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潛心研究茶學近20年,著有多部暢銷茶學著作,代表怍有《茶葉戰爭》、《茶之基本》。茶文章八選全國高考,各地會考、聯考。周重林長于把茶文化放八人類思想史中體察,研究具有獨創性魅力。
蘇軾的《贈包安靜先生茶二首》,可謂是一首寫日注(鑄)茶的贊歌,一首不夠,便再來一首。蘇軾在自注里說,偶然在寺院遇到故人烹日鑄茶,飲后發現非常滋養自己的詩腹,還驅趕了睡意,他便把自己的三十片建安茶,都送給了包安靜,希望他也受到茶的滋養。
贈包安靜先生茶二首
其一
偶謁大中精藍中,遇故人烹日注茶,果不虛示,故詩以記之。
皓色生甌面,堪稱雪見羞。
東坡調詩腹,今夜睡應休。
其二
昨日點日注茶極佳,故以此復之。
建茶三十片,不審味如何。
奉贈包居士,僧房戰睡魔。
歐陽修在品茗方面是行家,他說兩浙之茶,以日鑄茶第一。錢時霖在《歷代茶詩集成·宋金卷》里統計,宋金之際,詩人寫到日鑄的茶詩有20余首,不要覺得少了,排在前面的僅僅有顧渚茶、雙井茶而已。
到了宋代,各地名茶多了起來,有蒙頂茶、修仁茶、揚州貢茶、焦坑茶、武夷茶、十二雷茶、垂云茶、臥龍茶、丁坑茶、白云茶、桃花茶、寶云茶、剡山茶、烏石茶、乳洞茶、碧霄峰茗、真如茶、岳麓茶、瀑布嶺仙茶、安樂茶、小龍茶、蓮心茶、廬山茶、黃龍茶、上封茶、桂隱茶、金地茶、西庵茶、花塢茶、金墺茶、松溪茶等。
歐陽修老家的雙井茶,得益于他的賣力推廣,在宋代名氣大漲,詠嘆詩多達60多首,席卷了他的茶友圈,梅堯臣、蘇軾、黃庭堅等名土紛紛加入。
日鑄茶是草茶,就是不研膏不緊壓的散茶,相當于今天未精加工的毛茶。把草茶放在茶臼里搗碎,再放進茶磨里磨成茶粉。煎茶是直接把茶粉丟進鍋里煮,點茶則是把茶粉放到茶盞里點,需要像茶筅這樣專業的道具,所以說點茶要麻煩一些,有些人就不喜歡。
草茶的點飲方式,黃庭堅在《山谷集》“答王子厚書·四”中寫得非常詳細:
當以蘆布作巾,裹厚垍(jì)盞一只,置茶其中,每用手頃之,盡篩去白毛,并簡去茶子,乃硙之,則茶色味皆勝也。點時凈濯瓶,注甘冷泉,熱火煮盤,火劦盞,令熱湯才沸,即點,草茶劣,不比建溪,須用熟沸湯也。往嘗作建溪茶,曲不審見之否,或未見后,當寄也。
因為宋代流行點茶,許多人就以為宋代沒有散茶。到了明代,朱元璋廢團為散,大家又以為團茶沒了。其實團茶一直都在民間存在,而且緊壓茶在云南、四川、陜西這樣的邊疆地區,還是主要形態。茶包裝多形態并存的現象,從唐宋一直貫穿到現在,這是我們研究茶史尤其要注意的。
歐陽修《歸田錄》里講:“臘茶出于建劍,草茶盛于兩浙,兩浙之品,日注為第一。自景祜以后,洪州雙井白芽漸盛,近歲制作猶精,囊以紅紗,不過一二兩,以常茶十數斤養之,用避暑濕之氣,其品遠出日注上,遂為草茶第一。”
葛立方在《韻語陽秋·卷五》里說:“自建茶入貢,陽羨不復研膏,只謂之草茶而已。”研膏茶與草茶的地位,倒像人在朝與在野,所以張拭才說,“建茶如臺閣勝士,草茶之佳者如草澤高人,各有風致,未易疵也。”
馬端臨在《文獻通考·征榷五》中寫道:“散茶有太湖、龍溪、次號、末號,出淮南;岳簏、草子、楊樹、雨前、雨后出荊湖;清口出歸州,茗子出江南,總十一名。江浙又有以上中下、第一至第五為號者。”草茶早些年沒有納入榷茶范圍,后來數量大,離開所在區域銷售都要收納錢,草茶每引收鈔二兩二錢四分。
李燾《長編·卷二四》:“太平興國八年十月庚寅,賜諸軍校建茶有差;并賜諸軍翦草茶,人一斤。”說起來,這種軍中賜茶的傳統,一直延續到晚清,在西藏,還有把茶當做軍餉發放的。
黃儒在《品茶要錄·后論》里,給出他茶學的專業意見:“昔陸羽者號為知茶,然羽之所知者,皆今之所謂草茶,何哉?如鴻漸所論,蒸芽并葉,畏流其膏,蓋草茶味短而淡,故常恐去膏;建茶力厚而甘,故唯欲去膏。”
總結來說,在茶味方面,草茶淡,建茶厚。