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適：“適吾所適”

【編者按】近日，在高二適誕辰120周年之際，“回望‘蘭亭論辯’——高二適與新中國江蘇書學文脈研究展”在北京畫院美術館舉辦。此次展覽展出高二適書法精品和“蘭亭論辯”相關文獻等近70件，以及受其書風影響的當代江蘇書法家作品10余件。

高二適（1903—1977）是20世紀杰出的學者、詩人、書法家。1965年，就《蘭亭序》的真偽，高二適本著“論學為重，得失為輕”，與郭沫若展開學術爭鳴。毛澤東致信郭沫若“筆墨官司有比無好”，贊成將高二適一文公布于世，使得 “蘭亭論辯”成為20世紀最重要的文化事件之一。高二適不隨人俯仰的學術精神和高貴品格，贏得了學術界的廣泛贊譽。于此同時，在展覽開幕式上，袁行霈與吳為山分別針對高二適的書法藝術、治學精神、人格魅力以及生命情懷給予中肯評價，現將發言編發呈現，以饗讀者。

高二適是我國現當代著名的學者、詩人和書法家。高二適首先是一位學者。他的書法是以學問為根柢的，他對書法史有深入的研究，所著《新定〈急就章〉及考證》，是搜求了顏師古注本和其他各種版本，以及孫星衍、羅振玉等各家的考異，詳加?？笨坚尪傻囊徊繉W術著作。他從顏師古《急就篇注》論及唐代章草不振、今草大行于世、再變而為狂草的過程，涉及書法史的一個重要方面。他冒著為“世人矢的，被人唾嗓”的風險，所撰《〈蘭亭序〉的真偽駁議》是一篇震驚了學術界的名作。高二適那種不盲從、不曲阿、不隨人俯仰的學術精神和剛直、坦蕩的人格氣概已贏得了廣泛的贊譽。此外，他對《周易》、劉禹錫也都有深入的研究。

高二適長期鉆研古典詩歌，他的詩深得杜甫的沉郁，兼具劉禹錫的堅毅豪雄、柳宗元的簡古淡泊，以及江西詩派黃庭堅、陳師道等人奇崛生峭的風格。從展覽的大量詩作中可以看到他融合上述各家詩風而形成的個人風格：沉郁而不頹唐，豪雄而不粗率，簡古而不枯澀，奇崛而不險怪。從他的詩里可以感受到詩人憂國憂民的情懷。

高二適的書法眾體兼擅，尤精于章草。他既繼承了自史游、張芝、皇象、索靖以來章草高古凝重的風格，又吸取了今草飛動跌宕的氣勢，形成獨具一格的風貌。他所寫的《新定〈急就章〉及考證序》手稿以及大量手札，開創了一種新的審美趣味。關于他的書風，書家多有精辟的論述，毋庸贅言。至于他的書法道路，我想可以概括為：師古而不泥古，創新而不棄根本。這條道路具有普遍的意義。

劉勰在《文心雕龍》里標舉“風骨”二字，曹丕在《典論·論文》里說“文以氣為主”，高二適為人有風骨，他的學問有風骨，他的書法也有風骨，他整個人透著一股豪放不羈之氣，具有極大的震撼力。

高二適有一方閑章“適吾所適”，他不受外界的干擾，不受物質的引誘，寵辱不驚，內足于懷，追求一片自由的天地，這正是他可敬可愛之處。我與高二適南北暌違，無緣親聆麈教，但我從許多先賢身上，從我的一些老師身上，感受過這種為人處世的態度，從而對高二適感到親切。

目睹高二適的墨跡，進而想見他的為人，這將給我們多方面的教益。

（作者系中央文史研究館館長，題目為編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