康橋》；《白日飛升》；演唱探討

［中圖分類號］ J605" "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7-2233（２０２4）09-0144-03

一、《白日飛升》唱段的藝術特征

（一）人物唱段的情境

《白日飛升》唱段處于整場歌劇的第七場，是女主角林徽因在全劇中情緒起伏較大的一首詠嘆調，也是推動劇情走向高潮的重要轉折點。［1］

前因：在之前的劇情中，徐志摩去北京香山雙清別墅探望還在病中的林徽因，許久未見的兩人激動不已。交談間徐志摩問起林徽因即將舉辦建筑講座的事情，林徽因開心地回答了具體的時間，并試探著詢問徐志摩那天是否會出席。徐志摩欣然答允，并表示他一定會出席演講現場，一睹林徽因的演講風采。而后兩人不禁回憶起過去在康橋的美好過往，徐志摩還向林徽因傾訴了他與陸小曼婚后生活的種種不易。林徽因聽到后不禁有些擔憂，但徐志摩向林徽因承諾自己會重拾愛與夢想，并與她相約在演講現場快樂相聚。

隨后徐志摩返回上海，與陸小曼再次起了爭執。這一次，徐志摩最終說服了陸小曼重新開啟新的生活。但徐志摩卻提出要先行返回北平，安排好一切后，再接陸小曼返回北平。陸小曼不解，徐志摩回應道：“徽因19日在協和禮堂有演講，我一定要去聽。”陸小曼十分擔心，說道：“這么短的時間怎么趕得回去？”徐志摩的心卻早已飛回北平，他興奮地回答道：“插上翅膀，飛！”劇中徐志摩與陸小曼的這段對話，也早已為后面劇情的發展埋下了悲劇的種子：轉眼間，林徽因在協和禮堂的演講如期而至。可站在演講臺上的林徽因卻沒有看見好友徐志摩的身影，她對徐志摩允諾到場滿懷期待。直到演講即將步入尾聲：“尊敬的使節先生、女士們、朋友們，我將以一首詩結束今天的演講……”她慢慢地誦讀出徐志摩的詩，一首詩誦完徐志摩還是沒有出現在現場，卻看到胡適、梁思成出現在現場，以為兩人已接到遠赴而來的志摩，便打趣地說道：“看！遲到的人來了。”可是走近一看，并未看到志摩的身影。她不解地上前問道：“適之先生、思成，接到志摩了嗎？”梁思成神情凝重，林徽因瞬間像是明白了什么。梁思成開口說道：“徽因，志摩的飛機……志摩的飛機失事了！這是為你撿回來的殘骸。”林徽因心頭一驚，不敢相信這位多年好友突然間就離開了人世，這對她來說是難以承受的打擊，她伸出手剛要觸碰到飛機殘骸，便暈倒過去。隨后胡適先生誦出《追悼徐志摩》的悼文，緩緩地訴說著友人們對于徐志摩突然離世的無比震驚與深切的懷念。隨后一襲黑衣的林徽因悲痛地唱出《白日飛升》，深切緬懷這位多年老友。

（二）人物形象

人物形象塑造是歌劇的靈魂所在。在演繹歌劇人物之前，首先需要對歌劇人物形象進行系統地了解，其次針對歌劇人物的外在形象、精神氣質等方面進行更為細致地剖析，最后傳遞出符合歌劇人物形象的思想邏輯與行為邏輯，從而表達正確的人物思想感情。［2］

林徽因作為“民國第一才女”，她的才華令人嘆服。林徽因擁有著建筑師、詩人、作家等多重身份，又在繪畫、設計等方面頗有造詣。歌劇《再別康橋》中的林徽因是依據真實人物的生平往事創作而來的，使得歌劇中的林徽因既十分貼合現實人物形象，又極具戲劇魅力。本文的分析對象《白日飛升》唱段處于整部歌劇的關鍵位置，此時的林徽因已成長為新女性的代表，在多個領域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績。

歌劇《再別康橋》中林徽因的人物形象凸顯了詩人與建筑師的身份，同時這兩個身份對林徽因的成長起到了重要的影響作用。［3］作為貫穿全劇的角色，節選了林徽因成長中重要的幾個故事節點，十分精煉地讓我們了解到林徽因人生的成長歷程，感受到林徽因對理想的追求以及當她面臨抉擇、生死等困難時，從猶豫不決到勇敢面對的蛻變過程。

在《白日飛升》一幕中，此時的林徽因已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知識女性，從國外留學歸來，對建筑也有著自己獨特的看法。在一襲黑色長袍的襯映之下，她更加沉著大氣，充滿自信，順利地用英文完成了自己的演講。但是在得知徐志摩意外離世的消息后，她先是震驚得不敢相信，再到難以言說的悲痛萬分的心情，再到回憶過往的美好時光，最后坦然接受現實并獻上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從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到青春少女的懵懂與彷徨，再到追求理想找到自己正確的方向，最后成長為自信、成熟、大方的時代新女性。跟隨著歌劇人物形象，我們看到了林徽因的成長與蛻變，林徽因的戲劇形象也因此更為靈動、豐滿、充滿魅力。

（三）音樂特征

《白日飛升》選段延續了歌劇《再別康橋》清新淡雅的文人音樂風格，［4］沒有采用宏大的樂隊編制以及震撼的音響效果，而是通過和聲進行以及離調、轉調的寫作手法來烘托劇情的發展及變化，凸顯了林徽因在聽到徐志摩意外離世消息后的復雜多變的內心情感，豐富了作品的戲劇特征。本首作品具有多段并列的曲式結構特征，是不嚴格的三部曲式。整首作品的音樂結構可劃分為“前奏（1—43）小節+A（44—59）小節+間奏（60—63）小節+B（64—75）小節+間奏（76—77）小節+C（78—89）小節+A’（90—100）小節+尾奏（101—109）小節”。A段旋律在g小調呈現，僅在第48小節臨時交替至bB大調，用明亮的色彩表現歌詞“白日飛升”，隨即在49小節回到g小調，并在52小節通過重屬和弦半終止與屬。第54、58小節出現屬變和弦帶來降Ⅱ級音、58小節的那不勒斯（bⅡ級）和弦，帶來弗里幾亞調式的風格特點，產生音響的色彩變化。那不勒斯和弦通常使用第一轉位，這里使用的原位，并且之后未進行到其他和弦，形成短暫離調的感覺，帶來一種色彩性的民族風格。56小節為表現“心”已死去，將原本為小三和弦的g小調主和弦變為減三和弦，向內收縮的不協和的音響凸顯人物的痛苦。

間奏（60—63）小節為bE大調，用其屬和弦為B段的bB大調做準備。這種做法較少見，通常的連接段落會用后部分段落的調性做屬準備，而此處是用后部分的下屬調做準備。這一點體現出這首作品的附屬結構（前奏、間奏）具有一定的獨立性。聲部開始加厚，為B段的情緒做鋪墊。

B段用大調表現美好的回憶，與A段的痛苦形成對比。此段用阻礙進行、重蹈和弦、副屬和弦等為音響帶來離調色彩，表現“回憶”的豐富，但最后卻以g小調結尾，表示美好的回憶又被拉回殘酷的現實。

間奏（76—77）小節為g小調，并通過鐘琴的旋律營造出夢境般的音響效果。C段為前段的同主音大調G大調，仍然描述回憶，因此將B、C段視為一個整體。C段的和聲基本以G大調的屬、主和弦為主，A’段為再現段，將全曲情緒的最高點放在再現部分，模仿交響曲的宏大構思，使此段的音樂情感表現豐富，極具表現性和浪漫主義色彩。尾奏（101—109）小節為D大調，是原調g小調的屬調。首尾不一致的調性在傳統作品中是較少見的，這首作品結束在屬調，帶來一種意外感，表現林徽因對徐志摩突然死亡這個消息的震驚、意外，也表現從人間到“飛升”的情境轉變，起到了升華主題的作用。

二、《白日飛升》唱段的演唱探討

（一）氣息的運用

善歌者，必先調其氣。如果將演唱作品比作在路上行駛的汽車，氣息就相當于汽車上發動機般的存在，它能夠為歌唱的正常運作提供強大的動力支持。歌唱中音高的波動、力度的強弱、速度的變換等方面都建立在氣息的運用之上。與日常生活發音的氣息不同的是，歌唱的呼吸則是刻意而為之的，帶有特殊目的及想法的，通過演唱者的控制，從而達到“善歌者”的氣息要求。［5］

歌曲的A段是整首歌曲中演唱難度較大的段落，人物情緒的波動也較大，因此對于演唱者氣息的要求也更高。如歌曲的第一句“飛走了”，由譜面的音樂術語可知，此時要想唱出輕松、空靈的聲音，需要讓聲音搭著氣走。此時應以鼻吸氣為主，伴隨著歌曲的此時的演唱情緒，將氣息充足地吸進肺里，然后將氣息有控制地吐出。這樣符合譜面對于音樂術語的要求，又十分貼合歌詞中的演唱語境。

歌曲的B段音樂較為平緩，排比句式較多，考驗氣息的穩定性。B段第一句，“難忘康橋”中，有六度音程的跨越，這就需要氣息保持良好穩定的機能狀態，讓氣息自然推動聲音跨越六度音程，隨后是下行樂句，讓氣息均勻地隨著聲音放出即可。

歌曲的C段音樂旋律連貫。在演唱這一部分時，要讓氣息跟隨伴奏旋律流動起來。78小節處，“可記得”應采用鼻吸氣的方式，然后讓氣息在“得”字上保持延長，代入回憶的感覺。演唱時可利用空拍，迅速吸氣，讓聲音伴隨著氣息有控制地源源不斷地送出。由于音樂的變化，需要氣息的爆發力，腰腹的肌肉群迅速運作，將氣息迅速拉開，與前半部分形成對比。C段的結尾出現了本首作品的最高音，推動了音樂情緒達到最高潮。“白日飛升”一句中有七度音程的跨度，在演唱時一定要做好吸氣的準備，讓氣息迅速拉開，強勁地支撐聲音“立”住。

歌曲的尾聲部分，歌唱旋律有較多臨時變化音，對氣息的準確性有較高要求。開口的演唱應采用鼻吸氣的方式，腰腹部慢慢向內擠壓，隨后聲音伴隨著氣息，精確地將聲音送到應有的音高。結尾處是一個類似宣敘調的句式，敘述性較強。因此在兩句話中間應采用聲斷氣不斷的氣息運用方式，將人物情緒更好地表達出來。

（二）情感處理與表達

情感是音樂的靈魂所在。在演唱時應該了解歌曲的演唱背景，結合樂譜，把握歌曲的感情基調，加入自己的理解，從而達到“以情帶聲”“以聲傳情”的歌唱效果。［6］

沖擊與悲傷。歌曲的第一句力度標記為“p”，筆者認為此處徐志摩離世的消息對林徽因是有沖擊的，她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好友竟然會突然罹難，內心是一個大大的問號。第二句“飛走了”，此時林徽因的內心獨白應該是：他真的走了。隨后兩句“白日飛升”是林徽因對于徐志摩離世的悲傷情感的流露。接著是“啊”，此時應把聲音控制在高弱的狀態，營造一種小聲哭泣的感覺，聲音力度由弱到強，情緒也推向高潮。隨著力度增強，林徽因在此處情緒轉為急切，訴說著自己在聽到離世消息后的震驚。“對這死”一句，可以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在演唱時“對”字的語氣要稍稍加強，稍微停頓一下。隨后準備好呼吸，將氣息推動起來，達到本段情緒的最高潮，“ff”的力度符號，也表達了林徽因內心的悲痛，是情感的抒發。

溫馨與憂傷。林徽因感慨與徐志摩曾經的難忘時光，連續的兩個“難忘”也是層層遞進的關系，在演唱的力度方面也要做到遞進。續重復了兩次“啊難忘”，此時表達了林徽因內心的感嘆。在演唱此處時應注意帶入語氣，如同訴說一般，這樣更能打動觀眾。

美好與失落。“可記得”，歌詞中運用了排比句式，是林徽因陷入回憶，對往事展開的描述。在此段開始前有一段風鈴的間奏，清脆的風鈴聲，將林徽因的思緒帶回到從前。因此，在演唱這段時不要忽略間奏過渡的重要性。演唱“可記得”一句時，語氣要平緩，“得”的時值可以稍稍延長，營造出一種思緒飛遠了的感覺。此時旋律轉為G大調，音樂旋律輕緩。林徽因正式開始回憶，往日的浪漫浮現在眼前，在演此處時，應加強氣息的流動，幫助聲音“走動”起來，特別是在“迎”“開”兩字的語氣上要有推動感，將動詞唱“活”，以助于更好地表達林徽因此時美好、幸福的內心感情。隨后，音樂情感走向開始改變，林徽因在此時，已經從幸福的回憶掉落到痛苦的現實。甜與苦的對比，使得此段的戲劇沖突顯現出來。因此，在演唱此段時應通過音色、氣息、力度的變化來表達對比沖突，使人物的情感更為豐富，人物形象更為立體。

恍惚與祝福。歌曲的尾聲部分音樂旋律的走向以及變化音的出現，暗示此時林徽因應處于一種較為恍惚的精神狀態。根據歌詞“我該羨慕你如西天的云彩”分析，林徽因此時內心已經釋然，在演唱時應用平緩柔和的語氣唱出。“永遠高掛在天上”一句隨著旋律的上行，林徽因此時情緒也十分高漲，她選擇祝福徐志摩，也是對自己的一種開脫。

結" "語

歌劇《再別康橋》作為中國歌劇史上第一部小劇場歌劇，融入了富含詩意的音樂旋律、大膽創新的音樂編排、融合多樣化的藝術，使得這部歌劇散發著獨特的藝術魅力。《白日飛升》作為女主角林徽因的重要唱段，其演唱難度較大，對演唱技巧要求較高，是聲樂訓練的重點曲目。因此，本文從《白日飛升》的藝術特征著手分析，探尋作品的內涵所在，剖析角色的人物形象及唱段情境，掌握作品的音樂特征，對于作品的學習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同時筆者結合自身的演唱經驗，對該作品進行了氣息運用和情感處理與表達方面的演唱探討，為該作品的演唱提供一些新的思路與想法。希望通過本文的研究，給日后演唱《白日飛升》的聲樂學習者們提供一定的歌唱提示與幫助。

參考文獻：

［1］ 王放恒.俗的外衣" 雅的魂魄" 評小劇場歌劇《再別康橋》［J］.中國戲劇，2020（09）：34-36.

［2］ 李璐.小劇場歌劇《再別康橋》的現代詩歌與音樂的融合之美［J］.北方音樂，2018（01）：91.

［3］ 王君然.歌劇《再別康橋》選段《白日飛升》的演唱分析［D］.海南大學，2020.

［4］ 周伶夢.詠嘆調《白日飛升》演唱的悲情性研究［D］.西南大學，2022.

［5］ 李溪嬌.歌劇《再別康橋》的戲劇性特征及部分唱段的表達［D］.武漢音樂學院，2020.

［6］ 付璐瑤.淺析歌劇《再別康橋》中林徽因經典唱段［D］.上海音樂學院，2021.

（責任編輯：劉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